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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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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让老爷担心了。”说着看向夏浅汐,狐疑道,“汐儿,你怎么也来了,今日不是要给你招赘吗,千万不要为了我而耽搁了。”

    夏浅汐坐在床边,抚着周氏的胸口为她顺气,“汐儿早一日成亲晚一日成亲不打紧的,什么事都没有您的身体重要。”

    夏立德在房里照看了好一会才离开,夏浅汐握住周氏的手,感激道:“谢谢娘。”

    周氏笑道:“娘知道你不想跟世子再生瓜葛,就装病来了这么一招,暂且揭过去了。你是娘的亲女儿,娘当然要向着你,处处为你着想了。”

    “娘。”夏浅汐娇嗔一句,低头依偎在周氏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啦啦。

    ☆、霸王餐

    “跪下!”靖南侯南宫珏立在祠堂正中,看向堂上供奉的祖宗牌位,对身旁的南宫弦道。

    南宫弦撂袍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笔直。

    “你可知错?”南宫珏冷声道。

    南宫弦挺起胸膛,神色坦然:“儿子做错何事,还请父亲明示。”

    “我问你,你为何私自参加什么招赘大会,求娶的还是个低贱商贾人家的女儿?”南宫珏脸色一变,显出几分怒意来,“你是靖南侯府世子,身份尊贵,又是皇上看好的栋梁之才,前途无可限量,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就算迎娶公主,我堂堂靖南侯府也配得起。”

    南宫弦正色道:“回禀父亲,东林街上夏府嫡女夏浅汐,是儿子心爱之人,她德容兼备,兰心蕙质,是这世间最好的女子。”说着他向南宫珏叩首一拜,直起身道,“儿子此生非夏浅汐不娶,还请父亲成全!”

    “你,如此冥顽不灵。”南宫珏气道,“来人,取我的鲛皮软鞭来,今日本侯要在祖宗面前实行家法。”

    门口的家丁领了命,不一会儿折返回来,向南宫珏呈上一条乌黑的长鞭子。

    南宫珏持鞭在手,寒着一张脸问他,“爹不管你跟那女子到了何种地步,今日你在祖宗面前认个错,发誓以后不再与那女子来往,爹就既往不咎。”

    南宫弦不以为然,坚定道:“就算被父亲打死,儿子的心意,断不会改。”

    “区区一个商贾之女,就把你迷得失了心智,你不配做我南宫珏的儿子。”南宫珏手上的鞭子一挥,似长了眼睛般精准地打在南宫弦的后脊梁骨上,痛得他眉头拧巴成一个川字,却咬着牙不肯哼出声来。

    “老爷,住手。”南宫珏的原配夫人顾佩蓉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按上南宫珏握着鞭子的手,哀求道:“老爷息怒,阿弦犯下什么错事,咱们坐下来好好说,不要动起干戈,这鲛皮鞭子力道狠厉,挨上几鞭可是要出人命的啊!”

    南宫珏转脸看向顾氏,痛心道:“夫人,你可知你这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他竟然跑到人家家里,要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如何教我不气!”

    “竟有此事!”顾氏满脸惊讶,片刻晃过神来,给南宫弦使眼色,“阿弦,快跟你爹磕头道个歉,你爹念在父子亲情,定会原谅你的。”

    南宫弦面沉如水,大声道:“儿子没有错,为何要认!”

    “好啊,事到如今,你还嘴硬不肯认错,南宫世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夫人你别拦着,今日我要打死这个逆子。”南宫珏拂开顾氏的手,边打边冷声呵斥,“你到底知不知错,知不知错?”

    又是两道鞭子发了狠一般抽在南宫弦的身上,顾氏冲过去,挡在他身前,朝南宫珏扑通一跪,泣声道:“老爷,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妾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死了,妾也跟着去了。”

    “你……你们一个个都要把我给气死。”南宫珏面色铁青,将鞭子狠狠甩在地上,朝外走去,“今日罚这逆子跪在祠堂,在祖宗面前忏悔,没我的准许,任何人不许探视。”

    顾氏被下人请了出去,祠堂的门缓缓关上,阻隔了外面明亮的天光。案上点着长明灯,南宫弦的脸映在灯影里,添了几分少有的柔和。

    他直直跪在那里,心里想着夏浅汐,想着过去的种种,还有,她的母亲旧症复发,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顾氏在门口跟守卫小声说了几句,便走了进来。

    顾氏将食盒里的饭菜取出,端了一碗白米饭,把筷子递在他眼前,“阿弦,在这里跪了这么久,该饿了,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这一夜还有好长呢。”

    南宫弦许久未开口说话,声音有些黯然沙哑,“谢谢娘,我不饿,也不想吃。”

    “不吃饭怎么行呢,可别饿坏了身子。”顾氏擦擦眼泪道,“你明日跟你爹道个歉,说些软话,娘也帮着给你求情,这事就过去了。”

    南宫弦半晌不答话,顾氏又道:“难不成你还想着那个姑娘?我听你爹说,夏家虽然是京城首富,财产巨万,总归是个做生意的人家,上不了台面。你若真喜欢那家的姑娘,娘找媒人说和说和,把她接进府里给你做个侧室还是可以的,至于入赘,不止你爹不答应,娘这一关你也过不去。”

    “汐儿是个很好的姑娘,娘你见过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若是她肯嫁到府中,儿子定要立她为世子妃,若她不愿,儿子甘愿放下身份入赘过去。”南宫弦闭起眼,“娘不必再劝,儿子心意已决。”

    “唉。”顾氏叹口气,用帕子拭着泪,拎起食盒出去了。

    翌日,南宫弦从祠堂里头出来,正在书房揉着跪得发麻的膝盖,随风从外面进来,躬身道:“爷,您没事?”

    南宫弦抬头,“没事,她那边如何了?”

    “回爷的话,夏夫人病情已经稳定,并无大碍。”

    南宫弦点点头,挥手道,“买些药材补品送到夏府,要最好的,就说是我送的。”

    随风应声而去,南宫弦回房换了件干净衣袍,大摇大摆地出了侯府。

    京城繁华无双,他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竟然有些茫然,直到街边酒楼里飘来的香气蹿入鼻间,这才发觉,他从昨日到现在油米未尽,此刻腹中空空,并且猝不及防地听到一声咕噜。

    他侧目看到酒楼门上的匾额,唇角一勾,大步走了进去。

    “哟,这位爷,欢迎光临敝店。”小二迎上来,笑容满面,“那边有个空位,您里面请。”

    坐在柜台里面的李西玉抬眼瞧见南宫弦,慌忙撂下账册,走过来行礼,“世子爷恕罪,这伙计是新来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千万别计较。”说着横了那小二一眼,“还不快给世子爷陪个不是。”

    小二吓了一跳,赶紧哈腰行礼,“小人眼拙,还请世子爷海涵。”

    “楼上包厢清净雅致,还请世子爷移步。”李西玉道。

    “不必。”南宫弦抬手,“在大堂随便找个位子就行。”

    小二心里打了个突,求助地望向掌柜,李西玉道:“还不按世子爷说的照办。”

    “是,世子爷,您这边请。”小二带他来到窗边的一个空位前,招呼他入座,取下肩膀上搭着的白巾子擦着桌面,“请问您要吃点什么?”

    南宫弦看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淡淡道:“随便上些酒菜即可。”

    “是。”小二唯唯应了,转身擦擦额角汗珠,跑去找李西玉了。

    李西玉亲自去厨房让厨子做了几道美味佳肴,又让人去酒窖挖来一坛梨花白陈酿,用青玉莲花酒壶装了,给南宫弦那桌送去。

    南宫弦装着心事,酒不知不觉间喝了好几壶,还一味地让小二上酒,等到察觉有了醉意时,他摸摸腰间,神色微变。

    他来时换了衣袍,忘记带钱了!

    不知是醉酒还是心中的难堪作祟,南宫弦觉得脸有些热。他招手唤过小二,压低声音道:“本世子来时匆忙,忘了带钱,可否先记在帐上,稍后本世子会命人将饭钱送来。”

    小二刚才听掌柜的说起南宫弦的身份,知道此人不能得罪,便恭敬点头,“是,一切听世子爷吩咐。”

    南宫弦起身正要走,突然一道带着讥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哟,今日可真是大开眼界了,世子爷吃饭不给钱,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吃白食啊。”

    南宫弦冷冷看他一眼,认出此人是昨日在招赘大会上被他揍了一拳的人,心里涌起一股怒意,“干你何事!”

    那人一听此话,嚷嚷的更起劲了,“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既然世子爷这种事都做得出来,那小爷我今日也不付账了,哪天想起来再送钱过来。”

    夏浅汐在门口听见吵嚷声,以为有人闹场子,走到近处一看,竟是南宫弦在与人争执。

    南宫弦看到她,心里发窘,不自在地道:“汐……夏小姐。”

    李西玉上前将刚才发生的事小声跟夏浅汐讲了,夏浅汐听后微微一笑,向那个挑事的人道:“这位公子既然觉得吃饭不付钱并非君子所为,为何还要效仿呢?若是觉得我这天香阁做的酒菜不合您的口味,下次还请您光顾别处。”

    话音一落,四周的指点声响起,那人话语一噎,伸手往怀里掏了掏,将酒钱往桌子上一拍,愤然拂袖走了。

    南宫弦看她沉着处事的样子,瞬时没了脾气。

    夏浅汐转向他道:“世子爷既然没带钱,可让店中的伙计去靖南侯府取银子。”

    “慢着。”南宫弦阻拦道。他昨日刚被老爹抽完鞭子,若是知晓他吃饭不给钱,指不定又要窝火。

    南宫弦走近一步,饶有兴致看向她,含笑道:“本世子今日就要吃白食,不知夏小姐欲拿本世子如何?”

    夏浅汐不慌不忙,扬起下巴道:“既然如此,就按照酒楼的规矩,让世子爷以劳力相抵。”

    南宫弦沉思一刻,颔首,“好,就依小姐之意。”

    南宫弦被小二带到后院的柴房前面,小二垂着头,小心翼翼道:“小姐说,让您把这里的柴全劈了,还有这几口水缸,也全打满。”

    李西玉与夏浅汐站在不远处的廊檐下观望着,李西玉小声道:“小姐既知世子爷的身份,这样做是否不妥?”

    夏浅汐原本不想理会他,但想起那日被他压在院墙底下强吻,就恨得牙痒痒。她抬手碰碰自己的嘴唇,放下道:“不用管他,这是他自找的。”

    李西玉目送她离去,疑惑万分。

    这头南宫弦把衣摆系到腰上掖好,撸起袖管,拿着斧头开始劈柴。直做到日落时分,他额前的发丝乱了几缕,后背汗湿一片,浸得里头的鞭伤隐隐作痛,心里却是满足的。他将最后一块木柴劈完,看着码得整齐的干柴,微微一笑。

    夏浅汐忙完店里的琐事,正要动身回家,李西玉过来禀报道,“小姐,世子爷把院里的柴都劈完了,够店里用好几天的,几口水缸也打满了,他让人来问您,这样够不够抵消饭钱,若是不够,他还可以再做些。”

    光顾着看账,倒是把他给忘了,夏浅汐哼道:“让他回去,不走还要我管他晚膳么?”

    南宫弦在后院等了会儿,李西玉过来道:“世子爷,我们家小姐说您可以回去了。”

    说着李西玉在袖中摸出一个粗布钱袋,双手呈给他,“小姐说今日这顿饭由她请了,这里是您今日的工钱。”

    南宫弦接过钱袋放在掌心摩挲了两下,面上未动声色,眼中却有一丝笑意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世子肯定会把女主娶回家里宠宠宠,两人的小日子也一定会蜜里调油,甜甜甜的。

    ☆、信物

    南宫弦离开天香阁,回到靖南侯府时,暮色已经低垂,烁烁星子像萤火一般点缀在夜空。府中早早上了灯,四下焰影幢幢,在他俊朗分明的脸上映上一片斑驳的落寞。

    南宫珏与顾氏此刻正端坐在前厅上首,南宫弦走进去向两人行礼,南宫珏从椅子上起身,看也未看他一眼,冷哼一声便绕过他拂袖离去。

    顾氏走到跟前,端详他两眼,“阿弦,你去哪里了,怎么浑身酒气?”

    南宫弦点头道:“无事,只不过心情烦闷出去喝了些酒。”

    顾氏向一旁吩咐:“去熬些醒酒茶来。”说罢又向他道,“赶紧回房洗漱一下,娘让人给你备些晚膳。”

    “谢谢娘。”南宫弦应了声是,便回自己院里从头到脚沐浴一遍,换上干爽衣衫,刚从净室出来,顾氏已经命人在厅前摆好了饭菜,看见他,微笑着挥手招他过来用膳。

    “母亲用膳不曾?”南宫弦走过去落了座,抬头问道。

    “我吃过了,你快些用。”顾氏亲自为他布菜,饭罢让人上了醒酒茶看着他喝下,犹豫片刻才道,“阿弦,你是否还为了上次给你安排通房丫头的事,而怪怨娘?娘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你……”

    南宫弦握起顾氏的手,打断了她的话,“娘,儿子并没有怪你,莫再多想了,时候不早,您回去休息。”

    “好罢。”顾氏叹息一声,由丫鬟搀扶着回主院去了。

    南宫弦目送她走远,从袖口摸出那只粗布钱袋,松开绳口,将里面的铜板倒在掌心,一枚一枚数起来……

    翌日清早,夏浅汐起身坐到梳妆台前,被子栗伺候着梳头。她从镜匣中取出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自己对镜扶着戴上。

    不一会儿,子姝匆忙从外面过来道:“不好了,小姐,世子爷来府中做客,说是为了提亲的事,此时正跟老爷在前厅用茶呢。”

    “什么?”夏浅汐听言,惊得手中的耳环抖落在地,上头的翡翠裂开一角,玎珰着滚出老远。

    她昨日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到酒楼后院打水劈柴,就是为了故意给他难堪,常人受了如此羞辱,应该躲她躲得远远的,却未想他又厚颜找过来了。

    夏浅汐匆匆拾掇一番,下了楼,带着子栗在前厅外头偷听。

    里面沉默一刻,先听到的是夏立德的声音,“上次招赘大会上,贱内突发急症,故而不得已取消了比试,还请世子爷见谅。”

    南宫弦笑着道:“夏员外客气了,晚辈今日前来,正想与您说一说入赘的事情。”

    “哦?”夏立德面上一怔,“请世子爷详细道来。”

    “那日的比试若是继续比下去,晚辈定会拔得头筹,成为您的女婿。晚辈一心想娶夏小姐为妻,无论娶妻还是入赘,全听夏员外之意。”

    夏立德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思急转着,这位世子爷无论是品貌还是家世,都是女儿夫婿的上上人选,哪怕是让汐儿嫁进靖南侯府,也是稳赚不赔光耀门楣的好事。

    夏立德笑容满面正要答应,却见夏浅汐从外面移步走了过来,向堂上一礼,“汐儿拜见爹爹。”

    说着她又向南宫弦欠身一礼,“民女见过世子爷。”

    南宫弦抬手摸了摸鼻子,强忍着笑意,轻声道:“免礼。”

    “爹,我有话要跟世子爷说,请您回避一下。”

    夏立德看看她,又看看眼睛在自己女儿身上打转,一脸沉醉的南宫弦,起身呵呵笑道:“也好,你们年轻人说说话,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待夏立德走远,夏浅汐转脸看到南宫弦以及他腰间系着的粗布钱袋,脸色顿时沉下来,话音也不复先前的柔婉,“既然世子爷来此,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姻缘讲究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你我之间这两样都没沾,还请世子爷另觅佳人,莫作无谓的纠缠。”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南宫弦脸上的笑意胶住,心急道:“汐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真心想要娶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么?”

    “真心?敢问世子爷真心能值几个钱,可当得饭否?”夏浅汐勾唇冷笑两声,他这种连结发妻都可以随意休弃的人何来真心,如今这么着急娶她,不过是求而不得的意气罢了。

    “汐儿,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怎样才肯信我?”南宫弦拧眉道,“你是不是还为了上次在后园的事生气,不肯原谅我?”

    提起那件事,夏浅汐一下子来气,冷声道:“世子爷请回,你我没什么可说的。”她朝外走了两步,停下转脸道,“不要叫我汐儿,这不是你该叫的。”

    南宫弦怔怔地站在她身后,心底一片凄厉的哀鸣。

    过了些时日,秋高气爽,夏浅汐与索索和夏子衿几人精心打扮,结伴去十里湖游玩。

    这日天公作美,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几人从夏府外头登上红缎作帷装饰精巧的马车,一路说笑着往十里湖而去。

    马车稳稳停下,几人正要下车,子姝从前面跑过来撩开车帘,送进去几个帷帽,告禀道:“几位小姐,夫人备下了帷帽,命奴婢送过来。”

    “叔母倒是想得周全。”夏子衿挑了一顶鹅黄色的轻纱帷帽戴好,搭着丫鬟的手臂先下了车。

    “我们也下去。”夏浅汐捡了个月白色的戴上,与索索一起下了马车。

    湖面碧波荡漾,层层粼浪随风而起,摇曳着碎玉乱金,碧叶丛中擎出几支晚开的粉荷,煞是娇嫩可爱。

    几个姑娘头一回游湖,新鲜劲上头,兴致冲冲地四处指着说笑。

    周氏在后面提点她们:“姑娘家在外,要懂得矜持守礼,莫要扬声喧哗。”

    “是。”三人莺莺笑着应了,便随着下人一道去寻事先租好的画舫。

    走了不多远,到了一个渡头旁,湖边几座画舫一字排开,众人正要登船,突然被迎面跑来的一群人给冲散了,子栗把夏浅汐拉向一旁,来到一座雕梁画凤的画舫前,向她道:“小姐,您先上去,奴婢去找夫人他们。”

    “好,你快去快回。”夏浅汐点点头,迈步上了画舫。

    周氏等人被那拨人冲散后,索索眼尖瞅见前方一个戴着月白帷帽身形与夏浅汐相似的女子,高声喊道:“浅汐姐姐在那里,我们快跟上去。”

    几人跟着上了最边上的一座画舫,坐下歇息片刻,喝了几口茶,索索招手道:“浅汐姐姐,你别光站着,快把帷帽摘了,一直戴着多气闷啊。”

    那名女子背对着她们站着不动,索索上前扳过她的身子,隔着轻纱隐约看见她的面容,惊得嘴巴大张,“你,你不是浅汐姐姐!”

    众人亦惊坐起来,“什么!”

    这厢夏浅汐刚上了画舫,船便轻飘飘驶离岸边,夏浅汐往里走,掀开船帘正要让船夫停下来,却见一道挺拔精壮的身影背对着她。

    南宫弦转身,朝她温温一笑。“夏小姐,幸会。”

    他今日穿了那件鸦青暗纹锦袍,腰间仍挂着那只粗布钱袋,显得有些突兀。

    这件衣袍他穿着倒是挺合身。呸,现在哪是想这个的时候,夏浅汐将脸孔一板,“南宫弦,你又搞什么鬼,快让船夫停下!”

    南宫弦上前,抬手帮她将被风吹起的秀发拢到一侧,含笑道:“你给我做了衣衫,今日特来向你道谢。”

    “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夏浅汐刚脱口而出,才知说漏嘴了。

    前世她也给他做过衣袍,但那时他堵着一口气,从未穿过,前日他心血来潮从檀木箱子里取出这件衣袍,便让随风去打听,竟然真是她亲手做的。南宫弦靠近她,唇角笑意浅淡,“我猜的。”

    “不就一件衣袍吗,有什么了不得的。”夏浅汐没好脸色。

    “本世子听闻女子只为长辈和心仪的男子做衣袍。”南宫弦唇边笑意愈加浓深,“难道本世子身上穿的这件,不是夏小姐送给本世子的定情信物吗?”

    定情信物,亏他想地出来!她只不过看他为救她,受了皮外伤,还流了那么多血的份上,做件衣服还个人情,免去心中些许愧意罢了。

    夏浅汐气急,伸手去扯他胸前的衣襟,一面道:“你会错意了,快还给我,我要绞碎了扔进湖里。”

    南宫弦攥住她的手,半认真半戏谑道:“夏小姐这样随意扒男人的衣服,不太好,本世子里面可就一件贴身里衣,脱了这件就没法回去了。不如咱们找家安静点的别庄或者客栈,我再慢慢脱给你看。”

    “你无赖!”夏浅汐与他争执中,船身轻轻一荡,两人身子失衡向一边歪去,夏浅汐伏在了南宫弦身上,不偏不倚亲上了他的唇,四片唇瓣相贴,夏浅汐睁大双眼,脸上立刻酡红一片。

    南宫弦在她耳边笑了笑,“这回是你主动的,我们一人一次扯平了。”

    夏浅汐晃过神来便要从他身上起来,他右掌运力拍在身下的船板上,船向一边颠簸摇晃,夏浅汐向下一趴,又亲了个正着。

    夏浅汐不甘心被他这样耍弄,手撑在他肩膀两侧想要起身,南宫弦一手握住她的纤腰,一双托着她的后脑勺,在那樱唇上吮吸逗弄,辗转流连,加深了这个绵长又深情的吻。

    南宫弦怕逼她太急,会适得其反,按在她腰间的手松开,夏浅汐挣开束缚站起身,脸颊涨得通红,伸出玉指指着他道:“南宫弦,你听好了,任你枉费心机,我死都不会嫁给你!”

    如此狠绝的话如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南宫弦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颤抖着,心一点一点凉下去。片刻,他冷声吩咐:“靠岸!”

    船夫应了声是,调转长棹,缓缓将画舫向岸上划去。

    船刚靠岸,夏浅汐便提裙上岸,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拥抱

    晴空湛蓝,纤云不染,似碧玉一样澄澈,微风从湖面吹来,揉皱了一湖波纹清涟的碎银绿缎。

    夏浅汐提裙上了岸,没多久就寻到了周氏他们,索索拉住她的手抢先问道:“浅汐姐姐,你去哪里啦?让我们一通好找呢。”

    子栗也急道:“是啊,小姐,奴婢找到夫人她们之后,您上的那条画舫就不见了。”

    夏浅汐双颊泛红,低头答道:“我没事,都怪船夫粗心,人未到齐,就往湖心亭那处划去了。”

    周氏上前关怀几句,见她无恙便也放下心来。闹了个这么大的不快,众人皆兴致缺缺,弃了游湖赏景之事,乘坐马车返回夏府了。

    回去之后,夏浅汐托着下巴坐在镂空雕花的檀木桌子旁,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前思后想了一遍,琢磨出一丝蹊跷来,之后叫来子栗问话,“子栗,我问你,当时你为何让我上那条画舫,你事先不该知道下人租的是哪一条才对。”

    子栗低着头,手指绕着帕子,嗫喏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当时也是心下慌乱,看见那条画舫无人,便以为是府里租下的了,谁曾想竟然搞错了。奴婢一时大意,任小姐处置。”

    难不成是她多想了?夏浅汐扶额,烦心地挥挥手:“好,无事了,你且下去。”

    子栗从芷汐院出来,拉长着一张脸奔去后园去找随风。

    她朝空中击了两掌,头顶呼啦一声响,随风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看她不高兴,便问:“怎么了,小丫头,何人给你气受了?”

    子栗看他嬉皮笑脸的模样,扁扁嘴道:“小姐已经开始怀疑我了,都不让我近身伺候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帮你和世子爷办事了。”说着她鼻头一酸,粉泪滚滚哭了起来。

    随风眉头一皱,忙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好生哄着:“好子栗,等到你们家小姐嫁给世子爷,你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进入侯府,到时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这样不好么?”

    “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相信我便是了。”随风掰过她的身子,从后面推着她的肩膀,催促她,“快去伺候你家小姐,别让她起了疑心。”

    夏日的余威消解在枝叶泛黄的梢头,天气日渐转凉,京城的各大商号争相贩卖丝绵,以应冬需。御寒棉衣是军需必备之物,往年丝绵供给是由夏家商号包揽的,而今年承接官府生意的这家成衣店被夏立德转手送给了他的兄长,成了夏立仁手下的产业。

    为此夏立仁找到夏立德,商量起来,“军需棉衣这类生意,利润微薄,只是图个面子好看,你平时忙得不可开交,这桩买卖便由兄长来做。”

    夏立德担心道:“兄长,不是我不让你做,只是你没有货源和绸庄赶工,届时如何交差?”

    夏立仁摆手,不以为意:“关于货源兄长自有门路,亦会交由别的绸庄赶制,立德你就别操心了。”

    话既说到这个份上,夏立德便不再过问,放心把此事交给他。

    夏家商号底下商铺众多,生意繁忙,没多久大家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突然有一日,一队穿着号衣的衙差闯进立仁布庄,将里面布匹物什翻得凌乱,店铺老板夏立仁被押走送入官府,店铺被封,门上贴起封条。

    夏立德一听到消息就着人打听,这边刚备齐了银子,便有衙差闯进夏府,称夏立德以伪滥之物制作军需棉衣,将其强行带走。

    众人被这天降祸事搅得六神无主之时,南宫弦登门造访,夏浅汐刚进前厅,就被他拉着走了。

    “南宫弦,你要带我去哪儿?”南宫弦步子极大,夏浅汐有些跟不上,拽着被他攥着的手,急急问道。

    南宫弦缓下脚步,在门口挥手招来一乘软轿,强拉着她钻了进去。

    轿子里头宽敞洁净,装饰华美,身下毛皮软垫温暖舒适,南宫弦紧紧抓着她的手,微微侧目道:“夏小姐如果担心令尊的安危,最好老实坐着不要动。”

    夏浅汐被他勾中心事,眼中一丝光华闪过,侧首看向他,试探一问:“我爹,他现在怎么样了?”

    “跟我去了便可知晓。”南宫弦含糊应一声,目光望着外面,似乎是在出神。

    轿子在一处作坊外面停下,南宫弦拉她下了轿,门外的衙差毕恭毕敬地迎上来问安,为他们开了门。

    作坊外头看着还挺有模样,里边只有几间破屋子,院中明显被人翻捡过,入目皆是狼藉。两人走进一间较为宽大的屋子里,看到角落中捆扎的几摞青布大包。

    南宫弦伸手戳破一个布包,掏出一些丝绵,放在她眼前,“这是夏小姐的那位大伯父承包的作坊,这里面装了些什么,夏小姐一看便知。”

    夏浅汐捻了一撮放在手中细看,瞧出了猫腻,“棉絮中掺杂了芦苇絮,以此滥竽充数制造军需棉衣,难怪会出事了。”

    南宫弦“嗯”了一声,“你那位大伯父一口咬定那间店铺归属夏家商号,他对此毫不知情,欲将自己摘个干净,所以衙门便将令尊抓了去。”

    夏浅汐一听急了,“我爹早就将那间铺子划到大伯父名下了,此事全是大伯父一人所为,我爹是冤枉的。”

    “夏小姐稍安勿躁,我这里有作坊老板与夏立仁签下的契书,白纸黑字,抵赖不了。”南宫弦按住她的肩膀,定定凝着她,话语带着安慰人心的力量,“还请夏小姐找出令尊与夏立仁出让店铺的契书,好为令尊洗刷冤屈。”

    夏浅汐忙点头,“好的,我这就回去取来。”

    由南宫弦出面解决,这件事很快尘埃落定,夏立德无罪释放,夏立仁被笞四十,罚银千两,以作惩戒。

    夏立德从府衙出来后,即刻命手下绸庄的所有工人连夜赶制棉衣,补上这个缺漏。

    一切安排妥当,夏浅汐把夏立德拉到绸庄偏厅,让人奉茶上来,气道:“爹,你这回可看清大伯父是怎样的一个人了。”

    夏立德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摇头叹气,“你大伯父有他的难处。”

    “爹!”夏浅汐恼得不行,皱起小脸苦巴巴看着他,“大伯父就看准了爹爹善良爽直,才处处拿捏你的。”

    “好了,现在爹不也没事吗,不要再多想了,咱们回家,你娘这几日该担心坏了。”夏立德起身朝外走了两步,回头看看努着嘴的夏浅汐,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爹和夏家商号此番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了世子爷帮忙,你明日备上厚礼,替爹去谢谢人家。”

    夏浅汐小声应下:“知道了,爹。”

    翌日,夏浅汐一早乘轿去了靖南侯府,到了地方才得知南宫弦去了军营,不在府里。他们一行人正要离开,里面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夏浅汐转身,只见一个雍容大方的妇人端行而出,这人便是她前世的婆婆——靖南侯夫人顾佩蓉。

    顾氏悄然打量她一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随即看她的眼光中多了一层鄙夷,她微仰起脸,看向别处:“靖南侯府不收受不明私礼,这位小姐请回。”

    多年不见,顾氏还是这副高人一等的姿态。反正心意已到,收不收是人家的事,夏浅汐也不想与她多言,向她欠身行了一礼,便让下人将礼品抬回马车,照原路返回。

    一场秋雨一场寒,夜间裹着软和的锦被,枕着窗外呜呜的风声,睡梦中都能听见落叶的声音。

    这阵子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北戎国屡屡滋扰进犯,西北边境战事吃紧,今上封南宫弦为镇戎大将军,不日便要启程,奔赴战场平乱。

    夏浅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有些感慨,一打起仗,就会有很多人流离失所,战场刀枪无眼,白骨纵横,最可怜的便是那些战死的将士和他们的父母妻儿,真希望这世间能少些战乱,太平日子可以过得长久一些。

    这日,她独自一人在院中踱步,眼前身影一晃,南宫弦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不等她开口询问,便伸开双臂抱住了她。

    “你……你又要干嘛?”夏浅汐犹豫着要不要喊人来赶走这个登徒子。

    “此去西北苦寒之地,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我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你了。”南宫弦的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贪婪地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声音低沉地近似哀求,“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夏浅汐心中颤了颤,菱口微张,却说不出拒绝的话,闭上眼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片刻,南宫弦松开手臂,看着她莹润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无奈叹息一声,“汐儿,我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夏浅汐在后面叫住他,“世子爷。”

    南宫弦步子一顿,转身挑眉一笑:“怎么,舍不得我了?”

    夏浅汐看着他,欠了欠身,“保重。”

    “嗯。”南宫弦点头,走了数步,身影一闪,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大家随便对付着看看。

    ☆、多磨难

    南宫弦自那日离开后果然没有再来,听人说,他奉皇命率领十万大军奔赴边境,一路势如破竹,所到之处敌军皆闻风丧胆,不到一月便捷报频传,斩获敌军将领首级无数,当真大快人心。

    他的本事,她是知晓的,这也是前世她爱慕他的原因之一。

    每逢冬季,皮毛生意格外好,夏浅汐忙起来便把这件事情淡忘了,直至一日,有人给她送来一封信,她看了一眼署名,竟然是南宫弦从塞外寄来的。

    她怀着心事回到芷汐院,取信展开过目,上写着:汐儿,见字如晤,时入严寒,愿自珍重,拳拳情意,莫能言之,吾安好,莫牵念。南宫弦。

    信封没有瘪下去,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夏浅汐伸手掏了掏,将里面的物什摊在桌案上,是几支色彩艳丽的鸟毛。

    听说过千里送鹅毛的,他这是千里送鸟毛。夏浅汐唇角弯起,想来西北绝域苦寒之地,也见不着什么贵重东西,行军打仗的日子应该挺艰苦,他还有心思给她寄来这个,不怕落人话柄。

    这些时日以来,她不是感觉不到他对她的心意,只是她心里很清楚,这来之不易的重生,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实在没必要为了前世那些翻腾不息的怨与恨,赔上许多闷闷不乐的时光,所以她避着夏青青,也躲着他,迫使自己不再起心动念,不再注视他那蕴含情意的双眸,好怕自己再义无反顾地陷进去。

    这一世的南宫弦,真的与前世不一样了么?

    夏浅汐在椅子上默默坐了一会儿,收好信,将鸟毛插在碧纱橱内一只雨过天青色的花瓶中,暗自小声道:“我才没有想你呢。”

    “啊嚏!”远在边塞的南宫弦冷不防打了个喷嚏,此时他正在营中各处巡视,慰问伤患。大凉军刚刚收复了扼守咽喉的重要军镇秋云城,军队元气有所损耗,需要时日好好休养。

    他们在城外一处开阔的平地扎营,附近水草丰茂,朝廷粮草供给充足,城中也不时送来一些米粮腊肉,够将士们吃上好长一阵子的。

    南宫弦有条不紊地安排事宜,一名副将模样的人躬身倾听完毕,便领命跑开了。

    日暮时分霞光漫天,一个个洁白的帐篷像绿草丛中开出的的零星小花,被晚霞镀上一层紫红色的光晕。不远处的小河边有人在给马匹刷毛,耳边还能听到牧人归来的歌声。

    他走到一处高坡负手而立,举目望着京城的方向,静静出神。

    那里,有他牵挂的人。

    ……

    夏家商号底下有三家首饰铺子,金饰的原料来自安原郡的一座矿山,黄金贵重,夏立德怕生差池,每隔两月便会亲自去一趟。这日,有个不好的消息传来,好似晴天一道霹雳惊得人心口一紧。

    信上说,安原郡突遭流寇作乱,夏立德从矿山回来的途中不慎扭伤了脚,如今与几个仆从被困安原郡的一家客栈里。

    夏浅汐和周氏听闻此事,急得如热锅蚂蚁一般,托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安原郡被流寇控制,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进不去,官府围剿也需要时间。

    夏浅汐担心爹爹安危,心下盘算着去安原郡一趟。

    又过了一日,依然没有消息传来,夏浅汐再也坐不住,取出事先备好的粗布麻衣换上,让子姝去下人房里通知戚大勇,按照商定好的计策,从后门坐马车悄悄走。

    子栗伺候好夏浅汐穿好衣衫,捏了个理由退了下去,奔去后园找随风。

    夏浅汐换好衣衫,对镜照了照,觉得不妥,便从粉匣中挑了些暗色妆粉抹在脸上,掩盖些丽质天成的姝色。

    一切收拾妥当后,她交代子姝照看铺子生意,有急事就找卧松云或者李西玉商量,吩咐子栗照顾周氏,对于她出去的事情,能瞒多久是多久。

    她下楼出了后门,戚大勇已经坐在车前,握着鞭子向她点头,“小姐,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

    夏浅汐回头望望身后的锦绣庭院,从子栗手中接过包袱,正要朝马车走去,突然从上方蹿下一人来,把她吓了一跳。

    随风看了子栗一眼,转向夏浅汐拱手道:“世子爷命属下保护小姐,此去安原郡危险重重,属下愿代小姐前去。”

    南宫弦真的留了人监视她!这个挨千刀的!

    夏浅汐心知此刻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随风跟了南宫弦多年,忠心不二,功夫极好,由他前去再好不过。

    夏浅汐向他略施一礼,“多谢你。”说着目光掠过他,看向戚大勇,“你与他一同去,我爹认识大勇,会跟你们走的。”

    “事不宜迟,属下这就赶路了。”随风告辞一句,绕过车篷,跳上马车的另一边,大勇扬鞭催马,马车辘辘前行,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夏浅汐稍稍安了心,回房换了衣服卸了妆,向外道:“去叫子栗过来。”

    不一会儿,子栗走进来,福礼道:“小姐有何吩咐?”

    “跪下!”夏浅汐斥了一声。

    “是。”子栗跪了下去,眼眶忽而泛酸,当即哭了出来。

    夏浅汐俯身看看她,平复着心绪,“你可知我为何要你下跪?”

    子栗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夏浅汐一拍桌子站起来,气道:“我且问你,你与那个随风是怎么回事,为何我的一举一动南宫弦皆了如指掌,若是只有随风一人在暗处观察,不会知道的那么仔细,我想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在。”

    子栗辩无可辩,连叩几个响头,“小姐,奴婢知错了,您饶过我这一回。”

    夏浅汐吁出一口气,“子栗,你跟我几年,应该知晓我生平最讨厌被人欺瞒,念在随风帮我救爹的份上,我不会处置你,往后你去外院做事,不必在我跟前伺候了。”

    “小姐……”子栗泪流满面,手上的帕子湿了个半透。她哭了会儿,擦擦眼角泪水,捂着脸跑了。

    随风他们已经去了两三日,托人捎来信说已经找到夏立德他们,很快就会回京。夏浅汐安慰过周氏,出来透透气。她未乘轿,只让子姝一人跟随,在街上随意逛着。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远了,街边有人卖糖炒栗子,香味飘得满大街都是。子姝指着那边道:“子栗姐姐自知做错了事,每日愁眉苦脸,睡不好也吃不好,觉得十分对不住小姐,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最爱吃糖炒栗子,奴婢想买些回去哄哄她。”

    夏浅汐也是个念旧情的人 ,听子姝这么一说,又想想往日子栗的好,心肠不由软下来,寻思着回去之后再把她调回来。她笑着道:“去,多买一些。”

    子姝笑着应了,走到摊贩前面,向老板道:“老板,给我称两斤栗子,要现炒的。”

    夏浅汐站在巷子口等子姝,突然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她转过身去,看见小巷深处的地上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看那身量,似乎是个孩子,他的腿抻在一边,还淌着血。

    “姐姐,救救我。”那个小童说。

    夏浅汐望了望不远处的子姝,转身朝里走去,她俯身问道:“小兄弟,你的腿怎么受伤了,你的家人呢?”

    “多谢姐姐挂心,我好得很。”那个小童抬起被乱蓬蓬的头发遮住的脑袋,露出了一张中年男子的脸。

    夏浅汐心中一骇,正想转身走开,脖颈处突然一痛,被人一个手刀给劈晕了过去。

    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站起身来,身量不满五尺,原来是个侏儒。他拍拍身上的泥灰,阴测测一笑:“每次都用这招,一试一个准,老子都耍得烦了。”

    “那也是全靠猴子你得天独厚的条件啊。”那个男子把夏浅汐杠上肩头,拐了个弯,将其放在一个板车里,用稻草盖严实,留了一个窟窿眼给她透气,“快走,当家的还等着要货呢。”

    两人推着板车巧妙地躲过城门口的盘查,到了城外一处偏僻的庭院前面,使了个暗语,很快有人来接应他们。

    板车在院中停下,稻草撤下去,躺在上面的夏浅汐依然昏迷着。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女人走过来,摸了摸她的脸,啧啧两声,“这小脸俊得一掐还能掐出水来,肯定能卖个大价钱。老三老四,这次货不错,你们居功至伟,到时候多分你俩几两银子。”

    那个打晕夏浅汐的男子上前道:“这姑娘穿着华贵,该不会是什么有来头的人家,不会给咱们惹上什么麻烦?”

    胖女人啐了一口,“那些官家小姐的画像又不是没有看过,没见有这姑娘。做咱们这路买卖的,只要不惹上官府,把她们拉到胡地一卖,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翻出什么天来。”

    “就是就是。”那个叫猴子的矮个附和道,“咱们就等着白花花的银子到手。”

    “哈哈哈……”院子里响起了几人邪佞诡异的笑声。

    “好嘞,姑娘,您的栗子。”

    子姝从荷包里取出铜板递给老板,接过纸包转身,却不见自家小姐的身影。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问了路过的几人,都说没有看见。她焦急万分,边跑边喊:“小姐,你在哪里?小姐……”

    随风护送夏立德一行人回来时,已经是两日后了。夏立德得知女儿失踪的消息,眼前一黑,觉得天差点塌了,连忙去府衙报了案,悬赏万金托人去找。

    子姝已经哭晕了好几回,强打着精神去府衙录了供,回来后整日以泪洗面,自责不已,子栗怎么劝都没用。

    夏小姐是世子爷心尖尖上的人,若是出了事世子爷非剥了他的皮不可。随风一脸忧心地找到五皇子宋承启,将夏浅汐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与他说了,希望他能帮些忙。“殿下,眼下该如何是好,要不要禀报给爷?”

    “不,他征战在外,不可让他分心。”宋承启抬手,否决了他的话,“本宫会让官府多派些人手去找,希望这位夏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作者有话要说: 想去看建军大业和战狼2,现实却是——我要带娃。

    ☆、脱险

    夏浅汐缓缓睁开眼,环视一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身上值钱的首饰不翼而飞,跟她关一起的,还有几个年纪相仿的姑娘,她们靠墙挨坐在一起,秀美的眼睛沉寂无神,看起来有些迷茫。

    夏浅汐手撑着床板从矮榻上坐起来,揉揉酸痛的脖颈,轻声问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是何人?”

    “嘘。”靠在床沿的一个姑娘食指抵唇,示意她噤声,朝她挪近了点,才小声道:“不可说话,不要吃他们的食物。”

    夏浅汐心中疑云丛生,正要再问,墙上突然哐当一声,开了一孔方窗,外头的强光照进来,耀得人眼晕。一个竹筐被推了进来,方窗随即被关上,夏浅汐低头瞧过去,里面装了几个白面馒头和几碟小菜。

    那几个姑娘凑过去抓馒头吃,坐在她旁边的那个姑娘压低声音说:“我叫蕙娘,跟你一样是被他们抓来的。他们送来的饭菜不干净,她们吃了之后就精神恍惚,埋头死睡,我没吃饭,已经饿了两天了。”

    夏浅汐听着心里直发毛,现在不知身在何处,该怎么找到爹爹他们,救她还有这几个可怜的姑娘于水火呢?

    她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下心神,问蕙娘:“这是什么地方,能出去吗?”

    蕙娘换了个姿势靠着,两行清泪无声流下来,有些绝望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外面有人把守,出不去的。”

    夏浅汐抿抿唇,握住她的手,劝慰道:“他们既然把我们劫来,一定不会只把我们关在这里,等他们有所行动,咱们再伺机逃出去。”

    蕙娘擦擦眼泪点头,吐舌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躺到榻上休息了。

    当夜,房间的门被人打开,进来几个带刀蒙着面巾的人,夏浅汐认得那个小矮子,看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很快掩藏好情绪,摆出虚弱的样子。

    “这两个,还有她,带出去。”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指挥道。

    她们五个被塞进一辆青幔马车里,蕙娘也在其中,其余的人不知道被送到何处。一行人连夜启程,摸黑上了路。

    夏浅汐一路观察下来,护送她们的共有五人,一人赶车,剩下四人各自骑马,分列在马车的前后左右,分工明确,找不到一点缺漏。

    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只能昼伏夜出,捡着偏僻的小路行走,白天休息的客所里看得紧,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只能在半路上想办法。

    车里铺着厚厚的毛毡,四处摆放着汤婆子,暖烘烘的,她们身上的衣裳单薄,就算偷跑出去,也受不住外头滴水成冰的寒冷。

    这帮人每日给她们好吃好喝供着,许是怕迷药喂多了,会让人变得呆傻,影响赚钱,饭食中搀进的迷药少了。另外三个姑娘清醒的时辰渐多,一路上要么哭哭啼啼,要么躺着昏睡,只能指望自己了。

    为了安全起见,她与蕙娘每日只捡着白水煮蛋和一些未破皮的果子吃。若想逃出虎口,需得想个万全的计策才行。

    大约过了十几日,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赶路的时间换成了白天,看管渐渐松懈下来,夏浅汐和蕙娘趁着出去小解的空档悄悄观察四周的环境。

    道旁荒草萧疏,远方山顶篷白一片,似乎是积雪。她与蕙娘用完午膳,借口小解,溜到稍远的地方。

    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划破空旷的原野,两人放眼望去,只见一队轻骑从远处迎风呼啸而过,身后扬起漫天尘头。她与蕙娘对视一眼,蕙娘惊喜道:“马上之人穿的衣服我认识,是凉军,快追上去,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可是,他们行得如此快。”夏浅汐目测一下距离,蹙起眉头。

    蕙娘不管不顾,拉着她朝前跑去,“快走。”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夏浅汐迈开双腿朝前奔跑,身后传来歹人追赶的吆喝,“她们在那里,快追上去,别让那俩小娘们跑了。”

    两人都是柔弱闺秀,怎么跑也跑不过四个蹄的马,眼看就要被那帮人追上,夏浅汐急中生智,甩开蕙娘的手,把她推向一旁,大喊道:“我们分头跑,这样胜算大些。”

    “好。”蕙娘也是个脑子转弯快的,点了点头,与她分道扬镳,往不同的方向奔去。

    夏浅汐提着裙角往前跑着,身上的力气被一点点抽走,她咬着牙没有停下来,边跑边向骑兵的方向喊着,“军爷,救命,救救我们!”

    因离得远,那队人马恍若未闻,并没有停下,很快消失在前方。夏浅汐跑得太快,一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头磕了一把,膝盖跌在地上,蹙着眉头痛苦不堪。

    那几个人很快追上,将她围在中间,一个猴腮脸的男子在马上调笑道:“你倒是跑啊,看你能跑出老子的手掌心。”

    夏浅汐低着头,布满雾气的眼眸蒙着一丝惊恐。

    一人举起鞭子正要抽下,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住手!”

    夏浅汐抬头看去,那队人马折返回来,将他们团团包围住。

    “你们是何人,在此处作甚?”领头的那人道。

    那个猴腮脸拿出一路上背得滚瓜烂熟的一套说辞:“小人是桑榆县楼员外家的仆人,这个姑娘是府上买的婢女,半路偷跑出来,被我等发现,这就捉回去交给管事处置。”

    “不,不是的。”夏浅汐急着争辩,“我是被他们打晕强行掳来的,不是什么婢女,还有好几个姑娘被困在那边的马车里,求官爷行行好,救救我们。”

    领头那人看看夏浅汐,又看看那几个面目不善的男子,狐疑道:“你们说这姑娘是买来的婢女,契书何在?”

    “哦,有有有。”猴腮脸男子跳下马,从怀中掏出契书,小跑过去呈上。

    领头那人翻了几页看后,问夏浅汐:“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这位姑娘还有何话说。”

    夏浅汐道:“契书是伪造的,还请军爷明察,马车里的几位姑娘也是被他们劫来的,军爷一问便知。”

    那几人听言低下头,互相交换着眼色,目光闪烁不定。

    领头人神色冷下,吩咐道:“去寻那姑娘所说的马车,问问里面的人,看看是否属实。”

    派去查看的人很快回来,向他如实禀报,他挥手,“将这几人给我拿下。”

    凉军大营,南宫弦正在各处巡视,一名副将来报:“戍边巡防的一队人马在路上遇到一伙贩卖人口的人牙子,救下了几名女子。”

    “将那些歹人押送京城,拷问出主谋和同党,依律法办。被救下的那几名女子找人护送回家。”南宫弦看向站在一旁的兵卒,下令道:“刘浩川,此事交由你去做。”

    “是!”刘浩川响亮地应了一声,领命去了。

    刘浩川带着两个小兵骑马到达那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盘问那五名女子的户籍。

    他站在一旁听着,等书吏记录完毕再安排人送她们回家。

    “小女子名叫夏浅汐,京城人氏,家住东林街……”

    听到夏浅汐这个名字,刘浩川心里一个激灵,他转身仔细看了那女子一眼,差点惊掉下巴。

    夏浅汐抬头,也看见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刘浩川,是你!”

    南宫弦巡视完毕,回到主帐正倚着凭几小憩,听见外头一阵吵嚷,他走出去,问道:“何事喧哗?”

    刘浩川被守卫架着长矛拦住,伸长脖子道:“将军,我见到了夏小姐。”

    他认识的夏小姐,难道是夏浅汐?南宫弦心头一动,大步走了过来,挥走守卫,把刘浩川叫进了营帐中。

    “她竟然被人掳走,还要被贩往胡地!”南宫弦一拳砸向案几,浓黑的眉峰凌起,“那几个人牙子,揪出同伙后,全部给我碎尸万段!”

    夏浅汐与蕙娘道了别,目送她上了马车,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不由泪湿罗裳。

    南宫弦带着两三人一路策马飞驰,还没到近前就翻身下马,朝她奔跑过来。他扶着她的肩膀看了半晌,脸上的担忧一览无余。他一把将她拥进怀中,亲吻她的发顶,声音里满是怜惜:“汐儿,我来了,你受苦了。”

    夏浅汐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他见面,心里窘迫难言,不过也多亏了他的手下仗义相救,她们才能脱险。“我想谢谢救我的那几位军爷。”

    “什么军爷,他们能救你,是他们的福气。”南宫弦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我回去会好好犒赏他们的。”

    夏浅汐小心推开他,离开他的怀抱,福身道:“请世子爷,哦不,将军,帮人帮到底,请您找人送我回京,民女会感念您的恩德的。”

    南宫弦神色凝重,回京之路漫漫,就算有大军护送,他也放心不下。他唇角忽而一勾,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来,“夏小姐一看就是知恩图报之人,本将军身边缺个贴身随侍,就由你来顶这个缺。”

    “可,我是女子。”夏浅汐喃喃道。

    “来人。”南宫弦吩咐一声,从属下手中接过一套军服,交给她,“换上这个,你不说没人知道。”

    夏浅汐微垂眼帘,“我不想去。”

    南宫弦低头看她,语气透着一丝威胁与霸道,“你若不去,我只好将寄给令尊报平安的信烧了。”

    夏浅汐心里猛地一提,她被掳走这段时日,家里人肯定担心坏了,母亲身子一向不好,再为她担惊受怕,现下不知如何了。

    她急道:“我答应你。”

    南宫弦送她到一处临时搭建的帐篷中换了衣服,抬手托起她的脸,指腹轻轻摩挲她的下巴,满意点头,“这才乖。”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让两人睡一起好不好?

    ☆、相处

    南宫弦带着夏浅汐策马来到军营外围,翻身下马,把她抱下来,扶正了,叮嘱道:“不可离我身侧五步之外,谨记。”

    “是。”夏浅汐点头应下,垂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南宫弦气定神闲走在前头,接受路上将士的行礼,走到一个稍大的营帐前,门口的守卫齐齐颔首行礼:“将军。”

    “免礼。”南宫弦阔步入内,甫一进去就把夏浅汐拉进内室,把她按在床塌上,注视她好一会儿,才道:“你先休息一下,我有事出去办,晚些时候再回来。”

    “好。”夏浅汐点头应了,等他一走便脱靴上塌,躺平睡好。这阵子提心吊胆没睡上一个安稳觉,今日为了逃命又跑了那么久的路,早已疲惫不堪,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夏浅汐醒来时,帐外暮色四合,天已经黑了。

    她披衣下塌,想出去走走,但想起南宫弦交代她的话,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坐回榻上,心想着,不知道他给爹爹寄了书信没有,他走之前忘记问了,在这里等着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回来。

    正愁闷间,帘布被人撩起,南宫弦走过来,眉目温和,“醒了?”

    夏浅汐歇了一觉,气色好了些,原本苍白的脸染上些许红润,冲他点头:“嗯。”

    “进来。”南宫弦向外面道。

    一个年长的军医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南宫弦拉着夏浅汐坐在桌前,拉出她的一只手腕,上面放个帕子,军医隔着帕子为她把完脉,恭敬道:“启禀将军,这位,小兄弟,只是身子虚弱,好好休息,调养些时日即可。”

    “多谢军医。”南宫弦郑重道,“今日之事还请您保密。”

    军医收拾药箱的手一顿,忙拱手道:“小人今日只是为将军把脉,没见过别人。”

    南宫弦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军医擦擦额头冷汗,出了大帐。

    夏浅汐收回手,低头坐在那里,有些惴惴不安。“我一个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还是……”

    还是送我回京。夏浅汐心想着,没敢说出口。

    “在我身边安心呆着。”南宫弦淡淡丢下一句,转身出了营帐,不一会儿,折回来,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闻着香味似是鸡汤。夏浅汐左右无事,站起来帮他盛汤,南宫弦却错开手,给她盛了满满一碗鸡汤,将汤匙递给她,“趁热喝了。”

    夏浅汐触到他温润如水的目光,有些不适应,低头闷声喝汤,喝了几口,全身暖和起来,抬头看他,“你不喝么?”

    “不用。”南宫弦看着她喝完,收拾了碗筷,拎起食盒出去了。

    夏浅汐在里面听到他跟守卫说:“把这个拿下去,铁锅里剩下的鸡汤送去给伤患。”

    守卫领命去了,不多时,帘门外响起了南宫弦的声音,“小夏,出来。”

    小夏?是叫她来着。

    夏浅汐愣了一下挑帘而出,就见南宫弦坐在案前悬腕写字,昏黄的灯影里,俊朗英挺的侧颜格外专注。

    听到响动,他轻轻侧转过来,深邃的眉眼带着笑意:“想给家里人写封信吗?我让人百里加急送到府上,令尊见到你的亲笔信一定很高兴。”

    “真的?”夏浅汐颇感意外。

    “我何时骗过你。”南宫弦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过来,把笔交到她手中,自己往边上挪一点,拿起磨锭为她研磨。

    “既如此,多谢将军。”夏浅汐也不是束手束脚的人,蘸了下墨,爽利地执笔写完信,一转头,南宫弦的俊脸近在咫尺,被浓墨浸润一般的眼眸与她对视,夏浅汐就觉得突然被灼了一下似的,脸上腾起红晕,并且还有向两边蔓延的趋势。

    南宫弦看她表现地如此乖顺,不复先前的冷漠疏离,心上好似被一阵轻风拂过,说不出的舒服畅快。虽然他心知肚明,她这乖顺来源于对境况的无奈屈从,并非心甘情愿,偏他就跟着了疯魔似的,罔顾军中法纪将她留在身边。

    找死么?不见得,他早已想好了退路。

    不逮住时机与她好好亲近一些,他什么时候才能娶亲?

    夏浅汐余光扫到他唇角勾起狡黠的笑,原先收起的戒备心思一下子翻涌上来。

    他这人,从来都是捉摸不定,还是小心为上。

    见她秀眉微蹙,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下他也不好过问太多,总要慢慢来么。

    安静一会,南宫弦开口道:“时辰不早,就寝。”

    “啊?”之前急着往家里寄信的事,此时才发现这个大问题,这里就一张床榻,怎么睡啊?

    他是将军,总不好把他赶出去。要是她出去,这人生地不熟的,能上哪啊?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难不成他想打什么歪主意!

    夏浅汐一副宁死不从的表情,瞪着杏目死盯着他。

    南宫弦顿觉好笑,屈指在她脑门上一敲,忍着笑道:“想什么呢?自然是你睡里间,我睡外间。”

    “我不放心你。”夏浅汐再瞪。

    “别多想,这是军营,要动你也不会在这里。”南宫弦沉声说着又敲了她一个爆栗。

    他还敲上瘾了,虽然没用力不是很疼,但是气不过!夏浅汐捂着额头,气鼓鼓道:“南宫弦,你别太过分!”

    小猫发火了,不得了,不过他还挺享受她这可爱的样子,真是太喜欢了。

    片刻,南宫弦敛起笑容,将她写好的家书折好,塞进信封,起身朝外走去,“不与你玩笑了,我去安排寄信的事,你自己洗漱一下,就去睡。”

    营帐里有他提来的热水,夏浅汐也看见了,她扯开帐门的一条缝,眯眼朝外望去,就见南宫弦大步流星走远了。

    她把热水提进内室,找出一条干净的汗巾子迅速擦洗一下,合衣躺到榻上,用棉被裹住身子,才慢慢把外面的一层棉衣脱了,放在枕边。

    睡,休息好养好精神,才能不让爹娘担心。夏浅汐心里默念道。

    他虽然在她面前没个正经,其实内里也是个正人君子,说不碰她肯定不会碰她。

    南宫弦把书信安排妥当,又在外面慢悠悠溜达一圈,回去时朝里间张望一眼,见她已经睡了,就轻手轻脚在外间的地上打了个地铺,盖起被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夏浅汐迷迷糊糊睁开眼,拾掇好走到外间时,看见南宫弦坐在案边用早膳。夏浅汐走进仔细一瞧,他吃的只是一块硬邦邦的糗粮,案上的稀粥薄的能照见人影。

    常听人说行军打仗异常艰苦,有吃的就不错了,他是将军,跟将士同甘共苦不算什么,可他也是身份尊贵的世子爷,靖南侯就他一个儿子,顾氏也把他当成宝贝疙瘩一样宠着,在吃食方面何曾委屈过,如今这石头一般的粗粮是怎么下咽的?

    昨日吃的鸡汤是专门为她做的了?

    看他吃得这么顺口,一定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了,心中对他的敬意自然而然多了一分。

    南宫弦不紧不慢吃完手中的糗粮,端起碗喝完粥,自己收拾了,走到外头,提回一个食盒来。

    夏浅汐瞧着他从里面取出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白润闪着油脂的汤水。

    “这是羊奶,快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南宫弦把碗放在她眼前。

    夏浅汐不依了,把碗往外推了推,“你是将军都吃糗粮,给我吃这么好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吃不下。”

    南宫弦笑了笑,跟她软语商量,“你身子差,不吃点好的养养,过两日行军,如何撑得住?”

    “行军,这是要走吗,到哪里去?”夏浅汐说出口,才觉得唐突了,这些应该是军机要密,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不该问的。

    只听南宫弦嗯了一声,笑容浅淡,“先吃饭,到时你就知晓了。”

    夏浅汐坐下,吃了一个馒头,喝完羊奶,剩下的一个馒头怎么都吃不下了,南宫弦也不勉强,收拾过后交给守卫。

    饭后南宫弦拉她出去走走,在帐门口看到恭敬挺立的刘浩川,心说,他这是被调来当守卫了。

    两人走远些,夏浅汐回头看了刘浩川一眼,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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