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河东

    “张三。”掌柜的皱着眉头做冥思苦想状，摇头晃脑老半天，最后摇头叹气道：“哎，不记得了。我们这里每天迎來送往的客人太多，记不得了。”

    “不记得了。你再好好想想。”任來风手心里向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枚光灿灿的银元。两个指头捏着，在掌柜的眼前晃了两下，“想起來沒有。”

    “嗯嗯，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掌柜的两眼发亮，盯着银元用力咽着口水，“张三是來我们这儿吃饭的一个客人，一共來了三回，我听见有人叫他张三。他身高大概在五尺两寸三分左右，瘦长脸型，高鼻梁、薄嘴唇，走路略微有点内八字。他前天中午才來吃过饭，听说是要过河。”

    掌柜的到底是开饭馆的，观察人就是仔细，这一番外表的形容词说出來，任來风脑子里立刻出现了勤务兵张胜的样子。张胜有个小名就叫张三，身高长相简直和饭馆掌柜形容的一模一样。

    任來风把银元放到掌柜的算账桌子上，“我们这桌饭总共多少钱。我先把结账了吧。”

    “三块六毛七分，算您三块六毛五吧。”掌柜的站了起來。这是规矩，接客人的饭钱得站着接，以示尊重。

    任來风从口袋里拿出钞票数了几张递过去，“给你四块不用找了。”

    “哟，多谢多谢。听说张三以前在部队上干过，现在专门跑新黄河两岸的贸易。您要是找他就來这儿，过不了几天他准得來。”

    任來风笑着拍拍掌柜的肩膀回了座位。众人立刻停下筷子看着他。“继续吃，吃完了我们过黄河。”

    这又不是吃酒席，一顿饭吃得再慢能用多久。很快结束了饭局，到码头上的时候，渡河的船已经等在那里了。这是一条不大的船，中间有个带蓬的船舱，看着有点像渔民打渔用的渔船。

    码头上有人告诉任來风，船夫已经下班回家了，想用这条船要么自己划，要么就得等明天撑船的來上班。还真是得自己划船了，这付二冲做的可真绝，任來风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带领众人登船。

    肖清发上船之后主动到了船尾的船长位上，操起船桨像模像样的开始划船。渔船缓缓离开了码头驶向了河心。在黄河里面驶船可绝不是看起來那么简单，黄河里暗流漩涡极多，即便是去年才形成的新河道依然是暗流不断。这从肖清发严肃的表情上就能看出來。

    任來风的心开始往上悬，他不会是又冒了一次险吧。

    可以看出來，肖清发以前确实会使船，但估计他应该长时间沒干过这活儿，初一上來手有点儿生。船往前走的时候，遇见一股稍微强劲点儿的水流船头就会被冲歪，等走过这股水流之后他再往回调整。就这样一次次的改变航线、一次次的修正，每回都让人看得提心吊胆。

    就在这时候，于小倩突然一声不响的操起了一只桨。把船桨往水里一伸，动作娴熟的划起了水。直到这时候任來风才忽然想起來，这位好像处处要人照顾的小渔妹原來也是个水上的能人，人家从小就开着渔船打鱼，能不会驾驶渔船吗。

    用桨划船看起來不起眼，但像于小倩这样的内行却似乎每一下都划得恰到好处。她也就划了沒几下，船走得明显稳了起來。肖清发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任來风提着的那颗心终于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文英，你会不会游泳。”任來风一旦放松立刻闲不住了。在船上他沒地方去，就和身边的美女聊起了天。

    “问这干什么。”冯文英不解的看着身边的男人。

    “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你呀。万一你要是落了水，我还能把你救出來。我告诉你呀，我的水性可是好得很呢。我也不要你叫我师傅，你只要叫声风哥，我是随叫随到。怎么样。跟着我很有安全感吧。”

    “安全感。风哥。”冯文英有点惊讶于任來风的大胆，以前他可是很少这样调笑自己的。不过这种程度的调笑却并不让她反感，因此，虽然是惊讶，嘴角的笑意却还是不经意间流露了出來。

    “哎。”任來风随口答应了，冯文英狠狠地瞪了过來。只不过，她这一眼却怎么看都更像是情人之间的眉目传情。

    任來风和冯文英坐在船头谈恋爱，其他人则专心致志的观察着水情。最应该注意到这一幕的小渔妹于小倩，此时却在船尾和肖清发一起控制着小船，她根本就沒工夫分散精力去观察船上人都在干啥。

    有了于小倩的加入，小船很快就平稳的抵达了对岸。众人弃舟登岸，双脚踩到平地了，这才各自长出一口气。在船上的时候谁都沒说话，直到上了岸才发现原來各人都是提着一颗心的。

    过了新黄河就是中牟县。虽然县城大半辖区成了黄泛区，但县城主体仍在。中牟县驻的有伪军，也有少量鬼子。说是驻军，其实这帮鬼子更像是监管伪军的监军。

    鬼子少伪军多，形成的就是鬼子不管事、伪军啥不管。以至于河西的军队和商人经常性的划着船偷渡新黄河，经过中牟境内进入河东购买各种紧俏物资再渡过新黄河到河西内地去贩卖。

    时间一长，河东的各种物资就开始往中牟集中。原本这个不起眼的小县城，逐渐成了豫中有名的货物集散地。布匹、油类、食盐、粮食、肉类，等等，各种物资堆满了中牟县城及附近有幸沒有沦为黄泛区的村庄镇店。

    任來风还沒进中牟呢，就在县城以西的一个叫刘寨的村子里发现了一个大市场。还沒进村子就见村口人來车往好不热闹。这哪像一个村子呀，明明就像一个镇店。进到村庄里头人就更多了，几乎所有农户家的大门口都有人或车辆进出。

    任來风随便找了一家，跟着前头的人进了这家院子。就见院子当中堆着一卷一卷的布匹，有几个人正凑到跟前挑选。这家是布匹批发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