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偏生，林曦似乎好无所觉，看到白山过来，朝着他温温的笑了笑，顿时就跟早上的阳光，望着叫人心暖。

    白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朝着她点了点头就掉头回去了。

    这种事儿，他也是无能为力。

    太阳落到了半山腰，侍卫们打着哈欠准备换班，那些忙了一天的官吏也都松了一口气，唯独司膳司这边却是忙的脚不沾地，现在正是晚膳的时候。

    白山回去的时候正是赶上这时候，今天太后的几个菜都要张式亲自掌勺，他站在灶台前面，面色严谨，做菜的动作更是一丝不苟。

    菜做好了就是要摆盘了，甜白瓷的平底碟子，上面放了几朵开的正好的黄素馨，还沾着露珠，把炒好的水晶虾仁匀称的放在上面，在用干净的抹布擦掉边角，这菜就摆好了。

    嫩黄的花朵，浅红色的虾仁，颜色明亮而诱人，别说吃了，看着就是赏心悦目。

    张式做好了就让人放到了食盒里，抓紧做一个。

    几个菜要一口气做完，不然等着最后一个做好了，前面的都凉了，所以是四五个灶台一起开火，张式的几个徒弟都准备好了配菜，就等着张式去做。

    这显然是张式最忙的时候，可是看到白山进来，竟然抬头扫了一眼，问道，“怎么样，人还活着吧？”

    白山，“……”

    “哼，我们以前刚入宫的时候什么脏活儿累活儿没干过，不过就是去杀个鱼，还委屈她了？”没等白山说话，张式先没好气的说道。“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汤，向来冷硬心肠的白山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

    白山讪讪的，林曦在司膳司人缘很好，她脾气温顺，说话又从来都是轻声细语的，更不要说笑起来是就叫人觉得十分心暖的姑娘家，在宫里这样一个压抑的地方呆久了，最是喜欢这种天生性子好，又十分豁达的人。

    张式见白山不说话，冷笑了一声，回头继续做菜，谁知道听到白山在后头低低的说道，“今天贵人是不是点了水虎鱼？就是林曦杀的。”

    张式手一抖，差点没把刀掉在地上。

    不过还是很快就恢复了冷漠的神色，说道，“自找的。”

    白山不敢放肆，收起心思来，帮着张式整理材料，只是心里却打鼓，这刘喜多一副要替林曦出头的样子，结果眼看就要到晚膳的饭点了，怎么一去不复还？

    是不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出头，还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别说刘喜多还真是遇到事了，他这边真是叫苦连天，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倒了霉，遇到了这样一个混世魔王。

    秦王殿下穿着一件金线缠枝莲文的玄色的长袍，脚上踏着镶了羊脂玉的云靴，看起来十分的奢华，只不过因为他长的胖，脸又肉嘟嘟的，就跟一个肉球裹着块绸布一样，再好的衣裳也显不出美感来。

    “你把这件裙子穿了，我就放了你。”秦王殿下眯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绿豆眼，一屁股坐在荷花池旁边的亭子上，指着石桌上的真红色牡丹图样的襦裙说道。

    刘喜多苦着一张脸，说道，“秦王殿下，我就算是个内监，好歹也是男人，你让我穿这女装，委实是……”

    “你一个阉人，真当自己是男人？”秦王露出恶劣的笑容来，抬脚就踹了刘喜多一脚，弄的刘秀多踉踉跄跄的倒在地上，又骂道，“本王让你穿是看得起你，你还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一旁站着两个小内监，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都是长的矮矮胖胖的，和秦王如出一辙，听了这话忍不住捂嘴笑。

    刘喜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倒霉，原本是来找王宝的，结果就遇到了逃课跑出来玩的秦王，以前先帝的在的时候，秦王就是个混世魔王，性子暴躁易怒，稍有不合意的就会随意打骂，甚至是直接杖毙了都有，是个在宫里人都怕的人。

    虽然现在在位的不是先帝，但也是秦王的亲哥哥，他只是比以前稍微收敛了些，本性还是改不了。

    今天就让刘喜多给撞上了。

    刘喜多已经被秦王拉着折磨了好长时间，先是让他四肢跪地，被他当着马来骑，那地上都是青石板，有些地方凿的不平，又加上秦王是个十足的胖子，压的他沉甸甸的，膝盖都磨破了皮，这就算了，后面又让他去湖里抓鱼，那荷花池里是死水，一脚踩进去，淤泥淹没到膝盖上，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容易抓了一直半臂长的鲤鱼，结果又让秦王给放了。

    总以为做完这些就可以回去了，谁知道秦王又让随从拿了女人的衣服来让刘喜多穿。

    “刘内监，殿下是看你衣服都湿了，这是体恤你呢，你还不敢进谢恩穿上？”

    刘喜多看了眼天色，想着还在等着他去出头的林曦，又想着，秦王不满意了，也不会放自己回去，一咬牙就穿了湿漉漉的外衣穿上了襦裙。

    刘喜多原本就长的唇红齿白的，又加上刚才下了水，脸色苍白，穿着真红色的襦裙越发显得肤色白皙，竟然有种艳光四射的惊艳感。

    秦王眯着眼睛，眼中徒然生出几分冷意来，拔出腰上的鞭子就朝着刘秀多打了过去，骂道，“好你个狐媚惑人心的阉货！就是你这东西让我萍儿姐姐没办法入宫的吧！”

    那鞭子就像是雨点一样落了下来，刘喜多躲了这边躲不过那边，抽在身上就跟被刀刮了一样的火辣辣的疼。

    刘喜多这才想起来，仔细算起来那张萍儿和秦王是竟然是表姐弟，两个人平时关系十分的要好。

    那些个疑问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为什么本应该在上课的秦王会跑到这边来，他向来都是在前殿玩耍的……，而为什么之前见到自己就好像是等待兔子入网的狮子，那般的笃定。

    说白了，这个秦王就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被秦王盯上的人还能活着吗？

    刘喜多心里又急又气，想起秦王年岁不大，但是极其残暴狠辣的手段来，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他不让他好过，他也别想好过！

    干脆一起死了算了！

    刘喜多是个外柔内刚的人，看起来温顺，实则真要惹到他了，他也不会善罢甘休，是个十分要强的人，不然也不会忍着熬过长达十年的幽禁。

    这状况发生的十分突然，那两个伺候秦王的内监，原本嘲笑刘喜多的狼狈，谁知道突然间就看到刘喜多就好像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抱着秦王就朝着荷花池而去。

    只听扑通一声，两个人就一同掉到了水里面。

    两个内监脸色刷白。

    ***

    那杀鱼的老师傅还是照顾了林曦的，虽然在张式的压力下不敢明目张胆的放水，但是比如趁着林曦去杀鱼，自己麻利的把其他的都给处理了……，反正他是让林曦去做了，至于杀水虎鱼，他也是没办法，这菜是张式亲点的，他哪里敢自己杀？

    林曦也看出钱师傅在帮她，下工的时候很是歉意的说道，“钱师傅，原本是我来帮你的，结果反而给你添了麻烦。”

    钱师傅会照顾林曦自然是因为白山之前暗中打过招呼，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能特意说下就知道这宫女不简单了，后来一打听知道是张式心仪的那个，心里有数了。

    他是到了三十才进的宫，之前也生儿育女过，对男女情爱也算是看透了，今天张式说不高兴就整林曦，明天又和好了呢？那时候遭殃的不是自己？

    所以钱师傅也算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不过越是和林曦相处他就越是喜欢，这姑娘怎么说呢……，说话柔柔的，就好像是春日的阳光，叫人打心眼里舒服，但是做事又十分的干净利落，那么脏累的活儿，竟然一句怨言都没有，且处处为人着想，他在宫里二十多年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讨人喜欢的姑娘。

    钱师傅不自觉地露出真心的笑容来，说道，“你自己的事情不都是自己做完的？谢我做什么？赶紧回去吧，今天第一次拿刀肩膀肯定酸痛，要是能领到热水，就给自己热敷下。”

    林曦谢了钱师傅就出了门，想着今天答应刘喜多给他做茴香饼子，又急匆匆的回了司膳司的膳房。

    结果找遍了所有想到的地方都没找到刘喜多。

    白山看着因为疲惫而脸色苍白的林曦，感觉她就像是被冬日的风吹过的金盏花，羸弱的叫人心怜，小心翼翼的查看了眼左边茶室，张式正在里面歇着，问道，“是不是累着了？”

    林曦摇头，问道，“白大哥，你见过刘喜多吗？”

    “没有呢。”白山也正纳闷呢，说是出找人，结果这天色都黑了也不见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不想参合林曦的事情也不用躲的不见人影啊？

    林曦细细的问起白山之前见到刘喜多的情景，等从白山磕磕巴巴的叙述中听出刘喜多多半是为了自己才出去，忽然就生出不好的预感来，十分笃定的说道，“刘大哥不可能就这样走了，他肯定是遇到事了！”

    “白大哥，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找找。”

    林曦急急的往外走，突然间就听到张式没好气的声音，“今日宫里要迎两位贵人进来，一个是张岭家的小姐，还有个则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大明宫整个都宵禁了，你能出司膳司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