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一饮一啄

    楚燃撑起身体，眉间的业火印记猛地又跳动了一下，他抬起被撕掉的一只袖子，有些无奈地笑笑：“小汐，你这只小宠个头不大，爪牙倒是十分厉害。不过无妨，大哥倒也不冷。”

    叶汐有些无语，只好抬手摸摸雪魄的小脑袋，细腻的绒毛十分柔软，带着温热的触感。他想问的话太多，一时却噎在了喉头无法开口，又抬眼看了看楚燃，还是沉默地蹲着，一言不发。

    “你这孩子倒真是小心眼的很。”楚燃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像是能瞧明白叶汐的心思似的，“大哥这毛病万火神谷都传遍了，你若是来，早晚都得知道。上次从凡界回来后，火毒发的越来越频繁。最近一月更是厉害，每次也清醒不了多久，总得在这冰洞里头待着。不知外头消息，也不知你来了焚天峰。这一回正好叫你撞见了，却不坦荡，倒像是故意瞒着你了。”

    叶汐心情有些复杂，他能感觉得到楚燃话中的坦诚，心里又泛上一丝赧然。一时间有些恍惚，想起之前还在凡界的时候，楚燃用本命业火为他驱除冰气的时候，误以为楚燃要杀了他的事。这种极为相似的心情……叶汐心里不自觉地生出一丝羞恼，为何一碰到这个人他就浑身不对劲！

    楚燃哈哈大笑，想来也是忆起旧事，复而又咳了几声。叶汐见他这种浑不在意的模样，心头莫名又窜出些小火，“火毒浸脉，当戒喜嗔怒怨。你这人！又有甚么好笑的，又是为何……”要执意修行这种残缺的功法呢？

    楚燃了解叶汐的性子，知道他话中未竟之意，也不介意他有些冲的语气，“大道无情，去九存一。功法也是缘法，生机并非遥不可及。”他说着抬手一划，那只手背上爬满了赤黑色的毒纹，但面上的笑意丝毫不褪，“我曾数次尝试改良功法，但险些殒命。如今我寿元无多，不自怨，亦不怨人。为修仙一途也不过是与天争命，为求一线长生之机。若求自在，不入仙门。存者去芜取菁，自当迎难而上。”

    楚燃姿态坦然，盘坐在冰面上，眉目疏朗，语气不带半分夸张，甚至还称得上平淡，但言辞之中的坚定之意却让叶汐周身的血液有一瞬间的沸腾。这个人，自是不同的。

    叶汐虽然心中情绪激荡，但是面上依旧没太大变化，只是垂下了眼睛，伸手将楚燃的一只手拉了过来。异种灵气顺着经脉刺入身体的感觉让楚燃下意识地抗拒，但是眼前的少年面上的表情让他生生压制了本能。

    少年眼睫很黑，根根分明的纤长，带着微微的弧度，细看之下还有几分俏皮，和他冷清的性子相距甚远，“你体内的火毒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收回探入楚燃体内的灵气，叶汐能感觉到那缕灵气中都沾上了一丝爆裂的灼意，“丹田每吸收一分灵气，火毒就会侵入心脉一分。”说罢指尖上逸出一丝极淡的黑烟，体内的木气已经将沾染的火毒化去。

    “丹崖子师叔也这么说。”楚燃笑笑，心里有些柔软，伸手想揉揉叶汐的发顶，“怎么，替大哥担心了嘛。”

    叶汐身形未动，但是楚燃伸出的手指差点被窜上叶汐肩窝的小雪魄咬了一口。小雪魄老早就把叶汐当做自己的所有物看待，个头不大，性子倒很蛮横。不但想咬楚燃，还嫌不解恨地喷了一口冰气过去。

    楚燃常年同人切磋斗法，直觉锻炼地堪比妖兽，虽没被咬到，但是却低估了雪魄的小心眼，皮肤沾到了它喷出的冰气。登时就觉得那处皮肤上的灼热感一轻，上头盘踞的火毒像是烈日下的冰雪一般嘶嘶地消融而去。

    “这……”楚燃盯着手部那处完好的皮肤，第一次露出一种被惊到的表情，神情还有些茫然。雪魄只是一只幼崽，体内的玄冰气还不成气候。叶汐知道它的能耐，对于它小心眼的举动也不阻拦——更何况他早就打算尽全力救下楚燃的性命。

    早在两个月前得知楚燃身种火毒后，他就把自己取冰赚到的所有门派功劳点都兑成了万火神谷内最大的书阁——藏云殿的时辰点，一有时间就待在里面翻典籍，有用的部分都复刻下来录入玉简之内。两月时间，他已经将藏云阁和九凤戒中关于火毒的丹方古籍基本翻了个遍，最后终于寻到一个极不起眼的方子，虽然无法彻底灭杀火毒毒根，但是可以用药力将火毒与丹田之间的联系隔断，只要药力一日不绝，则丹田一日无碍。

    楚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叶汐就将一只玉简递了过来。见少年的神情严肃，他只好抬手接了过来。

    神识一扫玉简，楚燃看到熟悉的几味药心头一紧，复而略过一丝淡淡的失望，“雪魄是一种荒古灵兽，本身也极擅隐匿之术，在修真界早就绝迹了千年。这个方子的确是最稳妥的，只是那一味雪魄血晶的主药难寻。当年崖师叔也曾尝试过用其他药材补全药性，却炸了不少丹炉。”

    楚燃说到一半眼皮一跳，举起自己被冰气喷到的那只手，又看了一眼叶汐怀中抱着的雪白小兽，语调有些迟疑：“难道……”这货就是一只雪魄？

    此时雪魄兽正在趴在腿窝享受叶汐的顺毛抚摸，小耳朵惬意地转来转去，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线，丝毫没有注意到楚燃盯着它一瞬间热情起来的目光。

    “不错，它的确是一只雪魄幼崽。”叶汐微微颔首，“天地之大，无论人还是兽，救命之恩本从来就是莫大的因果。凡界之时我因大哥而存命，这只雪魄又因我而成活。一饮一啄，岂非前定。只是这只雪魄珍贵，消息如果外传，恐有杀身之祸。”

    心底的猜测被证实，一瞬间被压制的渴望猛烈地反弹，修为高深如楚燃也按捺不住此刻澎湃的心境。一时间心思万转，原本被冻地有些迟缓的灵气鼓噪起来，火毒猛地上窜。心脉突然被创，楚燃喉头一甜，嘴角溢出些血来，眉间的业火赤黑色更重，一眼望去像是又妖异了几分。

    叶汐没料到楚燃突然吐血，骇地眉头一跳，伸手想要扶住他。楚燃却嘴角一弯，挥袖将他推开，又抹了一把嘴角，“小心，这火毒厉害。”说罢楚燃有些吃力地靠在冰壁上，沉吟一阵，突然仰头大笑，“好！果然天不绝我！若由你来炼制这方子，可有把握？”

    叶汐了解楚燃的疏狂性子，倒也没被他的笑声吓一跳，回答的很认真：“此方炼制并不复杂。”楚燃也算了解叶汐，听得他的语气，心知他定是有十分把握，当即便开口道：“行，为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

    两人相对而坐，夕光将整个冰洞映照地一片暖意。楚燃心情极好，看向叶汐的眼神带着满满的笑意，那缕火红色的额发垂落在颊侧，俊朗的面容英气十足。叶汐心头猛地一颤，有些不自在地转开了眼。

    自从上次在寒崖洞中见过楚燃后，叶汐暗自计算了下时间，决定还是先将修为突破到筑基后期再着手为楚燃炼制丹药。虽然现在他的修为距离筑基后期只隔一线，但是此事攸关楚燃性命，无论如何他都想做得更稳妥一些。

    叶汐虽然火灵根弱了些，但是幸好他在叶家族地后山山洞里得了一方火莲。那火莲是天阶九品的红莲凋零后化成，每次盘坐其上修行,虽然吸收的火属灵气不多，但都是经过火莲提炼过的精纯火气，可以直接吸纳入丹田；木灵气需要他自己提纯后再行吸收，这样一来两者的吸收速度差不多可以维持一个平衡的状态，倒是勉强算得上均衡型的双灵根了。

    此外，叶汐还身负罕见的先天之体，经脉宽阔，吸纳速度更上一层，丹田也比同阶修士宽阔了一倍有余；在凡界靠着楚燃相助，又误打误撞地吸收了一道玄冰气，体内的木火灵力上又沾染了些许。所谓木不畏霜，火不畏水，竟是巧合之下随了师父凤香真仙的传承，成了一名变异冰丹师。

    冰丹师是变异丹师中的一种上佳资质，他们所炼制的丹药由于自身丹火的缘故，具有镇压火毒的功效，比同类丹药的价值金贵十倍。不过此时叶汐平时上交宗门的丹药都是一些低阶丹丸，混杂在难以数计的庞杂药库之中，因此鲜有发现丹药特别之处的人。

    约莫十天后，叶汐感觉到筑基后期的那层屏障摇摇欲坠的时候，他正在寒崖洞挖冰。契机已到，他也不想错过，便随手布下了一个引灵阵，嘱咐雪魄兽在旁护持警戒，这才盘坐在火莲之上开始冲击筑基后期。

    在寒潭底部沉睡的楚燃突然心头一动，睁开了眼。浮上寒潭水面的时候，入眼看到的就是正在突破的叶汐和警惕盯着他的小雪魄。楚燃修为高深，又修行的是一种顶阶火属功法，雪魄简直恨不得离他远远地，但是它又见不得这人同自己喜爱的主人亲密，对他又嫉又妒，戒心重得很，瞅准机会就给楚燃来一口。

    楚然有些好笑地斜睨了一眼炸成一只白团子的雪魄兽，身形一动就出了寒崖洞。他神识强大，自然察觉到了几个正在接近此地的人。小孩儿现在的状态切忌被人打扰，他这做大哥的闲来无事，自然要护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