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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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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了的, 赵衍造反的时候,赵泰竟然和他有了一样的心思, 秋狩时, 他居然谋杀赵衍, 被赵衍身边的人逮了个正着。要不是赵衍的人, 护着赵衍手脚快,赵衍就不是受点伤,估计连命都搭上了。

    马车缓缓地朝前走, 快过玄武大街的时候, 就听到外面吵吵嚷嚷, 元宝公公在呵斥宫卫们, 姚姝掀开帘子, 朝外面看去, 隔了人群,她看到一个乞丐婆子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依然执拗地抱着怀里乞讨用的破碗,从缺了的豁口看过去, 里面两枚铜板。

    她看那人很熟悉, 让玉盏过去瞧瞧,玉盏上前看了分明,回来低声说, “王妃, 是姨奶奶!”

    是孟姚氏, 姚姝突然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姚姝突然就觉得很累了, 她靠在苏姑姑的怀里,嘟囔着,“去封地也很好,这京城真是乱死了。”

    赵峥回来后,姚姝有些不敢问他,孟氏兄妹最后是如何被处置的。她不想问,赵峥也乐得不想跟她说。

    湖阳怀着孩子跑来了,她心里实在是难过,自己两个哥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流了一会儿泪,就把眼泪一抹,自嘲地笑道,“其实,他们如何,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昨天我才听傅镌说,我大哥居然还找过傅镌,想通过傅镌把我公公也拉上,三嫂,你说,他们做这些事的时候,想过我吗?”

    姚姝知道,皇家之中,素来是没有多少亲情的。

    “如今,侯府里也是乱了,孟家的人shàng mén来要傅钥的孩子,说是要给孟恬留个后。傅钥死活不给,还说那孩子不是孟恬的。”湖阳叹了口气,“真是不要脸到了极点,我婆婆如今都不让我去二房了,你说我不去二房,和谁玩?大嫂现在天天忙着带孩子,我也不好去找她。”

    湖阳在府里,不是和铭哥儿媳妇玩,就是和锐哥儿媳妇玩,都是同龄人,性子又开朗,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关系很亲近。

    也难怪,湖阳跑到王府来了呢。姚姝忍不住问道,“孟家兄妹俩,难道真的死了?”

    “嗯!”湖阳的脸色暗淡了下来,“我皇兄鸩杀了他们,你要知道,他怎么会把这样的事,让人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说他被狐媚子迷住了,他那样的人,怎么能受得住这样的罪名?”

    “这不是明显说他昏聩吗?”

    一个皇储,若是落了昏聩的名声,会是怎样的后果?

    姚姝这才明白,前世她为什么非死不可了。只可笑,苏氏和程氏,为了帮赵衍脱罪,想方设法,最后找出来的这理由,赵衍根本就不领情。

    没几天,宫里就传出来,赵泰病了,病得迷迷糊糊。韦氏在郡王府里到处搜查,搜出来说,王府里有个小妾,竟然买通了术士,诅咒赵泰。这巫蛊之术,行了约有半年有余,但凡中了巫蛊之术的人,说话行事都不是出于本意。

    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让人抬了赵泰进宫,父子说了很久的话。

    之后,赵泰重新被封为晋王,虽名号不及秦王威风,但恩宠不减。

    长安城里传出,赵泰之所以会做出谋嫡的举动,也有害怕的意思在里面,前太子三番两次对吴王动手,他害怕自己会成为太子动手的下一个对象。

    这也能够解释,为何他堂堂亲王,原本应该心思坦荡,却遭了巫蛊的原因。

    恐惧就是那引子。

    皇帝重新封晋王的时候,赵峥并没有在朝上,姚姝在生孩子。从头一夜发作,到现在已经过去十来个时辰了,可稳婆出来说,宫口还只开了五指的样子。赵峥听不得姚姝在里面压抑着声音的哼,他神经绷得太厉害,都快疯了。

    沈医官也被皇太妃指派了过来,到了天近黄昏的时候,皇太妃也坐不住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出宫,到了吴王府,亲自坐镇。

    傅尧俞是从下朝后,听说傅姚氏来了,他也跟着过来等,在前殿,听不见后面的声音,可阖府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抓狂。

    沈医官开了一副药,煎了送进去,过了片刻,就听到里面说,宫口已经开齐了。紧接着,就是姚姝受不住疼痛,又不肯浪费力气嚎叫,产生的那种压抑的声音。

    实在是可怜,听得人落泪。

    此时,正是十六日,天上一轮圆月,不知道何时挂了上去,比起昨日的月亮,还要圆一些。所有人都在产房外面的院子里等着,拉了帷幕,摆了火盆,倒是不冷。实在是,没有人肯进屋子,哪怕这寒冬腊月天,冷得要死。

    突然之间,天上的月亮发出了五彩的光芒,玉盘一般的月亮,开始闪烁,一条条彩色的光带,如同水一般,朝下泼出来,流水一般泄向了这一处院子,有生命意识般地朝着产房里钻进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太妃竟是激动得手脚都不稳了,在付嬷嬷的扶持下站起来,不敢置信地朝屋子里看去。

    就在这时候,一声洪亮的啼哭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屋子里,姚姝的声音静了下去。原本还很惊诧的赵峥,顿时跳了起来,朝屋子里奔去,喊着,“遥遥,遥遥!”

    他声音里,带着哭腔。

    门开了,一个抱着襁褓的宫人出来了,笑着要把孩子递给赵峥,“恭喜殿下,是个世子,母子平安!”

    赵峥似乎没有听到母子平安这句话,他一把推开宫人,冲了进去。看到姚姝躺在床上,满脸汗水,头发粘连在一起,格外狼狈,可眼中喜悦之色几乎溢了出来,他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

    他走了过去,在床边跪下,握着姚姝的手,贴到自己脸上,紧张、害怕、担忧、恐惧之后的情绪就是,此时此刻,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打湿了姚姝的手,哭道,“遥遥,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

    他想起,之前,姚姝刚刚怀了孩子,他要做父亲了,那种雀跃的心情,那时候他是多么肤浅?

    姚姝笑了一下,她很困,就是在等着赵峥,不忍他担心,她声音无力,“我很好,没事的!”

    孩子被皇太妃抱在怀里不撒手,赵峥也不急着出去,他守着姚姝,待下人们把她收拾好了,她已经沉沉睡去,他也一直都不离开,握着她的手,感受她手中的暖意,要是觉得温度有些低,他就拼命喊沈医官,让他来给她把脉。

    他看到姚姝流了那么多的血,他说不出心里有多恐惧,他甚至觉得,这世间万物,他都能舍弃,惟独他的遥遥,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赵峥向皇帝奏报自己得了长子,出生的时辰提前了半个时辰。这是皇太妃叮嘱的,老太妃在吴王府住了一夜,一大早亲眼看着小乖孙吃了奶,才回宫里去。又叮嘱了赵峥,等姚姝出了月子,送她母子去宏微殿住段时间。

    赵峥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出了这异象,傅尧俞也很不安,如今朝中局势很紧张,有了赵衍造反,赵泰谋嫡的事,皇帝谁都不信任了,傅尧俞为了避嫌,如今去宫里都少。

    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得不做了准备,把自己很多人都安插到了军中。

    他没有为赵峥谋嫡的心思,但也要防备,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也不能让自己的外孙儿一出生就没有了父亲。

    洗三,宫里赏赐了不少下来,皇帝亲自赐了名,给吴王世子取名为“牧”。远在楚州的赵佑听到这话,不由得好笑,对左右说,“如今,大哥被废,四哥又病得不省人事了,即便如此,父皇还是没有想到过本王吗?”

    三皇子赵峥,是根本没有资格问鼎的,不为别的,只为当初皇帝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牧?这个名字好啊,直接告诉天下人,父皇这是要把皇位传给孙儿的意思呢!”读过几天书的赵佑,自然知道,“牧”有“统治”之意,这是对这个孙儿寄予了多大的厚望才会取这样的名字啊?

    开了春,牧哥儿满月了,宏微殿里还没有传来让他们进宫的消息,姚姝这才知道,太上皇不好了。

    太上皇殡天当日,楚州叛乱,楚王赵佑杀朝廷的属官,分封左右为上柱国、开府仪同三司等管制,开府库行赏,又驱逐百姓入城为兵,布置官署,并授予下属王爵,俨然一副天子的架势。

    皇帝大怒,诏靖北侯傅尧俞发怀、襄、洛、宋等九州府兵,并遣元宝随行,一起讨伐平叛。

    元宝随行,是傅尧俞要求的,他半笑半认真地对皇帝说,“楚王怎么说都是您的儿子,臣如今不得不遵旨意讨伐于他,臣是去要他的命,将来哪一日,皇上您要是想起了这个儿子,必然会对臣心生介怀。皇上应该知道,臣如今依旧随侍左右,是因为臣舍不得和陛下这么多年的情谊。”

    为了一个谋逆的儿子,舍弃这么多年的君臣情分,皇帝也不舍得,便派了元宝公公,怀里揣了皇帝的一份旨意,给了赵佑两条路走。

    楚州是一伙乌合之众,傅尧俞是血战多年的猛将,人还没有到,楚州就内部大乱。被赵佑逼迫起兵的将士们不听从赵佑的命令,各州县也不跟随,后来,又有兵曹计划抓捕赵佑,将他围困起来。

    赵佑身边的亲信被这伙人把眼珠子挖了,手脚都砍了,才把人杀死。赵佑被抓住之后,被游街示众,最后被楚州的百姓们送到了傅尧俞的大军面前,被元宝公公亲自押回了京城。

    傅尧俞回宫缴旨的时候,皇帝一下子老了十多岁的样子,咳嗽个不停。他坐在含章殿的南窗前,初夏的骄阳照在他身上,他握住傅尧俞的手时,傅尧俞竟然感觉不到他手上的温度。

    他一双手,更是没法看,瘦骨嶙峋,骨节凸起,一层皮松松垮垮地耷拉在上面。

    傅尧俞眼圈儿都红了,哽咽着喊了一声,“皇上!”

    “朕夺了靖国公府的爵位。”天佑帝跟傅尧俞说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朕看到了铮儿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外孙,长得真好啊,跟铮儿小时候一样。朕一直到现在都还记得,杨妃抱着他,跟朕说,二郎,你看,他长得真好!”

    “皇上……”傅尧俞预感到了什么,不由得泣不成声。

    皇帝紧紧握着傅尧俞的手,好似要从他身上汲取力量,“子谦,我后悔,我当年不该用那话伤了杨妃的。她一直怨怪我,说我不该把她留下来,她是前朝的公主,就应该殉国。我知道,她其实是过不了良心的那一关,我故意说那样的话气她,谁也不会知道,我心里到底有多后悔。”

    “铮儿的孩子,我重新赐了名,叫‘恕’。太上皇说,我今日所有,都是报应,我做的那些事,报应在了我身上,从此以后,就不要再继续下去了。你答应我,帮我看着,将来不要让铮儿的孩子们也像他们的先祖一样,做这样的事!”

    恕,仁也。

    以心度物曰恕。

    恕,明也。

    但傅尧俞明白,“恕”还有一重意思。

    傅尧俞跪了下来,他听明白了,不由得一阵胆战心惊,又格外心疼皇帝。当年,皇帝不得已做了那个选择,他生在皇室,很多事由不得他选择,他不去选,底下的人也会逼着他选。

    他拜伏在地上,“我傅尧俞起誓,将来绝不许皇位沾染任何皇族之人的血,臣一定会竭尽全力,制止储位之争!”

    皇帝明显轻松下来,他一直都相信傅尧俞,只要他答应了他的,就一定能做到,三十多年如此,如今依然如此。

    傅尧俞又劝慰了他,让他不要把太上皇的话放在心里。可傅尧俞也知道,当年皇位之争,虽说皇帝一直都不后悔,但手上沾了亲兄弟的血,皇帝怎么可能做得到心无芥蒂,坦然面对?

    五月,赵峥被封为太子,他并没有住进东宫,而是住进了他以前住的飞香殿。姚姝每天把孩子带过去陪皇太妃,宏微殿里,倒是气氛还好,但随着皇帝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连恕哥儿都不能让皇太妃脸上开笑了。

    皇帝终究还是没有活过这个夏天,八月初六日,眼看还有两天就立秋了,含章殿里传来了皇帝驾崩的消息,几乎是眨眼之间,整个皇宫里,似乎被一片白雪笼罩,宫里披麻戴孝,看不到任何一点颜色。

    临行前,将赵佑赐死在了宫里。

    赵峥在皇帝的柩前即位,姚姝虽说并没有行册封之位,但她是赵峥身边唯一的女人,将来必然是皇后之尊。

    皇太子虽说被废,但怎么也是皇帝的儿子,之前一家老小被囚禁在东宫,后来又移到了庄敬殿软禁。如今皇帝死了,自然是要他来哭灵的。苏氏和程氏也来了。

    程幼佳又一次看到了姚姝,领着内外命妇在哭灵。她在挨着门边的位置跪下来,看姚姝略微有些丰腴的身子,左右的宫人们把她照顾得极好,跪了才小半个时辰,汤圆就进来了,说是皇上回了后宫,让姚姝过去见驾。

    如今的皇帝,自然是赵峥了。

    整个京城的城防如今都握在靖北侯的手上,可以说,赵峥的皇位,稳如泰山。哪怕赵泰如今病好了,也只有在他面前行三叩九拜的礼。靖国公府的爵位被皇帝亲自虢夺,贬为庶民,皇帝驾崩前,把赵泰这个宠得无法无天的儿子,再次从亲王降为郡王,如今只是濮阳郡王。

    赵泰如果还想当亲王,就只有靠赵峥了。

    程幼佳心里五味陈杂,姚姝从灵前出来,程幼佳的目光偷偷地追随着姚姝,微微偏了头朝殿门外看去。花树旁边,一觉赤huáng sè的袍角,除了赵峥,谁都没有资格用这种颜色。

    他竟然来这里迎她。

    姚姝出了殿门,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听到姚姝轻声问赵峥,“你怎么来了啊?”

    撒娇的语气,没有用敬语。

    赵峥也不生气,同样柔声对她说,“担心你,过来看看,累了就歇会儿,孝顺也不是在这上头,别把身子累垮了!”

    两人相携离开。

    隔了老远,程幼佳看到赵峥牵着姚姝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她的视线之中。

    顿时,程幼佳好似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颓废地歪在了地上。

    她不由得想到,她上一次看到赵峥,是在东宫里。他带了左武卫的人去收拾孟氏兄妹俩。孟恬跪在他跟前求饶,他微微勾起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可他眼中神色是那么残忍,那时候程幼佳不小心看到,吓得双腿都在打颤,也明白,这个男人怕是把自己几辈子的温柔都只给了那一个人。

    他说,“原本你死与不死,与本王并不相干,可我答应过她,要让你去死的!”他声音轻如鸿毛,可听起来,好似从九幽地狱吹来的寒风,“去,死在太子手里,要轻松一些!”

    程幼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可以肯定,能够让他这样一个人,心心念念记住的,除了姚姝,还会有谁呢?

    程幼佳突然很想知道,荣登大宝之后的赵峥,将来要如何宠姚姝,后宫里,添人进口后,姚姝要如何忍?

    三个月后,新皇下旨,册封元妃傅姚姝为皇后,那天的典礼非常隆重,大明宫外的东西两路,文武大臣跪伏在两侧,在礼部官员的指引下叩拜,口中称呼“皇后娘娘千岁”,那庄严与肃穆,无比壮观的场面,岂是人间寻常繁华能够比拟的?

    赵峥穿了衮冕,站在台阶上,姚姝穿着袆衣,戴十二龙九凤冠,朝台阶上走去,赵峥快走几步,下来牵起姚姝的手,紧紧握着,他低头看姚姝,她粉嫩的脸,因天热,衣冠厚重,而沁出的汗水,不由得格外心疼,“我原想着,到了这时候,天气应该要凉快一些,不会让你受罪!”

    这世间,还有哪个男人,在把天下尊荣送到你面前的时候,还担心你捧着会胳膊酸软呢?

    姚姝眼中热气氤氲,她伸出手,在满朝文武面前,紧紧地抓住赵峥的衣袖,撅起嘴,娇滴滴地喊一声,“表哥!”

    一如从前,他们最初相逢的时候,这么多年,她在他的掌心里,从未长大!

    (全文完)

    134.番外一 帝后和小王子

    赵恕三岁的时候, 有一天早上,他和爹爹娘亲一起吃早膳的时候, 苏嬷嬷刚刚端上来一碗粥, 娘亲正要舀一口喝, 突然就伏在桌案上大吐起来。然后, 一直喜欢给他开苦药的那个沈医官爷爷就来了。

    爹爹看上去很紧张,守在娘亲身边,让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生怕娘亲是得了什么重病。

    沈医官爷爷给娘亲把脉, 好半天, 才起身, 向爹爹行礼恭贺, “恭喜皇上, 贺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赵恕不知道有喜是什么意思,但看到爹爹傻乎乎的,不知道是喜是悲的样子, 赵恕有些担心, 跑了过来,钻进娘亲的怀里,“娘亲, 有喜是什么?儿臣也想要有喜!”

    阖宫的人都笑起来了, 连沈医官爷爷都忍不住, 捋着胡子笑起来, 轻咳一声,“殿下,有喜的意思是,皇后娘娘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宝宝,殿下马上就有一个弟弟了。”

    赵恕高兴坏了,也不计较宫人们刚才对他的嘲笑,他想到,偶尔被舅舅带出宫,前往靖北侯府,侯府里,他的表哥傅暄就有个弟弟mèi mèi,还有好几个,每天都陪他玩。

    而他一个人在宫里,根本就没人陪着玩。

    他每年都要在靖北侯府住好些日子,好在爹爹和娘亲根本不限制他出宫,但必须是外公或是舅舅来接他,他才能出宫。

    现在,他要有个弟弟了。

    “啊啊啊,太好了!”赵恕学着自己爹爹的样子,小小的胖手指头举起来,朝着阖宫的人画了个圈儿,“汤圆,传本王的旨意,今日在关雎宫伺候的,统统有赏!”

    沈医官爷爷愣了一下,他看着只有三岁的小人儿,个子不及他爹爹的大腿,一身宝石蓝的袍服衬得人精致如玉,叉着腰,指点江山的样子却是气势十足。

    沈医官跪了下来,“恭喜陛下江山后继有人!”

    沈医官一辈子靠一身医术吃饭,从来不巴结人,这一次,他是真心实意的,他心里很高兴,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国家的希望更让人开心的了。

    赵恕根本不懂事,但他身上有着小狼的野性,王者的霸气,还有稚嫩的仁者之风。

    赵峥哈哈大笑,汤圆还在看他的示下,他不动声色地点头,把赵恕抱在怀里,无不自豪地道,“朕的儿子,自然是肖朕的。”

    三岁,小小年纪,就懂得打赏人了,关键是,这睥睨的气势,实在是惹人喜欢。

    只是,晚上,爹爹回来,他也留在关雎宫,一家三口吃饭。爹爹好像很生气。娘亲总是吐,吃不下,爹爹发了脾气,说御膳房的人,不知道好好伺候。

    他看到娘亲眼圈儿都红了,赵恕心疼得不得了,把爹爹推到一边,很生气,也跟着哭了,“爹爹,你说了要对娘亲好的,不惹娘亲生气的,你说话不算数!”

    晚上,他在娘亲的榻上睡着了,听到娘亲和爹爹说话,他又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听到娘亲哭着说,“我知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只是个亲王,可现在,你是九五之尊,我如今又有了身孕,那些人怎么会放过你?”

    “不知道有多少女子,等着占我的位置呢!”

    他吓了一跳,娘亲的位置被人占了,那他呢?赵恕很害怕。

    他偏过头,看娘亲和爹爹,看到爹爹很伤心,搂着娘亲一下下抚摸她的后背,“这几年,你一直想要给恕儿添个弟弟或是mèi mèi,是我没有同意。一来,你生产完恕儿之后,身子骨不好。二来,也是防着今天。”

    “遥遥,我赵峥再也不是三年前刚刚登极的人了,三年,我就等着这一天。你别瞎想,好好养胎,我答应过你的,就一定会做到,如若不然,我要今天的位置,又有何用?”

    “可我还是很害怕!”赵恕看到娘亲紧紧搂着爹爹,“呜呜呜,我宁愿你还是吴王,我甚至还想回到我们没有成亲前,这样一来,我就不会担心有人会来抢你。我不想变成一个妒妇,越来越丑陋,你越来越不喜欢我,厌弃我,表哥,要是那样的话,我宁愿,宁愿死了,再也不活过来。”

    “胡说,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爹爹看上去比娘亲更害怕,他用自己的嘴堵住了娘亲的嘴,赵恕觉得,好羞羞啊!

    娘亲后来被爹爹哄好了,他被爹爹抱到了偏殿里睡。

    第二天,苏嬷嬷进来说,外祖母让外祖父来接他去靖北侯里住些时日。他想到,一定是娘亲肚子里有了小宝宝,现在身体也不好,心情也不好,外祖母怕娘亲照顾不了他,才要把他接出去。

    他有些舍不得离开娘亲,搂着娘亲的脖子,“娘亲,孩儿要照顾好您,不能让那些坏女人来抢娘亲的位置,爹爹要是对您不好,孩儿要帮您教训爹爹!”

    娘亲笑起来了,孔嬷嬷在旁边说,“殿下真是好样儿的,殿下懂得要照顾娘娘了,娘娘要放宽心!”

    爹爹下早朝回来了,听到之后,气得不得了,指着他的额头骂他,“从小不学好,就学些油嘴滑舌的,哄你娘亲高兴!”

    爹爹今日的脸色好像很好了,他也似乎有些看不惯赵恕,催他,“你外祖父在宫门口等你,还不快点收拾了过去,你还让你外祖父等你多久?”

    他老远看到外祖父,他最崇拜外祖父了,外祖父很厉害,可以把马槊抡得飞起来,几个舅舅合起来都不是外祖父的对手,舅舅的志向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打败外祖父,他觉得,他可以立下志向,有朝一日能打败舅舅。

    最让他高兴的是,他又可以和表哥表弟们一起玩了,还有湖阳姑姑那里有很多好吃的点心,没有人会在他身边耳提面命地说,吃多了甜食,会长成小胖子的。

    在侯府里下了马车,赵恕就被外祖父顶在了肩头,进了侯府的大门。

    他最喜欢外祖父把他顶在肩头了,他会觉得自己比别人高了那么多,比所有人都要高,他最喜欢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了。

    外祖母迎了出来,欢喜地把他搂在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我的小乖乖,外祖母可想你了!”

    他看到小表哥在旁边向他羞羞脸,他哼了一声,他知道小表哥其实很羡慕嫉妒的。果然,暄表哥就挤了进来,硬是挤在他和外祖母的中间,“祖母,祖母,上次您床上那床缎被,其实是恕哥儿用剪子剪破的,他用一把爹爹做的弓箭收买我,让我不要跟祖母说。”

    果然,外祖母的脸色就变了,赵恕很恼火,“暄哥儿,你是男子汉吗?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难道是女人不成?你答应了我不告诉外祖母的,你现在出尔反尔!”

    “你才笨呢,你傻不傻?你能够用一把弓箭收买我,难道我就不能扭头出卖你吗?”傅暄很瞧不起赵恕,“你果然太天真了!”

    “好啊,你敢说我天真,我要你看看,你不天真是不是就有用?”

    赵恕就朝自己表哥扑了过去,表哥比他大了一岁,可两人个头都差不多,赵恕又稍微胖一些,两人就滚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哎哟,我的天,这真是……,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赵恕听到外祖母在着急,他手稍微慢了一点,脸上就被傅暄揍了一拳,他顿时哇哇大叫起来,朝着傅暄的下巴也是一拳走过去,脚在地上一蹬,把傅暄压在地上,两人也没有多少章法,胡乱地揍,看得他外祖父在旁边呵呵地笑。

    后来两人都打得累了,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舅母,也是他姑姑就跑出来了,看到两人土人一样,就狠狠地啐二人,“见面就打,见面就打,我看你们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一个吻引发的一场斗殴案就到此为止。

    转眼,傅暄就带了他去找其他的几个表弟玩,他们在湖阳姑姑的院子里打仗,湖阳姑姑还是那么年轻,抱了她的第二个儿子,坐在院子里的香樟树下,姑父,也是赵恕的舅舅在旁边护着他们母子俩,不停地递茶递水的,殷勤的不行。

    赵恕看不过去了,就跑过去怼自己舅舅,“我爹爹说,围着女人转的男人都是没出息的,姑父,难怪爹爹不肯给大官你做,将来我也不给大官你做!”

    他看到姑父好像有些伤心,哀怨地朝姑姑看一眼,他就想,姑父是不是后悔了,紧接着,他看到姑姑和姑父一起放声大笑,他听到姑姑说,“我听说,这一次皇嫂有了身孕,朝中大臣们那些待字闺中的闺女们都坐不住了,不知道皇兄准备怎么处理呢?”

    父皇登极后,封了湖阳姑姑为长公主。

    听到这里,赵恕有些担心,好在很快,傅镌舅舅就跟他解惑了,“你不用担心,皇上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些女人想进后宫,不过是想搏一搏,如今皇上连他们的后路都断了,她们估计会歇了这心思。”

    过了几天,赵恕还很想回宫呢,谁知道,外祖父就不让他回了,把他带去了长安城外的庄子里。那里是舅舅的庄子,修了别院,比长安城的靖北侯府不知道要精致多少。

    他从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谈话中明白,外祖父辞了所有的差事,已经乞骸骨了,准备归隐山林,说他是外戚,不宜在朝中担当重任,不能留给人外戚专政的把柄。就连舅舅,都只领了京卫指挥使的差事,一心练兵,可没有任命武将的权利。

    他听说,父皇已经下了旨意,所有被选进宫的女子,其父若有官职,一律辞官,其兄不得在朝中担任要职,要以皇后家族为榜样,如今傅家除了傅钰,几乎无人在朝中任要职,连其他的几个舅舅,除了傅镌外,均是外放。

    那些大臣们,顿时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后来又听说皇族中有几个王爷,或是王爷世子到了议亲的年龄,皇帝命令皇后挑选几个贵女用来指婚,那些大臣们开始纷纷嫁女。

    谁都想攀龙附凤,可这龙或是凤不但不能赐予荣耀,反而还要喝人血,吃人肉的话,那就太吓人了。

    也有那不怕死的进了宫,听说往父皇身边凑,结果被父皇一脚踢到了荷花池里,差点淹死,还得了个恶名,勾引君王,被逐出宫,连嫁人都难后,就再也没有人有这心思了。

    赵恕明显看到外祖父和外祖母放下心来,过了几个月,等赵恕快要满四岁的时候,他听到宫里的人来报喜,说他的娘亲给他生了个mèi mèi,说长得很好看,他闹着要回去,他要回去帮娘亲带mèi mèi,可外祖父不肯让他回去。

    他如今开始启蒙,开始学骑射。

    他只有在爹爹和娘亲生辰的时候,才会回宫去,好在爹爹和娘亲总是惦记他,爹爹每个月都会偷偷出宫来看望他,晚上还会和他一起睡,早上陪他练功,会考究他的功课,他要学得不好了,爹爹会惩罚他,但了不起捏他的脸蛋,会说,“恕儿,爹爹一直盼着你长大,盼着你学好本事,你不能让爹爹失望。”

    他八岁那年,娘亲给他生了对双胞胎弟弟,他听说双胞胎都长得很像,可等他弟弟长大了的时候,他才发现,根本不是,一个长得像爹爹,一个长得像娘亲,根本看不出来是双胞胎,他好失望啊!

    后来,他十三岁回了宫,双胞胎弟弟就被送到了外祖父这里,这里早有教经史子集的师傅,外祖父亲自教武艺,还有表兄弟们陪着,他离开的时候,很不舍,他看到外祖父两鬓添了白发,外祖母脸上多了皱纹,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做到答应外祖父的那些,将来做一个明君。

    他十六岁生日那天,父皇将他立为皇太子,三个月后,父皇颁布诏书,将皇位传给了他。又半年,他对政事理得刚刚顺手了一点,父皇就搬出了皇宫,住进了玉山脚下的兰亭乡君府邸,当年他的皇祖父天佑帝封母后为兰亭乡君,将封地定在蓝田县,这里起了府邸,如今被换了名字,依旧是关雎宫。

    他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吴王府有一座关雎殿,后来,皇宫里又有关雎宫,如今父皇把蓝田县这里的宅子又换成了关雎宫。

    他记得,第一次学《诗经》,第一首诗就叫“关雎”,其中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在想,不知道当年父皇是如何追求母后的呢?他这一生,首要是做个明君,其次是得一女子,一生珍重,一生珍藏,像父皇待母后一样。

    135.番外二 豫章

    豫章第一次看到傅钰, 是在宏微殿里。那时候, 傅钰来拜见姑祖母皇太妃。

    皇太妃是妙人儿,在新唐是个chuán qi。豫章看到傅钰在皇太妃跟前, 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可还是跟个孩子一样。皇太妃对傅钰嘘寒问暖, 问他一些外面的事, 他就把南边的一些事说给皇太妃听,皇太妃明显很高兴, 把傅钰搂在怀里,那份亲情,几乎要让豫章流泪了。

    她后来也流泪了,晚上,她躺在宏微殿的偏殿里,她在床上辗转反侧, 想到自己的这一生,很小的时候,她就没有了父亲, 她父亲是隐太子, 兄弟萧蔷,皇位之争, 他死了。

    母亲用一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只留下她和哥哥。

    他们的母亲是皇太子的侧妃, 并非是嫡出, 保住了性命。很小, 哥哥就告诉她,不要想着报仇,他说,投胎于皇室之中,就是前世的诅咒,皇室中皇权倾轧,没有是非对错。

    或许,正是因为此,哥哥才会活下来,她也才能活下来。

    二叔对他们很好,封了哥哥为河间郡王,她被封为郡主,该有的优待,并不少。只是,哥哥的身体好像一直都很差,这让她很担心,她的亲人只有哥哥了,要是没有了哥哥,她在这世上,就是一个人了。

    她不由得想到姚姝。她想到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说公主是最受宠的,可她却觉得,湖阳哪怕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比起姚姝来,差得远了。

    而她,更是比不上。

    是怎样幸福的家庭,才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呢?

    很快,豫章就没办法去和别人做比较了,更差的命运还在后面等着她。她在皇太妃的宫里听到了消息,吐蕃的丞相来了,要为吐蕃的国王求娶新唐的公主。

    听说吐蕃的国王有好几个妻子,都是别国的公主。

    高原上的野蛮人,竟然也妄想新唐的公主,比起想吃天鹅肉的癞□□,豫章觉得,他们这些想法更是离谱得很。

    只可惜,新唐的君臣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这是很光荣的事,证明吐蕃的国王有向新唐臣服的诚意,而这份诚意来源于新唐国力的雄厚。

    奶嬷嬷说,陛下不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那些连穿衣吃饭都不会的野蛮人,而如今,皇族之中待嫁的郡主虽然也有两三位,可别人都有父兄护着,而她没有。

    哥哥自身难保。

    奶嬷嬷说让她去求皇太妃,她去了皇太妃那里,却根本没办法开口。

    皇太妃是个睿智的人,看出了她的心思,却并没有说,她也就知道,她就算是开口说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

    皇太妃能够在宫中如不倒翁一样,屹立不倒,就是因为,她从不干涉朝政。

    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才能够活得长久。

    她不能没有自知之明。

    她忍不住流泪,听到皇太妃叹气,很快,宏微殿的内侍总管跑了过来,说是含章殿里,靖北侯世子大放异彩,以少年巍巍之气压住了吐蕃使者团,皇上大为高兴,说我新唐少年威风凛凛,将来新唐不愁万国来朝,也拒绝了吐蕃的请婚,说我新唐的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受新唐供养,岂能去那高原之上受风霜摧残,岂不是把她们送上绝路吗?

    “朕舍得,朕的百姓也不会舍得!”

    豫章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她再见到少年的时候,一颗心再也压抑不住地跳动。她分明看到,她偷看他的时候,他也飞快地梭过来一眼,她分明看到,他们的目光相撞的时候,她羞得抬不起头来,而他的耳根也红了。

    她觉得,哪怕以后什么都不会发生,只要有这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她这一辈子也不算白活。

    她是多么多么渴望这种被人守护的感觉,多么贪念这种被人护在羽翼之下的安全感,多么奢望一生都被人这般把困苦险恶挡在身前,不令她受任何颠沛流离。

    但她知道,这都是奢望,湖阳对傅钰的觊觎,几乎满长安城都知道,湖阳公主有多么仰慕靖北侯世子,满朝文武都清楚,皇帝不止一次表达想和靖北侯成为儿女亲家,她也都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藏了心思,带了一点小意巴结姚姝,她知道,傅钰把姚姝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而姚姝很明显不喜欢湖阳。

    春日里,草长莺飞,桃红柳绿。

    皇太妃摆驾去了姚姝的乡君府邸,就在蓝田县里,玉山脚下。她住在皇太妃的宏微殿里,皇太妃便带了她一同前往,一起去的,还有湖阳。

    傅钰是翊麾校尉,负责行防,带了护卫,保护皇太妃的安全。

    她和姚姝坐在马车里,车窗帘子不时被风撩起一些,她透过那一点点缝隙朝外看去,看到傅钰穿着盔甲,骑在马上,春风拂过少年精致的眉眼,那般英武,哪怕马车帘子被吹得贴在了窗户上,她的目光似乎能够穿透车帘子,能够看到他英姿勃发的样子。

    她这点心思,被姚姝看在了眼里,她听到吃吃的笑声,一扭头,看到姚姝掩着嘴笑,顿时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豫章姐姐,你别害羞啊,我知道我哥哥是最好看的,和赵峥表哥一样好看,你偷看他,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了!”

    豫章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她看到姚姝并没有嘲笑她的意思,更没有看不起她,而是在陈述一件实事,她也缓过气来了,笑着捏了姚姝的脸蛋,“你这小东西,你哥哥和三哥一样好看,都是最好看的,是不是你也喜欢看三哥?”

    姚姝却是大大方方地承认,点头,“是啊,赵峥表哥是最好看的,我当然喜欢看了,豫章姐姐,你是不是看上我哥哥了?”

    豫章顿了顿,还是摇了摇头。

    姚姝其实很聪明,她想到了什么,也不再问,她掀开窗帘子,喊了外面傅钰一声,“哥哥,去了蓝田县,你要去给我们买胡屠户家的卤猪头吃,好不好?”

    傅钰看过来,目光重重地在豫章的脸上落下,别有深意,豫章低下了头,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窃喜。

    他们到了蓝田县,晚上,在姚姝的院子里,沐浴后,正在窗前下棋看书,傅钰进来了,手里提着卤猪头,还是热的,让人热了甜甜的酒酿过来,里面打了鸡蛋花,三个人在月下小酌,吃卤猪头。

    后来,是怎么开始的?豫章有些不记得了,实在是,她太过激动,只记得,她和傅钰一起在窗下下棋,姚姝在旁边观棋,后来她困了,就去睡了。

    她送傅钰出门,到了门口,傅钰转过身来和她道别,看她低着头,突然之间就上前拥抱了她,又捏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回头我请皇上赐婚!”

    豫章一直都知道,傅家的人总是很坦然,做事也很霸道,她什么都没有说呢,傅钰怎么就笃定,她一定会答应呢?

    她想不明白,乳嬷嬷告诉她,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只要看中了女人就行,至于女人看不看得中男人,男人不在意。

    可豫章却在心里说,她是在意的,她也是愿意的。

    第二天,姚姝带她们去河边钓鱼,傅钰也去了。她害怕蚯蚓,不会给鱼钩上饵,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又不敢喊傅钰。谁知,傅钰一直在关注她,走了过来,从她的手里拿过钓竿,帮她把鱼饵上了。

    湖阳也想傅钰帮她,傅钰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到湖阳喊她,跟姚姝说了一声,“我先去姑祖母那里瞧瞧,回头来接你们,仔细一些,别掉湖里去了!”

    附近,有傅家的家将在,也不用担心。

    湖阳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热嘲冷讽。

    后来,她带来的宫人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顿时脸色大变,等傅钰来接她们的时候,她说豫章赶跑了她的鱼,狠狠地一耳光掴在了豫章的脸上。

    豫章被她打懵了,嗫嚅着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受过很多气,她都忍了下来,但这一次,当着傅钰,她这么没脸,她觉得受不了。

    一气之下,她就朝湖里冲,傅钰扑了过来,一把拉住她,自己扬手就朝湖阳的脸上扇了过去。

    轮到湖阳被打懵了,她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置信,她看到傅钰紧紧地箍住豫章,豫章先是在他的怀里挣扎,回过神来后,就抱住了傅钰的腰身伤心地哭了起来,湖阳就悲愤地指着二人,“你们,你们果然做了不要脸的事,别以为别人不知道,昨天晚上就有人看到了,你们,你们……呜呜呜,傅钰,我恨你,恨你!”

    豫章觉得,自己没脸活着了,昨晚,居然被人看到了。

    后来,湖阳被傅钰直接送了回去,而豫章,心里虽然担忧回宫之后日子难过,可在蓝田县的这些天,傅钰对她很好,她就觉得,生活里充满了希望。

    姚姝私底下打趣她,喊她嫂子,她就跟姚姝说,“皇上不会答应的,我知道,不会的。”

    姚姝却根本不当一回事,一摆手,豪气地说,“你别担心了,我从来没有看到,我爹爹和我哥哥还有得不到的,你知道吗,你去跳湖的时候,我哥哥吓得脸都白了,我知道我哥哥对你上心了,你就安心当我的嫂子!”

    傅钰对她上了心,连带皇太妃都护着她了,为了护着她,把湖阳箍得紧紧的。

    宫里,几个皇子们开始你来我往,靖北侯府为了避嫌,准备把傅钰支到江洲去。她一向都知道,靖北侯府很能趋吉避凶,她也能理解靖北侯府这种做法,可皇上还没有赐婚,她怕等不到傅钰回来。

    她好几晚上都睡不着,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傅钰走之前两天,靖北侯进了宫,不知道和皇太妃说了什么,出宫的时候,竟然把她带了出去。

    靖北侯竟然要她跟着傅钰去江洲。

    聘为妻,奔为妾。

    她却觉得,如果做傅钰的妾,她也是愿意的。她虽贵为郡主,可若是宫里不把她当回事,她又是哪门子郡主呢?

    临行前,圣旨下了,或许皇上也怕皇室蒙羞。

    而靖北侯府是不是也算计到了这一点,才做出这种“逼迫”的事?不管怎么说,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她从未想过傅钰是如此守礼,他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傅钰除了偶尔搂抱她,尊敬她,从未对她做过任何非礼之事。她安心也会有些失落,觉得傅钰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她。

    她是看到过姚姝和三哥之间的相处的,三哥哪里是在宠他喜欢的女人,分明是在养一个养不大的女儿呢。

    可傅钰真的很关心她,他是靖北侯世子,江洲也有不少女孩子会心仪于他,找各种理由往姚宅跑,可傅钰从未给她们任何机会,每每都让她出面招待。

    她分明是个女主人。

    新婚之夜,她才知道,江洲那段时光是多么美好。

    傅钰跟野狼一样,而她只是他按在利爪下的一只白兔,他丝毫不怜惜。chu yè如此,后面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均是如此,他总是找理由说,母亲又不会给她立规矩,晚上辛苦一些,早上起得晚一些就好。

    或许就是如此,后来,婆婆竟然让他们在紫薇院设了小厨房,她实在是起得迟了,连承香院都可以不去。

    婆婆是真的好,阖府之中,没有人敢瞧不起她,后来她有了孩子,婆婆又把中馈给了她,有时候老夫人给她没脸,婆婆都会护着她。

    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像是淌着蜜一样,让她有种在梦中的感觉。

    三年抱了俩,长安城里,不知道有多少贵女羡慕她。

    一开始怀孕的时候,她很害怕,生怕婆婆往她屋里安排人。当初她备嫁的时候,嫂子也给她陪嫁了两个姿色好的丫鬟。谁知道,傅钰却说,他不喜欢丫鬟们在屋子里进进出出,他回来,所有的下人们都要退出去,他只要她一个人服侍。

    她高兴,可如今,她高兴不起来了。

    她每一天都战战兢兢,一直到了三个月的时候,傅钰说,他问了沈医官,三个月只要小心一些没事。她没有回过神来,傅钰就进去了,她顿时羞得厉害,傅钰很小心,后来他又有很多新的法子,让她伺候,一直到她生下长子。

    她与傅钰之间关系很亲密了,等她怀第二个的时候,她有一次在夫妻事后问起,傅钰说,公公发话了,傅家男子,四十无子才允许纳妾,他这辈子和妾室通房什么的,是没有缘分了。

    他婚前就没有通房。

    她生了长子,又有了孩子,傅钰的确是不能纳妾,也不能有通房了。

    一时间,她眼泪都出来了,抱着丈夫的胳膊心里暗暗下了决定,她这辈子,必定要好生经营侯府,相夫教子,要不然她会得报应的。

    136.番外三 侯 爷

    那年开了春, 海棠开得红艳艳的一片。

    普济寺的海棠是整个江洲最好的, 每年春日里,她都喜欢去看普济寺的海棠, 看一簇簇的花儿在枝头开得热热闹闹, 一朵朵垂下来, 好像害羞的小姑娘, 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早就及笄了,只等着孟家的表兄来娶, 嫁衣都绣好了一半,很快就要出阁了。她求了祖母,跟着几房婶婶,还有姐妹们一起去普济寺上香,她知道,这或许是她做姑娘的时候, 最后一次出门了。

    她记得那日,出了姚府,一路上春光明媚, 她和堂姐偷偷地挑开帘子朝外看, 街上人头攒动,明明知道自己已经是待嫁之身, 这么做很不合适, 可她依旧是不舍得放下帘子。

    她喜欢江洲的山, 江洲的水, 江洲的风土人情, 她要是嫁给了孟家表兄,不是回山东就是去京城,她舍不得离开。

    父亲已经老了,父亲膝下就只有她一个,她要是远嫁,谁又来照顾父亲呢?

    大房的伯母好几次都在她面前说,让她说服父亲在近支中找个堂兄弟过继过来,好继承香火。

    她也和父亲提过,可父亲说,他是攒了些,还有母亲留下来的嫁妆,都是给她的,他还说,儿子女儿不拘什么,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香火什么的,不过是活着的人舍不得死,又不得不面对,才给自己找的一点念想。

    她当时就哭了,父亲其实是不想把他和母亲攒了半辈子的,给了旁支,只想留给她,才找出的这个由头!

    可谁敢说父亲说的不对?父亲是一代大儒,就是当今的皇帝都不得不给父亲脸面,谁敢说他说的不对呢?

    就是如此,族里对父亲才意见很大,但慑于父亲的威望,不得不在父亲跟前做低伏小。

    她突然就想,这家族中,虽说骨肉亲情,其实也没多少意思。

    普济寺的阳光似乎都足一些,佛门净地,一进去就让人心安,她一路上不好的心思也都淡了。

    上了香,婶婶们累的不行,几个堂姐也抬不起腿,去了厢房休息。

    她随意一人,朝后面的海棠林走去,有风吹过,落英缤纷,下了一场花雨,如同天雨散花一般,美得惊心动魄。

    不知不觉间,她就往里多走了几步,林子里很冷,身边的侍女示儿回去给她拿披风,嘱咐她不要再朝里走了,怕有危险。

    她一开始听了的,后来,就不知不觉,一下子走到了林子尽头。

    她听到了示儿的喊声,正要应,又听到了一个草垛后面传来浅浅的□□声,很痛苦,她起了怜悯之心,那声音好像有召唤人魂魄的魔力,她不由自主地就走了过去,偷偷地一看,一个男子浑身是血地在草垛上挣扎。

    “壮士,你怎么了?”

    这时候,她已经听不见示儿的声音了,眼中只有这么一个男子,他眉眼刚毅,一双亮得如暗夜星辰般的眸子里,布满了血丝,带着警惕的神色看着她。他身上好几处伤,也不知道被何种利器刺得,在流血,把他身上的甲胄都染红了。

    她当时很害怕,却又很担心,他这么流血,很快就会死去的。

    她根本就忘了,自己有婚约,和一个外男在一起非常不妥,更是忘了自己独自一个人,哪怕这男子受了伤,想要伤害她也是手到擒拿的事。

    她看这男子,身上有伤,还穿着甲胄,更是把伤口弄得裂开,便帮着男子把甲胄脱了,又要扶着这男子去找庙里的弘一方丈,“方丈的医术很好,他会救你的!”

    她胡乱地给男子包扎伤口,男子的气息越发不稳,身上像是着了火,最后他眼一闭,便将她压在了草垛上,她就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极为愚蠢的事。

    她吓得哭了起来,看男子扯掉裤头,拼命求饶,可男子根本不理会,“我会对你负责,我不得不这么做,你救了我的命,我会对你负责,我无妻室……”

    后面说了什么,她根本不记得,她只觉得身上被撕裂般的疼,男子根本就没有章法,扣住她的腰,拼了命地顶,她身上像是被一根铁钻头在钻一样,她疼得难受,求饶,男子只把她的身体往他身上扣,毫不理会。

    她呜呜呜地哭,末了,男子总算是歇了下来,她看到他眼中的血丝散了,气息也稳了许多,她才知道这男子怕是被人下了见不得人的药。

    她原本恨他,可他细细地帮她把衣衫整理好,把一枚玉佩塞到她的手里,问她的名字,她就连恨都恨不起来了。

    她听到了示儿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何,她害怕被人知道,就捂着脸跑了。

    她听到他在身后说,“你不说,我也会找到你!”

    她见到示儿,示儿吓了一跳,她骗示儿说自己摔了一跤,身上都是脏污,示儿怕被婶婶们知道,用斗篷遮住她回了厢房,偷偷地帮她换了衣服。

    她后来想去看看那男子在不在,有没有死,她连他名字都不知道,她捏着玉佩,神魂都散了,只一心惦记着那男子,想象他的长相,还有他做了那事后,面上的愧疚,对她的心疼,她就觉得,一颗心都化了。

    没几天,表兄来了,来见她,四下无人时,要牵她的手,她躲开,以未成婚为由,不遂他的意。

    那时候,她不由得想到,她要嫁给这样的人吗?

    他一双眼睛黏在她的身上,和那男人中了药后,依旧清澈坦荡,哪怕要强迫她时的眼神比,她都觉得恶心,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她不想嫁给表兄,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她的月事推迟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妥了,她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在碰嫁衣,看到堆在榻上的那一堆红,她有种要拿起剪刀剪了的冲动。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心里在想,大不了这辈子就一个人,不用嫁到山东去,也不用跑到京城去,被欺负了都没有人帮忙撑腰。陪着父亲,抚养这孩子,挺好的。

    她被诊出怀了孕,家里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好似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谋逆造反一样。

    很快,就听说了,和孟家表兄的婚事,换成了堂姐。堂姐小时候订过亲,因未过门,堂姐夫就过世了,婚事耽搁了下来。

    她松了口气,这样很好啊!

    她在花园里荡秋千,坐在秋千上,慢悠悠地晃荡,孟家表兄居然来了,说他不嫌弃她,让她作为滕妾一起到孟家,他愿意抚养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呢?

    她一辈子不与人作妾,她要是这么做了,她父亲的颜面情何以堪?

    她宁愿被那人婚前玷污也不可能会与表兄作妾的。

    她被逐出了家门,父亲护不住她,很快就老了,慢慢地精气神都没了。她跪在父亲跟前求父亲原谅,父亲却说,这不怪她,没有人能够选择自己的命运。

    她说,其实她不喜欢表兄,不想嫁给她,如今这样,她很好,哪怕离开孟家,她是孟家的女儿,横竖是要离开的。

    父亲说知道,说孟氏不是良配。

    父亲因为她,因为要和家族打官司,耗尽了心血,最后总算是如愿把名下的财产都给了她。

    她在江洲,在离普济寺不远的地方买下了宅子,后来孩子出世了,是个女儿,她看到女儿的第一眼,泣不成声,觉得这辈子,他再也找不到她也没什么了。

    他怎么找得到她呢?

    姚家把她的事瞒得严严实实,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女儿是遗腹子,她觉得其实这样也好。

    她名声已经不好了,就算他愿意要她,谁知道是妻还是妾,他要是说要她为妾,她要多委屈?

    她害怕自己忍不住会答应。

    女儿一天天长大,会问她,她为什么没有爹爹,她不是没有想过凭着那枚玉佩去找他。可天下之大,她又要往哪个方向去找他呢?

    每年的春日里,她都带着女儿去普济寺,可她一次都没有再遇到他了。

    渐渐地,她淡了这心思。

    当她差点出了事,在翠微院里,她正要咬舌自尽的时候,他出现了。她看着他眉眼熟悉,可听到他身边的人喊他是侯爷,她就觉得,就算他们再次相遇又如何?

    如今,她是死了丈夫的寡妇,而他是侯爷。

    侯爷有多大,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家里必然会有妻妾,她能够谋求他身边什么样的位置呢?

    她没想到,他也认出她来了,对她势在必得,她心里既喜又悲,觉得这一生,上天待她实在是刻薄。

    她连宁愿没有遇见过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拿出了那枚玉佩,又跟她说,他没有妻室,要娶她的时候,她想要痛哭一场,她在想,必然是父亲在天有灵,才会让她的命运峰回路转。

    她明知道进侯府必然会有很多不得不面对的苦难,可她还是想要为女儿谋一场富贵,也为她自己,夜深无人的时候,她也会想到那一日,在草垛上,他像是一头狼一般扑向她,把她拆吃入腹。

    一直到如今,她有了镇哥儿,镇哥儿已经大了,他依旧说,他喜欢听她婉转的声音,会要了他的魂一样。她多少次说,下一次忍着不哭,最后还是不得不告饶,在他的身下啼哭,嗯嗯呀呀地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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