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她曾经也想，如果自己不知道真相，或许就可以跟徐安琛好好的在一起,他们会结婚，会有自己的小家庭,还会有小宝宝。

    可现实,她知道了真相。她怎么可能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然后跟他在一起？

    曾经,她问过他，他的小姨是不是对他特好。他的回答是,很感谢她,在他年幼时的陪伴和教导。

    一想到苏妈妈和孟然,她的心就狠狠地疼。

    她怎么能放任真相继续和他在一起？

    就算他不理解也好,恨她也好,她无所谓了。

    她只是想要吴岚芝认错,然后送她去警察局，这就好。

    吴岚芝嘴硬，高傲的她,当然不会屈服于苏瑾,就算她拿刀对她,她眼神依旧没有动摇。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吗？”苏瑾蹲下身看她，眼神平静，声音冰冷毫无波动，“被逼到绝路的人，什么都做的出来。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在这世上最亲爱的两个人都被你害死了，我连徐安琛都不要了，你觉得我还怕什么？

    嗯？

    你应该在徐安琛那听过我吧？我以前确实挺没心没肺的，挺胆小听话的。

    可是现在不是啊，两条命呢。

    我最爱的人的命啊。

    蛇蝎女人，你真狠心呢！”

    苏瑾的刀紧紧靠着她的脖子，声音低沉好听，语气里一点威胁的成分都没有，像在说平常的天气一样自然，“结果，你还是不愿意磕头，是吗？”

    脖子处传来痛楚，吴岚芝狠狠地拧眉，她的心跳得极快，胸腔剧烈起伏着，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苏瑾的眼神太冷，那是种仿佛经历了地狱，却又爬上枯井的决绝和冷漠。

    吴岚芝颤抖着嘴唇，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她颤抖着声音，急促地说：“我认罪，我认罪！”

    脖子处的血又多了，染了尖刻锋利的刀片。

    苏瑾冷冷地勾唇，要她磕头。

    三声，响亮且清脆。

    在空寂悠远的地方传来阵阵回音。

    良久之后，苏瑾让她站起来，走到孟然的坟墓面前。

    孟然啊，自从她将他放到这清冷的空山之后，就再也没来看过他。

    她不敢来，不愿来，害怕一来了，就陷入回忆了无法脱身。

    如旧，吴岚芝跪下，她的额头已经有些血丝，依旧磕着。

    咚咚咚——

    还掺杂着不同的声音。

    山下警车鸣笛，轮胎擦过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苏瑾依旧淡定自若，仿佛置若未闻。

    吴岚芝冷笑一声，“不跑？”

    苏瑾哼笑，“我做了什么严重的事？连你的毫毛都比不上。”

    苏瑾蹲下，好好看岩石上孟然的照片。和记忆里的一样，正气和痞气共存，笑得放肆张扬。真像他这个人。

    她还记得，许多年前，他被大狗吓到，苏瑾跑过去解救他，自己却要咬了。

    那时她一边打预防针一边哭。身旁的孟然也跟着哭。她不知道的是，从那时起，那个与她势不两立的小男孩，发誓要跟她做一辈子好兄弟。

    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苏瑾毫无慌神，伸手摸了摸孟然的眉眼，嘴角上扬。

    警察靠近了，她甚至听到拔□□的声音。

    “苏瑾！”

    “不许动！”

    苏瑾手上的短刀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即她的手被人束缚，拷上了手链。吴岚芝被人救下，被警察保护着带走。

    苏瑾被人押着，转过身，一眼便看见距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徐安琛。

    夜里那么黑暗，可她居然看清了他的表情，甚至是一个小小的眼神。

    有心痛，有悲伤，有难过，有受伤……

    甚至，有泪花。

    苏瑾别开眼，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连这个人都不愿再看到。心像被人揪着，狠狠地疼，连呼吸都不通畅了。

    她不愿去想此时徐安琛的想法，不愿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不愿被他质疑。

    她只想逃避，逃到一个没有徐安琛的地方。

    她想杀掉他亲爱的小姨啊。

    她要把他亲爱的小姨推入监狱啊。

    他怎么可能原谅她。

    她不奢求，不求奢求。

    ……

    警方开始着手调查苏妈妈的车祸，案子已经过去十年，等警察再次翻开卷宗的时候才发现的当年有多少疑点问题。而孟然的案子，需要淮市警方的配合，李希和周韵也被拉来问话。

    总之，这两个案子被重视起来，对吴岚芝的调查也严格起来。

    随后的几个月里，警方更是查出了当年钟景坠楼梯的事情。但是太久远，唯一的目击证人钟伦患有人格分裂，他的证词太没有说服性。

    伤害苏妈妈和孟然的幕后主犯终于告破，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后来在审讯室，吴岚芝死活不承认杀害钟景的事。警方没有证据，无能为力。

    因为案件牵扯太多，时间又长，尤其有一方被害人还是记者。有很多记者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声，逼着追踪这宗案件，瞬间将吴岚芝推到风浪尖口。得到的关注越多，曝光度就越大，想怎么掩盖都掩不了。

    吴岚芝最终还是入狱了。

    那段时间，新闻里，微博上满是与此相关的报道。人们茶余饭后，也会说起这起恶性案件。

    吴岚芝的公司家庭，都被牵扯其中，一时间股票暴跌，损失惨重。

    ——

    苏瑾站起身，离开青旅的客厅，顺着木质梯子下楼。

    店主正坐在前台玩斗地主，传来轻快熟悉的音乐声。

    见苏瑾下楼来，咧着嘴笑着跟她打招呼，“今天准备去哪玩？”

    苏瑾摇摇头，也笑着回他，“不玩了，回家了。”

    等她走到青旅店门，看到远处的蓝天白云和刺眼的阳光；微风吹过，带着热量。

    这时她才发觉，原来夏天已经来了。

    她已经在西部待了快三个月了。

    ——

    那天被警察放出来，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徐安琛站在对面等他。

    才几天不见，他拉胡子拉碴的，一脸憔悴，眼里满是疲惫。见到她，眼眸像是亮了一下，走到她身边来，她却别过眼想要离开。

    徐安琛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她挣脱，他又抓住，如此反复，相互拉搡。

    “徐安琛，放手。”她抬头看他，装作冷漠无感的模样，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不放，紧紧地盯着她看。

    “放手吧。”苏瑾不再挣扎，看向他的表情冷漠得可怕。

    她好像早已做了决定，在心里排练了很多遍，所以当真正说出来时，冷静得可怕。

    他松开她，她立即迈步，头也不回。

    他回头看她的背影，声音沙哑，像是放了铅，“苏瑾，你不要我了吗？”

    她顿了顿，怕一回头就哭出声来不可收拾。她紧紧咬着已经出血的嘴唇，努力放平声线，装作毫无异样的样子，“嗯，不要了。”

    她啊，要不起了。

    心脏那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疼，仿佛在滴血。

    或许就是这样吧，他们的缘分到此就散了。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徐安琛不愿意！

    他不相信她不要他了。她怎么能不要他了！

    他跑上前，追上她，紧拽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车里，扣到座位上，一路狂奔回家。

    不愿意放手。

    就算她会恨他也好，哭闹也罢，他就是不愿放手。

    他害怕苏瑾又像十年前那样忽然消失不见，他已经不能再承受那样的痛楚了。就算这辈子相爱相杀也没关系，只要她在他身边。无路如何，都没关系。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进到房里，他已近乎疯狂。

    撕掉她的衣衫，霸道地吻上她的唇。他紧紧地拥着她，直到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依旧不曾停下。

    爱与恨交融，情与怯交互。他不想放开她。

    她又何曾想放弃他呢？

    她紧紧地拥着他，感受他给的温暖，爱和痛。

    事后，他们相拥而眠。徐安琛抱着她，一直在她耳边呢喃着。

    这么多年来，她从未一次性听他说那么多话。

    他说，苏瑾，不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所以，你不要逃。

    他说，苏瑾，对不起。我亲爱的家人对你造成那样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说，苏瑾，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留在我身边，一直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说，苏瑾，这次换我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一直等着你。

    他说，苏瑾，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

    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戒指盒，那是他从青海回阳城的那天买的，大小刚刚合适。他拿出来，眼里满是柔情和怜惜，他握着苏瑾的手，然后缓缓带进去。

    苏瑾没有拒绝。

    她哭了，

    他也哭了。

    她抱着他，狠狠地吻住他，眼泪落进嘴里，尝到了咸。

    可是，真的不想分开啊。

    第一个喜欢的人，第一个爱了这么多年的人。

    他们都需要时间，彼此冷静。

    苏瑾辞了职，告诉他，她想出去走走，要去哪，什么时候回来都随心。

    徐安琛不放心。

    她固执，他反抗无效。

    走的时候，他抱着她，满是不安。苏瑾拍他的背，声音轻轻的，让他放心。

    他们约定，等她一回来，就结婚。

    “你一定要回来。”徐安琛说。

    苏瑾没点头，也没摇头。无名指上的钻戒熠熠生辉。

    ——

    苏瑾刚回阳城便去了寺庙，主持还是那样，见到她，嘴角微笑，为她泡了一杯茶。

    随便聊聊近况，她的眼里有光。

    正是六月，阳光灿烂，山间绿意盎然。

    苏瑾沿着石梯一路往下，一步一梯，享受着阳光带来的温暖。

    走到山间的小亭子，一个男人站在亭边眺望山下。听到脚步声，他回头，撞见那个熟悉的女孩，嘴角习惯性上扬，冲着她笑。

    苏瑾背着手，一步一步走近，最终停下，顿在他身前，望着他深邃如潭的深眸。

    然后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三个月不见，没有以往的急切与激动，反而是平平淡淡的舒服和温暖。

    徐安琛伸出手，示意她牵住。他低头，眼角含笑，“回来了。”

    苏瑾点头，“嗯。回来了。”

    徐安琛：“这次不走了？”

    苏瑾：“嗯，再也不走了！”

    十指相扣。

    徐安琛看着下/面长长陡陡的石梯，说：“好。我们回家。”

    苏瑾点头说：“好。”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

    山间吹着微风，天上白云轻飘，阳光温暖得不像话。

    就好像他给她的爱。

    温暖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