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白鹿话说到这儿, 风凌天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就重新摆出了打坐修炼的姿态，慢慢瞌上了双眼。

    按照白鹿的说法, 他深吸一口气, 像之前进行过千百次的那般，让真气在体内慢慢的流转了起来。

    要说也挺奇怪，修炼这种事儿在风凌天这过去的千百年时光里。不说经历了亿万次，千百次也总还是有了。

    可寻便记忆，不论哪次，都从未给过他这种从灵魂深处开始躁动膨胀的感觉。

    甚至没等一个周期结束, 风凌天就重新睁开双眼。渗满了血丝的眸子紧紧锁在眼前的白鹿身上，他喘着粗气, 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为什么我觉得我快要爆体而亡了？”

    白鹿没有直接回答。

    视线锁在风凌天身上，又踏着步子绕着人转了一圈儿，它才悠悠道：“我说过, 我会将你所能达到的能量激发到极致。有的人能承受得住, 就能一步登仙。有的人承受不住, 那自然是爆体而亡。”

    它声调儿平平，眼中的神色也是一如往常的淡定。明明是忧关生死的问题, 却硬是给说出了一股子日常谈天的淡定劲儿来。

    风凌天听的有点儿尴尬。

    心底五味杂陈，一言难尽。仔细回味一圈对方这应答，说白了就是他是死是活, 那白鹿也没个定数是吗？

    这认知让魔尊大人有点儿紧张。

    再联想一下他刚刚修炼时的状态, 绕是风凌天再怎么自信, 也开始担忧了起来自己会不会一言不合爆体而亡的问题了。

    不过那白鹿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忧虑，停了片刻，就又继续开口道：“我没办法给你允诺安全，我也说了，你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个最佳人选。但是眼下最为合适的只有你一个，你若不想尝试的话……”

    “谁说不想？”

    风凌天微笑打断。

    这白鹿说的没错，眼下合适的确实是只他一人。如果他也拒绝，难道还让这世界自生自灭得了？

    魔尊大人心下想着，深吸一口气，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他说：“刚只是有些紧张，第一次经历这事儿，等我熟悉熟悉，也就没问题了。”

    “最好如此。”

    白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风凌天也没再去看它什么神色，只定了定神，就安静的继续调整呼吸，运气修炼了起来。

    不得不说，风凌天即使不是这个“最好的人选”，但在领悟力、接受力以及学习能力方面，他也确实算得上是一流水平了。

    至少就跟着这白鹿的这段时间里，魔尊大人已经成功从一开始修炼一圈就心焦气躁血液翻滚，到后来，就算是连续打坐上三五天，也只是觉得有些疲累，并不会像之前那样，感到身体撑不住了。

    按照白鹿的话说，在这个属于它的环境里边儿，时间流速和顾乐元他们所在的那个山洞不同。

    具体多少不好确认，但能保证的是，这里的一年，在外面儿也超不过一天就是了。

    白鹿说这话的时候颇为认真，风凌天左右考量片刻，也还是选择了相信对方。

    于是在之后的时间里，魔尊大人的生活就只剩下了片刻的喘息，和漫无边际的修炼。

    到了最后，甚至连时间的意义都变得模糊起来，大脑中也只剩得“修炼”二字时。那陪着他一起沉默太久的白鹿，却突然开口，问了他一声道：“你想成魔，还是想成仙？”

    “什么意思？”

    正在享受两次修炼间那短暂休息时间的风凌天闻言一愣，显然有些没跟上节奏的疑惑道：“我现在不就是在修魔吗？”

    “是啊。”

    白鹿点头，目光眺望着风凌天身前的远方，它说：“但是如果你想弃暗投明去登上仙台，现在就是唯一，也是最后的机会。”

    风凌天皱眉。

    思索片刻，他略有犹豫道：“意思就是，如果我现在选择成仙，我的魔气就都会全部转成灵气？”

    “就是这个意思。”白鹿说：“而且按你现在的修为，离飞升也就是一步之遥。你应该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对吗？”

    自然是懂。

    风凌天抿唇点头。

    魔修在修炼之时虽说容易，但在大圆满渡劫的时候，会面对的天罚比修真的那些要强了几十上百倍。

    也正因如此，修真界破界成仙不在少数，但魔界登上魔神之座的，从古至今，似乎也只有一两人罢了。

    这样一想，该选什么，似乎已经是不需回答的定论了。

    白鹿收回望向远方的视线，转而对上风凌天这边儿，等待着他的抉择。

    后者也没让它久等，深吸一口气，他说：“我还是继续修魔。”

    原本已经打算开始教对方改换气息的白鹿闻言一愣，又盯着风凌天仔细打量片刻，才确定似得重申了一遍：“你确定你想好了？”

    “是想好了，也不打算改了。”

    风凌天点头，嘴角上扬道：“毕竟我除了是我自己之外，还同时是这一界之尊。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我仍然为了个所谓的安全，放弃了我自己的道，那我就算成仙，又有什么意义？”

    白鹿眨眨眼，似乎是没理解他的这种“大义”究竟有何意义。

    只是风凌天也没打算等它理解，笑着摆了摆手后，便又重新盘腿坐回地上，继续开始了下一轮的打坐修炼。

    时间很快。

    不只是风凌天这边儿，就连外边儿顾乐元几人那里，都转眼过去了一个月多的时间。

    日子太久，那山洞里边儿又终究不是什么适合生存的地方。所以从等待的第七天开始，四人就又回到了那瀑布顶端的悬崖跟前。

    按照顾乐元的要求，几人每天惯例会去洞里观察一圈。开始的时候倒是还抱着希望，可眼看这么多天过去，就算是一开始最有信心的顾乐元，那心底也忍不住开始打起了鼓了。

    这天正午，顾乐元又一次从山洞里无功而返。

    叶清河和景芝交换了一个眼神儿，前者也终于是开口提议道：“咱们等了这么久了，景芝也卜不出来风凌天的卦象。前些天文兴传消息来说外面情况又开始恶化了，所以我觉得，要不然我们还是想办法，先离开这地方再说？”

    毕竟就他们这么多天的勘察，丢了魔尊大人不说，也再没发现任何能称得上是“宝贝”的存在了。因而大家即使不挑明的说，心底其实也都很清楚——

    继续待在这里就是浪费时间。

    而魔界的那“生机”，说不定也得在他们的墨迹下，被生生耗成死劫了。

    叶清河想到这点，顾乐元自然也不会不懂。

    低头思索了片刻。

    顾乐元终还是叹了口气，下定决心道：“那你们去寻找出去的方法，如果找到了，就直接离开便是。叶大哥说的没错，魔界的情况不容乐观，早点儿出去也是好的。”

    他说着，视线又绕着一旁陆瑾生转了转。而后补充了一句道：“瑾生跟着你们，他很听话，不会添乱的。”

    “我当然知道。”

    叶清河挑眉应着。

    不等继续，陆瑾生却闻出了这话里深意，先一步瞪大了眼睛道：“顾哥你让我跟着他们，那你呢？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我就算了。”顾乐元摇了摇头，笑的云淡风轻：“我修为很差，出去也帮不上忙。所以还不如留在这里，要不等风凌天回来的时候，发现作为他道侣的我都没留下等他，那他得多难过啊，你说是？”

    他语气轻快，明明是生离死别的场面，硬是给道出了些许玩笑的味道。

    可就是这样，陆瑾生反而是更放不下了。

    只是没有给他们继续交流的机会。

    原本晴了几十天的空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闷闷的雷声。

    叶清河反应最快，在这声响传来的瞬间，就立刻将腰间长剑抽出，掐诀变幻，让它载着剩下三人一起离开了那悬崖边儿的位置。

    而就这几息的时间里，碧空也已经被积云填满。

    雷声四起的同时，那云层中，又隐约露出了些许类似于阵法一般，闪着耀眼红光的图案。

    顾乐元看着不解，口中也喃喃的问了声道：“那是什么？”

    “是灭魔阵。”

    叶清河在一旁应着，语气中满是难得一见的惊讶和错愕。他说：“这雷阵只在传说里出现过，具体说来，就是当魔修修炼达到顶峰的时候，撑过这个雷阵，他就是新一任的魔神。”

    但是从古至今，能达到这个程度的魔修，几乎全都死在了这个雷阵底下。

    叶清河嘴唇轻抿，犹豫中，就将这最后半句吞回了腹中。

    毕竟如果他没猜错，现在有资格并且有可能招来这雷阵的，应当就只有风凌天了。而作为友人，他现在需要的也只有祈祷对方抗住。至于那些丧气的话，还是不说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