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1）

    “啊……嚏！”

    林中的夜晚真凉，一阵夜风吹过我打了个喷嚏，随即清醒过来——

    原来是一场梦。

    我感到有些惆怅，最近也不知是怎的，自从和云珏假成亲以来，老是梦见我从前在大兴时候的事，以至于我每次醒来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饶是我这么心宽，也免不了泛出些莫名的伤感。

    我揉揉眼睛，隐约看见不远处一个高高的身影朝这边走来。

    我吸了吸鼻涕，心里暗骂云珏动作太慢，于是冲那身影招了招手，口中说埋怨道：“怎么这么慢呀！您老是七老八十了是吗？我在这都要冻成猪头了！你倒好，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嘛！”

    那身影闻言狠狠绊了一跤，静默良久，方听他缓缓开口道：“清朗……是我。”

    这声音简直太熟悉了，我身上一抖，吓了个哆嗦，跳起来调头就跑。

    那身影脚下更快，翻身跃起追到我跟前，单手一按我就动弹不得了，紧接着一阵暖风扑面而来，一件披风就势盖到了我的身上，然后那人皱眉道：“清朗，果然是你！你躲在这里做什么！”

    我脑中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张口结舌了半天才结巴道：“原……原来是凌……凌大人，我……这又不是大……大兴的地界，我在这又……又怎么了……”

    师兄面色不善地看了我半晌，许久忽然松了一口气，对我叹道：“之前我还担心，怕你离开我以后过的不好，如今见你平安无恙也就放心了。只是师父对你从小就要求甚严，倘若他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落草为寇吧。”

    提起爹爹，我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缓了一刻，勉强开口道：“我并不是落草为寇，只是……爹爹……去的安详吗……”

    师兄垂下眼帘，轻声道：“师父他临终时要我……劝你想开些，不要为他报仇，也不要怨恨任何人，做好你自己他便很安慰了。”

    我听着师兄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全身的血气忽的一下全部涌上头顶，一时口不择言，怒道：“不怨恨？我如何能做到不怨恨！爹爹早就离开了朝堂，一生与人无争，我们在黎州过得好好的，若不是那狗皇帝……”

    “好了清朗！”师兄忽然捏在我的肩上，疼得我不由住了口，黑暗中但听他轻声叹道：“我自小敬爱师父，视他如父，师父去世我也难过。但是清朗，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这么意气用事，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应该明白，现在的怨恨是无济于事的，你还年轻，能做的不止只有‘恨’而已。”

    我无言以对，的确，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怨恨，而是要学会如何独自走下去。

    师兄见我默不作声，便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帮我系好披风，又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头，像小时候一样把我揽进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脚下是一望无垠的绿野，头顶是满天遍野的点点星辉，我靠在师兄的胸前，感受着身边吹拂而过的夜风和沙沙作响的草叶，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我悄悄地抬起手臂，想要抱住他，哪怕是偷偷的也好。我不喜欢师兄老是把我当小孩子看，我曾经踌躇满志，想象着自己总有一天会长大，也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不再只是兄妹，而是一对相互依偎的爱人，至死不渝。

    但是现在并不是时候，师兄的态度仍未改变，而我也有应尽的责任还未完成，更重要的是我已经“成亲”了……想到云珏，我只好将手臂悄悄放下，心里嘟囔着：云珏啊云珏，你可得对我好点儿，为了你我可是放弃了这么好一个机会呢……

    正想着，忽听身后有人调笑道：“行了行了，别腻歪了！凌兄啊，我知道你们俩是难得见一回，可也不用一见面就这么热情吧！”

    我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回头看去，但见两个清瘦的身影朝这边踱来，其中一个一身白衫，手拿一把长剑，夜风吹过衣袂，发出哗哗如水的声音，仿佛踩着一地的清辉御风而来。另一个身材稍高，被一件及地的漆色斗篷遮住了大半张脸，但就凭那亦正亦邪的独特气质也不难看出这人的身份。

    既然都是熟人，我也没必要客气，恭敬地行了个礼，作揖道：“原来是沈狐狸和公孙大美人，失敬失敬……许久没见，二位这听墙角的功力有增无减，真是可喜可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