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小学生们

    椎名别墅并没有因为意外的访客而改变自己的步调, 依旧继续着之前的生活。

    卡尔提克耶回来之后不久, 周防尊带着栉名安娜也回来了, 两人手上还拿着饮料，鲜红色翻着气泡，不知道是什么。听到动静的卡尔提克耶回头看了一眼, 顺口发出邀请。

    “尊、安娜, 明天我要去棋院组织的活动, 你们有空一起过来吗？”

    “棋院？”周防尊皱了皱眉，正想说“没兴趣”, 就听到一旁的栉名安娜兴奋地说，“啊！是之前骸说过的指导棋活动！我听说会有很多人过来，组织者打算扮成盛大的庆祝会, 还有一些艺能界的明星和其他行业的名人也会来, 我想去呢！”

    周防尊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也去！”

    “真好呢！”栉名安娜笑着拍手,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集体出去玩啊。理人也会去？还有草薙和十束——我去告诉骸！”

    早慧的女孩说着就开开心心地跑走了，看起来是按照她说的那样去找六道骸了。

    毒蛇留下一句“我去盯着彭格列”就消失了。

    卡尔提克耶看了看柴田理人, 笑着向周防尊伸出手。

    “来, 尊，我回来之后，我们还没有好好聊过？这段时间积攒的话都可以说了。”

    周防尊先是一愣, 随后恼羞成怒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要特意跟别人聊天！虽然你走的是久了一点——”

    他这么说着，还是走到卡尔提克耶面前，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过了会儿才再次开口说话。

    “喂, 京，理人，我们三个……也很久没有好好谈过了？”

    柴田理人下意识地看向卡尔提克耶，立刻接到含笑的注视，他在对方眼神的暗示下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卡尔提克耶看着最初的两位族人，笑吟吟地说：“是啊，我们几个的确很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说话了，所以，今天就尽情地说？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好好地听着。你们是我最初的族人，这一点我始终都记得，即使我不再是赤王，我们也依然还是‘家人’——啊，这么一说，好像得再联系一下国常路先生了。”

    柴田理人轻笑着接话。

    “少爷回来的事情，黄金之王已经知道了，昨天就让人联系了我，说随时欢迎少爷前去七釜户。”

    卡尔提克耶沉吟片刻，问：“嗯……尊呢，最近有空吗？如果要过去七釜户的话，我们所有人一起去？”

    周防尊一挑眉，嗤笑一声，回答：“快要期末考试了，课程比较满，不过如果你的事情比较紧急，大不了请假缺勤。京，你的意思是，小安娜和十束他们也一起过去吗？”

    “当然，毕竟，这有可能是‘赤族’最后一次集体亮相的机会了。”卡尔提克耶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我想要破坏‘德累斯顿石板’，解放所有的‘王权者’。”

    周防尊和柴田理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先回神说话的是周防尊，他震惊地问：“你不想当‘赤王’，也不至于把石板给砸了？！喂，从之前的情况来看，那个‘青王’好像是你的敌人？如果要破坏石板的话，所有王权者都会到场作为见证，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柴田理人被抢了话，索性安静地等待答案。

    卡尔提克耶笑着反问：“尊怎么知道‘青王’和我是敌人？”

    周防尊直接翻了个白眼，几乎用吼的说出了答案。

    “本乡小姐来了那么多次，每次都表现得对‘赤族’的力量很警惕，她是‘青族’，有这种表现，可她是你朋友，跟你没有私仇，只能解释为‘青王’认为‘赤王’是敌人？本乡小姐一直压抑着力量没有动手，无非是拿不准‘赤王’到底是谁而已！如果让她知道的话，你——你这家伙，多少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周防尊看起来像是笨蛋，其实他的成绩从来都不差，不然也不可能在十番町中学年级考试取得前十的成绩，只是平时看起来不喜欢学习而已，但他的头脑和直觉都相当强悍，被赤之波动强化过身体之后，思维运转速度和记忆力都有了相应的提升，只要他留心到了、认真去思考，就很有可能得到正确的答案。平时看着不显眼，无非是因为别墅里的聪明人太多了，根本不需要周防尊担任“智谋”的角色，他也就乐得偷懒而已。

    本乡唯对“赤之力量”的警惕放在明处，联系到几人跟她没有私仇，而京和她还是多年朋友，答案简直太过明显，不但周防尊意识到这一点，别墅里所有人都有所猜测，只是谁都没拿到台面上来说而已，因为这种事关重大的决定必须由“椎名京”本人来做。

    “我的处境啊……”卡尔提克耶叹了口气，掰着手指数起来，“神子京姬、椎名京、赤王、红王，还有地龙七御使——总的来说，差不多就是这五种身份了，我以不同的身份认识了不同的人，其中一些人和我既是朋友又是注定的敌人。以前我一直想要把秘密隐瞒到最后，可是，现在我发现或许办不到了。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小，拥有特殊力量的人总共也就那么一些，总会以各种形式认识，与其等到被别人拆穿身份，还不如我自己来做好了，无非就是……”

    阿修罗王想到那一位温柔友善的皇家的少年，想到“椎名京”和“皇昴流”在另一个世界的结局，忍不住叹息一声。

    “无非就是，有些人可能无法继续做‘朋友’，只能做‘敌人’了。”

    周防尊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嘟哝道：“那本乡小姐怎么办？”

    “小唯……”

    卡尔提克耶想到另一个“十年后”成为青王的本乡唯，又想到之前向他追问“红王”并再次承诺会努力跟上他脚步的小唯，神情变得柔和起来，依稀之间有些过去“椎名京”的模样。

    “正因为小唯是这样好的女孩子，所以我不想要继续隐瞒她、欺骗她了。而且，关于青王和赤王的敌对，其实这跟‘天龙七封印’和‘地龙七御使’有关。我是地龙，青王是天龙，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敌人，可是，我想要尝试找到命运之外的第三条路，所以，我想要把‘天龙’和‘地龙’聚集起来，假如到时候再曝露身份，只怕当场就会打起来，还是要先知会大家才行。”

    周防尊听着就觉得头疼，“这个‘天龙’又是什么，你好不容易才不当‘神子’了，‘天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算了算了，反正你能处理就行，就算——”红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郑重地说，“就算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和你为敌，我们也会站在你身边！”

    “哎？”

    卡尔提克耶有些意外，没想到周防尊会有如此坦率的时候。

    周防尊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

    “抱歉抱歉，一时间没有想到。”卡尔提克耶清了清嗓子，向着周防尊露出微笑，认真地回答，“谢谢你，尊，也谢谢理人。你们能够一直在我身边，真的太好了。”

    “知道就行！”周防尊站起来，转身上楼去了。

    背过身去的时候，他感觉到脸上有些发烧。

    柴田理人笑着弯下腰。

    “少爷，时间不早了，休息。正如尊所说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在您身边——即使与全世界为敌。”

    卡尔提克耶看看柴田理人。

    这位执事曾经说过，如果弟弟成为了青族，又变成了敌人，那么他会手刃亲生弟弟。

    如此坚定的决心，已经超越了简单的“服从”或者“忠诚”。

    “理人，你真的不想要成为‘十二神将’吗？”

    柴田理人笑着摇头。

    “抱歉，少爷。我愿意为您而活，为您而死，可是，我有不能够成为‘十二神将’的理由。”

    “好。”

    卡尔提克耶笑了笑，并不深究，依照执事的建议上楼去休息。

    柴田理人站在一楼，等到两间房间的门都关上，他才收回了注视的目光，苦笑着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

    他在掌心点燃了赤色的火焰，那是和最初获得它的时候毫无分别的赤色，可是，很快，这由“赤之力量”构筑的羁绊就会消失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打从心底抵触着成为“神将”，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绝对不能那么做。

    百思不解的青年叹息着摇头，回去继续工作，安排明天的事情，联络不在这里的两位族人。

    紫发的星见趴在栏杆上，看着柴田理人回去，他才眨眨眼睛，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

    可悲可敬的巫女啊，如果再一次得到幻力火焰的力量，被轮回隔开的记忆就会回来，为了避免那种结果，“舍脂”打从心底深处拒绝着太靠近幻力火焰。

    这样的话，对“柴田理人”来说也好？他就不用面对前世的纠葛，可以单纯地用“柴田理人”的身份追随着王了。

    唯一的知情者什么都没有说，就像他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情一样，把一个秘密藏入星海之中。

    第二天早晨，“赤族”的所有族人都在别墅门口集合了，由“赤王”带队，兴高采烈地去参加棋院组织的活动。

    周防尊和草薙出云、十束多多良同坐一辆车，有十束多多良活跃气氛，三人很快就聊了起来。

    前一辆车上则是卡尔提克耶、栉名安娜和六道骸。

    栉名安娜拉着六道骸的手上了车，说不许他坐在车顶上，差点让柴田理人笑出了声。

    这个活动由神户美和子策划，她当时还不知道“椎名京”想要退隐，所以一心把活动办得更加热闹，借着“指导棋”的机会，顺势推出了“和职业棋士下棋”的体验活动，在发放的门票之中分配了一些带有黑白棋子标记的特殊门票，凭借这些门票就能参与体验活动。

    这段时间没有大型围棋赛事，头衔赛也暂时出现了空档期，高段的职业棋手们姑且不提，一些段位不高、不到中年的职业棋手得到邀约后欣然参加活动，来刷一下曝光率。

    经过神户家这几个月的运营以后，“让围棋变成流行”的活动卓有成效，如今人气高的职业棋士竟然像明星一样有了专业的粉丝团队，棋院上层鼎力支持改革，乘着这股东风扩大了围棋的影响力，甚至给一些低段棋手安排了配合媒体推广围棋的任务，像是神户家组织的这些可以名利双收的活动很快就成了香饽饽，根本等不到棋院安排，就有很多职业棋手抢着参加。

    神户美和子大手一挥，直接把先前幼狮战的赛场包下来，就像比赛时那样重新布置起来，区别只在于现在对弈的是“职业棋手”和“幸运观众”，当然，如果有职业棋手拿到了特殊门票也可以前来参加。

    在活动开始之前，一些棋手已经提前到达，坐在位置上等待今天的对手，由于不是正式比赛，会场的气氛十分轻松，就像是嘉年华一样，一些没事的棋手也过来凑热闹，还有人提前坐下打起了快棋。在这些职业棋手的带头下，一些观众也趁着活动没开始，两两捉对下起棋来，工作人员请示过神户美和子之后直接给这边增加了棋盘方便大家对局，于是早来的观众就有了眼福，各自挑着棋局围观起来。

    “椎名京”是今天的主角，他到达的时候，立刻被工作人员迎了进去，经过大厅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中间被团团围住的对局，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里一方坐着塔矢亮，那对面是谁？！

    卡尔提克耶对身后的工作人员说了一句，直接走过去，围观的人看到他全都自觉地让开道路，让他走到棋盘边，于是他顺利地看到了棋盘，也看到了对弈的人。

    那是个男孩子，额前的头发染成了金色，看起来像是个小学生，执子的手势非常外行。

    如果是初学者的话，塔矢亮不可能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

    黑白子的情势看来十分胶着，以卡尔提克耶的棋力根本无法一眼看出胜负来，自然只能求助于身后的棋圣。

    ［秀策先生，这盘棋如何？］

    本因坊秀策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直地看着和塔矢亮对弈的男孩身后的空气。

    卡尔提克耶等了一会儿没有答案，心觉奇怪，回头看了一眼便发现了异常，跟着看过去，这才发现金发男孩身后站着的灵魂并不是偶尔路过的浮游灵，他以折扇指向棋盘的落点，分明在指点那个男孩下棋！

    ［秀策先生，那位是谁？］

    本因坊秀策这时才做出回答，以过去从未有过的激动的语气开口。

    ［是佐为——他是佐为！他竟然就在这里！在这个地方下棋！我想要和他对弈，殿下，请让我和佐为对弈！］

    ［在那之前，总要等这盘棋结束。］

    卡尔提克耶听到“佐为”就知道塔矢亮恐怕情况不太好了。

    本因坊秀策说过，佐为是教他下棋的人，过去秀策活着的时候为佐为执子，尽管自己也习得了高深的棋艺，但他几乎不曾下过自己的棋，换而言之，如今传世的“棋圣秀策”的美名应当归于佐为。

    塔矢亮虽然是个极有天分的棋手，但是要和棋圣对局还是太勉强了。

    本因坊秀策这才收拾了心情，重新看向棋盘，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白弱，输七目半。如果有让子就是两目。］

    棋圣的判断非常精准，几手之后，塔矢亮右手颤抖着投子认负，低头擦着眼睛，刚想离席，忽然看到旁边站着的少年，登时喉头一阵滞瑟，红着眼睛勉强保持着平静的模样打招呼。

    “京君，日安。抱歉，让你看到了这样的对局。”

    卡尔提克耶弯腰递过去一张手帕，笑着说：“亮，你下的很好，只是对方太强了。能够将‘秀策流’发挥到这样的程度，让我也不禁想要试试呢。”

    塔矢亮这才稍微安慰了一些，低声说：“这个人就是今天要和京君对局的人之一，叫做进藤光，之前他嚷嚷着秀策流而已他也会下，所以我和他互先对局……”

    卡尔提克耶听到这里也就明白了。

    塔矢亮看不过这种初学者用轻浮的口吻谈论秀策流，所以想要让对方知难而退，谁知道却惨败给这样一个执子手势都不好看的新手。他拍了拍塔矢亮的肩，示意他先去整理一下，之后对着金发的男孩露出了微笑。

    “进藤君，你好，我是椎名京，之后的对弈还请务必尽全力。”

    他向着对方伸出手，视线却看了进藤光身后一眼。

    进藤光慌乱地伸手握了握，这才发现对方神情不对，回头看了一眼佐为。

    （佐为！喂——你在看哪里啊？！）

    卡尔提克耶对着进藤光笑了笑，弯下腰，轻声在他耳边说：“既然你能够看得到佐为的话，一定也能看到我身后的那位？为了让他们尽情对弈，今天就麻烦你了，进藤君。”

    进藤光猛地怔住，这才发现这个著名的“椎名公子”身后站着一个打扮很像古人的人。

    “你——难道你？！”

    “嘘，不要大声喧哗哦，进藤君。”

    卡尔提克耶说完，再次直起身来，笑着挥手。

    “那么，我会在棋盘前等你，进藤君。”

    等到“椎名公子”走了，那大一群人也跟过去不少，进藤光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慌慌张张地拉着佐为跑进男厕所。

    “喂！刚刚那是谁啊？！”

    佐为还沉浸在和故人重逢的激动中。

    “那是虎次郎啊！虎次郎——秀策！没想到秀策竟然也在这个时代！之后我是不是就能够和秀策对弈了！神啊！您真的听到了我的声音——！”

    进藤光眼珠子都要掉到地上了。

    “什么？！那是秀——本因坊秀策？！难怪椎名公子用‘秀策流’，原来是这样！哇！佐为！你不肯帮我下围棋赚钱，可是那位就已经这么做了啊！”

    佐为根本没听到进藤光的话，心思已经飞到了棋盘上。

    刚刚那么短暂的时间，他和秀策只能说几句话而已。

    自从分别之后，秀策的棋艺增进了吗？

    之后的对局会是怎样？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无法思考了。

    进藤光抱着头哀嚎。

    “如果我遇到的是秀策多好！为什么偏偏是佐为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进藤光、塔矢亮、栉名安娜，三个小学生~

    下一章还会再来几个小学生~

    这群小学生集合起来可以毁灭世界！（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