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算计

    “所以，你不必着急，就算你不去找他，他也会来找你。”祁云看着萦绕在烟尘中的暗金色乱流，幽暗的眸光隐隐闪动，却又不露丝毫异样，“到时候，也不是你能否救他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他杀了。”

    话音落尽，烟尘遍覆的客房内只余金属碰撞的清脆鸣音，而就在这瞬息间，漫天的烟尘仿似受到无法承受的压力般，没有上扬，没有下落，尽皆凝固在空气中，看起来虚幻而迷离。

    然而这份美丽，是危险的……

    在极具层次感的烟尘笼罩下，祁云明显感受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换句话说，就是变得黏稠，难以呼吸。而麻烦的地方不仅于此，这样的情况下，连元气也受到了影响，祁云几近打通的全身窍穴没有汲取到分毫元气。

    不过在窒息的处境下，祁云却是从容浅笑着，没有丝毫担忧。

    以苏无群的表现，他确实很关心白鹰，不管是救还是杀，能否找到人才是关键。

    而自己，就是这个关键中的关键。

    看着凝固在空气中的粉尘，祁云的眸光在深暗的夜色中却是一片空洞，没有忧虑，没有急迫，所有的精力全都贯注在弥散的感知中。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在丈许的距离内感受即将萌动的特性，尽管看不分明，感知地并不真切，但对于未来也有着不小的帮助。

    就目前来说，祁云只能判断个大概，苏无群的特性应该属金，至于具体的分类和效果，祁云就无从得知了。

    想来，苏无群也不会大方地说出来。

    一片沉寂中，直到半刻钟过后，祁云的意识透露出一抹昏沉，墙角的老人死死地瞪大布满血丝的双眼，屋内的空气才重新恢复流动。

    洒落的烟尘中，苏无群阴沉着脸，缓步走到祁云身前，沉声道：“那么，你告诉我这些，目的又是什么？”

    “目的，我喜欢这个词汇。”祁云笑了声，嗓音从容，“凡事皆有因果，什么样的起因，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可是很多人无法控制事情的起因，于是很不满意这带来的结果，就如你没有选择救下的他，又比如现在身受困境的我。”

    祁云瞥了眼远处的老人，嘴角的笑容隐隐扩大了些许，“于是，为了改变结果，有了各种不同的目的，也带来了各种不同的起因……”

    “我不想听废话！”苏无群冷声打断了祁云的叙说，随着话音落下，空气中淡薄许多的粉尘又有了凝固的迹象。

    祁云笑了声，接口道：“好吧，简单点说，就是那家伙在被人抓住之后，在被禁制影响了心性之后，在我身上也设下了禁制。”

    祁云看着苏无群，幽暗的眸光充斥莫名的韵味，“所以你明白了么？他连我都狠得下手，那么选择放弃了他的你呢？”

    “那么你想要什么结果？”苏无群的面色更见阴沉，似是因为祁云的这番话，心中已是压制不住的怒火。

    可又参杂愧疚，于是无处宣泄！

    对于他的情绪，祁云浑不在意，只是倚在椅子上轻声笑了阵，而后说道：“又能怎么样呢？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如今的我只能做些能改变的事，比如我身上的禁制。”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苏无群缓缓坐在祁云对面的椅子上，左手抚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想杀了他。”他说道，低缓的语气没有分毫轻松的意味，透着清晰可见的疲惫，“但我想这是暂时的吧？等你有了杀了他的能力，你显然不会放过他。”

    感觉这么敏锐么？

    祁云轻轻扯动嘴角，笑道：“仇恨是勤奋的催化剂，我在这个年纪有了目前的修为，不是没道理的。只是谎话说了太久，听了太久，那与真的也就没有区别了。”

    “所以？”苏无群接口问道。

    “所以，在我身上的禁制解除之前，他活着最好。等到禁制解除，死活就无所谓了。”祁云敛去嘴角的笑容，眸光一片沉凝，“可惜，选择权不在于我，我最多是提供选择的机会。”

    “你希望我怎么做？”苏无群皱着眉头说道，他紧盯着祁云，似是想透过那张异常熟悉的脸，看穿祁云心中真正的想法。

    可惜建立在骗局上的推测，只有撞大运，才能得出真实的结论……

    “我说了，我只是提供选择的机会，如何选，决定权在你。”被两个人紧盯着，祁云虽是敛去了笑容，面色却依旧平静，或者说，只有表现出足够的平静，才能让苏无群认为自己的表现属实。

    除非，站在墙角的那个老家伙多嘴……

    祁云瞥去一眼，幽暗的眸光泛着隐隐的寒意，旋即说道：“事实上，你也可以无视的，以目前东林城的局势，相信在你彻底掌握特性之前，那家伙是不会过来找你的。而等你掌握了特性，也就有了更多的主动权，至于苏家，放弃也罢！”

    苏无群蓦然回头，看着祁云的眸光透着彻骨的冷意，“我说过，你没资格在我面前冷嘲热讽，还是说，在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你迫不及待的找死？”

    听着这杀意尽显的话，祁云反倒重新露出笑容，“难道是我有所误解？放弃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放弃了传说中的十品资质，反倒是那边的货色，你却舍不得了？”

    祁云淡笑着看向墙角的老人，身形骤然掠动，在空气的撕裂声中，原本静坐的地方紧跟着化成一片碎屑。

    金属性特性，切割！

    于窗户前现出身形，祁云瞥了眼左臂上纵横交错的裂痕，嘴角的笑容丝毫未变，“这就是特性的杀伤性么？我应该是避开的，可还是莫名其妙地受了伤，而且特性未除，伤口便很难愈合了。”

    说话间，祁云的脚边已然积郁了一汪血泉，在切割特性的威胁下，凝聚全身的元气只能起到些微延缓的作用，别说祛除了，甚至在特性的效果下，凝聚的元气节节败退，恐怕不消几个呼吸，整个左臂就要彻底废了。

    这就是凝元境的威势，也是特性的恐怖！

    而且笼罩在左臂的切割特性还在往上蔓延，若是不在侵入躯干前将左臂斩断，那么以祁云目前的修为，靠近手臂的心脏必然在几个呼吸内被摧毁殆尽。

    那么，斩掉左臂么？

    祁云回过头，看向苏无群，而就在这时，苏无群冷着脸挥动衣袖，祁云顿时感觉到疼痛难消的左臂变得轻松许多，而伤口在元气的修复下肉眼可见的愈合。

    “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苏无群冷哼了声，却是紧紧皱起眉头，看着祁云嘴角的笑容，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

    这个小家伙太危险了！

    明知手臂即将废掉的情况下，竟然从容微笑着做出点评，是预料到自己会施以援手？可是在回头的那瞬间，那种眼神，是敢斩断自己的手臂吧？

    或者说，这就是以这个年纪，在那处暂不可知的地方修炼到如今的修为么？

    那么那个地方，又是怎样的一种可怖？

    “既然流血了，那也不能浪费，仔细感受下吧，看看我的血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祁云笑着脱掉衣袖被撕裂的外套、上衣，将手上的血污全都抹掉，从指环中取出一套苍蓝色的换上，对苏无群的警告不以为意。

    先而试探，再则激怒，祁云对苏无群的反应有着不小的把握，已然断定苏无群不会让自己受到不可治愈的伤势。

    而流血是非常必要的一步，不仅除去了有可能出现的隐患，更将想要展现的‘证据’切实地摆在眼前。

    至于确切的血缘，在这具身体本就是苏家人的情况下，也很难发现端倪。

    “血液里面参杂了什么东西？”苏无群皱着眉头问道，阴沉的面色泛着深重的寒意，“就是这东西构建的禁制？”

    “没错，至于具体的物质，我不能说。”祁云接口说道，幽暗的眸光隐隐闪动，泛着一抹莫名的光泽，“这是那个地方特意挑选出来的东西，据说修为到了凝元境就可以剔除出去，可惜麻烦的不是这东西，而是它构建的禁制，除了设置的人，只有金丹境才可在不引起惊动前将之解除。”

    “那么凝元境的禁制呢？”苏无群紧跟着问道。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在偶然间听到过，说是凝元境的禁制会改变心性，其它的一概不知。”祁云很是老实地说道，似是因为之前的警告，再没有故弄玄虚的念头。

    然而这不像谎话的谎话，距离真实却是更近了一步……

    苏无群沉吟了会，旋即站起身，缓步走向门边，只在即将踏出门外时，冷声说道：“你这几天就在这住下，等我有了决定，再来找你。”

    说着，他已然踏出门外，留下神色惊怔的老人独自面对祁云。

    “我似乎让你想起了某些很不愉快的回忆。”看着苏无群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祁云笑着对老人说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呢，方便告诉我么？”

    “你很像一个人。”老人没有回答祁云的疑问，他看着祁云的左手衣袖，自顾说道，“不，他远远比不上你，不仅是实力，还有残酷的心性。可是我不明白，像你这样的人，如果我见过，不可能会忘记。”

    “事实上，我们确实没有真正见过。”祁云随口胡扯，从容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我知道你，只是源于一个小家伙的记忆，这你应该明白的，对于痛恨的人，总是记得比较清晰。”

    “苏然？”他问道，苍老的面容上隐见苦涩，“引起那么大事端的小家伙最终还是死了么？”

    在祁云脚边的血液映衬下，不久前的猜测虽未根除，却也消散了大半。

    在他想来，一个区区锻体境三重的小家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内突破到开窍境，更别说面前的祁云已经几近后期的极致，再往上一步，就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开窍境巅峰。

    虽然很像，但也被血液中天然的血脉联系抹消了怀疑，不管怎么说，一个家族的人，能不像么？

    看着老人脸上复又出现的怔然，祁云轻笑了声，随口说道：“其实，若不是遇上了我，他或许能活着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