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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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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头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少女也并未求饶,她站在台阶上与自己平视,眼里是宛若冰海一般的冷静,她笑了笑,缓缓道,“我和你交换。”

    “哦——”

    一刻半钟后,古怪老头看着从少女窸窸窣窣的一阵敲打,将木扫把棍截断三分之一,又将三分之一的的中间凿空,直接塞进了扫把头竹叶中,又将断了的扫把棍另一头扁平的尖削成了一根尖尖的头,塞进了扫把头中,一把全新的扫把制作完毕。

    古怪老头本就古怪,此刻面色更加古怪的看了看上官玥,拾起那把重新制作好的扫把,放在手心掂了掂,又扫了扫,又拾起扫把身,重重拍了拍,扫把依旧纹丝未动,忽的,就淡淡笑了开。

    他这一笑年迈中倒有几丝狡黠,古怪且好玩,又瞄了瞄上官玥道,“你是哪家的小丫头?”

    上官玥躬身,“上官府的。”

    上官府,古怪老头眉目跳了两跳,他又仔仔细细看了上官玥一眼,自言自语道,“上官府怎么会教出这样的丫头。”

    “你是上官芙蕖?”

    “不,我是上官玥。”

    “哼,”古怪老头一声冷哼,“我说上官府怎么可能将嫡出的上官芙蕖教成这样,上官府的人哪有这个觉悟。”

    古怪老头一副提起上官府就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模样,正当上官玥以为老头和上官府有什么深仇大恨时,古怪老头话锋一转,又轻轻道,“北院的那位……还好吗?”

    北院的那位?

    那不是上官沐吗?

    上官玥正欲开口,古怪老头又一下子打断上官玥正欲说出的话,感慨道,“罢了罢了,也没什么好不好的,都这么大年纪了,谁又不是那半截身子,都已经埋进黄土喽。”

    没头没脑被古怪老头这么一耽搁,上官玥揉了揉自己发酸的手肘手腕,方才又是绑又是做木工活,整个手疼的厉害,此刻得到松懈,她冷不丁舒了一口气。

    这一声舒气静的离谱,但古怪老头听力更加离谱,上官玥舒气方一落地,古怪老头立马道,“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古怪老头慢悠悠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小药瓶是白瓷青花色的,一丢丢进了上官玥怀中,上官玥飞身上前接过,打开药瓶一闻,闻的五脏六腑都燃烧出一股翻滚的兴奋。

    古怪老头看见上官玥神色,得意洋洋道,“怎么样,没见过这么好的宝贝,这可是我一个故人送的,疼痛摔伤淤血用他便可药到病除,一般我可是从来不给人用的。”

    怎么会没见过?!

    灼灼的阳色中,上官玥细目敲了那白瓷青花色瓶一眼又一眼,直看到眼中都迸出一朵花来,捏着白色瓷瓶,手心细细弥漫出一层香汗。

    “那人可和你说过这个叫什么?”

    上官玥努力平定情绪问。

    “红花油。”

    “啪——”

    上官玥手间捏紧的白瓷色小瓶忽的从手间坠下,古怪老头哀呼一声,眼疾手快迅速弯腰,麻溜迅速的接起了那个白瓷瓶,嗔怪的瞪了上官玥一眼,把白瓷瓶捧在怀里,和捧宝贝似的,反复把白瓷瓶放在掌心里瞧来瞧去,万分心疼。

    “小丫头,我说你看归看,你这双小爪子好歹给我抓牢些,这可是我最后一瓶珍藏的,要是出事了你赔的起吗?”

    上官玥不答话,一双眼睛有些通红,双肩微微抖动,古怪老头虽外表粗狂,却是心细如发,诧异问,“小丫头,你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这一刹那心绪涌动,唯有上官玥自己知道,“红花油”那是二十一世纪才有的东西,她起先闻到这气味还说不准,以为古代有一样的药酒,直到古怪老头说这药酒的名字是红花油,她才彻底确信这个时代确确实实曾来过二十一世纪的人。

    真好,真好,心头绽放出一阵春日的花开,上官玥此刻多想高呼一声,在这遥远的王都,也曾存在和她一样,漂泊异乡的流浪者,他们也曾百转千回于这陌生的王都。

    “真好。”

    上官玥自顾自轻叹。

    “什么?”

    听清楚了“真好”两个词,古怪老头先前对上官玥的怜悯之心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暴跳如雷指着上官玥的鼻子道,“你摔了我的宝贝,你还和我说真好,小丫头片子,你胆子还挺大。”

    错了错了,古怪老头这般暴跳如雷,明显是搞错了状况,上官玥正欲解释,外头便遥遥传来小慧一声又一声的喊叫声,“小姐,小姐。”

    小慧边走边喊,总算绕过文德学院庞大的建筑,绕到了这侧门寻到了上官玥,一把拉起上官玥的手便往前走道,“小姐,快走,文德学院这边新进的学子们在挑住所呢,你要是再不去又该被大小姐抓住把柄了,到时我们又没好果子吃了。”

    小慧在场,上官玥不好再多问,且小慧拉她的手拉的急,上官玥一手被小慧拉着,脚步跌跌撞撞往前,头颅却往后转,三步两回头的对着古怪老头,用口型喊,“我会回来的。”

    六十九、一直红杏出墙来

    学子集结处众人已经换好了学服,就连几位皇子也不能免俗换上了学院统一的青色学服,女生则统一换上了蓝色学服,上官玥姗姗来迟,小慧原本紧抓住上官玥的手也被大家伙统一换上服装肃穆的场景所吓倒,松开了上官玥的手,躲在上官玥身后。

    上官玥从左边直冲而来,岑渠恰巧站在最左边,高大修长的身影一下子目光被火急火燎的上官玥所吸引去,嘴角带上几丝打趣的笑意。

    阳色淡淡,上官玥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岑渠看了她一会,她做贼心虚的反瞪岑渠一眼,匆匆冲进更衣室换上了蓝色的学服。

    换衣完毕,上官玥出门时出的急,一头乌黑的发丝尽数撒落肩头,她没理由让人等,直接一边走一便推门而出,一根玉簪随口咬在嘴边,十指纤纤间染上青葱的发丝,大步脚步迈开间,挽发的动作干净利落,眉目染上春日温润的光。

    微风轻吹,更衣室那道门啪一声合上,上官玥发已束好,简单的马尾辫高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雪白的脖颈,说不上美,却如春日飞鸟一般的娟秀,迎面走过时,身上自带上一股雨后清晨,接近湿哒哒草原的泥土芬香。

    小小的岑掖看的有些呆了,他年纪小,也喜爱他这个三嫂,但他也知道他的三嫂单论样貌不一定抵的过上官芙蕖,所以岑掖也不知道怎么夸,只是呆愣愣唤了一声,“三嫂。”

    岑掖原本是不需要来文德学院入学的,庆帝有意让几个年纪相当的皇子来,只是岑掖爱热闹,与其在庆王宫中每日被一个动不动言国之大道的夫子教着,倒不如出来和几位哥哥一起学课。

    而且还有他的三嫂。

    岑掖像个糯米团子般围在上官玥身畔,上官玥多日未见岑掖,总觉得岑掖好像长高了些,她素来性子算不上多热情,却见一个长的粉嫩可爱的人在自己面前转悠,脸上也不免露出几分笑意道,“长高了,九殿下。”

    岑掖还欲再多说什么,上官玥伸手竖指在嘴边,眼色撇向其他人,岑渠是个小鬼灵精,呶了呶嘴,也不再多说什么,小跑到了三哥岑渠身侧。

    岑渠含笑,目光遥遥从最左边投到刚从更衣间出来最右边的上官玥身上,默然一笑,沉沉消散。

    上官玥换衣完毕,自觉站在了女学子一队,今日来领学子们去各自住所的有男学监和女学监,男学监长的高大威武,但说话时却是捏着细长的嗓子,慢悠悠拉长音调,对着男学子道,“你们随我来。”

    男女学子们脸上都倒抽出一口凉气,女学监倒是个正常的,淡撇了咳的最狠两声的某位学子一眼,干咳两声道,“你们唤我陈学监便好,唤他王学监,以后的日子我们会负责你们的日常事宜。”

    安排完所有事情后,男学子们跟着王学监走向了男学子住所,女学子们跟着陈学监走到了女学子住所,男女学子们就此分开,因为刚入学的缘故,下午也不必正式上课,整理一下各自的行囊,准备明日去学堂入学。

    “啾啾——

    众人散去,有人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

    走在前面的有人没听到,但走在后边且耳朵十分尖的上官玥立马全听到了,她转头,只见乾木坤那厮正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作甚?”

    上官玥压低了声音。

    二人各自放慢了脚步,在一大队队伍后窸窸窣窣压低声音聊天,倒惹的队伍前边的人,无论男的女的,二三结队往这二人方向看来。

    此次入学院,上官玥还是利用了乾木坤的名声的,所以看乾木坤多多少少是有点愧疚,因此她对乾木坤好言温语了许多,乾木坤难得看到上官玥此刻如猫儿一般的状态,他一向爱惜姑娘,声调也温柔了些,这落在他人眼里,倒更像有几分私情。

    上官芙蕖多看了上官玥和乾木坤一眼,是半喜半忧,喜的是他二人如此明目张胆,倒真像有几分私情,这样她便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忧的是上官玥若真是乾木坤心尖上的人物,自己以后若要除掉上官玥,那可就难了。

    上官芙蕖望了望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几个皇家子弟,遥遥领先的人中啊,最丰神俊朗的莫过于的就是三皇子岑渠和六皇子岑墨。

    阳色温暖,岑渠岑墨二人并肩行于小径上,二人头颅高昂,行走时的仪态都是鹤立鸡群,直直望着前方,好似身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良久,岑渠并未说话,岑墨淡笑,笑意间却没有什么温度道,“三哥,看来你这位准三皇妃和北疆小王爷十分交好呢。”

    在外人眼里看起来被带了绿帽子的岑渠很是淡定道,“随她去,现今帝君与北疆那边交好,她能与北疆世子交好,那也算的上是她的本事。”

    岑墨皱了皱眉,心想老三最近的气度真是修炼的越来越好了,说这番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倒真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来往甚密。

    是个做大事的,岑墨下决心向岑渠好好学习一番,能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春季绿色葱葱,岑墨仿佛看见岑渠头顶冒出了一片绿油油的颜色,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打气。

    队伍的末尾,上官玥还在和乾木坤窸窸窣窣的聊天,二人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一个是不拘小节的北疆粗狂小王爷,都不是那种拘束的人,聊完了吃的聊喝的,商量着什么时候溜出学院门去逛花楼,别人说什么,与他二人有何干,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自然的,他二人也便听不到其余人对他二人奸夫,一枝红杏出墙来的评论了。

    “世风日下啊。”

    有人叹。

    “月光光,心慌慌,三皇子头顶的绿油油估计已经长到爪哇国了。”

    有人窃窃私语。

    好事的不好事的,议论的不议论的,也有观望不语看这当事三人的,将这三人自动对号入座,正宫三皇子岑渠、奸夫乾木坤,上官玥,脑补出一段恩怨纠缠,男痴女怨的动人故事。

    七十、邻有娇女小丝萝

    男学子住东厢,女学子住西厢,走至东院西院交叉小径上,上官玥和乾木坤一番密语总算说完,也才发现众人对自己古里古怪的眼神,二人无所谓的看了对方一眼,眼里都闪出几个字,“你在意吗?”不在意反正这二人都是一个不羁的性子,都在彼此眼中看出这三个字,笑着说好下次约上王芯苑去一品居吃饭。

    西厢内,小慧窸窸窣窣的在整理东西,东西多而繁杂,上官玥站在门槛处,细心观察了一下这屋内的布景,屋旁走来一个身穿橘色小衫长的可爱的小丫头,见了上官玥,自动探出半个身子道,“姐姐好,我叫丝萝。”

    丝萝,上官玥嘴角噙笑,这名字倒起的好听,前阵子不是还有个青萝的,怎么又来了个丝萝,难不成这两个萝还是姐妹。

    小丫头紧接着道,“青萝是丝萝的姐姐。”

    一时之间上官玥有些惊诧,上次文德学院入学考,她倒未曾看见这个叫丝萝的小丫头,如今她倒怎么入了这文德学院,她那姐姐倒被刷了下去。

    丝萝在上官玥房间内左转转,又转转道,“玥姐姐,我就住在你的隔壁,我可以没事来寻你玩吗?”

    丝萝长的机灵可爱,上官玥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能表现出来,淡笑道,“当然可以。”

    丝萝走后,小慧忙踮起脚跑到上官玥旁,探头看着丝萝的身影渐渐远去,很是兴奋道,“小姐,你怎么认识中尚书家的嫡出小姐李丝萝啊?”

    上官玥轻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小慧指了指那丝萝背影道,“这李丝萝小姐在庆京也是很有名气的,好?”

    上官玥忽的就有点好奇问,“她才名很甚吗?”

    不怪上官玥这么想,可以入这文德学院不都有几把刷子吗?但接下来小慧的话就让上官玥有些震惊了,小慧故作玄虚的摇摇头道,“才不是,她的名气是因为一个人,大庆首富家的王四公子王寻!”

    上官玥也不催小慧,小慧果然买不得多少玄虚,一五一十全抖了出来道,“中尚书的嫡出小姐李丝萝自从某日上街,见到王家四公子王寻,从此一见倾心,不可自拔,追了王寻从街头到街尾,从街尾再到东南西北四街,都可以成为庆京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了。”

    “中尚书不拦吗?”

    “拦,当然拦,但中尚书大人对她这个嫡出的女儿可谓是宠到骨子里头了,但凡他这个女儿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月亮,估计中尚书大人都会去替她摘来,估计此次入文德学院,也是中尚书大人去求帝君来才来的特权。”

    怨不得。

    原来是空降兵。

    名唤丝萝的小姑娘脸上还有淡淡的稚气,华贵且不谙世事,那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嫡出女儿才有的独特气质,连头发里都带上一股顺劲,这和青萝是有本质区别的。

    所以才能坦然的去追求她的爱情。

    没参加公平的入学试就可以进这文德学院。

    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人总是羡慕别人的出身这是有道理的,因为很多时候一个嫡出庶出就能轻而易举的让你的命运产生分叉口。

    “小姐你喜欢丝萝小姐吗?”

    小慧伸手,在上官玥面前晃晃。

    上官玥沉思片刻道,“喜欢。”

    “啊——”

    小慧惊呼出声,还真有些吃惊,小姐性子这般喜静冷清,丝萝小姐性子这般闹腾,二人性格天差地别,再加之丝萝小姐又是嫡出的小姐,这不就和上官芙蕖一样吗?小姐怎么还会喜欢丝萝小姐,这倒让她有些琢磨不透了。

    既然琢磨不透,那就不要去琢磨了,小慧是个天生的派,也不太爱脑子想东西,她所秉持的标准就是但凡小姐喜欢的,她也就会喜欢,因此又欢欢喜喜的跑去整理小姐的东西。

    外头欢声笑语,西厢东厢隔着长长一墙,有男学子爬上了墙头,对着墙下的少女吹着口哨,少女们宛若春日娇艳的花,羞红了脸,少男少女们十五六岁的年纪,个个眼里奔腾着对未来的希望与期许,庶出也好,嫡出也好,此刻一被放出,脸上都有对自由的渴望。

    上官玥看着如小麻雀一般欢快的小慧,嘴角忽的,浮现出一丝从容的笑意。

    你看,世间有人天生高贵,有人天生平庸,出生也许有高低,但人的尊严没有,但即使命如草芥,也依旧有人努力勤勤恳恳活着,这便是生的希望。

    能活着,便好,无论千年以前,或者是以后,岁月纵不待我,你我也应该好好活下去。

    翌日天晴,上官玥换好浅蓝色的学服走到学堂,上官玥素来喜欢早到,凡事做好准备,未料在她来之前,却有一人来的比她还早,早早寻了一个偏僻的位置,说坐不是坐,斜斜依在位置上,蒲苇圆塌在他屁股下揉的不成样子。

    上官玥也不管,左看看右看看寻了一个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她对文德学院的讲课还是很有兴趣的,所以要坐第一排,但坐了中间会有诸多限制,树大招风,稍微做点小动作,那是学子也看的到,夫子也看的到,反倒落人把柄,所以她选了个天时地利的靠小轩窗的第一排位置,既可以听她的课,又没人注意,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那来的比她还早的人听到动静,窸窸窣窣往回望,半响,只见身穿浅蓝色裙的少女自顾自寻了一个角落位置,面色坦然的坐了下来,然后翻阅桌面每人摆放一本的书籍,细细。

    “有意思。”

    那人古里古怪的一声嘟囔。

    少顷,学堂内,来上课的学子们纷纷而至,身穿青衣的是男学子们,身穿蓝衣的是女学子们,文德学院男学子女学子们纷纷寻了自己喜爱的位置落座,一排排坐好,等待夫子的来临。

    少顷,夫子始终始终都还未来,纷乱的落花中,远处却有脚步声哒哒而来,哒哒的脚步声中,已经落座的众人蓦然抬头,遥遥的远方,一人身穿青色衣衫,身后再跟着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糯米团子,二人结伴,肩畔撒满几丝鲜嫩的花瓣,缓步而来。

    岑渠岑掖二人明明身穿的是同样的青色学衣,偏偏独具匠心的在袖口缀上一丝金线的小竹叶,小竹叶娇俏可爱,又有一股淡淡的雅致,刺在袖口不那么突兀,却也流露出主人不俗的品位。

    明明是一样的衣服,岑掖年纪还小倒还好,但岑渠的光华那样耀眼,走进来时他淡淡跨开的步伐,如同被镀上金光一般,如同被众星围住的朗月一般,生生让人移不开眼睛,这大概便是天生养尊处优出来的气度与光华。

    岑渠走进来时,他早已习惯了众人对他的惊艳,早经不起他内心那一点涟漪,他目光淡瞄搜索了一下,总算搜索到了躲在角落里的上官玥,少女的目光虽然也在看着自己,但又好像没有在看自己,不知在沉思什么。

    少女这般闲闲的模样忽的让他心头闪过几分异样,他走过上官芙蕖身侧,上官芙蕖在他耳畔低低呼唤,而他只是闷声走过,一言不发的坐了下来,倒让上官芙蕖有些黑了脸色。

    岑掖紧跟岑渠身后,不知道自家三哥是怎么了,忽的周围气压就暗淡了下去,他只能吐吐舌头,跟紧了自己三哥,寻了个离自家三哥最近的地方坐了下去。

    七十一、醉夫子来也

    等了半日,夫子还是没有来,众人翘首以盼,一直到了半节课都快过去,乾木坤这厮很是愤怒的站起身道,“草原的汉子憋不住了!草原的汉子要出门闲逛一下!”

    有了乾木坤这个是非头子带头,众人都有点蠢蠢欲动,原本静悄悄的学堂内,奇异的骚动仿佛一股燃烧的热水一下一下沸腾,闹哄哄的屋内,上官玥注意到,从自己一开始进来就坐在角落里那古里古怪的某人,安静到不发出一点声音。

    “上官玥,你走不走?”

    乾木坤得意洋洋的怂恿了众人,又跑来怂恿上官玥,上官玥看了看乾木坤,微笑道,“夫子在这,怎么去?”

    乾木坤吃惊的瞪圆了眼睛道,“夫子在这,夫子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哪哪哪哪?”

    上官玥一笑,眼神瞄向那一直端坐在角落里古里古怪的某人道,“你看,不正在小王爷后面吗?”

    上官玥瞧了许久才瞧出原来这人并不是姿势古怪,他是喝醉了,喝的半醉未醉的,原本窝在墙角的他听到上官玥说的话,眉目跳了两跳,手中晃晃悠悠掏出一个大酒壶,酒壶间酒水摇的叮叮当当,晃晃悠悠站起身,拍了拍乾木坤肩膀。

    “呃——”

    一个巨大的酒嗝。

    乾木坤站在原地,被那人猛拍一下肩膀,第一反应自然是回头,一回头,那人嘴里噗射而出一个巨大的酒嗝,那一个嗝满满都是轰烈的酒气,唾沫如满天腥雨一般,尽数撒在了乾木坤脸上。

    乾木坤捂脸,退后,戒备,使劲擦了擦自己脸颊,似是没想过还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满脸嫌恶。

    “你你你你,你也不看看你面前站着的是何人?你信不信本王立马扔你出去!”

    那人又晃晃悠悠走到上官玥面前,竖指手一一指过众人,又缓缓手指指到坐于角落上官玥的鼻尖,滞了一下,又狠酌了一口酒道,“上课!”

    这一声呼喊如鼓击,如暴雷,喝的醉醺醺的人一声怒喝倒不同于寻常夫子的拘束,而别有一番洪雷气质,激的在场众人都是正襟危坐,心内生出一股惴惴不安。

    这夫子倒没有深究什么,很是豪爽的往台上一站,把那酒瓶往身侧一放,拿起一卷书,翻了翻两卷书,又将书重重往桌上一扔,众人以为他要发火,纷纷噤声,他却笑眯眯的从书后伸出半个头道,“我们今日不论文本课,来论实际礼。”

    文德学院教课素来以不拘一格闻名,但大家到底还是没上过,第一次上课夫子不仅是醉鬼,还不按课本宣章,简直就是让人……大跌眼色,偏巧这位夫子还喜欢用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你,醉眼微醺,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

    醉醺醺的夫子来回走了一遍,手里不拿书卷拿酒壶,酒气熏的满屋都是,一层层绕着,走着,而后抽了抽眉心,眉心间都是拉长的皱纹,出了一个难题道,“近些日子南诏国向我大庆进贡了十车的碧玉罗带子,而西疆阿虞王又进贡了十几匹千里难见的汗血宝马,南诏国素来缺乏马力,而阿虞王一带缺乏把玩的玉器,阿虞王秋西疆的碧玉罗子带,请问,我国该如何自处,是否该将两国东西互相交换给两国,成就两国之好。”

    上官玥眉心皱了皱,这哪里是什么问题,这老头分明是挖了坑让别人跳啊,西疆此刻看似与我大庆交好,但实则波涛汹涌,南诏国地位富庶,但位置偏僻又是小国,年年求得大庆庇佑,此刻若将南诏国进贡的贡品给西疆,岂不是分别让两个国都知道可以重新招纳盟友,置大庆于腹背受敌之境。

    “换!让两国知道我大庆气度,我大庆什么好的没有,就应该让他们受我大庆庇佑,成就我大庆泱泱大国气质。”

    得,这是个在乎国威的。

    “换了屁!凭什么换!我大庆就该保持中立,自己的国自己昌盛,凭劳什子要为其他人做嫁衣,不换不换!”

    得,这是个站在国家角度思考的。

    “你扯淡!”

    同意换的扯出一只鞋子要揍不同意换的少年。

    “我会怕你!”

    不同意换的少年也是个家中有底的二,见那少年吼他,自然也是不甘示弱,挽起袖子就要去揍。

    学堂内吵吵闹闹,上官玥躲在角落事不关己,攒起临出门时从果盘里拿的瓜子磕的无比欢快,那喝的醉醺醺的夫子如老狐狸一般的黑眸滴溜溜转了一转,一转像抓住命中点似的,直接转到了上官玥身上,醉醺醺的眼带上醉醺醺的指,醉醺醺指到上官玥身上道,“你来,你来回答。”

    被点名的上官玥瓜子壳“咯噔”一声落在地面,望了望窗边,很是沉默的站起身,很像出头鸟的微笑道,“我?”

    醉熏熏的夫子很开心道,“对,就是你!”

    相比于其他人的开心,上官玥心里除了哀叹就是哀叹,今年还真是流年不利哦,她到底是得罪了谁哦,不过被点了就是被点了,上官玥也不过分抗拒,而是清清淡淡道,“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砸碎了那南诏国的贡品。”

    “哦,砸了!”

    醉夫子揶揄。

    独坐位置上的岑渠眸色微亮。

    一石激起千层浪,相比于夫子清清淡淡的声音,满座皆哗啦的炸开了锅,这声音闹腾的比方才两次骚动更加沸腾,当场要换的和不换的两堆二们同仇敌忾指着上官玥道,“区区一介女子,简直就是在妄论朝政,毫无远见。”

    “扔出去!”

    “扔出去!”

    “一介庶女而已!”

    听到庶女两个字上官玥是脑袋里就开始腾腾腾冒火,她不是介意庶女这个名号,但她介意一切以庶女为名号剥夺人基本权利的行为,哪怕回答个问题,也要硬生生扯上庶女,仿佛是个庶女,你的一生就该被打上烙印,再无生机。

    一瞬间目光如寒月飞射而出的冷箭,上官玥配上嘴角一抹嘲弄的冷笑,目光陡然射向那个方才喊庶女喊的最大声的少年,很是“和蔼可亲”道,“来,让我教你,什么叫毫无远见!”

    七十二、真假上官玥

    上官玥步步紧逼道,“南诏国位置富裕,一直庇护于我大庆下,西疆战斗力丰富,马匹劳力庞大,奈何地处偏僻,缺乏财务支持,二国可以说是互补的一个国家,只是碍于大庆相隔其间,西疆阿虞王此刻来向我国求碧玉罗子带,明显是带几分刺探的意图,若今日给了阿虞王碧玉罗子带,那么以后,西疆阿虞王是不是会变本加厉要求其他诸国进贡的贡品呢?而若不给,又难保西疆阿虞王野心勃勃之辈暗地里与南诏国使者互通款曲,那将来两国又会不会越过大庆,互利互惠,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砸了!”

    听懂的自然已经听懂,率先听懂的都是脑子中有几把刷子的,皆以一种惊讶的神色看着上官玥,但有人听懂,自然也是有人听不懂的,譬如说方才那位喊庶女喊的最大声的兄台明显就是绕不过这道弯,大闹道,“砸了!砸了那可是大庆与南诏国的邦交,你就不怕两国交恶,反而让西疆趁虚而入!”

    上官玥冷眸中轻轻一嗤笑道,“交恶,南诏国地方富庶,区区碧玉罗子带算个什么?我大庆泱泱大国砸了又何如,砸为威势,而后送上大庆铁轴、铁轮、铁车都一系列战场上的技术,传播南诏,送上南诏国最薄弱的军事技术,强权之下亦有怀柔政策,一方面坚定展示我大庆永远中立,任何人不得在我大庆眼下苟合之心,一方面恩威并施,大可让那南诏心服口服,永远将我大庆视为第一友国,万世交好。”

    一番话语气柔柔,然柔韧之间句里话里的坚定却如雷鸣之势,听的人心服口服,那一直喊庶女的少年闭嘴了,在场也陷入一股沉寂,喝的醉熏熏的夫子古里古怪看了上官玥一眼,沉思片刻道,“不错,坐下。”

    这便算是赞同了?

    醉醺醺的夫子在文德学院外号醉夫子,醉夫子经常喝醉,久而久之,学院的人便忘记他的真名,只管他叫醉夫子,醉夫子听闻,也只是边饮酒边唱一句,“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也就认了这个醉夫子的名号。

    醉夫子性情很古怪,素日里除了酒很少看上什么人,更很少夸奖人,今日第一节课便夸奖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庶出的小姐,这实在是罕见的一件事,因为醉夫子的这句夸奖,众人看向上官玥的眼神更为惊诧,在底下窃窃私语。

    “你觉得她是上官玥吗?”

    清酒、花枝、春日的桃花插在一个珐琅琉璃碧玉壶中,壶色碧绿的娇俏可爱,桃枝上还有几滴未干的清露,娇艳的绿搭配清丽的桃花微红,其间散发出一阵阵扑鼻的香气,搁置于一方小小的茶几上,茶几对面,一人端坐,一人斜斜无拘无束的仰在黄色软长蒲团上,满身酒气。

    花枝斑驳,斜斜仰地的明显就是那醉夫子,他一边喝酒,一边答非所问道,“果然你带来的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那人声音缥缈低沉道,“先生若喜欢,岑渠定会搜罗那天下好酒,来讨先生欢心。”

    春日的落花最是缠绵,也最是无情,灿烂的花枝斑驳间,那人身穿一身金黑色外衣,金黑色华贵严峻,他跪坐的姿势都接近一丝不苟的眼镜,那长长的衣尾拖在黄色蒲团上,衣尾染上了几丝粉嫩的落花,他却仿佛对这些落花全然不觉似的,依旧淡淡的在说话,唯有眸间的冷光,让人看的有些触目惊心。

    醉夫子淡笑不语,这人,今日有些许的反常。

    不对,不是些许,而是很反常。

    从他来找自己并让自己借机测验一下上官玥时,就已经有些反常了,只是醉夫子醉习惯了,也无意去打破深究,淡淡一句道,“我不清楚,我上次见她的时候,至少她并没有今日的锋芒与灵动,要么便是她隐藏的太深,让我看错,要么便是我老眼昏花,出现了……识人不明。”

    “能让先生看错的人,一定不简单?”

    酒香扑鼻,岑渠轻举一杯酒,却不饮,只是淡淡在鼻尖来回晃动,似乎这酒的香气更吸引他。

    “相比之下,我倒觉得能让殿下产生好奇的人,更加有趣。”

    恩,是挺有趣,岑渠并没有反驳,想起少女就连喝酒也是与自己不落下风的锋芒,他终于将反复在自己鼻尖荡漾的那杯酒一饮而尽,舔了舔嘴唇,仿佛能感觉到少女喝酒时的温度与锋芒。

    落花纷纷,醉夫子喝的半梦半醒,眼色得以瞥见岑渠嘴角那抹噙笑,忽的,一愣。

    “我倒想问问,如果她不是真的上官玥,殿下打算如何做?”见惯了岑渠一贯淡淡的模样,醉夫子恶趣味的出了一个难题,对着岑渠发问。

    岑渠未答,醉夫子又接着问,“至少现在看来,她不是上官玥的可能性,很大,真的上官玥可能已经死去,也许她是某国派来的奸细,也许她是你几位皇弟派来的细作,我只且问一句,事情一旦揭露,你是怎么打算的?”

    此刻的落花终于带上了肃杀的气息,春风再也不温柔,啪,一朵洁白的杏花落在了岑渠黑金色的外袍肩畔上,岑渠伸手,指尖拾起那洁白的杏花,忽的,轻轻一扔。

    醉夫子难耐的缩了缩身子,有些诧异的看着岑渠的神色,岑渠看了看被自己扔掉的那朵洁白杏花,出神片刻,随机笑意恢复如初,自顾自为自己倒上一杯酒,酒水顺着细长的酒壶口咕噜噜倾泻在酒杯内,击出如清泉叮当一般的悦耳之音。

    岑渠举杯,对着醉夫子一笑,“那便,杀!”

    风起,花飞,却无半分暖意,醉夫子不知是喝多了酒还是风起,无端起了几分冷意,裹紧身上的外袍,半是欣慰半是苦笑道,“你的人生,还真是没有半点意外。”

    岑渠第二杯酒下肚道,“所幸先生一直在岑渠身侧,陪岑渠共谋大业,这便已经足够。”

    醉夫子难得正经,坐直了身子,放下他一贯揣在手间那顶大的酒壶,换上了酒杯,斯文且正襟危坐的,举起面前酒杯,撞上岑渠手中酒杯道,“此心不变,愿为君劳。”

    七十三、裘铭讲课

    丝萝最近来找上官玥找的很勤快,一大早便在上官玥房中一口一个姐姐叫的无比欢快,每次丝萝一来,小慧又开心的仿佛得了什么宝贝似的。

    上官玥有次偶然问小慧,为何丝萝每次来找自己她都如此高兴,后来从小慧口中得知,原来上官芙蕖曾经也主动找过丝萝交好,只是丝萝小姑娘心性,反倒没有什么嫡庶之别,只凭喜好交朋友,不太喜欢上官芙蕖那类子娇滴滴的大小姐,反倒利落直接给了一句“我和你不熟”打发了上官芙蕖。

    彼时这一场景正好落在一处经过的小慧眼中,乐的小慧是三天合不拢嘴,连带丝萝也是越看越顺眼,每次丝萝来恨不得将好吃的点心全端了出来。

    “小慧姐,你的手艺真是越发好了。”丝萝抓起手中的蒸红豆糕往嘴里塞,一边呜咽道。

    丝萝虽是嫡出小姐,但和上官芙蕖真是千差万别,她大抵是那种真的被保护的很好的姑娘,一口一个小慧姐唤的欢快,软糯可亲,小慧被丝萝逗得笑逐颜开,连忙将点心一推,更推到丝萝面前道,“丝萝小姐喜欢就多吃点,小厨房我再去做。”

    文德学院里的规矩一贯是一个主子带一个贴身奴才或者侍婢,主子住一间小厢房,下人则住三人合住一间的小厢房,厨房随食堂,但大家都是世族的官家子弟,要开伙也有小厨房等着,自己去做就可以了。

    丝萝一听见这“小厨房”,眼色亮了两亮道,“下次我可以提要求吗?”

    “行,”小慧自己的手艺得到他人赞赏,自然是喜不自胜,却又打趣道,“不过你得看看你的肚皮,要是再这么吃下去,估计王家四公子王寻那可就会嫌弃你胖成一个大了。”

    “小慧姐,”丝萝眼看着一个红豆糕又要往嘴里塞,小慧这么一说,丝萝送到嘴边的那块红豆糕硬是顿了顿,恋恋不舍的看了看嘴边的红豆糕一眼,深吸一口气,像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忍痛割爱将那块红豆糕放回了点心碟内。

    丝萝小脸上浮现出沮丧的神情,上官玥瞥了小慧一眼,小慧自知失言,忙撇了撇嘴向自家小姐求救,上官玥轻摇头,拾起那块被丝萝放回到点心碟里的红豆糕道,“这世间姑娘千千万,更有千万种的美,瘦自有身姿绰约灵动的美,但姑娘家家的稍微有肉一点,只要不到肥胖,也有一股可爱的雍容,女孩子最重要的,是让自己活的畅快,淋漓,舒服。”

    说完了这些话,上官玥又将那块红豆糕递到了丝萝嘴边,拍了拍丝萝肩膀道,“来,快趁热吃了,在大家伙眼里,沮丧萎靡的丝萝可比胖嘟嘟的丝萝难看多了。”

    丝萝接过那块热腾腾的红豆糕,似懂非懂道,“玥姐,畅快、淋漓、让自己舒服的姑娘,便是和姐姐一样的姑娘吗?”

    红豆糕一片温润的清香,将口腹内的馋水一点点勾出,丝萝本就是不情不愿放下手中的红豆糕,她又觉上官玥说的有理,立即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抬头眺望坐在自己对面清丽的少女。

    许久,直到那块红豆糕全部下肚,屋子内檀香的香气再度取代了红豆糕的香气,在她期盼的目光中,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高昂着头颅,沉思了许久道,“人生在世,谁又能完全畅快淋漓,毫无顾忌呢?”

    姐姐,她应该,有些伤心?

    上官玥明明并未说话,只是不知为何,丝萝咽下了那块红豆糕,呆愣愣的看向上官玥,她挺直的背脊,微微扬起的下颚,那片雪白一直衔接着,倒映出如白雪的澄澈通透,又带上穿越人心的力量。丝萝能那般明显的感觉到她的伤心,却又无法安慰,因为这伤心不同于那般素日打打闹闹女子之间可以安慰的伤心,它是悲悯的,让人难以理解的,带上千年以后迷蒙迷蒙的文明之光。

    两日之后上官玥总算见到了裘铭,论起这文德学院,出名的夫子很多,醉夫子算一个,裘铭也算一个,醉夫子上了两节课,而后便不见了人影,裘铭便在第三日来到学堂教课。

    裘铭来的那日,上官玥正靠在床前打瞌睡,直到耳畔响起女学子们频频的骚动惊呼声,上官玥才睁开眼,睡目惺忪的拢了拢衣服,裘铭正往自己这边缓缓走来。

    落花纷纷,上官玥选了个好位置,窗台微风吹起,落在裘铭眼内的便是狡黠的少女一副欲睡不睡,惺忪可爱的模样,他的嘴角因为少女这份呆萌,笑意也微微扬起,荡漾在无边的春风内。

    裘铭不比上官玥大几岁,估计也就三四岁,只是就这么三四岁的距离,裘铭却成了文德学院最年轻的夫子,并且成了整个庆京文学的标向杆,他往学堂上那么轻轻一站,拿起书本的模样,便好像是一代贤师的模样。

    上官玥眼睛眨了眨,不知不觉竟有些看呆了,她素来算不上花痴,但裘铭儒雅的气质加上他俊朗的外表,实在是太过光华灼灼,上官玥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上几秒。

    不同于醉夫子喜欢临时出题的讲课文风,裘铭讲课倒是按照书籍上来讲,裘铭个性十分沉稳,但他与在座学子们年纪接近,而且他善于站在别人的角度来思考问题,讲课本知识时,时不时会引据根典,时不时妙语连珠,倒让人更容易记住一篇枯燥的文章。

    课毕,裘铭讲完,沉浸在知识海洋中的众人脸上都浮现出如梦初醒的表情。

    在场众人多为官宦子弟,官宦子弟二大多分为两种,一种便是那种整日混吃等死的,仗着祖辈的庇佑而活,另外一种则是素日浑归浑,但始终怀抱一颗但凡男儿,从文学武,都要建功立业的一颗心,他们上课会好好去听,骑射会好好学,力图学的一些倚身傍命的知识来构建自己的宏伟大业。

    因此一节课下来,学院内除了裘铭时而高亢时而低低的讲课之音,二们不再呱燥不安,大部分人听的都是兴致勃勃,偶尔几个不愿听的,也只是窝在桌前酣睡,气氛静谧安然。

    直到课毕,艳阳天下,门外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哭泣声。

    七十四、庶女青萝入院

    这哭泣声宛若柔弱的鲛人依在夜色中无力的低吟,在艳阳天下,一下一下爬满人钝钝的心房,上官玥眉目皱了一皱,学堂门口此刻被这哭泣声吸引过去的学子们围堵在门口,乾木坤咧咧的往前走,推开众人道,“让让让,让本王看看,哪家的美人哭的这么梨花带泪。”

    “啪”

    乾木坤一见来人是谁,伸出的头顿时往后一缩,缩的和只乌龟一样,脚步往后挪了两挪,上官玥不知何时已站在乾木坤身后,一只脚踩中乾木坤衣尾,乾木坤回头一望,杀气腾腾瞪了瞪上官玥,奈何这招对别人有用,对上官玥是完全无用,上官玥对着乾木坤微笑,伸出左手,狠狠掐上乾木坤腰肉。

    二人在这纠纠缠缠,丝萝如黄鹂鸟一般的声音却刹那提高,划过有些静谧的艳阳天,“姐姐,你怎么来了。”

    上官玥一把又推了推乾木坤,压低了声音在乾木坤耳边道,“你还想逃,早就和你说这青萝姑娘对你有意思,怎么样,你还不信,人家姑娘现在找上门来了,你一个七尺男儿逃个什么劲。”

    乾木坤也压声道,“男女授受不亲你懂吗?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手劲这么大,你好意思吗你?”

    青萝姑娘虽未明说自己找谁,但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描过乾木坤时,时不时似有几丝秋水含波,脉脉情义,乾木坤被上官玥给死揪住,实在是难以逃脱,只能一波一波硬下头皮承受这抹秋波。

    丝萝还在那叽叽喳喳,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单纯看见青萝在哭,很是心痛道,“姐姐谁欺负你了。”

    青萝手间扯着那一方小锦帕,低低擦着自己脸颊道,“我被三姨娘赶出来了。”

    丝萝一听,立马跳脚,像个泼皮小辣椒似的,立马狠敲了一下桌角,将那桌面敲的弹弹响道,“三姨娘欺人太甚,我一入学她就欺负人,明里暗里的欺负你,等我回去,看我和不和爹爹告状。”

    丝萝是个小辣椒脾气,敲完了桌角还不够,又要敲桌面,直敲的桌子敲的咣咣响,上官玥无奈摇头,别了别丝萝身侧方向,丝萝这才发现王寻站在一侧,心中一股羞涩油然而生,硬生生压下自己火爆脾气,却一把拉起青萝的手道,“走,我带你回家和三姨娘评理去。”

    “别,”青萝眼色瞥过乾木坤,又开始抽搭道,“妹妹可千万别和三姨娘起冲突,你一走的话,估计三姨娘看我在府中无依无靠,到时只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那可怎么办?!”

    丝萝一恼便像阵小旋风似的,来来回回在学堂内晃,上官玥看的头晕,一把拉起了丝萝的手,又一脚将乾木坤踢到青萝面前,对着丝萝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丝萝一愣,但碍于对上官玥的信任,也便没有说话,乾木坤揉着屁股,回头瞪了瞪上官玥,上官玥事不关己的抬头,乾木坤只能硬着头皮道,“青萝姑娘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见。”

    青萝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的,说之时脸上便染上微微的红晕,不敢直视乾木坤,乾木坤说完了又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回头频频看向上官玥,上官玥被这么瞧着,站出,微笑道,“青萝姑娘,你自己是不是从未向你爹爹禀告过此事呢?”

    青萝愣了又愣,她退了两步,畏畏缩缩道,“青萝只是一介庶女,哪里敢向爹爹提此事。”

    丝萝一听,心疼的看了看青萝一眼,忙道,“姐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入这文德学院,我去求爹爹,爹爹这么宠我,一定会同意的。”

    青萝清丽的面庞上一双双眸,泪水忽的便如春日的春雨般说流就流,冷不丁从那美丽的双眸潺潺落下道,“真的可以吗?文德学院还准人进院?”

    她说这话时惴惴不安,肩膀微微耸动的模样惹人怜惜,上次文德学院入学考大家对这位姑娘也有印象,只不过上官芙蕖跳柳风舞的风姿太过绰约,压下了这位青萝姑娘的风姿,现在细细一看,这位青萝姑娘也算的上是清丽美人一个。

    上官芙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青萝被上官芙蕖这一哼,吓得往乾木坤身后躲了躲,乾木坤这人最见不得女人柔弱的模样,活生生被逼上一步,挡在青萝面前。上官玥撇了一眼躲在乾木坤身后的青萝,无奈扶额,却始终未发一言。

    等过了一段时间,青萝到底还是来到了文德学院,裘铭和上官玥也说过这个问题,一方面说青萝并非全无本事,当初入学过考这姑娘也就差一名就可入学,第二则是因为丝萝去求了中尚书大人,中尚书对丝萝是一向宝贝的很,亲自来寻了他,他过往曾受过中尚书大人的恩惠,想想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同意了让这青萝来入学。

    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裘铭没有说,彼时落落,他只是淡看了上官玥一眼,二人互相对望,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那抹深沉意味,深叹一气,很是为乾木坤的未来担心。

    搬进西厢后,因为青萝算是临时进来的额外学子,所以没有专门和其他人一样待遇的厢房给她,青萝倒也是个能吃苦的,并没有什么怨言,反是千恩万谢的道了谢。

    上官芙蕖身侧的阿绿冷冷经过青萝身侧道,“还真以为自己搬进西厢房就和其他主子是一样了,庶出的就是庶出的,还真以为那房进了一个,就还有庶出的可以接着进这学院。”

    阿绿指的那房方向是上官玥住的方向,上官玥施施然放下书,小慧倒是很是生气,但小慧在上官玥的调教下,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耐性,上官玥不恼,小慧看着上官玥的模样,心头那股气也渐渐淡了下来,慢慢不再多说什么。

    青萝被阿绿这么一调笑,眉色难耐的动了动,但她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生气,只是温婉一笑,也不争辩,随后便安排自己的丫鬟拉着自己的行李入了自己那住的小小院子。

    七十五、注意分寸

    小慧挠了挠脑袋,侧目看了看坐在位置上施施然的上官玥,很是不安的问,“小姐,我们不去帮那青萝小姐吗?”

    上官玥头也未曾抬,依旧将面目掩在那一方书间,淡问,“小慧觉得我们应该去帮那青萝小姐吗?”

    小慧被上官玥问的有些懵了,大概在她的印象中,只要不是如大小姐上官芙蕖一般的个性,大部分人碰见人遇到难处,都是应该出手帮一把的,而且自家小姐性子又素来是有些蛮横的,连大小姐都不怕,更别提一个阿绿了,只是上官玥这么一问,小慧又对自己过往的人生经验产生了一些怀疑,讪讪问道,“那么小姐的意思是……不帮?”

    阳色灼灼,细软温腻,上官玥终于从书间抬起头道,“帮,很多时候未曾是帮,不帮,很多时候也便是帮。”

    小慧听不懂的样子,上官玥被小慧一片云里雾里的模样给逗笑,笑着去捏小慧的脸蛋道,“行了行了,别想了,再想下去脑袋瓜子都快想爆炸了,快点,你家小姐饿了,去小厨房去做点你拿手的小点心,等会丝萝也来了,那小姑娘最爱你的红豆糕。”

    “好嘞!”

    对于丝萝这小姑娘小慧也是真心喜欢,她爽朗挽起袖子,便往小厨房奔去,刚才那问题早抛到九霄云外。

    青萝来后一段时间,便随同大家伙一起上了课,丝萝和上官玥住的近,两人清晨上课经常是碰到一处,碰到一处后丝萝又喜欢粘着上官玥,上官玥内心也喜欢这个小丫头,也便让她粘着,而后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上官玥和丝萝一同说说笑笑往学堂走时,便碰见了青萝。

    “姐姐。”

    丝萝像只欢快的黄鹂鸟,一手挽这上官玥,眼色却如一阵小旋风般,立即呼啦啦飘到远处的青萝身上了。

    落单的青萝转头,眼色瞥见丝萝……和上官玥互挽的手,眼间闪过几丝晦暗不明的情绪,阳色下,她使劲将那抹情绪往下压,乖巧的朝丝萝和上官玥行了一揖道,“妹妹,上官小姐好。”

    上官玥颔首微笑,丝萝却一手使劲牵着上官玥,像阵小旋风的往青萝方向不断走近,直至走到青萝面前,上官玥弯了一下头,笑问道,“姐姐,这几日对这学院还习惯吗?”

    文德学院不比其他的学院,因为是庆京第一学院,吃穿用度都优于一般学院,但因为此,它的规矩也比一般学院多,丝萝见青萝并未答话,当即认为青萝受了什么委屈,很是愤怒道,“谁要是胆敢欺负你,我当即便去告诉父亲,让父亲好好的去惩治她。”

    青萝淡淡一笑,不由自主指尖攥紧那裙摆,脸上笑意依旧道,“怎么会呢,大家都很好,学院也很好。”

    三人站着正说着话际,忽的,远处传来了答答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急促勇迈,就像硕大的落雨狂击地面,一点也不像大庆人的作风,上官玥一听便听出了这是乾木坤的脚步声,反身一闪一躲,直接躲过了乾木坤的攻击,一站站在了乾木坤抓不到的地方。

    “你你你你,你怎么每次都能躲过我的攻击。”

    “你你你你,小王爷你每次来这招,躲不过才傻,好?”

    上官玥这个反身帅气,还是从那古怪老头处学来的,招式一气呵成,绚烂如花,一时之间行走在小径上去学堂无论男的学子、女的学子都有些看呆了。

    阿绿扯了扯上官芙蕖的手道,“小姐……姐,你看到了吗?上官玥原先体弱多病的,会有……武功吗?”

    上官芙蕖看了一会,狠声道,“我就觉得这丫头有古怪,虽然这古怪一会说不上来,但你给我去查,查的越快越好。”

    乾木坤又开始不爽了,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难不成北疆的真男人身上的男儿气概万里飘香,可以让人提前得知?”

    上官玥被乾木困的没皮没脸震的呕了呕,笑道,“应该是北疆小王爷就如同一只蛮牛,走过的地方声音都比别人重些,简直就是辣脚摧草,走过的地方也不知道摧毁了多少春日花花草草。”

    “你——”

    乾木坤很是无语,正巧远处又有一阵缓而轻的脚步声响起,他恶趣味一笑,伸手一扯,扯过上官玥,上官玥没想到乾木坤会忽然攻击,一下子被做好防御,直接被乾木坤扯到身边,在外人看来,倒像是被乾木坤抱在了怀中。

    上官玥不明所以,乾木坤笑的阴险,随机催丝萝青萝二姐妹走,丝萝想拉上官玥的手,被乾木坤一下子打掉,上官玥还摸不清头绪,却只见身后气鼓鼓的声音喊来,“三嫂你红杏出墙!”

    该死的乾木坤,敢情是下套给自己了,上官玥嘴角扯开一丝假笑,歪着嘴回头,岑掖身后跟着个岑渠,岑掖气鼓鼓鼓着脸的模样好比一只松花鼠,但上官玥怎么瞧也更怕一脸淡定的岑渠,想了很久,上官玥笑着道,“这怎么叫红杏出墙呢?”

    岑掖大闹,两只脚上下跳道,“就是就是就是。”

    “开课——”

    救命稻草来了,上官玥正愁怎么安抚岑掖这小祖宗,眼睛一亮,指着那学堂正方向道,“开课了。”

    果不其然,岑掖这小祖宗果然不闹了,上官玥忙抚了抚自己胸口,春风连绵中,众人听到呦课的一声大喊,如树间滚落的松子那般,纷纷一股脑滚向学堂。

    “三哥,三嫂,快些快些。”

    岑掖方才还在和上官玥闹脾气,这会一手扯住岑渠,一会又对着上官玥催促,岑渠岑掖二人先走一步,上官玥垫后,起身也欲跑,半响,却听见岑渠那人淡如轻雾的声音淡淡响起,轻飘飘道,“虽然说本王也不是那么喜欢你,但你好歹也担了个本王意中人的名分,你还是注意点分寸。”

    他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听不出喜怒,有一瞬间上官玥只觉耳畔响起的应该是错觉,但落花一落,岑渠回头的那一眼,却硬是让上官玥意识到那人的确是在对自己说话。

    良久,风气花香浮,上官玥苦笑摇头,也追着众人的脚步,慢吞吞小跑向学堂。

    七十六、诗经有云

    乾木坤乐滋滋的坐到位置上,上官玥后到,特意绕开了已经坐在那的岑渠,从乾木坤身侧走过,狠狠瞪了乾木坤一眼,乾木坤举起一本书,遮住了上官玥凶神恶煞的眼神,很是解气。

    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乾木坤好不容易也故意下了个套给上官玥,很是爽歪歪的笑的开心,但笑的一开心,就有点得意忘形,肩抖啊抖啊抖的,颇有几分中了羊癫疯的形态,醉夫子晃晃悠悠走到乾木坤身侧,扯过乾木坤手中的书道,“把你的开心事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听。”

    乾木坤羊癫疯模式自动停下,醉夫子一把将乾木坤手中的书重重拍在桌面道,“既然你没有开心事,那我便让你开心一下,你把诗经里这一篇按文全读一遍先。”

    乾木坤苦着脸,晃晃悠悠举起书本,一字一字读道,“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来思,杨柳依依……”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小窗牍,正读书,朗朗的春日下,春风携带百花的香气,踏过四川五岳,盘旋在学堂之内,朗朗的读书声一声接过一声,少年儿郎磁性而勇猛的声音读上诗经时,有着草原万里的豪迈气魄,诗经内的涵义又有几分江南的温婉疏阔,词与句互相交融,如沐春风。

    乾木坤背书不行,念书还是可以的,醉夫子手背相叠,放在身后,悠悠然迈步走在学堂内,走着走着,又往上官玥这个方向来,上官玥深觉不好,假装没看到,却还是没逃过一劫,被醉夫子敲了敲桌子,笑问道,“上官玥,不如你说说你最爱诗经里的那句?”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死生契阔,与子成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醉夫子有点愣,他原本以为上官玥应该会说些“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类的情诗,毕竟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们大多数还是年华正好,又都是官宦人家生养尊处优的公子小姐们,大多喜爱平乐情诗,倒没想到上官玥会喜欢战鼓这首诗,生出了几分纳闷。

    岑掖见岑渠的眼神也有些微微波动,有些摸不清头脑道,“三哥,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岑渠的语气是一贯的有些冷,目光从上官玥处淡移了回来,又仿佛带上春波里的微微暖意,他淡淡道,“这是一首战争残酷下的诗,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只是不知多少魂儿又成了谁家的亡魂。”

    岑掖翻了翻手间的书,寻到这一页,又继续问,“那这一句呢?”

    岑渠头侧了侧,往岑掖小手指向的那一句诗句上看,“死生契阔,与子成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忽的顿了顿,眸色更深更远的看向施落落站在位置上,下颚微微抬起,将下巴扬成一条倔强弧度的少女。

    阳色那样温润,金色的光线撒在少女一头乌黑的秀发上,秀发上被染成了一层晶莹的琥珀色,少女那双黑白分明,狡黠如狐的灵眸中的坚定让他不觉,为之……心荡。

    “三哥……”

    岑掖压低了的声音唤回了岑渠微微的出神,醉夫子还不放过上官玥,继续追问道,“理由何为?”

    上官玥想了想,沉思道,“马蹄答答,在那遥远的故国,曾有年轻的儿郎登上战场,如果是心爱的男子,少女也愿付出一切,随他远征万里,奔赴沙场,我所向往的便是如此,藤萝终是攀附在大树上的依附,而在战争内,少女终于展现出她的强劲,越苦难,越坚强,与他所爱的少年并肩,生长成大树仰天而立,开出不败的花。”

    一番话那般长,那样缱绻,但却和多年前某个在记忆中人所说的话如出一辙,那人一身月白色衣,笑意甜甜,背着一个行囊站在文德学院门口,明明是薄弱的女子之身,眉目志得意满却让自己一个七尺男儿都失了眼色,她道,“明兄,你且看住,我愿长成一条参天大树,让这文德学院,让这庆京,女子之风昭昭,面目一新。”

    那时他还不信,这个迂腐的时代他也曾想过改变,但所有的努力与坚持都败给了现实,直到岁月慢慢过去,那人终于实现了她的理想,却也因她的这份坚持和聪慧早夭,徒留他,还有剩下的几个人分散东西,走向不同的结局。

    醉夫子将手间的那本书卷成了一团,左手扬起,亲拍右手手心,唯有那指尖的微微颤动,不易察觉的暴露出他情绪的澎湃,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伸手按下上官玥肩膀,上官玥暗自拍了拍自己胸脯,心想自己总算是又过了一关了,轻轻坐下。

    下完课后,乾木坤屁颠屁颠的跑来和上官玥耍嘴皮子,上官玥记恨乾木坤给自己下套,让自己白遭了岑渠一顿数落,不肯与他讲话,岑掖也上来凑热闹,狠狠一推乾木坤,小小的身子阻挡在乾木坤和上官玥中间,气鼓鼓道,“不许你碰我三嫂。”

    “嘿,你这小子。”

    低头看了看岑掖这小家伙,反正上官玥一时半会是不会搭理自己了,乾木坤干脆玩心大起的去捏岑掖的脸蛋,干脆逗起道,“谁说她一定是你三嫂了?谁说了?她进了你岑家皇姓的门了吗?”

    “你大胆!”

    岑掖被乾木坤这大小孩气的不轻,开始拳打脚踢道,“你信不信本王杀了你!砍了你!煮了你!炸了你!”

    乾木坤虽是皇族,但他本就是心思豁达之人,又生长在民风开放的北疆,北疆万里有风有云,他素来不喜庆京的皇族拘束还有贵族的高人一等,他冷笑一句道,“九殿下这话可得悠着点,您这话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说的。”

    七十七、上官芙蕖,你也配?

    听出乾木坤语气中的波动,上官玥眉目一跳,但小祖宗岑掖自小也是养尊处优的主,乾木坤一硬,岑掖脾气一上来,也跟一头蛮牛一般,别人使足了劲也拉不回,很是气愤指着乾木坤道,“就是要杀了你!砍了你!煮了你炸了你!”

    这两活宝凑一块,还不闹翻了天,上官玥连忙去拦,挡在二人中间,岔开话题道,“晚上吃什么?”

    一大一小的二人一把推开上官玥,上官玥无端成了受气包,很是冤枉的往后跌了几步,身后却只见一人站了出来,一把扶住了上官玥,上官玥一看,忙不动声色抽出了自己在那人手里的臂膀,往回缩了缩。

    扶他的是六皇子岑墨,这人城府不比岑渠少,上官玥扯上一个三皇子岑渠就已经够了,千万再被扯上一个岑墨,上官玥能躲就躲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岑墨一只手扑了空,脸上带上几分晦涩不明的神情,隐在一片宽大的衣袖中。

    上官芙蕖晃悠悠走到上官玥面前道,“就你事多,勾搭了三皇子又勾搭乾木坤,惹上一系列事,果然和你母亲一样,都是贱蹄子。”

    上官玥压根就没见过她名义上的母亲,她母亲应该在她穿越之前就已经逝世了,只是虽然没见过,但天下母亲多多少少都是值得尊重的,上官玥眉目有些冷,还未说话,丝萝这个小辣椒顿时忍不住了,一把甩开青萝的手,怒道,“上官芙蕖你说的什么话?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青萝有点失落,但也强颜欢笑道,“对啊,芙蕖姐姐,不管怎么说,玥姐姐好歹是你妹妹,他的母亲也算的上是你的长辈,你这么说多多少少有点有违孝道?”

    上官芙蕖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道,“妹妹?她算哪门子的妹妹,还有你,你更是一个庶出的,比她还不如,你也配和我说话?你说话的时候也不掂掂你自己的斤两,巴巴的凑上来惹人骂?”

    上官芙蕖对丝萝还是留几分面子的,丝萝到底还是中尚书的嫡出小姐,但青萝不过是个庶出的,上官芙蕖何须给她留什么面子,骂的毫不留情,青萝一下子被骂的整个脸都红到了脖子根,讪讪往后退了一步。

    “啪。”

    桌凳被踢反的声音。

    丝萝压不住气,上前就踢翻了上官芙蕖面前的小桌子,她一把抽出了自己腰间的小皮鞭,小皮鞭子阳色下闪出烈烈的色泽,很多眼熟的人认出,这把皮鞭还是前年西疆进贡给庆帝的,庆帝赏赐给了中尚书,中尚书便给了他的掌上明珠丝萝,丝萝拿起这把小皮鞭,就要往上官芙蕖身上抽。

    上官芙蕖尖叫一声,“你敢打我?”

    阿绿忙上前来扯那丝萝手上的皮鞭,丝萝却不是那种文文弱弱的娇小姐,她素来喜欢奔驰马上,也爱练习骑射功夫,手劲大的很,一把推开了阿绿,阿绿又想上前,衣角却不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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