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遥遥鼙鼓动地来（1）

    之后的日子便如白驹过境，匆匆而过，不起一丝波澜。唯一的好事就是顾回收了云珏为徒，还夸他“年少老成，昂昂自若”。

    本来顾回也是有心收下我的，但我觉得顾回这人太聪明，我要是想私下搞点儿什么猫腻肯定成不了，而且我也已经有了燕叔叔了，我怎么能见到更好的师父就背信弃义呢……

    于是，我借口已经拜了燕叔叔为师，除非被师父撵出去，否则此生绝不背叛师门，婉拒了这宗好事。

    此话一出，我的风头就立刻盖过了云珏，成为整个渤陵最有情有义的正面典型，就连冯京都对我赞誉有加。云珏也因为这事对我另眼相看，接连几天都对我十分礼遇。

    顾回很豁达，被拒绝了也仍然和和气气，只是一笑了之。倒是燕叔叔听说后十分愧疚，还偷偷来劝过我，但也对我大义凛然的气度无可奈何，临走还把他佩戴多年的护心镜送给了我。

    其中最了解我的还是臭气相投的燕栖，按她的话说：“清朗，你就是太懒了！因为顾先生人太精明，没有自由对不对？”

    我傻笑道：“嘿嘿，你真聪明……”

    燕栖大大地叹了口气：“其实你就是答应了他也无所谓！毕竟顾先生是‘六杰’之首，本事大得很，想要拜他门下的人天下数不胜数！你要是真想拜他为师，叔叔是不会怪你的，只会为你高兴！”

    我想了想，道：“那是因为燕叔叔人好，可就算他不怪我，我自己也不好过呀！这么说吧，倘若现在突然出现了一个玉树临风、卓尔不凡、风姿洒脱的绝世美男，你会立刻忘掉华桑，去仰慕他吗？”

    燕栖“噗”的一声笑了：“你说的不就是云大哥么！”

    我表情一僵：“额……真是看不出，原来云珏在你眼里是这么帅的……”

    燕栖翻了个白眼：“也就你‘身在福中不知福’，渤陵将近一半的女子都想嫁给云大哥呢！”

    我十分不屑：“这群花痴！还是另一半比较理智！”

    燕栖斜了我一眼：“另一半是打算嫁进来当侍妾的……”

    我正无言以对，忽听有人在一旁偷笑。

    我清了清嗓子，扬声道：“不知是哪位英雄好汉在偷听墙角啊？”

    华桑从墙后走出来，自觉举起双手，忍着笑道：“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是来找燕栖的。”

    燕栖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啊！什……什么事？”

    华桑大步走来，一把抓住燕栖的手臂：“我研制的‘威武不屈天下无敌战无不胜大将军炮’如今大有成效！我带你去瞧一瞧！”

    燕栖兴奋得大力点头：“太好了！快走快走！我对这个最有兴趣了！”说着两人抬腿就要走。

    我赶忙拦住，不满道：“喂！刚才这里明明是我们两个人，你怎么不邀请我去啊？还有，燕栖你什么时候对武器感兴趣了？你一向不都是挥刀就砍的吗？”

    燕栖的脸色有点儿难为情，刚想狡辩却被华桑抢了先：“谁说她不懂了！燕栖是我的知己！只有她才能看懂这其中的艺术性！算了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你一个粗人让开些，耍你的刀去！”说完拉着燕栖头也不回地走了。

    燕栖偷偷转过头来跟我抱歉地笑笑，我冲她挤挤眼睛，做了个“加把劲儿”的手势，心说这丫头居然无师自通，学会了投其所好，几天没见就成功打入敌人内部了……

    正想着，忽听一声鸽哨传来。我精神一凛，看准四下无人，面色如常地循声找去。一时走到僻静之处，抽出发簪截住纸条，然后手一松，鸽子无声离去，血色的眼睛在碧空下划出一道红痕。

    我展开纸条，迅速破解了上面的密语，随即一愣，以为自己译错了，又重新检验了好几遍，这才完全相信了纸条所表达的三个字——

    杀、侯、骏。

    我心下骤然沉重，刚要撕碎证据，忽听身后有人道：“清朗，你在做什么？”

    我吓了一跳，随即转身笑道：“散步而已，没干什么呀。”

    云珏狐疑地扫了我一周，皱眉道：“手里拿的什么？你不会在……传信？”

    我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大乱，面上仍然硬撑着，大声道：“你居然怀疑我！我……我干什么了！不就是偷吃了块糕点么！”说着在身后偷偷抹掉了纸条上面的字，转而递给他。

    纸条上的字是由特殊墨汁写制，被手一抹就会变成一片油渍，只是匆忙之间不知道我有没有完全擦拭干净。

    云珏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我，似笑非笑道：“原来是我错怪娘子了，只是你想吃糕点也不用躲到这么僻静的地方，为夫还会少了你这一口不成？”

    话虽这么说，却见云珏顺手将那纸条放入了衣袖之中。

    我见状十分不安，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珏语气不变：“刚刚大兴派人送来了战书，师父让我叫你过去。”

    我心中一动，看来大兴与渤陵的这一战是在所难免了……

    我忐忑地跟着云珏来到顾回的房中，一进门便见他坐在摇椅一晃一晃地闭目养神，见我们来了张开双眼，忽然说了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梁泓时日无多，大概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我不明所以，下意识看了眼云珏。云珏整日与顾回学习，两人已有默契，随即应声道：“这么说，是时候抓住那个内鬼了。”

    我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顾回的意思是，大兴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进攻，看来是得到了梁泓病危的消息。而梁泓的病情一直是军中的绝密，若不是云珏的关系，只怕我也不得而知。

    如此看来，渤陵军中是出现了泄露消息的内鬼。可这事我还没来得及汇报，难道军中另有我的内应？

    这么想着，忽听门外传来将领集结的号角声，我们三人一同向冯京的永骁堂走去。

    及至走进堂上，但见渤陵许多将领都已到齐。冯京坐在上座，略一示意，便有侍立一旁的侍者捧上一张烫金信纸，按着座位依次传看。

    以我现在的军职是没资格坐的，便站在燕叔叔后面瞄了一眼，只见那金光闪闪的信纸上写着一行字——

    近者奉辞伐罪，旌麾南指。今治军八十万众，愿与将军会猎于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