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脆弱

    辛以瞳扒着消防通道的门往下看去，被切开的房间像坍塌的积木，一块块地往下方的主干道坠落。她们住的这栋楼在小区最外一圈，和盖在里面的筒子楼不太一样，建成的时间更短也更现代化。它的位置临街最为便利，现在却成了最可怕的灾难。

    主干道上来往还是有不少车，此时正接近早高峰，正是每日车流量最高的时候。即便昨晚的火拼死了不少人，但无论是上班还是逃命的人都还是在这个点出动。

    被削的房间起码有七八间，如此高度往下砸的撞击力光是想象都非常可怕，更遑论房间里的人了。

    曲灵她们都还在房间里，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或许进化的人类有可能存活，但已经伤痕累累的苏黎有多大的几率活命？

    辛以瞳知道阿奈厉害，却没想到她的力量这么可怕，整栋楼居然说拆就拆。

    她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尖锐的刀尖从地面上冒了出来，擦着她的鞋侧差点将她的脚刺穿。

    “同伴不就是同甘共苦的吗？怎么能她们下地狱而你还在这儿呢？”站在楼下的阿奈手臂、后背甚至是脖子上都竖着刀，像只愤怒的刺猬，“跟她们一起下地狱。”

    刀刃游到她脚后，将她的立足之地切碎。

    辛以瞳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惊慌之下胡乱抓着能够救命的物件，连坠了好几米终于抓住了一根露在外的钢筋，下坠的势头戛然而止。

    她看了眼脚下，高空让她分外不安，单薄的身体在大风中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失手再次掉落。

    辛以瞳不再往下看，高空晕眩感除了有可能将她往深渊中拖去外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她喘着气，用尽全力想要做一个引体向上的动作将身体撑到钢筋之上，如果能用手臂夹住钢筋的话往墙内爬能节省更多的力气，成功率会更大。

    一鼓作气，辛以瞳成功地翻到了钢筋之上，非常幸运，这根钢筋现在为止很牢固，能够支撑她的体重。

    “真是出乎意料的顽强。”

    就在她要顺着钢筋慢慢挪进安全地带时，阿奈堵在生命通道上，一脚蹬在她的肩膀上。辛以瞳失去平衡差点掉下去，好不容易再次维持好平衡，阿奈的刀刃已经游了过来，将她的脖子前后一夹，随时能割掉她的脑袋。

    阿奈：“摔死或者被砍头，你选一个好了。”

    刀刃非常锋利，只不过挨在她的脖子上尚未动手，她的皮肤就已经被割破了。

    “阿奈，你被催眠了吗？”辛以瞳不太确定地问道，“是刑君催眠了你？”

    血慢慢地染在刀刃上。

    刀刃猛地一胎，辛以瞳被迫扬起脖子，直挺的上身更加大了她维持平衡的难度，双臂渐渐发软力量快速流失，她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

    “之前是洛，现在是刑君……阿奈，你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吗？”辛以瞳冷笑，“我真可怜你。”

    阿奈冰冷的目光生出杀意，手起刀落的刹那间辛以瞳已经做好就死的准备，可刀刃却迟迟未动。

    阿奈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强风刮飞了她的眼罩，丑陋的伤痕像一只长长的虫在她秀气的脸上爬行着。

    你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吗？

    为自己？

    阿奈停止了一切动作，就像被冻住了一样。脑海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

    在阿奈被催眠之术封锁的梦境世界中，刑君坐在高高的山巅之上。

    山顶上有一口深井，山有多高井就有多深。和真实世界所展现的坚韧强悍完全不同的是，深井里的阿奈弱小无助，紧紧抱着膝盖将脸埋在里面，不敢抬头。

    刑君初入她的梦境世界时这儿是黑夜，过了这么久依旧没有轮转到白昼。一座座高耸入云的环形山峰阻断了任何一条通往她内心世界的道路。

    这儿除了山峰什么都没有，没有河流没有云，连棵树都未曾见到踪影。山峰绕成一个圆形，圆的正中间是一坯小小的墓。那座墓和雄伟的山峦相比简陋又小得可怜，歪歪斜斜地插着一根木头质地的碑。

    刑君没走过去看过那是谁的墓，她没兴趣。

    这儿空旷简单到让人乏味，唯一的亮点是月亮。

    夜空中有一轮诡异的圆月高高悬挂着，它巨大而明亮，非常刺眼，散发着冰冷的光，可当它的光芒笼罩在人身上时又莫名地能感到一丝丝的温暖。

    刑君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占领了这里，将阿奈的本体意识推进深井中。本来还想推来岩石将井口堵住，让她的本体无法再爬上来坏事。没想到阿奈被推下去之后害怕得不敢吭声，缩着身子自己待在井底，要不是刑君眼神好估计都找不到她在哪儿。

    井口也不用堵了，刑君就坐在井口边上晒晒月光吹吹凉风，看这一望无际的暗夜山川也别有一番趣味。

    阿奈本体的脆弱胆小极容易操控是刑君没想到的，难怪这么多年来她能死心塌地地跟着洛那种白痴。刑君也是太过自信漏想了一出。既然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催眠阿奈，那么相对而言阿奈也容易被其他人所影响。

    这是怎样一颗藏在山川深处的玻璃心？居然被非亲非故的人一句话弄得梦境世界开始剧震。

    刑君站在山顶，天空中不断重复着辛以瞳说的那句话，搅得她耳根子发痛。远处的山峰在一座座坍塌，环形山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轰然倒塌。刑君看着井底瑟瑟发抖的阿奈，叹了口气，亲自下井将她护住。

    阿奈看到有人，非常害怕地后退，被刑君拉了回来。

    “从来没人来过这儿是吗？你内心的最深处。”刑君指了指她的心间。

    本体的阿奈比她实际年龄要小很多，看上去不过**岁的模样。

    “我来保护你。”刑君笑得特别温柔，抚摸她的脑袋，“我将你从这儿救出去，你跟着我。你不就是想找个人付出忠诚实现价值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刑君握住她的小手，贴在自己温暖的脸边。

    阿奈惊恐的表情慢慢沉淀，过了很久才细声细气地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对，当然。”

    “你不会让我再一个人，对吗？”

    “已经说过了，我会让你一直在我身边，说过的话我一定做到。”

    阿奈布满泪痕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小小的身体也慢慢停止了颤抖。

    破碎的山峰重新回归原貌，甚至变得更加雄奇。

    辛以瞳趁着阿奈出神拨开了她的刀刃，马上就要爬到安全区域。忽然阿奈神智回归，无数的刀刃拧在一块儿变成一把无比锋利的斧头，毫不留情地向辛以瞳砍过去。

    辛以瞳手掌被钢筋摸破沾了血，情急之下完全不顾上太多，只能伸手抵抗。

    斧头在触碰到辛以瞳的一瞬间炸出无数的银光，散成了粉末。

    阿奈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忽然转念一想，真是傻了，辛以瞳的血能够将千面女积攒百年的能力都散得一干二净，何况是她！

    辛以瞳脖子上的血先前就已经沾在刀刃上了，刀刃在不知不觉中疲软，所以她才有机会趁着阿奈出神挣脱开。不然脑袋被夹着，想要逃走的唯一办法就是把头留下。

    辛以瞳对自己的能力一向没什么自信，出于超能力媒介的特殊原因她也不好施展练习，一不小心驱散了同伴的能力那就全完了。只有在紧急时刻她才临阵磨枪，这一番你来我往她也是惴惴不安，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幸好成功了，而且比想象中效果更好。

    就在辛以瞳满心欢喜的时候，阿奈飞起一脚愤怒地踢在她的腰部。

    仅有单臂环在钢筋上的辛以瞳完全没法扛住这致命的一脚。刚才坚持许久的努力全部作废，被阿奈踢下了楼，从十层楼的高度坠落。

    辛以瞳的叫声在夜空中回荡，阿奈还未站稳，胸口就多了数个弹孔。

    “你真是让我太失望了，阿奈。”边媛将时间静止，飞身下去救辛以瞳。

    当她们平稳落地之时，阿奈捂着胸口倒地。

    她想要自行疗伤，可是辛以瞳的血还在发挥着作用，封杀了她的能力场。

    血越流越多，阿奈的意识也在飞速模糊。

    不是不会让我再一个人吗……

    ……

    辛以瞳觉得自己像坐了一场疯狂的过山车，直到在边媛的怀里落地之时才将一口紧张的气舒了出来。

    “阿奈呢？”辛以瞳在掉下来的时候只听见枪声，没能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中了枪，也被你的血驱散了能力场，估计一时半会儿无法自愈。”

    “她会死吗？”

    “我已经不在乎她死不死了，她注定只是一颗棋子而已，或许并不是成为伙伴的合适人选。”边媛看着怀里的辛以瞳，笑了，“我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

    “为什么你所有角度看都这么好看。”

    还以为她又发现了什么跟可怕的危机，没想到……

    辛以瞳噗嗤一声笑了，忽然看见周围路面上全是被阿奈切下来的房间，赶紧将含情脉脉的边媛推开：“快来帮忙找苏黎和曲灵她们！”

    对已经发生了的事实在无法紧张的边媛只好乖乖地“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