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鬼域第十四章 玲珑居（1）

    在鞅洲灵山县的山路上行走，会看到山路的两旁各挂着一排红白两色的灯笼，延绵数里。据说红色的灯笼是给活人照明，白色的灯笼则是给鬼魂点灯，不熟悉这段山路的人觉得诡秘恐惧，熟悉这段山路的人却觉得亲切无比，因为山路的尽头就是玲珑居。

    玲珑居是间茶庄，开在人界和冥界的交界处，一幢竹子建造的楼房，一共分为两层，二楼是精致的雅间，装修文雅大方，茶道精湛，在里面喝茶仿佛艺术一般的享受，一楼则是通堂茶舍，适合路人歇脚，解渴。玲珑居的这幢楼房外面用竹篱笆围成的一个偌大院子，整体的布局虽然没有琼宇楼阁的堂皇气势，但也超凡脱俗的清新秀丽。

    玲珑居的名字很有灵性，既意指茶道茶具的玲珑，同时也意指为人处事的玲珑。玲珑居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与其他茶楼酒舍没有太大的区别，奇就奇在它昼夜营业，专门招呼阴阳两界的客人。人为阳，鬼为阴，恒古不变，但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和睦相处也只有在这个玲珑居。

    鬼魂是一种无形的恐怖的东西，谈者色变，人之所以惧怕鬼魂，是因为对死亡和它身后的不可知世界的恐惧，但是见过这些所谓的可怕之物后，所有的恐惧荡然无存，纷纷觉悟，鬼魂在了解它之后并不可怕。鬼魂和人如影随形，活之为人，死之为鬼。不过，在玲珑居出入的鬼魂都是有些修为的，有自知之明，极少显示自己丑陋和恐怖的一面，尽量以人类可以接受的形象出现人前。

    老板嫫夫人有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是一位绝色热情的奇女子，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是什么人，只知道她是经营玲珑居的天才，服务秘诀是热情，热情，还是热情……深得客人的赞赏，于是从玲珑居经过的是人是鬼，是富贵还是贫贱，都会进来喝一壶，歇一歇脚，去一去身上的风尘，因此玲珑居里常常是人来鬼往，非常热闹。

    这一天，天气阴沉，灰蓝色的天空中飘洒着细细的雨雾，特别寒冷，嫫夫人命人在玲珑居中央及四角各布置了一只大碳炉，通红的碳火将玲珑居烘得温暖如春，还不到午晌，玲珑居中的雅间和茶座几乎是座无虚席，手脚伶俐的伙计像一只只蝴蝶穿梭其中，忙个不停。

    白天来的客人以人居多，可也有一些鬼魂忍耐不住黑夜的寂静，在白天也现身于玲珑居，他们的话语甚少，躲在昏暗的角落品茗。

    春倦难了，一只雪白的灵猫闭着眼睛，籍着暖洋洋的炉火，慵懒地蜷伏在柜台的一角打盹。

    嫫夫人用一支银簪轻挽发髻，穿了一套枣红色的衣裙，更显得白肤如脂，她以优雅的姿势轻依柜台翻看帐单，眉宇之间隐隐透着喜悦，不用多说，这又是收益丰盈的一天。

    这时，院外传来马铃声声，听那络络不绝车轮辗地的声音就知道来客的队伍庞大，非富则贵。果不其然，十多匹马各拉着一辆平板车像一条长长的蛇，慢慢地朝玲珑居蠕动。

    又来客了！

    “喵——”柜台上的灵猫却显得特别兴奋，一骨碌睁开绿幽幽的眼睛，伸展四肢从柜台上起来，弓起身子蠢蠢欲动。

    嫫夫人连忙放下手中的帐单，轻轻地拍了拍灵猫的脑袋，让它重新安静地伏在台面上，这才迈着轻盈的碎步亲自出门迎接。

    刚刚到来的是十几位特殊的客人，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是十几具僵硬的尸体，躺在一字排开的平板马车上，每一具尸的头部都裹着白布，只露出身体与四肢，其中一具穿着蓝色长袍的尸体在一片藏青色之中犹为显眼。

    在玲珑居喝茶的人鬼诸多，不乏形象奇特和怪异者，可这支特殊的队伍还是引起注目，惹得路人纷纷伫足观看，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

    运送尸体的是灵山县衙门的几名捕快，一个个愁眉苦脸，身形疲乏，无精打采地将马匹从马车上卸出拉到草槽喂马。

    领头的刘捕头翻身下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按着腰间的刀柄，朝玲珑居走来。他还没有跨进大门，玲珑居的老板嫫夫人已经出现在门前向他打招呼：“刘捕头，又办差哪？”

    “恩。”刘捕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

    “刘捕头，这是……”

    嫫夫人眼尖，在向刘捕头打招呼的同时已经看到了路边众多的尸体，顿时用手掩了樱桃小口。她刚从玲珑居里出来准备迎接刘捕头，乍看到十几条生命同时消逝，心中又惊又痛。

    在灵山县的地界里发生惨绝人寰的命案，一下子死了这么多的人，刘捕头头痛如裂。本来，他相貌粗犷身材魁梧，穿着紫黑色的捕头服威风凛凛，可如今他的脸色黯淡神情疲倦，提不起半分精神，看到嫫夫人一脸的惊痛，颓废地说：“这是在南岭城墙脚下那间废弃的小屋发现的，死了两三天，如果不是砍柴人走错了道到小屋借宿，发现这个血腥恐怖的场所，这些尸体变成了白骨都不知道。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们的坐骑被缚在树干上无人打理，有的奄奄一息，有的咬断缰绳在山野里游荡，而这些马的主人全没了。唉……”

    嫫夫人好半天才回过神：“一下子竟然死了这么多人，怪可惜的，他们是怎么死的？”

    刘捕头看到嫫夫人的样子，心情也十分复杂，叹息道：“也不知道是寻仇还是别的什么目的，都是一刀致命，连头颅都砍下来了，惨不忍睹！”

    “全部的头颅都被砍下来！？”

    嫫夫人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