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宫殿深深。
深深宫殿之中, 侧靠的人突然前倾, “唔”了一声, 一口猩红全落在地上!
分身于地脉水中毁去,主体同时受到阴寒之伤。
也是同一刹那,界渊体内力量平衡被打破, 原本静静蛰伏他体内的一股能量忽而躁动,黑雾开始源源不绝的自他体内溢出,翻涌流动于他身周。
慢慢的, 黑雾越聚越多, 置身其中的界渊渐渐不能被看清,一枚巨大的黑茧出现在了界渊原本所坐的位置上, 并还在不停地向外探出如触手一般的黑色丝絮,横过殿宇, 往门窗方向一路飘去。
这些丝缕马上就要碰触到自门窗缝隙里透来的光亮了!
它们的摆动更为剧烈一些,速度更为快捷一些,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这点光芒,好从这华丽而冰冷的监牢中逃脱出去!
但这时候,一只手从黑茧中探了出来。
似刀雕, 有玉美, 与周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它在探出之际就向下一合,如同抓一块布捏一张纸那样抓住了黑雾。
黑雾在此时剧烈翻涌,抽搐挣扎,如同完全活了过来似的对抗着自它内部探出来的手!
它汇聚所有力量,涌出更多的雾气, 无所不用其极地修补着大茧的裂口。
可这并无意义。
在第一只手握住黑雾的同时,第二只手也探了出来。
两只手同时抓住黑雾,各自用力,彻底将黑雾撕开!
挣扎的黑雾霎时分崩。
黑雾之后,界渊那张犹带三分厌倦的面孔露了出来。
他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语嫌弃道:“不听话的东西……算了,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不听话就不听话,反正这玩意白送我我也不要……”
几乎就踩在界渊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大殿之外,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大人——”
“魔主可在?言枕词今日依约前来!”
前者响在殿外,后者响在殿外,响在天际,还响在众生耳中!
随着这一道声音,窗棂上隐隐浮动的黯蓝光芒如同一层薄纱,被手抽去,一束极亮的光芒自天降下,跃上窗台,跃入殿中,跃至界渊膝头一点!
暖意袭身,界渊蓦然而笑。
做了许多,等了许久,最终结局,就在今日了!
暗沉沉的大殿之外,天地已亮,幽陆无穷大,骄阳大无穷。
大而无穷的骄阳之下,雪停雨息,天高气爽,有雁南飞。
燧宫大营之外,密宗盘踞西向,佛国分占北方,大庆列兵南境,幽陆群雄,四面齐来,汇聚一堂。
天虽高远,人而密集。
云虽舒意,马则嘶鸣!
如今大兵过境,正邪对峙,战凌云霄,气冲牛斗,胜者将成千古王,败者必为土下骸!
局势紧绷,一点既燃。
但火星迟迟没有落下,两方至今按兵不动,只为等待一个还未出现的人!
忽听一声闷响,两扇闭合大门分开,一道烈红人影自中而出。
这一身比血更艳的红,便是最后一道只能由其点下的火!
界渊自宫殿踏出,手未抬,足未动,人已拔地而起,惊鸿之势,势可追日!
同一时间,正道方面,言枕词紧随而上,一前一后两道虹光在天际一掠而过,便消失云层之间!
地面之上,由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呐喊,号角吹响!
明如昼将手中之灯抛向天空,霎时,明灯悬于半空,放出万丈毫光,成为了地上取代天阳的新光源!
天日已落地,魔主将代之!
明灯之下,魔众倾巢而出,杀向四方!
南境之中,圣后扬手。
“咚咚咚咚咚——”
战鼓新擂,长刀出鞘,此战雪仇,此战扬名,有死,无退!
北方之中,两位首座站于人前。
他们高宣佛号,无惧无怖,步步向前。
地藏菩萨弘誓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西向之中,无智跏趺在地,喃喃念教内密经。
密经之下,教众痛觉尽失,遗忘恐惧,个个向前,再不回头!
释尊含笑,黑佛端坐。
还有更为遥远的地方。
世家之中,已经围城围了数月的游不乐与聂经纶不愿再受制界渊,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亲身披坚执锐,带领所有力量,破釜沉舟,再朝中都进攻!
大庆之中,开平侯万世侯也知此乃最终之战,他们坚信界渊必然得胜,为自己为燧宫,在圣后带人马离开之后,便悍然发动与奉天、承运二侯的战争,自封地千里奔袭,往西京而去!
一层云下,战火遍烧幽陆。
一层云上,两人决战生死!
天风呼啸过耳,烈阳探手可得。
云端之上,两道身影频闪频现,一瞬相接既过招万千!
交手之际,劲气四溢,云海随之翻涌,涛涛白云如滚滚浪花,升腾旋飞,将两人遮没,又在下一瞬为掌击散,为剑划分,使两道身影重现世间,再傲天地!
白云不尽,掌剑无穷。
话已说完,事也做完。
而今一战,尽出绝学,尽享其乐,生死无怨尤!
明剑开天地,陈锋再出鞘,言枕词手持剑,剑随人,人如剑,剑如人!
他起手之初便是毕生绝学,他一招一式,绝无留手!
剑宫血火重现脑海,众生呼喊响在耳畔,幽陆烽火点燃视野。
一幕幕一声声一场场。
全作鞭笞,鞭他前行。
言枕词一剑向前,人分云海剑分敌!
一剑如光至。
界渊将手一探,握光于掌。
无形的光在他掌中浑若有形,光晕在握,碎如片羽。
一剑碎,他旋步,拂袖。
那高飞而来的仙鹤被掌劲重重击飞,哀鸣落下。
眨眼掌回。
亦是眨眼之间,言枕词没入云海,四下不见!
当其四面一望寥廓的时候,突然一道光芒夹杂在万丈金芒之中,越往下落越为耀眼,及至面前,如大日坠天,言枕词掷剑上天,贯阳而下!
招招是杀敌,式式可致命。
界渊与其交手之际,唇角含三分笑意。
一幕幕一声声一场场。
属于两人的过去在脑中闪现,对方的话音犹在耳畔,而爱人的容颜正在眼前。
这真是一场叫人十分享受万分满意的战斗。
无论从何种方面来说。
他大袖再卷,卷日入怀,旋火而出!
烈焰欲将一切焚毁!
云天之上战端激烈,云天之下,燧宫与四方来敌一拉战端,战局便入白热化!
大营之外,战声遍野,参与战斗的燧宫宫众与三家人马全都舍生忘死,向前杀敌,一步一血印,一步一新尸,举目四顾,死人怒视敌众,活人再挥刀剑!
一道由尸体堆出的道路贯穿了大庆中军。
一笑之人身旁十三近卫损失泰半,如今只余一二人,随他直冲圣后座驾!
一轮刀阵,左方近卫兵刃碎裂,不惧不退,在利刃之下化为肉泥。
一轮箭阵,右方近卫以身当盾,尽接利箭,死后兀自站立!
有此二人相助,一笑之人终于冲到圣后面前了!
疯狂的笑声在大庆中心响起,他手持兵刃,直取圣后,可就是这个时候,一柄枪如毒蛇一般自旁刺出。
一笑之人若杀圣后,此枪杀他。
一笑之人若挡此枪,圣后安稳。
电光石火,一笑之人不闪不避,任长枪贯体,兵刃直袭圣后脖颈。
为主舍身之辈,岂独存正道之中!
沉重脚步,引得地颤人抖。
血腥巨斧,收割无数性命。
剑宫之中,他未得度惊弦头颅,已引得众人轻蔑,如今他必得佛国首座头颅,方可一雪前耻。
佛国大阵之中,战狂宛如杀神降世,巨斧横扫,左右全无一合之敌,直到人群之中,两条大锁一左一右抛到他的身上!
手脚被缠,巨斧被困。
无数兵刃伺机落在他的身上脸上,剜去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耳朵,失明失聪,世界霎时黑暗,可玄功还在,四肢还在,他奋起手臂,巨斧一点一点的抬起,他最终狂吼一声——
黑佛明亮的双目凛凛看向前方。
无智闭合的眼皮微微颤抖:“故人既来,何不现身?”
来人现了身。
他自黑佛背后现身。
现身的一刹那,正是将灯光打入佛中的那一瞬间!
这一瞬之间,黑佛吞噬光点,身形扭曲,无声嘶吼。
无智低语:“点夜繁灯似携怒而来——”
明如昼自光影中出现,他道:“释尊背信弃义,反站在正道那边,我不该愤怒吗?”
无智低笑:“魔也在乎信义吗?”
明如昼回答:“并不在意。他们只会,以血回应——”
杀杀杀!杀不尽的尸山与血海!
战战战!战不完的意气和野心!
血海尸山之中,野心意气环绕,刀十三手按金刀,伏在战场之中,耐心等待。
人们总是忘记,孤狼虽然狂傲,也善蛰伏。
云端太高,他暂且飞不上去,便将目光定在云端之下最能攀天梯的那一人!
点夜繁灯明如昼!
日月交替,斗转星移。
两人一战数日,日阳灼灼,夜月森森,天风寒苦,掌剑夺命!
不可有一丝停顿,不可有一丝迟疑,不可有一丝破绽!
奋起余力,余力也至强弩之末;聚精会神,精神也达紧绷之极!
乌云忽而将月隐。
隐月之际,天地浑黑。
一霎天象变化,使两人算好招式出现一丝破绽。
变化之中,破绽之下,强者至强,不思闪躲回护,全欲取敌性命!
一掌至强,因其本为至强之人!
一剑无回,因其决心杀敌剑下!
掌剑交错。
言枕词手中剑贯穿界渊胸膛,界渊的手也夺言枕词脖颈。
这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一局曾是言枕词想过的最好结局。
但那只手没有取言枕词的性命。
从极快至骤停,也不过一瞬间事。
那只手停下,自言枕词脖颈上轻轻拂过,又点了点他的眉眼。
像爱人般温柔,就是爱人的温柔!
而后,一声戏谑之笑响了起来:
“镜留君,胜负已分,而今你可再三百年威名不坠了。”
这只手移开了。
言枕词对上界渊的眼。
那双漆黑幽深的瞳孔之中,泰半平静,少许爱意,一丝缱绻。
渐渐的,这眼又与他最初所见的原音流的眼睛重合了。
带着一点点狡黠,一点点微笑,一点点狐狸似地得意。
这刹那间,于战斗之中摒弃的情感与记忆再如潮水回归,言枕词的手与唇一同颤抖。
界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握住言枕词的手,压下对方手上的颤抖,继而收回,握住贯穿胸口的宝剑,两步后退,使这剑再从伤口拔出。
大片大片的血涌出他的指缝,染红他的衣襟,落在他的脚下。
这位仿佛永不会败的魔主最后笑了笑,张开双手,气劲松懈,自云端坠落。
“阿渊——”
言枕词终于清醒,他嘶声喊道,同扑而下!
无尽高空,白云抚上他的眉眼,疾风掠过他的耳畔,飞鸟擦过他的掌心。
界渊放松身体,露出一抹懒洋洋惬意。
在他身下,大地混乱却一如之前。
“大人——”
一声撕心大吼。
大地之上,与无智对战的明如昼猝然失色,自光影中脱出,向此方急掠。
可另一道更快更狠的刀光亮起。
十三神杀刀,刀刀向神杀!
神刀战神光,神光璀璨中,明如昼被整个吞没!
视野的转动牵动破碎的心脏。
心脏破碎,为彻底消灭神念而吸纳入体内的混乱之力失去了根植土壤,开始紊乱,想要脱离。
他按着胸口。
一丝黑雾出现,搅碎一丝黑雾。
一片黑雾出现,搅碎一片黑雾。
直至此时此刻,直至最后一刻。
燧族王者的悍然之力,依旧让人望而生畏!
喊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越来越弱。
佛国地界一片焦黑,战狂与佛国首座同归于尽;大庆中军悲哭失色,一笑之人的尸首弃置地面。密宗教徒渐渐停下,茫然四顾,不见释尊身影。
更远方向,游不乐聂经纶被高澹使计坑死,高澹方才狂笑欲登宝座,已有身畔人枭下他的脑袋!
更远方向,万世侯开平侯饮恨西京,奉天候承运侯跌倒血潭,四下环顾,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试看苍莽大陆,群雄争霸,烽火焚天。
而今群雄也死,天火也尽。
界渊深深吸气。
自幽陆混乱中吸收力量的混乱种子开始萎靡,开始枯萎。迫近的死亡带来了最后的疯狂,它们奋起余力,欲自界渊体内冲出!
但这最后的最后,他身如囚笼,更如狱卒,将它们死死关在自己身体之内!
也正是这一时刻!
言枕词抓住了他的手臂!
两人落下千重云海无尽高空,重重砸在山底水中,浪花千丈!
自千丈高空坠落,再柔软的水也如刀刃!
言枕词一入水中,紧紧抱住怀中之人,用身体阻拦四面涌来的大水!
他心中杂乱,却不及细思,只奋起余力,抱紧界渊,自水中挣出!
大水褪去,天空重现,言枕词迫不及待向怀中人看去。
怀中人挑挑眉梢,给了他一个浑若无事的懒洋洋笑容。
言枕词没有笑。
他的神色从未有如此恐怖。
他紧紧盯着界渊的手,那里,他的与界渊的,两只手本应妥当地握住彼此。
可如今,一只穿透了另外一只,仿佛另外一只只是哪个顽童画在此地的虚影。
言枕词不敢相信。
指尖如穿透无形之物,穿透界渊手掌。
他看着自己的手。
他再一次地,抬起手,尝试碰触界渊的手掌。
直至手掌再一次地穿透界渊的手掌。
“这是……为什么?”
言枕词问。
一字一句,用尽力气,方才挤出喉腔。
他总想要得到答案,可如今,几乎不敢得到答案。
一声叹息,四野幽幽。
言枕词散乱的视线仓促地回到界渊身上,然后凝定。
界渊悠然道:“此事我其实告诉过你……我化身度惊弦之际,曾和你说‘命线’一事。你问我命线是否因果线,如今我回答你,大差不差,是如此。”
命线存,因果存,事物存。
命线不存,因果不存,事物不存。
一丝晕眩袭上了言枕词的脑海。
但言枕词极力冷静。此时此刻,他不再敢错过界渊所说的一个字。
言枕词道:“你是说,你体内命线不存?”
界渊:“不错。”
言枕词:“那它去了哪里?”
界渊只是轻笑。
言枕词在问出这一句话时,脑海忽然掠过一道闪电。
他失声道:“织方界线!当年我问你朱弦是不是幽陆至宝,你屡屡顾左右而言他——朱弦并不是第八至宝,你——”
幽陆八样至宝。
镇国玉玺、离禹尘剑、雪海佛心、生灭空镜、祭天古符、虚实光璧、九烛阴瓶、织方界线。
界渊纠正道:“朱弦是,也不是。”
无数年过去,无数尘封时间的往事,他将其一一说来。
“阿词,神念如此神秘,又以混乱为生,你是否曾于某一夜中不经意想过,在你杀天闻明炎之际,为何没有发现一丝半点神念的踪迹?因为……”
他低低笑说:“神念在养伤,确实并未出现。当年我化身大庆谋主,诱出神念,与其战斗之际,于不经意间用织方界线给其重创。那一场大战,我与它两败俱伤,他蛰伏北疆,我则暂时封印记忆,以原府传人身份游荡天下。”
“织方界线就是在此战之中一分为二。一份在我手中为朱弦,一份在神念手中,并在我与神念的最后一战中被它摧毁。
“于是……”
“你把你的命线——”
言枕词只将话说了一半,他的喉咙被堵住了,再也不能吐出半点声息来。
一切一切,一切被掩盖在表象之下的真相被翻出。
而真相如此残酷。
他心中又有一念,他在这时刻遍体生寒。
度惊弦一定死了!
度惊弦是怎么死的?
生亦等闲,死亦等闲。
魔主等闲取人性命,也等闲轻掷自己性命。
界渊道:““八样至宝缺其一,不能真正将神念摧毁,我以体内命线,续上半截朱弦,杀死神念,并将神念仅余部分,最后的混乱种子纳入体内。”
“混乱种子吸收混乱之力,滋生混乱之力。我以一人之力,难以对抗整个幽陆的混乱,也许最终也会如神念一般,变成为混乱操纵之奴。更何况这样无趣又无尽头的对抗如此让人厌烦!
“杀神念的那一刻,如今结局,便已确定。
“但命线不存,因果不存。
“故而等我死后,一切存在为不存在。你,其他所有人,都会将我忘记……”
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他看这世间。
多少烽火连天过,多少朝代兴衰落。
这天地依旧,这山川依旧。
他对言枕词说:“阿词,我曾经想过,我为何一定要杀了神念。多少年过去了,爱也过了,恨也过了,神念于我,不过一件或许应该完成的事情……可我不做这件事,还做什么呢?这世间于我一样无聊啊。杀了神念,好歹有点挑战。”
言枕词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将堵在喉咙的巨石搬开一条缝。
他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而真相比他最深最深的恐惧还要恐怖!
他恍惚道:“界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真的想过我吗?你真的爱过我吗?”
巨大的悲哀将他笼罩。
他问:“我甚至无法让你对这世间再有一丝眷念吗?”
这不是界渊的错。
言枕词想,力量从他体内流逝,他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跪倒在地。
这是我的错。
笑声响起了。
温柔的触感在言枕词嘴角一掠而过。
这一点点热意给了言枕词最后的勇气,他抬头看着界渊。
界渊再开口。
他说完了过去,还有未来。
今时今日,此情此景,他依旧悠然。
他告诉言枕词:“阿词,我说过了,你要对自己自信一点……杀了神念是我早就决定的事情,我确实没有因你而改变计划。不过这最后的时间,我始终让你来杀我。”
“因为,能杀我的只有你。
“阿词,如今我身上已无幽陆因果。但你若杀我,你与我便有因果。尽管这因果还小,还弱,还几不可察。但它确实存在。
“若你能找到因果,也许你能再找到我。
“阿词,你总说我不将事情告诉你。如今,我将一切都告诉你,我将一切的选择都交给你,我将一切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
在这最后的最后,我将所有的选择与希望全都留给你。
因为这最后的最后,我所有的眷恋与不舍只在你身上。
“阿词……别哭。”
“吾之死,以血送葬,不以泪。”
他眉目含笑,骄傲如初,掸掸衣袖,自地上站起,向前一步。
一步之间,天阳出世。
他逆光而站,调笑道:
“阿词,你可要找到我啊——”
那声未落,点点浮光中,界渊消失天地之间。
“界渊!界渊!界——”
言枕词忽然停了下来。
阳光挣破云层,射下大地。
他怔怔看着前方衣物,脸上还存悲恸,眼中却不再见伤心。
一些无形的东西自他脑海之中消去。
他摸着脸,脸上一片冰凉:“下雨了……?”
没有。
他自言自语:“我哭什么?”
不知道。
他又看地面,地面以指剑划出三个字,一笔一划,鲜血淋漓。
救阿渊!
“阿渊……”
他疑惑问:
“是谁?”
青山环伺,静水深流,人立其中,微如草芥。
今日山河依旧在,骄阳如故东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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