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2 灵凰一

    这不是正文。　　阮萌了然, 转过头来，只见苍穹之下，白云之上, 玄念孤身站在最前端, 衣袂随风鼓动, 仙气逼人。

    玄念自从听了青织上神的名字后, 就莫名地沉默了下来，好像那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阮萌悄悄打量着他负手而立的背影，总觉得有股说不出的孤寂苍凉之感。他嘴角微勾，明明带着笑意, 那笑却未曾到达眼底，连祥云到达了杭州上空都没觉察到，直到小灰提醒，他才回过神来，降落云头。

    人界此时是冬季, 又是夜晚, 街上灯火阑珊，人迹罕至，冷得不行。虽然阮萌已不再是肉体凡胎, 但植物多少也是怕冷的。西湖边上银装素裹，上下一白，冷雾氤氲中, 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 将她头顶的猫薄荷芽儿都吹折了, 冻得她直哆嗦。

    小灰和毛毛有皮毛御寒，自然不怕冷，玄念是仙人体质，一袭单薄的白袍子，凌霜傲雪，仙姿缥缈……只有阮萌感觉自己快冻傻了。

    还是小灰心疼她，从小乾坤袋中摸出一件兔绒斗篷给她披上，得意洋洋道：“这可是我收集自己三百年间掉落的兔毛做出来的斗篷呢，可暖和啦！”

    三百年？！阮萌悄悄嗅了嗅浅灰色的兔毛领，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回想起以前读大学的时候，阮萌也和好友一同来过西湖，只是千余年后经过改造的西湖人工痕迹太重，不像现在这般原汁原味古色古香：远山藏雪，青砖黛瓦，美得像是一幅湿淋淋的水墨画。

    毛毛那小子过河拆桥，搭了顺风云后就翻脸不认人，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拍拍屁股就要去找地仙修复宝贝。

    闻言，玄念只淡淡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地仙一般都躲在极其隐秘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找到的。”

    或许是玄念上仙眼中的精光太过明显，毛毛警觉地后退一步：“你想干嘛？”

    “需不需要本仙给你引路？”

    “你有这么好心？！”阑珊的灯火下，毛毛狐疑地打量着玄念：“我才不相信你。”

    “今夜杭州这一带妖气极重，怕是有妖邪作祟，而且闻气味像是鬼母蛇，——这种妖蛇最喜欢的，便是捕捉猫、鸟之类的动物做下酒菜了。”玄念轻描淡写地扫了背脊发僵的毛毛一眼，沿湖踏雪而去，故意叹道：“不过你本事那么大，应是不怕这等邪祟的。”

    玄念上仙怎么这么好心了，还提出要帮毛毛引路？不知为何，阮萌脑中浮现出了一句古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毛毛被玄念吓个半死，猫毛都炸起来了。

    他夹着尾巴四处张望一番，只见寒鸦哀鸣，夜空下隐隐有黑气弥漫，乃是不祥之兆……他瞬间秒怂了，不敢碰玄念，却是一把拉住阮萌的手，声音因害怕而微微颤抖：“不、不许走！说好，要给小爷引、引路的！”

    阮萌看了玄念一眼。前方的玄念脚步不停，嘴角却是弯成一个阴谋得逞的笑来，“本仙向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开路可以，你能给我什么报偿？”

    “你、你想要什么？”毛毛被玄念嘴中那莫须有的‘鬼母蛇’吓得不轻，畏手畏脚地牵着阮萌的衣袖，一副随时都会吓尿的模样，也不知道这几百年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见毛毛上钩，玄念脚步一停，回首微微一笑，乌发白衣，笑得风华绝代，“我要，你盒子中的那件东西。”

    “……”毛毛抱紧怀中的红漆盒子，瞬间就炸毛了，“你说什么！？”

    阮萌跟罗小灰在一旁看好戏，心想，古人诚不欺我啊！玄念上仙本事滔天，怎么连小猫妖的宝贝都不放过，要这么拐着弯儿地坑出来。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是第一次见玄念他在乎某样东西。

    “舍不得就算了，你自个儿去找地仙罢。”说完，玄念转身欲走，干脆利落。

    毛毛慌了，求救似的望着阮萌。阮萌摊摊手，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这样啊，连上神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都要抢！”毛毛寸步不离地跟着玄念的脚步，时不时回头看了看黑皴皴的夜色，好像那里头真的有什么洪水猛兽般，抓狂道：“慢些慢些，你先带我去见地仙！东西修好后咱们再商量好不好！”

    好在玄念还有些良心，见毛毛放软了语气，便也不再强逼，只淡淡道：“跟我来。”

    星辰黯淡，残灯阑珊，雪地被脚步踏得沙沙作响。阮萌呼出一口白气，目光巡视周围埋藏在黑夜里的亭台楼阁，隐约瞥到后方屋脊上似有黑影夹杂着两点幽绿的光一闪而过，阮萌本能地停住了脚步，想要定睛去看，前头的玄念却是伸手将她的脑袋转了过来，低声道：“走夜路要小心，不要随便回头看。”

    一句话说得阮萌背脊发凉，忙目不斜视一心向前，紧紧挨着玄念行走，再也不敢东张西望。

    玄念垂下眼，见她如临大敌的模样十分有趣，嘴角勾了勾，笑意转瞬即逝。

    听说，地仙喜欢居住在僻静的地方，玄念今晚似乎有赏夜雪的兴致，也不腾云驾雾，只带着一草一猫一兔沿河行走，穿过街巷，朝郊区山脚走去。

    夜晚静谧无风，唯有雪落的声音夹杂着沙沙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杭州风景绮丽，白墙黛瓦，夜色深沉，披着厚厚的一层白，恍若人间仙境。

    阮萌打量着雪夜里鳞次栉比的房舍和古色古香佛塔，只觉得美得不似凡间之物，不由看得入了神，直到前方的玄念忽然停住了脚步。

    阮萌一个急刹不成，鼻子险些撞到玄念的背上。

    “上仙？”阮萌顺着玄念的视线望去，登时也惊讶地张大了嘴，叹道：“好大的一株梅花树！”

    那是一座清幽整洁的大院子，红漆朱门，瑞兽门环，白玉台阶，门口两座积了雪的、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府邸。顺着朱门看上匾额，果然，只见嫣红的灯笼照亮了匾额上的两个大字：白府。

    这座府邸除了富丽些，倒也没什么特别，真正吸引玄念上仙脚步的，是从白墙上头斜生出来的几段虬枝，枝头密密麻麻开满了淡粉色的花儿，落红伴随着残雪片片飘落，在院外积了薄薄的一层红，白雪映红花，煞为好看。

    “不是梅花。”玄念淡色的薄唇微微张合，轻声道：“是桃花。”

    “桃花？！”阮萌瞪大眼，连连摆手道：“不可能不可能，上仙，现在人界是寒冬腊月，不可能有桃花盛开的！”

    她还从未听说桃花能在大雪天里盛开呢！

    一旁的罗小灰和毛毛也大感好奇，两个少年跑到白墙边上，从雪地里捻起几朵落红仔细瞅了瞅，又嗅了嗅，罗小灰率先举手道：“师父没说错，真的是桃花哎！”

    “一般的桃花自然不能盛开在隆冬腊月，但成了精的就不同了。”毛毛将手中捡来的花瓣递给阮萌，拧眉嫌恶道：“花瓣上带着妖气。”

    成了精的桃花？阮萌好奇地接过毛毛手中的桃花瓣，谁知手指才刚碰到那朵桃花，脑子里就倏地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恭喜玩家找到关键人物，成功开启剧情副本二！（烟花绽放）请玩家在三天之内解决桃花雪夜开花之谜，预祝成功哟！】

    原来这株成了精的桃树才是自己真正的任务目标，阮萌小小的吃了一惊，在心中问道：我需要怎么做？像之前收服疫鬼那样，收服这株在冬天胡乱开花的桃花妖？

    【找到桃花深冬开花的原因，了解夙愿，就算成功了哟。】

    这样啊……可是万一人家喜欢在冬天开花呢，又没碍着谁，好像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吧？

    阮萌神情复杂望着墙头横生的灿烂花枝，微风拂动花枝，残红在淡薄的烛火下悠悠飘落，落在玄念上仙浓墨似的发间，落在他一尘不染的肩头，妖花点缀着男神，如同雪夜的精魅，美得不可方物。

    美则美矣，只是不知为何，竟有几分苍凉哀伤之感弥漫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玄念收回了目光，转身轻声道：“走罢。”

    “咦，上仙不收了这妖孽么。”阮萌愣了愣，忙跟上玄念的步伐。

    “你傻呀，当然是正事要紧了。”说着，毛毛晃了晃自己的宝贝红盒子。

    既然玄念没有收妖的打算，阮萌也不好强求，以免引起玄念的怀疑，暴露了系统的存在。想到此，她快步跟上玄念的步伐，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白墙黛瓦，夜色朦胧，枝头的桃花映着白雪灼灼盛开，别样妖冶……

    可当他们赶到杭州城郊时，才发现镇守杭州的地仙失踪了。

    深蓝的夜色，碎雪飘飘，玄念盯着郊区杂雪地中的那一堆破碎的地仙石像，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眸中闪过一丝比积雪更冷的寒光。

    是神？是仙？

    人界是不会有这般俊美而强大的男人的。阮萌怔怔地盯着他，连身后的火焰渐渐逼近都感觉不到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丰神俊朗，一袭白袍若雪，乌发飞扬，如夜般深邃的眼眸十分澄澈，嘴角微微上扬，弯成新月的弧度，如未出鞘的剑刃，暗藏睥睨尘世的傲气。

    男人在阮萌面前站定，一身白袍无风自动。他低着头审视了呆愣的阮萌许久，这才弯下腰，朝她伸出一只骨节修长的、极其好看的手来，淡色的唇微微张合，说：“抓到你了。”

    出乎意料的，他的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桀骜不羁的笑意。

    阮萌心中一紧，以为他要来触碰自己，但男人的手却擦过她的下颌，只将她怀中那装死的兔子拎了起来。

    男人提着灰兔的长耳朵，屈指在它脑门一弹，似笑非笑道：“没用的东西，还不醒来。”

    灰兔前腿蹬了蹬，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见到男人的凑近放大的脸，小灰兔两眼一亮，水汪汪道：“师父~(☆▽☆)”

    原来这就是兔子嘴中的师父，那个跺一跺脚三界六道都要为之颤抖的男人。

    阮萌猜测这只迷弟兔子多多少少夸大其词了，但从方才的战斗来看，这男人在云头挥一挥衣袖就能灭了那劳什子乌风大仙，想必功力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正胡思乱想着，那男人笑了一声，颇为嫌弃地看了手中的兔子一眼：“罗小灰，谁是你师父，我可没你这般丢脸的徒儿。我让你当诱饵引乌风大仙出洞，结果倒好，你被抓去也就罢了，竟还被打回了原形。”

    罗小灰：“QAQ……”谁知道乌风大仙的手下是一堆野狼妖，那可是我们兔叽一族的天敌呀。

    阮萌闭上眼，试探着在脑内唤了一声：系统？

    【呵呵，这会儿想起我了。】

    系统凉凉一笑，态度恶劣。阮萌沉默了一会儿，也呵呵两声：我仿佛看到左下角有个‘投诉’按钮，不知道有什么用呢？

    【……】六个点的弹幕飘过，系统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用别扭而甜腻的男音热情道：【晚上好宿主大大，9528号为您服务！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帮助哒？么么哒(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