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终究还是给夏小泽做了饭。

    温然看着餐厅里吃的欢快的夏小泽扼腕，怎么就忘了整个黑暗料理呢？

    嗯！下次一定注意！==

    “夏小泽，吃完记得收拾干净，不然一定将你扫地出门。”

    “嗯嗯，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跟个老妈子似的！”

    正在埋头苦吃的少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现实演绎啥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连个眼光都没赏给他。

    温然无奈的笑了笑（！），转身回到书房，从文件堆里随意抽出一份翻开来看，却是半天都在盯着那第一行字发起了呆。

    “他”是在刚出国的时候认识的夏小泽。

    那时的“他”因为那件事的阴影：一直都无法改善的严重洁癖，和轻度自闭甚至轻度抑郁倾向，还在每周都要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但那是的“他”已经对谁都不会笑，只会面瘫着一张脸，不善于同人说话，害怕与人接触，每天不是学习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

    夏小泽就是在那段灰暗的日子里强硬而突兀闯入了“他”的世界。

    就像现在一样，夏小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总要带回来一些他自己都驾驭不了的各种各样奇怪的生物，最后弄得鸡飞狗跳，然后对着“他”各种抱怨各种别扭。==

    自那以后，有了没心没肺的夏小泽的日子，每天都过的啼笑皆非，但却温馨的让人无端想要流泪。

    “大然子！吃完了，快去刷碗！”夏小泽揉着吃到涨的圆滚滚的肚子，拖着身体整个人瘫倒在了沙发上，冲着书房的方向狼吼一声，然后打开电视……看动画片。==

    刚刚说想要流泪真是活见鬼了！

    温然从书房出来，看见懒洋洋瘫在沙发上软成一滩泥一样，正津津有味看猫和老鼠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到餐厅把碗盘端进厨房。

    门铃忽然响起，正在刷碗的温然突然想到夏小泽那一身“别有趣味”的打扮，围裙都来不及摘慌忙擦干手上的水往外跑边喊道：“夏小泽，赶紧回卧室！门我——”来开！

    门已经开了，门外站着满脸惊愕的温爸爸温妈妈和温姐姐三个人。

    温然的脸瞬间阴沉。

    “你们是……来找大、额……谁？”夏小泽本着面瘫家就是我家的原则，顶着一头呆毛，歪着头疑惑的看着门外三人。

    再看门外三人惊愕的表情，眼神来回在夏小泽和他身上荡来荡去，很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温然冷着脸拨开夏泽，脑海里总有种很想把他们拒之门外的情绪，却也不好在朋友面前下了自家人的面子，面色越发僵硬。

    温妈妈注意到温然阴沉的面色，尴尬的笑笑，上前道：“你好，我们是……小、温然的家人，你是……？”

    “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我是——”夏小泽一听这是温然的家人，连忙友好的伸出手，却在下一秒就被温然拎着衣领提溜到卧室。

    温然咬牙道：“换衣服！”。

    然后不等夏小泽反应，砰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然后看也不看门口三人，转身回到厨房继续刷碗。

    同样伸出手正准备握手的温妈妈顿时尴尬的收回手，讪讪的笑了笑，看着儿子如此不待见他们，温妈妈的眼眶顿时有些发红。

    温爸爸从背后拍了拍温妈妈的肩膀，安慰的抱住了温妈妈：“没事，一点一点来，总不会一直这样的。”

    温昀同样扭过身安慰温妈妈，“妈，您宽心，小然他……”说到这里却是语塞，因为“小然他”怎样，她也说不出来，只好换个话题，接着说：“我们别再门口站着了，都站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先进去再说吧！”

    屋子里很静，静到只有厨房里传来的哗哗的水流声和客厅里动画片幼稚的配音。

    三人有些局促的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温爸爸揽着温妈妈的肩坐在一起，温妈妈有些紧张又有些难过的攥紧了温爸爸的袖子，“廷正，我，我们今天来是不是不合适？要不，我们明天再来好不好？”

    温昀在一旁摇头道：“妈！逃避没有用的，我们必须得把那件事同小然说开了，事情才有解决的可能。”

    “小昀，”温妈妈握住女儿的手，“妈妈有时候，真的、真的怕——”怕小然至死也不会原谅他们，怕小然漠然的目光，怕小然孤单一人孑然一身，怕小然病情加重……好多好多，她都怕！怕的要死！

    午夜梦回，她仿佛总是可以看见全身伤痕累累的小然蜷在角落低低啜泣，质问她：

    ——妈妈，为什么当初你们只救弟弟不救我？是我不听话吗？是我不够优秀吗？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妈妈，我好疼！我身上的伤好疼！你们为什么不救我？

    ——妈妈，我恨你们！我讨厌你们！你们为什么不要我？

    ——妈妈，我所有的病都是你们造成的！我恨你们！

    ——妈妈……

    那一句句一声声，徘徊在她的脑海，当她循声去看时，却发现角落里哪有小然的影子！这样的负罪感，她背了十几年；这样的噩梦，她也做了十几年……

    有时她总是会想：有生之年，小然，还会原谅他们么？在意经历过那些事情之后，纵然已经遗忘，有些习惯例如漠视却是刻进骨子了的，如此，小然还会原谅他们吗？

    温然面无表情的从厨房端了些洗净的水果出来，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坐在了远离三人的位置，两手交握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滞的沉默。

    温昀率先打破沉默：“小然，最近身体怎么样？”

    温然听到温昀的问话，脸色稍稍缓和。

    说实话，这个姐姐对原主是发自内心的好，也许是当初温昀不管不顾的在家里大闹过一顿，为他鸣不平，所以原主对这个姐姐的观感还不错，在原著中，温昀在原主失恋甚至家业尽毁时，就充当了安慰着与顶梁柱的角色，正是有温昀的多方斡旋，温家才得以苟延残喘，在男主的强烈攻势下，留下了一丝复兴的希望。

    “还好。”

    “小然，我们今天来，是想同你道歉，郑重的道个歉。”

    温妈妈说着，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在所有人都没有预料的的情况下，扑通一声跪在温然面前。

    “妈！你——”温昀惊叫，连忙去扶。

    温然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便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阵阵发昏。

    温妈妈声嘶力竭的哭着：”小然！你就原谅妈妈吧好不好？当年的事情都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做的那个决定，妈妈知道错了！小然！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小然——”

    温爸爸也跪了下来，“小然，当年的事，爸爸不对！爸爸妈妈今天跪下来求你，我们就让那件事过去好不好？”

    “你们——”温然脑中滚烫，顿时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向旁边倒去。

    “温然！”夏小泽刚打开卧室门便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心惊肉跳！

    几步跨到温然身边，接住已经无意识的温然，夏小泽冷静的抬头，看向温爸爸温妈妈的目光阵阵发冷：“伯父伯母还是先回吧，温然我照顾就好。”

    “小然！”温父温母看到儿子倒下，同样呼吸一紧，他们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只是心中太急头脑一热就、就……真是糊涂啊！他们刚才的行为不是活生生要逼死小然吗！

    温父温母连忙起身上前，想要看看温然，却被同样沉着脸的温昀拦下：“爸！妈！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是——”

    “温伯父温伯母，温然曾经经历过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他醒来，看到你们肯定是不能好的。过段时间，等大家都冷静下来再谈好吗？”

    夏泽的话在温父温母的耳中可谓是字字诛心。

    温昀看了一眼夏泽，点点头，然后十分强硬的拉着仍有些怔愣的温父温母出了门。

    夏泽看着怀里罕见的脆弱的温然，心中一紧，手掌轻缓的抚着温然的额头：“大然子，没关系！你还有我，还有许多关心你的朋友下属！别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该忘的，就忘了吧！”

    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夏小泽很快拨通了温然专属心理医生peter的电话。

    ——该忘的，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