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假面后的她2

    假面后的她3

    在接受完所有的记忆和剧情之后, 千绯觉得自己脸上的表情可能已经嫌弃到了极点。这会儿忍不住似的，连鼻子都已经皱了起来。

    袁千绯并没有远去，留在她身边, 安安静静的。

    等她全部看完之后, 才缓缓说了声：“实际上，有一点, 花璐并没有说错，在那件事情上面, 我也并不是无辜的。”

    千绯看着袁千绯。

    大概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 她看起来十分纤瘦。

    浑身的皮肤就像是上号的瓷器一般, 白而光滑。

    以前有句老话叫相由心生，这个女孩看起来倒还真是弱质千千，柔软到整个脸上就差写上“善良”两个字了。

    千绯扬着声音“嗯？”了一声。

    袁千绯垂下睫毛, 说道：“我并没有看起来——或者说，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我也有脾气，很多时候，有人惹我生气了, 我是想要发脾气的。我也想要无所事事地躺在家里面游手好闲。还有的时候，有人想要寻求帮助的时候，我也会烦躁不想要理会他们……”

    千绯淡淡问了一声：“所以呢？”

    袁千绯抬起头, 表情有些迷茫：“戴上善良可怜的假面，心肠却未必有那么好。我并非是真正的善良，所以，你不用帮我证明我是个好人——我就是个坏人而已。”

    话是如此, 可是袁千绯看起来也是犹豫的，好像她对于自己这个说法也抱有怀疑的态度。

    千绯笑了笑：“你有很多不那么善良的想法，但是，这些想法你实施过吗？”

    袁千绯愣了愣：“没有。”

    “如果没有袁家的管束，你自由的时候，你会实施你那些想法吗？”

    “不会。”袁千绯怔怔的，“我也就是想想而已。”

    “你也就是想想而已。”千绯重复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你认为你做的好事，善良大度的表现，都是表面功夫。不过就算并不乐意，每次你还是真金白银，或者说占用时间耗费力气去做了，不是么？”

    袁千绯没有说话。

    千绯笑笑：“大部分人都并非圣贤，自然会有阴暗的一面。但并不是说，有阴暗的一面，就代表这个人不好。”

    “都是成年人了，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似的把所有的事情都写在脸上。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现出来，这是自我约束，是克制，成熟的表现。谁又会真的在所有人面前都无所遮拦呢？”

    “你认为你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可能够一直‘装’下去，你也完全担得上‘好人’两个字了。”

    袁千绯直勾勾地看着她，表情有些哀伤，又有些感动。

    大概是出事之后，从来没有人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大部分人只是觉得，戳穿了她的假面孔，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兴奋的事情。

    在千绯看到的记忆里面，除了和花璐接触的时候忍无可忍，这位姑娘爆发了两次，其它不管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她都很好地“装”了下去，没有迁怒，依然温柔善良。

    “你不坏，一点都不坏。”

    她说道。

    袁千绯眼睛湿润起来，过了一会儿，泪珠子掉下来：“我以为我就是所谓的黑心肠假白莲……”

    千绯摇摇头：“真的坏人，是不会对自己抱有坏心肠而感到愧疚的，他们甚至察觉不到自己坏的地方。”

    袁千绯擦擦眼泪。

    哭够了，她才轻飘飘说了起来：“花璐是袁家的孩子，我占用了她的身份，我很抱歉。你让她回去袁家。至于凌渊，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喜欢我……还有，我不想被父母的规矩束缚了，我想要遵从本心地生活。”

    把心愿说完之后，袁千绯彻底消失在了千绯的脑袋之中。

    在纯白之地修炼过几天，那点修为对于修真的人是来说，可能算不了什么，但是在现代社会里面，光是一点点修为就能够让她比普通人敏感许多。

    花璐不在房间里面，若有似无的，能听见花璐吭哧吭哧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着。

    她偶尔和周围人说上一句话，根据说话内容来判断，这会儿那位姑娘正在帮着清洁工做事呢。

    除了花璐的声音，还能够听到护士的脚步声。

    不过脚步声很轻微，也很缓慢，大概是在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检查输液的情况。

    千绯稍微看了一下现在自己手上插着的针——很好，花璐很负责。

    液体早就见底了，底下一段软管之中已经空了一半。除了这个之外，她手背上鼓起了很大一块。

    袁千绯的血管很细，容易破裂。所以稍微一个不注意，针头穿破了血管，液体输下来积压在皮肉，导致皮肤看起来鼓了一个小包。

    等积液按摩下去之后，这一块会完全乌青起来。

    从花璐守着她开始，她手背上、手腕上，甚至是手臂弯里面，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

    年轻一点的护士根本不敢给她扎针，因为早就没了能够下手的地方了。

    估计着护士进来的时候，液体会刚刚见底，千绯一点儿都没动，眼睁睁看着那段药物越落越下来，护士的脚步也越来越近。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袁千绯嗜睡。

    一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

    看起来她好像一点都不缺乏睡眠，可实际上，她睡眠很浅很浅，稍微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够让她醒过来。

    等护士轻手轻脚把门推开，靠近她的时候，她才转过身，缓缓睁开眼睛。

    看起来就好像是因为刚才被护士吵醒了一般。

    过来检查输液情况的是这一层楼的护士长，见床上那姑娘一双眸子瞧过来，在头顶白色的灯光下面，眼眸似乎有点发灰似的。

    护士长笑了笑：“我吵醒你了吗？”

    她摇了摇头，将手递过去，继而微微一愣。

    追随着她的视线，注意到她手上动静的护士长也是一愣。

    ——输液管下面已经空了！

    马上最后一丝液体也要进入身体里面了！

    护士被吓了一大跳，赶紧过来把液体关闭。

    想要把针抽出来，却看见她的手背已经水肿得不像话了。

    千绯看看手背，又看看输液管，勉强还算是冷静，可眼眸之中多了一两分愠怒。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药没输进血管，是不是意味着刚才输液白输了？”

    姑娘声音也是冰冷的。

    看她手上青青紫紫一片，立刻就能知道最近这样的情况发生实在是太多了。就是再好脾气的人，一再二二再三被针扎来扎去，恐怕都会不高兴。

    姑娘三天两头跑医院，这层楼的护士基本都认识她。

    不过这还是护士长第一次看到她冒火的样子。

    她目光比以前锐利几分，直直落在她身上，睫毛挡住了光亮，下面的眸子就黑得厉害了。她嘴角稍微抿着，眉心皱着，眼尾扬起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点威严。

    到底是大家族里面长大，这点架子多少还是能够拿捏出来的。

    护士长到了嘴边的安慰立刻变成回答：“没关系，还是会慢慢吸收的……”

    “然后再过一个月把手上的淤青化开？”

    “其实也没什么大碍的。到时候让护工给你多按摩一下，情况会好点……”

    话还没说完，千绯突然抓起旁边的手机，滑动几下，只听见“咔嚓”几声，那手机对准了手臂，照片已经拍了下来。

    护士长被吓了一大跳：“你做什么？！”

    “拍照。”千绯声音慢下来，平静的表情下面似乎蕴藏着巨大的风暴，“不要觉得我平时不说话，就是好欺负。我想让别人看看我这一双手，是不是如你所说的那样，没什么大碍。”

    护士动作一滞，拿着输液瓶定定看着千绯。

    这个大小姐是玩真的？

    袁千绯本来就挺有名气，在圈子里面朋友挺多，人气还算是不错，要是她真把整个胳膊上的惨状给别人看看，估计他们医院能吃不了兜着走！

    这样子看起来就好像是被虐待了一样！

    而且这点风声一旦闹出来，最后账肯定是算在自己头上。谁让自己是这一层的负责人！

    到时候估计就是几个玩忽职守搪塞过去，然后为了医院的名声，说个已做开除处理，让自己背着锅滚蛋！

    一旦到了利益相关的节点，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让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所谓的大度包容也就不见了踪影。

    护士长脸上立刻堆出了笑容：“袁小姐，您别生气，消消气消消气，刚才我们查房在忙，可能一时没注意到这边……对了，花小姐呢？她不是你的陪护么？”

    护士长试图甩锅花璐。

    假面后的她4

    不是每一个穿白衣服的人都能被叫做白衣天使。

    现实里面绝大部分护士都很好，可这里是小说，对于女主来说正义善良的人，就必定没法做到客观公正。

    原著里面，正因为原主那受了欺负也不能闹的“懂事”性格，她手上所有的淤伤，都被当成不存在。

    在原主和花璐发生争执之后，有几个护士可是软着声音帮花璐说话的。

    一众的声音，和袁家的父母也好，和凌渊也好，全是表扬花璐性格好，热情勤快，言语之下，不外乎是认为原主耍大小姐脾气，有错在先。

    懂事的孩子原罪就是不会哭，不会把委屈都说出来。

    倘若是花璐被说了有错的话，可能早就不依不饶开始反驳了。

    千绯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乜她一眼，慢悠悠道：“我睡着了，我怎么会知道她在哪里？密切关注每个病房每个病人的情况难道不是你们的责任么？”

    “我们也是因为太忙……”

    “这可不是第一次。”她指了指自己的手臂，气定神闲地回了过去，又问，“你那个太忙的理由，说给外人听听，看看他们接不接受？”

    她手指慢慢划动着屏幕，嘴角露出一分笑意。和平时不一样的是，那笑容可半点都不美好，反而像是充满了讽刺。

    护士长垂下头不说话了。

    她早就当惯了其他人的上司，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和下面的人甩脸色，哪儿还有别人对她阴阳怪气！

    但是现在，千绯却一点都没给她留面子，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还饱含威胁。

    千绯看她一眼。

    “如果空气输到身体里面，我会死吗？”

    “……不会的。”护士不敢多说了，急匆匆把东西收好，又往外面退去，“你别生气，我去找找花小姐，我会好好和她说一说的。”

    很多时候，空气不会输到身体里面。大部分情况都是血液回流。

    对于病人来说，看起来很吓人罢了。

    当然也不排除意外。

    只是一小段空气进入体内，问题不会太大，可如果引起身体不适了，在加上心理压力，很有可能会产生濒死感。

    ——不管是血液回流，还是身体不适，这都不是一个负责的医院会产生的问题。

    说来说去，一旦发生情况，哪怕是外人的口水都能够淹没她们。

    和前途挂钩，又被人暗暗讽刺一通，护士长有点儿不痛快了！

    这火气不敢对着袁小姐发，就只能对着花璐发出来，顺便还能甩下锅！

    护士长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回推车里，沉着一张脸，目光就开始在走廊之中逡巡起来。

    她是在洗衣房找到花璐的。

    花璐正和工人有说有笑的，还帮忙晾着衣服。

    看她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原本的不痛快就变成了愤怒，在心里焦灼着！

    之前堆积的好感烟消云散，护士长敲了敲门，手上的声音粗重，拧着眉怒道：“花小姐，你在做什么？！”

    花璐往门边看了一眼，一脸莫名：“我在晾衣服呀。”

    她倒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想到千绯刚才若有似无触碰手机的手指，护士长更加冒火：“袁小姐还在输液，你不看着她，跑这里来瞎搅和什么！你是袁小姐的看护，不是洗衣服的工人！”

    花璐眨巴眨巴无辜的眼睛：“可是阿姨说她很忙……”

    话没说完，就被不耐烦地打断！

    “要是袁小姐出了什么事情，谁来负责？你肯担责任么！”

    这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花璐不以为然：“她在睡觉，能出什么事儿？”

    她看起来丝毫没有检讨，也不准备承担责任。

    要是出了事情的话，搞不好到时候还会一脸无辜、义正言辞地来指责自己。

    护士长火冒三丈，脑仁都抽了起来，可又不得不尽可能压抑着，这让她的声音起来很是奇怪：“你知不知道空气输入身体里面会有什么后果？你是一点都不担心袁小姐发生意外对不对？我就直话说了，你是袁小姐的陪护，要是袁小姐出事儿了，到时候你可别想赖账！”

    “她把空气输进去了？”

    显然，花璐没把后面那句负责的话放在眼里，瞪大了眼睛，又说了句“我去看看”，把手上东西随便一扔，推开门口的护士长就咚咚咚往病房里面跑。

    这会儿已经是晚上。

    年纪大一些的人已经睡觉了，走廊上格外安静。

    花璐一跑，脚步伴随着震动，便是隔了很远都能听见。

    生气的时候，看这个人怎么都不会顺眼的。

    这个时间段，还是医院的走廊上面，怎么能这么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孩儿这么事儿！

    护士恨不得能够跺跺脚来散发自己的怒气，赶紧跟在后面，又想要数落她。

    花璐却对周围的环境和情况丝毫没有察觉，急匆匆推开门，“砰”地一声响，又猴急地跳到千绯身边检查了一下，才回到护士长那边。

    “我看了，袁小姐没事！”

    “你现在看当然没事！”她敢咋咋呼呼地说话，护士长却不敢，在灯光下低下声音，“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了，到时候，你就想想要怎么和袁家人说！”

    “反正也没出事！”花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回去睡觉了，要是有什么事情，你们尽管来病房喊我！”

    她留下干瞪眼的护士长，转身潇洒就走。

    花璐运气还算是不错的。

    她从初中开始就一直住校。

    初中的时候，周末学生都要回家，就算她吵醒别人也无所谓。

    到了高中，宿舍里都是勤奋好学的好学生，各个恨不得闻鸡起舞。

    后来上大学了，寝室里同学们虽然要睡懒觉了，可一个两个的，全都是顶好的好脾气。就算是被她吵醒了，也没有太多的抱怨。

    唯一一个有抱怨的，早就被diss是公主病，然后被赶出寝室了。

    所以花璐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影响到其他人。

    有人不服，那这个人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讨厌的公主病！

    她的脚步还有开关门的声音都不小，也幸好千绯压根没睡觉，要不被这样一闹，非得发火不可。

    花璐走到陪护的小床旁边，坐下去，拉扯被子的时候，小床发出巨大的咯吱声，她充耳不闻，舒舒服服地倒了下去，还大声打了个呵欠。

    千绯皱了皱眉，不理会她，继续检查着自己的身体。

    为了让她成为标准的窈窕淑女，袁家人一直都有克扣她的饮食。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大小姐，在饮食和作息方面，比普通人可怜了许多。

    袁家不科学的饮食，导致她从小身体就不好，营养不良、贫血、低血糖，内脏器官也多少受到了影响。

    父母并不在意她是否健康，能活多久。只是在意她能给袁家带来多大收益罢了。

    检查一番下来，身体破损情况叫人瞠目结舌！

    幸好身上流转的修为能够修复身体，不会让她过于难熬。

    她并不准备一直在医院里面等着走剧情，快点离开医院，快点独立起来才是正道理。

    正想着，手机突然闪烁一下。

    一条短信映入眼帘，是凌渊发过来的。

    “今天怎么样了？要不要我明天来看你？”

    平日里原主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睡觉了，就算是凌渊发过来“温暖”的短信也看不见。到了第二天，凌渊自然不会过来，默认自己不用去医院探望。

    只可惜这会儿千绯还没睡。

    反正原主都要求随心而为了，她干脆地回了过去。

    “要！我想喝东街贝鲁家的奶啤了，你帮我带点。别告诉我妈。”

    怎么还没睡？

    猜到不会有回答，凌渊准备洗个澡，喝会儿红酒放松放松的。不料蓦地收到了回答，些微一怔。

    这回复和以前也不太一样。

    以前哪怕是期待不已，也会假装问问他是不是有时间，忙不忙一类。

    现在不仅干干脆脆给了回答，还顺带让自己跑跑腿。

    ——这样看起来才像是个小姑娘嘛。

    凌渊笑笑，难得生出回她短信的欲望：“胃病还想喝奶啤？”

    “想喝。”

    “我得先问问伯母你能不能喝。”

    “不用了，不想喝了。”

    这丫头……凌渊摇摇头，把手机扔开，不过刚落到沙发又被他捞了起来，他发过去：“明天下午我要忙，早上我早点过来。你安心睡觉，我不会吵醒你的。”

    他记得这丫头睡眠一直不太好，以前一起旅游的时候，稍微一点儿动静就能把她给惊醒。

    他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

    凌渊把手机撇开，去洗了个澡，出来之后手机还是安安静静的，依然没有回答。

    可能是睡着了。

    袁千绯和凌渊的亲事差不多能追溯到出生的时候。

    从一生下来，就被家里告知，她未来是嫁给凌渊。

    作为家族的牺牲品，婚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怎么拴住凌渊，怎么依附凌渊。

    袁千绯在日复一日的洗脑当中，对凌渊自然是一腔热情，可凌渊却丁点都不喜欢她。

    用凌渊的话说，她是妹妹。

    凌渊和花璐之间的小暧昧，袁千绯自然也是清楚的。

    所以以前凌渊每次过来，她都会刻意支开花璐。

    但是这次，千绯非但没有支开花璐，反而在凌渊来之前，先和花璐说了一声。

    花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千绯和凌渊之间的关系。别人是未婚夫妻，她把时间空间腾给别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神差鬼使的，她就是稳稳当当坐在了病房里面。

    ——昨天护士才说了，自己应该尽心照顾袁千绯。就算对方在睡觉，自己也不能乱跑。

    自己是为了听护士的话。

    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