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林诚韬说：“小疯子,李大峰死了。”

    苏瑾惊讶,“什么？”

    林诚韬：“昨天的事,胃癌晚期,抢救无效。”

    苏瑾揉揉眉心,沉声道：“好，我知道了。”

    过去那么多年，她早已没办法找到苏妈妈的工作伙伴。

    她原本还想去监狱看一下李大峰,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可现在这根线断了。

    剩下的线，只有钟伦了。

    家里的垃圾桶满了,苏瑾收拾了一下,下楼丢垃圾，正好看到徐安琛停车，打开门下来。

    看到是他，苏瑾扔了垃圾赶紧跑过去,徐安琛张开双臂，刚好将她圈在怀里。

    “不是说今天回家吗？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苏瑾将脸埋在他怀里,感受到他突突的心跳。

    “回了,但是很想你,就过来了。”徐安琛双手环住她的腰，气息从头顶传来。

    苏瑾的肚子咕咕了两声，她害羞地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你一来，肚子就饿了。”

    徐安琛伸手揉揉她的脸，“走，上去给你做。”

    苏瑾家的冰箱里只有几个鸡蛋、几根青菜、几盒牛奶。徐安琛关上冰箱门，回头严肃地看她，“这么空？”

    苏瑾吐舌，“没来得及去超市买。”

    徐安琛：“上次给你买的都吃完了？”

    苏瑾无辜地点头。

    徐安琛扶额，叹一口气，说：“算了，今晚先吃碗面凑合凑合，怎么样？”

    苏瑾乖乖点头。

    “行，那等着。”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最简单的面条，他也做的特别好吃。

    意犹未尽。

    饭后，徐安琛去洗手间，正好路过开着门的画室。他有些好奇，推开门走进去。

    整个房间只能用乱来形容，墙上，画框上，地上随处可见散落的草稿，画笔也到处摆着，连脚站的地方都少。再走近一点，垃圾桶里有很多揉成团的画纸，他好奇地捡起一团，摊开，好奇的脸忽然变得阴沉。

    画上的人是他。

    可是苏瑾为什么要把它揉成一团呢！

    居然还扔在垃圾桶里！

    见他半天没回客厅，苏瑾走过来，看到他在画室，有些惊讶地问：“你在干嘛？”

    徐安琛抓紧纸张，回过头来看她，一脸蜜汁微笑。

    苏瑾见状，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那啥，那啥，没画好，所以我就给扔了。”

    “是吗？”徐安琛明显不信。

    “是啊是啊。”苏瑾假笑。

    “那我现在坐你面前，你画？”徐安琛放下画纸，沉着声音问她。

    苏瑾咬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能不画吗！

    “行，你在那边坐下。”

    徐安琛点头，在凳子上坐下。苏瑾站在画框面前，重新贴了张画纸上去，开始仔仔细细地观察他。哪知看到苏瑾直勾勾眼神的徐安琛居然问一句：“需要脱衣服吗？”

    苏瑾咳嗽两声，脸色泛红，移开目光，假装淡定地说：“不……不用。”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听得到铅笔划过画纸的声音，沙沙的，很轻。徐安琛一直保持着一个表情，平静地看着苏瑾。

    女孩一会抬头看他，一会埋头画画。

    他觉得，她专注起来的样子，真是认真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忽然就觉得心上开出了一朵花。

    “觉得累的话，可以动一动的。”看出了他脸上的疲惫，苏瑾提醒他，笔上添了笔他颧骨处的阴影。

    “嗯。”徐安琛轻轻回答一声，却依旧没动。

    他坐在窗前，身后是纯净暗黑的天空和枯树，路灯照进来，笼罩在他炭黑的发丝上。他的表情平静，眼神清澈，灰色大衣，宽肩窄腰，长腿微曲，特别好看。

    过了许久，素描完成，苏瑾拍拍手，高呼一声，“终于画好了，你快来看看。”

    徐安琛走到她身后，盯着苏苗苗满意地点头，他从后面抱住苏瑾，下巴搁在她肩上，说：“嗯，画的不错。”

    “那当然。”苏瑾翘高下巴，要听的就是这句不错。

    ——

    周六晚原本不用上班的，但徐安琛临时接到电话，同事有点急事，想要跟他换班，他点头答应了，表示等一下就过去。

    苏瑾耷拉着脑袋在一旁不吭声，徐安琛走近，揉揉她的头发，抱歉地说：“下次陪你好不好？这是急事，得去顶班。”

    “好好好。”他这个工作就是这样，本来就不好走开的，她也理解，“去吧，要不买点吃的带过去，晚上只吃了面会不会饿？”

    “不会的。”说着徐安琛走到门外，苏瑾连忙跟过去，“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你穿那么少，别感冒了。”徐安琛转身，在门外停下，伸手紧了紧她的领口，“进去看电视，早点睡觉。”

    “我送你。”苏瑾执拗，抬脚还没放下，又被徐安琛推进去。

    “行了，我走啦！”他的态度坚决，就是不让她出来。

    苏瑾瘪嘴，拗不过他，只能乖乖站在门边，声音嗡嗡的，“那你开车小心点。”

    “好。”徐安琛勾唇，扶过门轻轻关上。

    ——

    年关将至，很多单位开始陆续放假，大家都开始置办年货，商场变得格外热闹。

    苏瑾早起，去书店买了几本三五高考，又去采购了一些零食回家。快春节了，意味着她又要回到那个小镇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忘记那些过往，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那就把它藏在回忆里，不要出来折磨人好了。

    舅舅是她最后的亲人。

    回家定了去小镇的票，然后给徐安琛打电话。

    他明显很累，苏瑾甚至能想象他脸色疲惫的模样。

    “苏瑾，我过年正好上班……”他揉着眉心，今天刚好接到这个通知，心都快凉透了。如果说是以前，过年上班就上班啊，没什么哀怨的，可是现在，有了苏瑾，感觉自然不一样了。他也想要多点假期，多陪陪苏瑾。

    只可惜，领导不作美。

    “没事，我理解。”虽然低落，但这结果本来也在意料之中，她不生气，就是有点儿遗憾。

    “苏瑾……”徐安琛语气低落。

    “哎呀好啦，我真的表示理解，徐先生要努力工作才能养家嘛！”难得苏瑾开起玩笑，不过这话他爱听。

    “嗯，养家重要，养老婆更重要。”

    “……”苏瑾忍住不笑出声，跟她谈起正事，“我已经买了去舅舅家里的票了，明天上午走。”

    “那我来送你吧。”

    “你要忙的话没关系的，我自己也可以。”

    “说什么呢，当然得送了。”他答得非常严肃正经。

    真到走这一天，徐安琛倒还真有些不舍得了。

    机场，人来人往，分离和再见，欢笑和眼泪，都在这里发生。

    苏瑾抱了抱他，仰头看着他的眼睛，“好了，那我走啦。”

    徐安琛抱着她的腰不松手，轻叹了一口气，满是不舍和委屈，“这就要走了，你这丫头怎么一点舍不得都没有？”

    “咦，有吗？”有不舍啊，她只是，不想表达出来而已。

    徐安琛低头认真又期待地看她。

    苏瑾被盯得不自在，“我会早点回来的。”

    提示音又一次响起，催促着乘客。

    他终于松开了苏瑾，朝她挥挥手，让她落地了给他打电话。

    “一定要早点回来哦。”徐安琛冲着她的背影呢喃着。

    她离开以后，阳城的天气似乎都变得暗淡了。阴天，头顶是挥散不去的乌云，他回到医院，刚坐在没两分钟，又有病人问诊，随即便陷入工作模式。

    心里心心念念的姑娘，不知在飞机上是否还好。

    落地的时候苏瑾给徐安琛发了短信，然后到市里的车站买票去镇上，又是一路颠簸劳累。

    这几年小镇变化很大，路也翻修了，房屋也重建了不少，高楼也渐渐盖起，不再是以前那个破旧不堪的模样了。坐在面包车里，苏瑾给舅舅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待会儿她就到家了。

    舅舅显然很开心，在家准备晚饭，说等她回来。

    挂了电话，苏瑾看着外面闪过的景色发呆。

    每一次回来，她都或多或少会想起当年那些难过的画面，每想一次，心就痛一次。

    曾经的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差劲了，所以周围的人都这样说她，这样嘲笑她；她甚至开始反省自己，难道是自己的穿着、言行真的有问题？

    无果。

    那些恶意中伤她的人当中，甚至有根本不认识她的人，可他们却笃信那些流言，并加入到这场口水战里面，装作智者明事理的样子，对她做出根本不合理的判定甚至辱骂。

    上大学以后，苏瑾每周都去学校的心协听座。她知道，唯有自救。她开始看那些心理学相关的书籍，自己开导自己，自己鼓励自己，强迫自己去接受阳光，尽管一开始会有些刺眼。

    后来，她开始懂了，原来人最可怕的，不是愚蠢，

    而是无知。

    就像那些恶意诋毁她的人，听信别人的只言片语，就对她贴上标签，而这群人根本就不了解她，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

    愚蠢且无知。

    这或许才是最悲哀的部分。

    好在她的内心足够强大，好在她依旧没有放弃，好在她现在过得好好的，开心并满足着。

    所有过去的伤痛，都可以买进尘封的土壤里了。

    她啊，早已学着看淡。

    但是，绝对不会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