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探

    天亮后，三人穿梭在废弃的城市和密林中。

    这次出发要方便很多。

    当初顾瑜从避难点到这里，需要避开散落荒野的一些小怪兽，尽可能的避免一切战斗，往往需要绕道。

    而有了陆武后，这一路前去，就几乎是走最近的路了。

    陆武一直沉默的走在最前面开路，顾瑜和父亲就跟在他身后。

    陆武开路的方式非常简单，遇到道路被阻，他一拳便可击开障碍物。一般的低等怪兽根本不敢靠近陆武，而有一个Ｂ级怪兽企图袭击顾瑜的时候，被陆武随手抓住，撕开四肢，丢在路旁。

    尽管顾瑜是特种兵出身，尽管他在这三个月的末世中，已经看了太多的血腥和暴力。但是当陆武面无表情，甚至带着轻松的神色，撕开惨叫的Ｂ级怪兽时，顾瑜还是觉得有些恶心。

    四天后，三人抵达了距离最近的避难点。

    这个避难点建立在末世前的一个三级城市的基础上，在末世最开始的时候，人们合力建筑了外围的城墙，将人口聚集的市中心，做成了一个封闭的半圆形的地堡。

    地堡地每个角落都有士兵守护，人们就在地堡中生活，整天都难以见到太阳。

    三人在地堡门口的额时候，照例被拦住了要求查看证件，顾瑜的证件早就在当初被陆武撕得粉碎，拿不出证件来。但这个避难点的建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新来的哨兵不认识顾瑜，正准备找上级请示的时候，陆武冷哼了一声，伸出手，掐住了哨兵的脖子。

    顾瑜吓了一跳，一路走来，他对陆武这一招再熟悉不过，下一秒，这名哨兵恐怕就被被陆武撕碎，他赶紧大声的喝止，于此同时，数枚子弹呼啸而来，陆武躲都懒得躲，就这么站着，那些子弹打到他身上，根本无法穿透他的皮肤。

    警铃立刻被拉向，所有士兵进入战斗状态，如临大敌。

    陆武则冷冷的盯着那些士兵，杀戮的血液在他身体中蠢蠢欲动。好多年，没有大杀一场了！

    这场冲突直到避难点的负责人陈师长赶来，才平息掉。

    “误会，误会！”陈师长看见顾瑜，立刻让手下的士兵放下武器，那些士兵虽然很多是新兵，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却训练有素，听到命令就立刻执行。

    “小顾……你的朋友……抓的哨兵，是个英雄，曾经击杀过五只Ｅ级怪兽。”陈师长看着被陆武抓在手上，面色已经有窒息青斑的那名哨兵，示意顾瑜快点放人。

    顾瑜看了陆武一眼。

    陆武毫无反应。

    “陆武，放了他！”顾瑜口气严肃起来。

    陆武依旧毫无反应，他在琢磨——很久没吃人肉了，今天是不是该开荤。

    “陆武！你听见我在说什么没有？！”顾瑜已经是严重警告了。

    陆武扭过头来，瞥了顾瑜一眼，说：“听见了，不过我今天想吃肉。”

    顾瑜在心中叹了口气，不再犹豫，开始念起血咒。

    陆武终于松开了那名哨兵，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等他再次爬起来的时候，他心中恨不得将顾瑜生吞活剥。嗯，或许沾个甜酱会更美味一点。陆武看着顾瑜的背影，在心中默默的想。

    三人进入地堡，里面的照明系统和通风设施已经建造的比较完备，共有三层，第一层是在原先市中心的地面上修筑的，有商店，旅馆，以及一些车辆，和大批的防御设施。

    整个避难所的大部分物资都是分配的，但也有少部分东西，会放在商店出售。

    旅馆是给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居住，原本这附近的居民，都住在地下。

    顾瑜带着陆武和父亲，往地下走，来到自己之前的居所。

    居所是一个地下的小房子，搭在末世前的地下商场内，非常狭窄，不过十来个平方，里面摆了一张床。

    顾瑜在来的路上曾经问过父亲以后的打算，顾建国表示自己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守陆武，现在陆武已经交出去了，他会留在这里，做点自己以前想做而没办法做的事情。

    正在顾瑜发愁三个大男人怎么挤在十平米的小窝里的时候，陈师长送来了及时雨。

    地下民居非常有限，但看在顾瑜的面子上，陈师长挪出来了一间房给顾建国。

    对于这种情况他也表示很抱歉：“小顾，对不起，实在是，最近难民越来越多……”

    顾瑜打断了陈师长的话：“已经很好了，我走之后，我爸留在这里，还要靠您多多照顾了。”

    陈师长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说完这些后，他又好奇的打量起跟在顾瑜身边，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陆武。目光落在陆武腰间的血迹模糊的兽皮上。

    “小顾，这个人是……？”

    “国家机密。”顾瑜回答的很干脆，陈师长也不再多问，说了几句话后，就此离开了。

    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后，顾瑜的目光，也落到了陆武的下半身。

    不管是为了今后前去燕京的行程做准备，还是为了把陆武弄得稍微像个人点，都必须去商店一趟了。

    顾瑜在跟父亲打了招呼之后，就带着陆武到了地堡的第一层。

    汽油在这个地方是紧张物资，两人当然不可能坐车，于是一路步行。

    路上可以见到青壮年组成的巡逻队，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有枪，但枪里面是否有充足的子弹，就不得而知了。

    地堡的第三层有自己的发电系统，尽管里面不见天日，但路上的路灯却还是亮着，可以照见一切。

    顾瑜走在路上，就看见背后的那个高大魁伟的影子，在使劲掐自己的脖子，并且做出撕咬吞噬的动作。

    他知道陆武很恨自己，恨不得吃了自己，这一路上，他也不可能一天24小时都严加防范。顾瑜希望能够趁着这个机会，和陆武搞好关系，让他别一门心思的杀自己。

    怎么搞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顾瑜有些心得和经验；但怎么搞好人和魔兽之间的关系……顾瑜觉得还需多方尝试。

    两人走到市中心的商店门口停下，说是商店，其实更类似于大型超市。这个三层楼高的商店，在人类经济繁荣时期，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店铺，但是在现在，却能够算得上是可观的建筑了。

    货币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流通的最好东西，这个避难点发行了自己的货币替代品。

    顾瑜进来的时候，陈师长塞给了他一些。

    顾瑜领着陆武走进一楼。

    很长一段时间，陆武都没有说话，直到他进了这个在顾瑜眼中看来十分简陋的商店时，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好大！”

    顾瑜一愣，他回头看陆武，见陆武的目光被那些衣服，生活用具所吸引。

    吸引陆武的不仅仅有这些，还有灯泡，手电，铁艺制品，以及一些在末世中毫无用处的，摆在这里做装饰用的工艺品。

    顾瑜没想到陆武竟然——这么没见过世面。

    但他转念一想，忽然就明白过来。这家伙自从唐代开始，就被囚禁在自家的地下囚室中，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当然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男耕女织的时代。

    顾瑜一项项地选择自己和陆武所需要的生活必备品。

    茶缸，牙刷，毛巾，肥皂，鞋子，上衣，裤子……

    陆武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最后终于忍不住对顾瑜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友善：“我来帮你拿吧？”

    顾瑜很怀疑陆武这么做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但当他把这些东西丢给陆武去拎着时，就立刻知道对方的阴谋是什么了。

    陆武先是抓出了自己一直很好奇的手电筒，不停的开关开关。玩腻了随即又巴拉出牙刷，尝试着刷了刷自己的眉毛，发现不顺手后就丢入大包中，又拿出肥皂咬了一口。

    顾瑜默默的看着陆武研究这些东西，最后顺手拿了一把剪刀，算是采购完毕。

    两人回家的路上，陆武对顾瑜的恨终于没有抵挡过强烈的好奇心，他终于忍不住指着路边的灯问仇人：“有法力高强的人在里面施法吗？”

    顾瑜挑了挑眉，笑了一下：“对，你猜的没错。”

    陆武就知道自己猜错了，有些恼怒，想要咬断顾瑜的脖子。

    但血咒的滋味他不想再尝，于是只有偷偷地咬顾瑜的影子。

    顾瑜猛然回头，陆武心中咯噔一跳，他以为顾瑜又要念血咒了，岂料对方只是无奈的笑了笑，就不做理会。

    于是陆武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更加不怕被顾瑜发现了，明目张胆的咬影子。

    顾瑜低着头，看着两人的影子在路灯的变换下，不断的被拉长又缩短。

    两人的影子就交错而行，倒不像是仇敌，反而像是朋友。

    回到自己的小窝后，顾瑜开始先带陆武去洗簌。

    避难点不可能有私人浴室，甚至可以说热水都是奢侈。

    在顾瑜住的附近，地面上有一个公共浴室，现在夜已经深了，里面几乎一个人没有，水也都是冷的。

    顾瑜不放心陆武一个人在里面，他害怕这怪物一不高兴捅出篓子，于是一直盯着他，顺便教他怎么用这些洗簌的东西。

    陆武很聪明，一教就会，举一反三。但却老是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洗个澡肥皂掉在顾瑜面前三四次，并且表示自己手笨捡不起这么滑腻腻的东西，让顾瑜帮忙搓澡。顾瑜在捡了五次肥皂后终于忍无可忍，在他愤怒地将肥皂扔到陆武脸上的时候，陆武忽然笑了。

    顾瑜这是第一次看见这家伙笑，浑身都是肥皂泡的魁伟男人，笑地十分开心，有点帅。有什么让他高兴的事情吗？

    但片刻之后，顾瑜就知道陆武为什么会这么开心，那是因为，他成功的捉弄到自己了。

    果然，魔兽的思维，是不能用普通人的逻辑来推理的。

    明白了这一点的顾瑜，就不再理会陆武，他自顾自的洗完换好衣服，就抱着胳膊等在一旁。

    陆武学着顾瑜的样子，很快也清洁好了自己，他换上新买的衣服后，看了顾瑜一眼，眼神中滑过一丝狡黠，随即板起脸，张开双臂，站在原地，表示自己不会扣扣子，示意顾瑜过来帮忙。

    顾瑜当然不会理会这家伙，只是短短的半个晚上的相处，他就很明白对方是个得寸进尺的家伙，而且还一直不断的在试探自己的底线。

    “走！不然让你好看！”顾瑜转身而去，看也没看陆武一眼。

    陆武当然不会就这样走，他固执的站在原地，声音带着一丝威胁：“过来帮我穿好，否则……”

    顾瑜回头：“否则怎么样，念血咒吗？”

    陆武浑身的皮都是一紧，他看见顾瑜嘴唇微动，立刻大声说：“不……我是……真的不会弄……否则走两步我的裤子就要掉……”

    顾瑜干脆的将自己领口的扣子解开，然后慢慢的扣上，做一遍示范。

    陆武看看顾瑜领口的扣子，又看看自己的，于是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扣好，也不说他不会用皮带扎裤子了。

    两人走出浴室，陆武的长发湿答答的直滴水，几乎滴了一路，眼看着就要滴进自己那十平米的小窝，顾瑜终于忍无可忍，把陆武的毛巾抢过，拧干里面的半斤水后，带着一丝气愤：“坐下！”

    陆武就乖乖的坐下，顾瑜用毛巾使劲的操陆武的头发，把里面最后一丝水分都吸干，然后从裤兜里摸出剪刀。

    陆武当即就跳开数丈远，警惕而愤怒的盯着顾瑜。

    那剪刀泛着寒光，不过看起来……不太像他祖先用的法器。

    顾瑜寒着脸：“过来！”

    陆武犹豫了片刻，最后认为能够杀死自己的法器绝对不会和肥皂出现在同一个商铺，而且真要对自己不利，血咒就够了。

    于是他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地上，想起当年无所不能呼风唤雨的威风，看到如今要听命于一个无名小卒，心中有些悲伤。

    咔嚓声响起，顾瑜颇为修长的手指穿过陆武的头发，毫不留情的将他那参差不齐的长发剪成了连耳朵都遮不住的短发。

    陆武对于顾瑜这种行为，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他害怕引来顾瑜的血咒。

    他只是没来由的想起了两句老话。

    一句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

    另外一句则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总有一天，他魔王陆武，会解了血契，抓到顾瑜，把他浑身的毛全部拔光后，再吃了他打牙祭！哦，对了，还要沾上甜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