第15章 向来缘浅

    叶汐晚了半月才离开离元小秘境，出来后已经身在距离山脚小镇不远的地界。虽说筑基之后他已经辟谷，不再需要凡间食物，但是他在秘境之中神魂耗费甚剧，兼之天色将晚，他便想先往那小镇之中歇息一晚再行赶回天火城叶家。

    进镇后叶汐没有急于去找六大家族驻留小镇的守门人，而是先找了一家热闹的茶馆坐下听消息。茶馆之中往来商旅行客络绎不绝，人流量极大，倒是一个打听消息的好去处。果然没多久，叶汐就听到了想知道的东西。

    “听说天火城的柳家和叶家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一个络腮胡的大汉嚼着牛肉，跟同伴闲聊。

    “反正这趟镖押完老子要在那天火城的青楼里头找个温柔的小娘子……嘿嘿！管他六大家族怎么折腾，反正翻不了天去！”那大汉的同伴惬意地咂了口酒，“不过前日里这镇子上打的可真是叫一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可不是么，叶家家主的天才小儿子陨落在了秘境里头。听说是那柳家的嫡子柳剑岳下的手。”另外一个包着缠头的男子有些神秘兮兮地开口，“谁让那叶家的叶汐直接把那柳剑芸杀了呢？那么骚劲十足的娘们儿，杀了多可惜，早知道就让老子享一享那艳福！那滋味可真是……啧啧。”

    “朱老三，兄弟劝你收了那色心！听人说呐，那柳剑芸和邪魔道可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许多柳家入了邪魔的弟子都被那叶汐下手杀了，所以柳家的长老这才含怒出手！”在那缠头男子对面有个背着一把大刀的光头大汉，有些不屑地抛出他知道的消息。

    “嘿嘿，兄弟，您这消息怕是老早就过时喽！”那端茶的小二麻利地一甩肩膀上的白毛巾，把托盘上的酒壶稳稳当当放在木桌上头，声音清脆：“天火城那边过来的人都知道，那叶家的嫡脉才是邪魔道的人，知道如何操控那邪魔魔宝！”

    邻桌一个男人听到小二的话也插嘴道：“话虽如此，但是那柳家实在太过霸道！据传前几日柳家家主柳易卞夫妇二人带了一批高手夜袭叶家，将叶家家主夫人杀了。在此地逗留许久的叶遨接到消息后立刻连夜赶回了天火城。”

    那男人见周围人都竖起耳朵听他讲话，语气更添义愤：“柳家虽然不如叶家家大业大，但是高手数量却比叶家多，行事瑕疵必报，极为残忍。叶家不愿意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惹上灭族的麻烦，于是劝叶遨暂且忍耐一二。那叶遨也是条汉子，直接单枪匹马杀上柳家，将柳易卞与那何晚馨双双打成重伤！无奈惊动了柳家的老祖，被柳家六位长老一起联手击毙了！连叶遨的长女叶莞也被柳家擒住，如今下落不明！我看呐，叶家就是一群脓包……连个孩子都保不住！”

    听到此处，叶汐脑中早已是一片血光，原本已经透支的身体更是有些踉跄，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茶馆，离开山脚小镇的。夜色已深，天地之间洒下一片惨白的月光。

    叶汐步履茫然地望着远处天际尽头低矮的树影，突然开始向着天火城的方向狂奔而去。这是最原始的跑法，不带一丝灵气。叶汐就像突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泪水肆无忌惮地在面上奔流。这辈子，上一辈子，加起来他都从未像如此这般的哭过……向来缘浅！

    前世他无父无母被叶家捡去收养，而这一世有了亲生父母，但他们已经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离他而去。想起临行前沈岚心温柔的笑颜，进入秘境前叶遨抚摸他头顶的温暖干燥的手心，叶汐停下沾满尘土的脚步，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旷野放声长啸。

    那啸声满含眷恋之意，又带着沉重的愤懑，刻骨的仇恨！叶汐脑中闪过叶莞捏着他脸蛋的调皮笑意，心头怒意蓬勃。他哪怕是将整个柳家翻个底朝天，也定要寻到姐姐，无论是生是死！

    他在九凤戒中寻出一把筑基期就可以使用的飞剑，不顾那白色衣袍上的脏污尘土，一跃而上，足尖御剑，直如一颗流星划破寂静的晚空，不多时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叶汐知道凭借他现在筑基初期的修为定是斗不过柳家一群筑基后期大圆满的长老，但是有一点，他已经筑基了。这就意味着他有了许多可以用来对敌自保的手段！更何况已经从凤香真仙手中得到了完整的《凤血丹诀》，实力大涨之下，叶汐的小命也算多了许多保障。

    如今的叶汐若是对上那筑基中期的柳剑岳，可以毫不费力地将其力毙剑下！更何况完整的《九凤朝天诀》更是臻于完满，筑基修为的他也可以以自身精血为引，施展凤血遁术。

    凤血遁术是一门速度快到巅峰的逃生之术，以耗费自身精血为代价，身形化凤，瞬间远遁千里之外。此术更为精妙的是，它不关互修为，只耗费精血，每次使用的精血量极少，即使是筑基修为的修士也可以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连续使用三次。这无疑为叶汐的小命添了不少保障。

    叶汐几乎是拼了命地在赶路，不出两日便到了天火城城郊。天火城是一处商旅行客流量极大的城池，纵是那六大家族也无法完全掌控。更何况如今六家貌合神离，又都是心有戚戚彼此防备，也没什么精力去管其他。

    叶汐找了城郊一家不起眼的客店，换了一身黑衣，带着遮面的斗笠混入人流进了城。柳家的势力盘踞在天火城西南部，背靠著名的暗毒沼泽，柳家家族驻地就位于沼泽深处。

    伏在冰冷黏腻的青瓦上头，叶汐静静听着屋内的对话声。柳家不愧是天火城仅次于叶家的大家族，护族大阵不停的运转，像是丝毫不在乎灵石的耗费一般。叶汐也知道这护族大阵的厉害，因此他闯阵的时候带了十二分的小心。柳家虽然巡视的人手不少，但是都没能发现一丝异状。

    “你确定已将那叶家小儿斩于刀下？”这是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应该是柳家的某位长老。

    “我同他交过手，能从血三斩下逃生的人，不包括还未筑基的废物。”柳剑岳阴恻恻道，这个人的声音里都像是含着剧毒，倒是很好辨认。

    柳易卞哈哈一笑，“不错，血三斩乃是我柳家绝学，凶名赫赫。岳儿既已筑基，灵气中又蕴剧毒，那叶家小子身负重伤，灵气不续，想必早已埋骨冰窟，不足为虑。”

    “至于那个半死不活的叶莞……”何晚馨细声慢气地开口，乍听十分温柔，语意却极为狠毒残忍：“叶家看来是不打算要了。不过也是，丹田毁了，还被活抽了灵根……如何能活得成。叶家那群惜命的老东西，如何肯为一个必死无疑的贱蹄子与我柳何两家为难！叶家小儿灭杀我儿，残杀柳家弟子，那便让叶家这支嫡脉绝后！”

    叶莞丹田已废，还被活抽了灵根？饶是叶汐历经两世磋磨，也难免心头大恸，神思震荡间没能掩藏好行迹，逸出了一丝气息。

    一众柳家长老立时觉察到屋外陌生气息，几股晦涩的强大气息立刻便冲着叶汐面门袭去。叶汐心道不好，匆忙之间用了木遁之术，顺着暗毒河柳生长的沼地正中而去。

    释放气息的柳家长老正待要追，却见暗毒沼泽深处的柳家族坛之处的阵法突然破碎，冲天魔气升腾而起，向着柳家护族大阵撞去。不多时，整个柳家族地灵气和魔气对冲，震荡波及到了地面，沼泽沸腾，岩石崩裂。

    族坛下面是魔使居住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何事？一众长老心头沉重，再也顾不得追击那壁上听墙角的小贼，慌忙赶往沼泽中央的族坛。

    魔气之盛，冲天而起，叶汐身在生机浓郁的木气之中也感觉犹如芒刺在背。这种属于邪魔的，令人作呕的气息！叶汐面色如沉水一般，他也知道自己背对的方向便是那魔气的源头，这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绝不会错！古天魔门！

    邪魔实乃叶汐平生大仇，但是此时他实力不济，很可能这一去非但报仇不能，反而会为他带来性命之危。叶汐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过立刻他便调转方向朝着沼泽中心行去。因为他察觉到了，那股魔气之中夹杂着叶莞的气息。

    哪怕是叶莞的气息还存留一丝，叶汐也绝不会作壁上观，任由自己的姐姐落于邪魔之手。如今他实力不够，但是借着凤血遁术，想要带走一个人却不难。

    叶汐遁术极快，竟然比柳家的那群人更早到沼泽中心的柳家族坛。他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躲在一株极大的暗毒河柳之内，仔细观察着那处喷涌着魔气的坛口。这一看，竟是发现了一个熟人，魏家家主之子，魏鹄。

    魏鹄形容极为狼狈，披散着头发，面色苍白如纸，嘴角挂着一丝血线，牙关咬的极紧，外袍衣角像是灼烧过，泛着焦黑的颜色，左手掐诀御着一个银色的梭状法宝在与人斗法；右揽抱着一个人，红衫凌乱，黑发染霜，眉间六瓣红梅如同经风雨摧打后的娇花，凋零地只余淡淡的红痕。

    灵根剥离，生机渐消……在看到叶莞模样的那一刻，叶汐像是被尖锥刺破了眼，整个身体都剧烈地抽搐起来，他这辈子唯一的姐姐！沸腾的血液在血管中流淌，他是多么想将这藏污纳垢的柳家，杀害他亲人的柳家尽数屠尽！

    柳家护族大阵已经不堪压力，被暴动的灵气和魔气撕出了一个约莫六尺长、三尺宽的口子，叶汐眼睛血红，抬头望了一眼。他知道，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柳家长老快要赶到了，机会转瞬即逝。

    那边与魏鹄斗法的是一个身着水红色罗裙的女人，发髻散乱，手握夺魂魔盘，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阴邪到发腻的体香，此女正是那古天魔门二长老噬魂女的座下弟子。

    叶汐正待做决断，心头一动却突然想起九凤戒中的一株屠魔藤来。说来这藤的种子还是他在叶家后山小谷里那个陨落的大乘修士手里搜刮到的，后来因为他筑基时期吸收的浩大灵力催发成植株，被他收入了可容纳生灵的九凤戒中。

    屠魔藤是一种高阶灵木，性喜香火之气，多生在佛门道观背阴之处，对灵物人类性情和顺，但对血气鬼气和杀戮之气格外敏感，所存之处，邪魔尽无。成年屠魔藤生存能力极强，断根亦能存活，柳家诸人既已入魔，那么屠魔藤对于他们来说可谓是天敌。若是柳家诸人鬼迷心窍，修炼了邪魔功法，那么今日便是柳家灭门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