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高瑾的牙齿上像是长了倒刺，疼得楚莹宣眼里蹿涌上来的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簌簌地跳出眼眶，泪痕历历。

    惨剧的痛突突的冲向大脑，楚莹宣一窒，抬腿屈膝竭力地冲着高瑾的腹部击了过去，这一击她使出浑身解数，高瑾自是吃痛地松开了对她的束缚，退了几步捂上受创的部位，紧接着便是头脑一阵晕眩，一双黑碌碌的眼睛里满溢着错愕。

    “啪······”

    楚莹宣的手悬在空中止不住地颤抖，细嫩的掌心上的经脉似是受了惊吓一般横冲直撞地跳得厉害。

    高瑾愕然地抚上现了红指印的脸颊，只消片刻的功夫，便回神挥掌对着楚莹宣又不遗余力地甩了过去。

    一声震天霹雳的声音划破屋顶在空中回荡，楚莹宣顺着她的力道往一旁踉跄了几步，脸颊一侧立时肿了起来。

    楚莹宣剑眉斜飞，怒火燃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如果高瑾再靠近一步仿佛就要被她的眼神燃成灰烬。

    “哼······你从前不是很享受我的亲吻吗？怎得即将要成为太女妃了，便可随意弃我如敝履？看来是我错看了你，堂堂的楚相千金也不过是个贪慕虚荣、水性杨花的女人。”

    高瑾笑得轻蔑，“只可惜······她好像并不把你放在心上，当初退婚那一出难道你还看不分明吗？”

    高瑾言罢似是魔鬼上身一般扑向楚莹宣，染了颜色的手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

    楚莹宣心中翻江倒海，厌恶污浊浊地从心底往上窜，前世的一幕幕还有她刻意想要忘却的那晚像是泥垢一般不依不饶地黏在她的身上，甩也甩不掉。

    有些事，她宁死也不愿再重蹈覆辙。

    楚莹宣抽出胳膊，手下运力挥袖带风透着狠绝地对准身后的人呼叱而去，只听闷闷地一声响，高瑾的身子颓然地弓了下去，脸上的蔑视退得干干净净，一阵神驰目眩过后，仅剩下无力的煞白。

    高瑾自是没能想到楚莹宣竟会有如此大的还击之力，更是没想到她会对自己决绝到如此境地。

    “咳咳······”高瑾心中猝然，捂着胸口吃疼地咳了几声，脸上的表情狰狞不已，好像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胸前的筋骨撕扯般的疼，就像要断了一样。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凛凛的厉声像是一把长剑，剑光闪烁地刺了进来，惊得房内的两人眉眼慌乱地抬眼望了过去，楚莹宣本就绷紧的心也跟着一阵颤栗，她腿上一软，差点顺着墙边跌倒在地。

    “莹宣姐姐可有大碍？”

    慕容水嫣今日是陪着高黎昕一同来灵觉寺为皇上请福的，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实际上，她只是想来见识一下具有几百年历史的鸳鸯树，顺便为自己求一份好姻缘。

    她在树下流连许久，左右也是无事便在院中闲逛，没曾想竟无意撞见这两人的亲密行径，着实惊了她一跳，污了她一双澄净的眼。她本欲转身躲开，但想着高黎昕就在正殿，而且马上就会来后院找她，若是此等情景被对方撞见，后果会怎样她真的不敢想象。

    扶起惶然的楚莹宣，她有些气恼地收回手，怪责楚莹宣不检点的行径，抬眼将对方脸上的伤收入眼底，又扭头看向那个讨厌的人，心下好似明了了几分。

    “怎么哪儿都有你这个臭丫头的事？”高瑾神色泰然地理了理衣襟，抬手拭去唇上的血渍，厌烦道。

    “我看你还是趁早离开这儿！太女殿下就在正殿，若是让她瞧见你私下里对她的未婚妻子做出此等逾越之事，就算是亲姐妹，恐怕也要明算账？”

    “你莫要仗着受宠，太女殿下信任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凡事也该有个度才好，仔细引火上身。”

    慕容水嫣直了直身子，看都未看她一眼，冷声从半启的朱唇中窜了出来，在冰面上盘旋了一圈才嗖嗖地送入高瑾的耳中。

    高瑾双颊冰凌乍涌，嘴角的神经抽搐的厉害。

    慕容水嫣此言不差，她会如此情绪失控又有恃无恐，正是仗着她在宫中还算是个受宠的公主，否则，以她这个年纪，早该与其他公主一样出降了。

    又因着高黎昕头前儿退婚不成在前，楚莹宣背弃她们之间的情意在后，几日相约楚莹宣都不得见，日积月累下的怒火无处可泄，如今正逮着个见面的机会，她自是不会轻易放过。

    她本想着楚莹宣待她怎么也存着几分情意，定然不会将她私见她的事捅给高黎昕，却不想她会如此决然，更不会料到会被慕容水嫣撞见。

    高瑾心下担忧但面上坦然，轻哼了一声，“多事！”

    高瑾临踏出门前回身深看了倚在慕容水嫣身上惊魂未甫的楚莹宣一眼，她眼里似是有钩子，紧紧地勾锁住对方的脖颈仿若直至肠断魂销才肯罢休。

    以她眼下的落魄样，她自是不愿与高黎昕碰面，虽然她并不怕她。

    高瑾绕到后院西南角的一处小门隐匿在了黑幕后。

    “水嫣以为莹宣姐姐也是喜欢殿下的，所以才忍心放手，可是如今看来······”

    慕容水嫣扶着楚莹宣的胳膊踱步到鸳鸯树下，苦着一张脸压着声道。

    她有些替高黎昕心疼，她的妹妹和未婚妻······

    “水嫣妹妹莫要误会，我无心与那人纠缠，只是······我······”

    “啪······”

    楚莹宣也觉得有些疲累，手抚着太阳穴，凝眉欲要解释，方才还肿着的脸颊便又猝不及防地结结实实地受了一巴掌，力度虽然不大，却响彻青天，震得树上的红绸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慕容水嫣，你做什么？”

    高黎昕忙完手头上的事务便折身往后院赶，左脚刚踏进院门，慕容水嫣的一巴掌便当着她的面落了下来。

    高黎昕一怔，皱縠眉眼脚步凌乱地匆匆闪至树下的两人跟前，低头看了眼楚莹宣颊上的烧红和她紧咬的嘴唇下渗出的血渍，方才的那一巴掌好像池中的一圈圈的波纹，在耳畔回荡，一遍遍地重复，久久地难以散去。

    高黎昕的心好像也被狠狠地击了一掌，她对于楚莹宣，恨归恨，但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委屈，着实有些不忍。

    她努力压下心底升起的愤怒，正视着一脸正色，毫无错意的慕容水嫣，明知她不该，却又不能对着她凶，毕竟，她前世可是为了自己甘愿抛却生命的人。

    她不能偏颇了谁。

    高黎昕叹息一声，寒着脸问道：“究竟所谓何事要你动粗？”

    “殿下，水嫣后悔了，水嫣不想就这么放手了，你再给水嫣次机会可好？你不防试着去喜欢我，我会很乖，一心一意地只爱殿下一人，求殿下给水嫣一次爱你的机会，可好？”

    慕容水嫣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语音婉转、玉颜生怜、泪眼婆娑地拥抱住高黎昕的腰，声声卑切，让人不忍说出拒绝的话来。

    楚莹宣心头一惊，不知她又是在唱哪一出，从方才挨了对方一巴掌到当下回神也不过半晌的功夫，她心里已然是百转千回。

    还在为慕容水嫣的举动惊愕时，高黎昕的出现让她有些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但眼下她当着自己的面对着高黎昕示爱，却是当真把她弄糊涂了，对方言语中似乎也在刻意提醒自己要从一而终。

    楚莹宣苦笑，看来她确实要自省一下，为何一个两个都会怀疑她对于高黎昕的感情？

    “水嫣······我们不是已经把话头说开了吗？为何又要旧事重提？况且这可是寺庙圣地，你这样也不怕惊扰了神明。”

    高黎昕手悬在空中无所适从，心中像是玉盘大小珠乱撞，又不好厉声斥责，只得柔下声来劝道。

    慕容水嫣止了哭声，院内倒是立刻冷静了下来，只听得她细微的抽噎，她抬手擦了擦满面的泪水，鼓着嘴巴气怒地推开高黎昕，“不喜欢就不喜欢，提神明做甚？”

    慕容水嫣说着又转过身子对着楚莹宣扬了扬头，“你抢了我心爱之人，我打你一巴掌也算公平！”

    她想了想又努了努嘴巴，眼珠滴溜一转，“莹宣姐姐若是气不过，大可以打回来。”

    她说罢眼睛一闭，侧着一张脸递到楚莹宣的跟前等着受她一掌，颇有一种英勇就义的气势。

    “好了，别闹了，堂堂的一个郡主，竟做些无理取闹的事，成何体统？时候不早了，快回！”

    高黎昕近日公务烦身，夜里睡得晚，起得又早，直到现在脑袋还是昏沉沉的一片，头昏脑胀的，被慕容水嫣这么一闹，纵使再有耐心气儿眼下也凉薄了起来。

    慕容水嫣跟在高黎昕的身后看着她孤冷的背影，替自己哀叹了一声，枉费了她一番苦心，只盼着她能真的幸福才好。

    她心里虽迫着自己放手，可并非全然舒称，忧心着楚莹宣和那个不省心的七公主，她脚底生烟溜到楚莹宣身旁，压着声儿叮咛道：“莹宣姐姐莫要负了殿下的心，否则，我还是会把她抢回来的。”

    ***

    “小姐······您，您这是怎么了？”

    出了灵觉寺，妍儿便凑了过来伸手便要搀扶楚莹宣，却被她嫌恶地抽手躲开了。

    楚莹宣瞪了妍儿一眼，咬咬牙，隐忍着等着回府后再跟她好好算算这笔账。

    她抬头不舍地看了看高黎昕，想要跟上去又怕她不愿意，无措地顿在原地左右踌躇。

    “莹宣姐姐可否借你的马车和婢女一用？”

    慕容水嫣不等楚莹宣回答便又出声喊住了一脸别扭的高黎昕，要她护送楚莹宣，知晓她们可能会不愿，只解释说自己想一个人静静。

    高黎昕抬起头，看着慕容水嫣形单影只地上了楚莹宣的马车，眼睛忽然有些酸涩，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瘦了很多，肩膀上的衣衫松松地垮了下来，衬得她更加瘦弱，仿若一息风便能将她吹倒。

    高黎昕眨了眨眼睛，心里的愧疚更甚，但感情的事勉强不得，就好像前世她和楚莹宣，勉强得来的，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但到底是她亏欠于慕容水嫣，她凝眉寻思着何时能寻得机会还了前世欠她的这份情。

    日斜风定，二人上了马车对面而坐，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高黎昕的威严是用在那些大臣身上的，对着楚莹宣这样的女子，她往常的肃穆早已不顶用了，凝眸望着被楚莹宣咬得渗出血来的嘴唇，她强端着的一身拘束到底还是卸了下来。

    她伸手从臂钏中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

    素绢方帕上滚着银边，上面云淡风轻地绣着兰花、清新淡雅，是高黎昕中意的花纹。

    楚莹宣没有伸手去接，只抬头睁着一双潋滟的水眸与她对视着，如今这样不清不楚，相互折磨的关系，她受的够够的。

    “如果在前世，你一定不忍眼睁睁地看着我受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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