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城

    他怎么能不心虚？

    虽然他肯定丹药虽然模样丑了点儿，应该也能过的了关，但是被考核长老那双眼睛一扫，他就有点绷不住。这些丹药是他炼制的第二炉，在成丹的当儿他突然想起丹师考核中的一个重要环节——验火毒。问题是他两次炼化材料的时候都下意识将里头的杂质和火毒一并清除了个干净，烂熟于心的丹诀掐起来也走不了形，所以他炼的这两炉丹都是不含一丝火毒的。

    眼看时间来不及，也没材料让他再折腾了，叶汐只好在丹炉的角落里头抠出来一缕火毒，驱赶着元神之力在快要出炉的丹药上开了些气孔，将火毒渗透进去。火毒本就难缠，一触碰到丹药就融了进去，倒是没炸了丹。待到他折腾完，时间却快到了，再不出去他就算考核失败了——便草草蕴了下丹了事。

    于是到了考核长老手里的丹药就成了这般模样。不过叶汐到底心疼，也亏得火毒量不够，他只是“毁了”一半的成丹，剩下的蕴丹完整的一半成丹却是自己收起来了。即使如此，叶汐的成丹数量也比其他人要多了一成。

    “数量尚可……”考核长老瞥了一眼叶汐，捻起银针针尾，动作极快地在那丑丹上一挑。过了半晌，才看到银针针尖慢吞吞爬上一丝黑色，竟不足一指宽。这个结果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整块黑面皮都一抖一抖地，硬茬须子几乎竖起来。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考核长老就出声让他们离开了，只是说叶汐的考核结果需要两个以上的长老进行判定。

    面容冷淡的白月崖闻言转身就离开了，梵莲紧紧缀在他身后。木遥卿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瞥了一眼叶汐清秀的侧脸，移开了目光也随后离开。只有何修还留在原地，盯着考核长老的眼神十分古怪。他来这里参加考核的次数比其他所有人都多，这个长老什么品性脾气他还是能摸清几分的。

    瞧着他那模样，难道这个叶汐炼出的并非败丹？

    忽略掉心底那一份自尊受创的挫败感，何修也拂袖离开了，也一并带走了外头候着的许多人。他的心思在叶汐身上只放了不过一瞬，作为同门劲敌的白月崖才是他最需提防警惕的那个。何修入了他祖父何故的眼，而白月崖却是另一位炼丹宗师连赞的关门弟子，亦是小丹峰的核心弟子，排位还犹在何修之上。

    且不管何修如何心思百转，留在考核区外面的楚燃却见众人鱼贯而出，唯独不见自己的小师弟，有些等不及，便直接掀了帘儿进去了。刚一进门，就跟捧着丹药回来的考核长老打了个照面。

    “楚小子！”没成想考核长老却一副跟楚燃十分熟悉的模样，叫他的口吻带着一种长辈的慈爱，随即又满脸狐疑地道，“嘿，你这小混蛋，不去好好准备武斗，跑到炼丹师考核场做甚么？”

    楚燃闻言一瞧，又瞥了一眼乖乖站在一旁的叶汐，打了个哈哈，“哟，廖师伯！这不是，陪小师弟来考核嘛。明儿就是苍梧丹境最后一天了，耽误不得，耽误不得。”

    廖方歌将盛着丹药的玉瓶玉碟放在案几上，斜睨了一眼楚燃，又看了看模样乖巧的叶汐，手上的动作不停，“万火神谷弟子……小师弟？”没听说焚天峰有这么一位化气修为的核心弟子啊。

    “等到丹崖子师叔收了他做核心弟子不就是了嘛。”楚燃懒懒散散地往椅背儿上一躺，“多年不见，师伯的动作还是一样的温吞。”这是嫌他磨蹭了。

    “你这个兔崽子！”廖方歌一听胡子都气地抖起来，楚燃从小就不怕他黑脸，明里暗里老是嘲笑挤兑他动作慢。不过听到丹崖子要收徒的消息，他还是按捺住拍楚燃一顿的想法，问道，“丹崖子多年未收徒，不一直是宽儿在帮他照料门下弟子？这个娃儿又是什么身份，还没拜师呢？”

    说到这里廖方歌眼睛顿时一亮，望着叶汐的眼神登时就热切起来。小娃儿炼出来的丹药丑是丑了点儿，可是药效没有出任何差池；火毒含量少，说明他心思纯澈、元神强大，对于丹诀的掌握亦是十分准确——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好的资质，还没拜师，难道这就是天赐的师徒缘分！？

    “他现在还是个外门弟子。师伯你若是有心，两年后师门内门之试的时候可回返宗门。”楚燃好笑地睨了一眼这个心思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师伯，见他喜色都写在脸上，就又多了一句嘴，“不过师伯你能不能收得到徒弟就不好说了。”

    廖方歌听楚燃拿话儿挤兑他，便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他虽然心思耿直，但是并不傻，很快就明白了楚燃的意思。不过他还是十分纳闷，叶汐资质不凡却只是个外门弟子，但偏偏焚天峰最出挑的弟子楚燃和他又极亲近，还牵扯到丹崖子……这个少年似乎有些特殊。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刨根究底问个明白，廖方歌定了定神，暗道名额争夺会后他是不是该回一趟万火神谷，离开宗门多年，左右事也办地差不多了。对于乖巧的小孩廖方歌还是挺喜欢的，特别是之前既对人还横眉冷对了一阵，又怀疑叶汐炼出来的丹药没有药效，拿给他核准牌的时候颇有些不自在，声音都压低了几度，“那个……叶贤侄，这是你的核准牌。此外，你是直接考核的黄阶九级丹师，所以这里还有师伯跟另一位丹盟长老出具的鉴丹玉。这些一并带去核验丹师资格的宋长老那里录个名册便可。”

    叶汐感受到楚燃对这位廖长老的亲近……以及廖长老对他的善意，便行了个门内弟子礼，双手恭敬地接过核准牌和两枚触感温润的鉴丹玉，“晚辈叶汐，谢过长老厚爱。”他没有叫师伯，但却意外地合廖方歌的心思。核准牌他是以丹盟考核长老的身份下发的，自然不应该存在任何师门关系的攀扯，于是看着他的目光愈发地和蔼。

    楚燃露出一个笑容，揉了一把叶汐细软的发顶。同廖长老简单作别后，便带着叶汐去了那位宋长老的核验阁。手续一切齐备，那位宋长老虽然对年纪不大的叶汐能直接通过黄阶九级丹师考核有些惊讶，但还是很快就帮他录好了名册，又将黄阶九级丹师的身份铭牌、丹师袍服和年例统统装在一个绣着丹鼎的精致储物袋中递给了他。

    既然有了参与名额争夺的资格，楚燃和叶汐就原路折返，一同报了名，这才携手离开。背后的丹鼎状建筑气势庞然，眼前日光照耀下的长阶金光弥漫，两侧的一双斜塔横亘在侧，云雾漫游其间——叶汐终于有资格踩上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及的金色阶梯，一时间有些恍然。

    两人一同回了仙客居就各自修炼，直到第三日清晨。

    当晨曦的微光朦胧地浮起时，这座古城已经开始缓缓转醒。大量的修士不断地涌进中心城的广场。这座广场占地面积极大，布置格局也与前几日大相径庭——原本平整的场地周围不知何时搭建了四十座气势恢宏的飞云台，呈环装围绕着正中间的一座圆台。

    飞云台与圆台通过质地强韧的云绸相连，远远望去仿佛被丝带栓住的四十朵洁白浮云。每座飞云台上都有两份丹方、两份炼丹材料和两个丹鼎。参与者不得私自离开飞云台炼制丹药，只要向外踏出一步就算坐失败，不再拥有继续争夺名额的资格。

    进入苍梧丹境的可选名额共有一百六十个，丹修八十，武修八十——争夺者却远多于百倍之数，这四十座飞云台上的材料显然是不够用的。那么若想留在最后，则必须先占据一座飞云台安心炼丹。

    丹盟派出了包括出身十大顶级宗门和散修的四十位长老主持名额甄选，其中亦不乏出窍期巅峰的高手。广场之中虽然人山人海，但却悄无声息，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为首的丹盟主事者席莲珊身上。

    席莲珊身着苍青色的丹师袍服，一头银发，半边脸上是狰狞的烫疤，她不苟言笑，但却地位超凡。不仅仅因为她在丹盟的地位，更因为她的地阶巅峰炼丹师的身份——只差一步便可踏入传说中的天阶之列的炼丹宗师，是各大势力竭力追逐的对象。

    她静立高台之上，抬手一挥，一道灵力便打入了广场正北方的那座巨大的玉晷之上，声音冷肃，言辞却带着一丝漠然的狠戾：“苍梧丹境名额一百六十之数，丹修八十，武修八十。两个时辰之内，各凭本事。”

    席莲珊竟是连一句废话也无，直接示意长老们开启了禁制阵法。当阵法散发阵阵波动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红了眼，驾驭着法宝，掐着遁诀疯狂地遁入广场正中的那座巨大圆台。

    已经在丹盟总部录入气息的修士毫无凝滞地就破开透明的禁制顺利踩上圆台，但没有参与名额争夺资格的修士却被无形的力量钳制在半空，半点动弹不得，神情灰败，很快就被负责维持秩序的长老唤来弟子抬走。这些硬闯的修士，被禁制反弹后，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圆台上被加持了扩充阵法，其中弥散着浓白的雾气。

    “这雾气颇有古怪，对神识的压制很是厉害。”楚燃收回外放的神识，“只能探查到六米开外。”

    叶汐嗯了一声，也收回了自己的神识。楚燃神识比他强上许多都被压制地极厉害，他就更不用说了。不过这既然是丹境的名额争夺，或许还得用上丹修的法门。叶汐眉心微动，磅礴的元神之力极快地铺展开来，极快地向四周铺散而去，没有丝毫凝滞。

    楚燃虽然是武修，元神之力虽弱，但也能感觉到元神的波动。见叶汐微微闭眼，知他是在用元神探路，便自然而然地揽住他双肩，护在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