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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必甜定律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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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自己,岂不是要哭得天崩地裂?

    想想就觉得麻烦,哪有心力去哄这孩子……

    思及至此,杜言疏敛了心神,入定调理灵息,一个时辰后顿觉胸口胀闷难捱,竟猝不及防呕出一大口黑血来,淋淋的溅到被褥衣襟上,十分不堪,正当他打算起身收拾时,叩门声响起:“小叔还没睡么?”

    “……”杜言疏心中一跳,方才全副精力都用在疗伤上,并未注意到屋外有人,实际上以引之现在的灵力修为,他若有心隐匿身形气息,杜言疏是绝不会发觉的。

    “我可以进去么?”杜引之隔着门板,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以。”现在这副刚吐完血的狼狈模样,实在不适合让引之看到。

    门外沉吟片刻,声音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小叔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累了,你回屋罢。”杜言疏冷声道,实在憋不住咳了一声,咳得十分压抑。

    杜引之五感敏锐,自然听出来了,急切道:“小叔,你受伤了?”

    “……没,被呛到。”脱口而出的,是自己都嫌弃的拙劣理由。

    只听得咯吱一声响,杜引之推门而入,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他眉头紧蹙凝视着小叔。

    杜言疏显然没想到他敢不请自入,愣了愣,立刻想到自己衣襟上的血迹,忙用衾被捂住身子,无奈衾被上也血迹斑斑……

    “别藏了,我瞧见了。”这般说着,杜引之已来到床榻前,借着月色凝视着面色苍白的小叔:“一路上为什么不说。”

    杜言疏垂下眼,不想去看对方满脸自责心疼的表情,淡然道:“又不是大事。”

    “即使不说,也不要故意掩饰……”尾音颤了颤,杜言疏的心也随之一提,生怕他又哭着撞进自己怀里……

    说话间,杜引之半跪在床上,俯下身子张开手臂,将杜言疏轻轻揽入怀里:“小叔,对不起。”

    很难得,没哭,声音还十分平稳冷静。

    或许是已经见怪不怪了,杜言疏也不挣扎,就任他这般静静抱着,半晌轻声道:“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心神。”其实他不明白,以引之当下的修为,为何会被魅琴音所惑,或许真是因为年少浮躁罢。

    杜引之将下巴抵在他额上,淡淡的点了点头,半晌,才极轻道:“小叔,若我真做出伤害你的事,你就用魂契把我杀了罢。”

    杜言疏身子微微一颤:“说什么傻话,你不会的。”

    “嗯,不会的。”他哪里舍得伤小叔一丝一毫,可明明如此发过誓,今夜却不知道为什么……

    半晌,杜言疏料对方应该抱够了,便直起身体,引之的手便落到了他后腰,四目相对,空气里漂浮着一丝莫名的浮躁:“方才为什么守在我门外。”

    杜引之敛了目光:“又做噩梦了。”

    闻言,杜言疏心里好笑,挑眉道:“又梦到我离开你?”

    杜引之抬眼,神色莫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半晌沉声道:“梦到,我把小叔杀了——”

    杜言疏微微睁大眼睛,愣住了。

    “是,另一个我。”顿了顿,杜引之补充道,他定定地盯着神色凝滞的小叔,生怕他从自己眼前消失了一般。

    或许是因为上次的枕蝶入梦,他居然也做了和小叔一样的梦,这一次,他也没能救下小叔。

    杜言疏片刻便回过神来,淡然一笑:“梦是反的。”

    嘴上那般说,他心里自然晓得,修行者梦境的意义。

    引之点了点头,彼此不再言语,他的手还是不肯从小叔身上挪下来,杜言疏无奈:“你回去歇罢,再耗下去天就亮了。”

    “今晚我睡小叔这屋。”

    “……别闹,这没你的床。”杜言疏险些以为他听错了,怎的又突然撒起娇来了。

    “我睡地上,和在外边一样就成。”引之语气坦诚坚定,是铁了心赖着不走了。

    杜言疏哭笑不得“……既然你不愿回去,给我调理下灵息罢。”

    杜引之等的就是这句话,双目一亮,收紧手臂忙应了声好,杜言疏被他死死搂在怀里,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引之灵力充沛丰盈,每次被他调理灵息,都舒服得脱胎换骨一般,可想而知,若是哪位女修士与他双修,必定事半功倍……咳咳想什么呢……

    兴许是太舒服了,杜言疏渐渐有些犯困,混混沌沌便沉入黑甜。

    杜引之看小叔脑袋往自己身侧一歪,怔了怔,忙小心翼翼地让他枕在自己肩上,微微低头,嘴唇在对方温润的额上蹭过,蜻蜓点水,一触即燃。

    坐着抱了许久,他担心小叔第二天脖子疼,又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倒在床,自己则向前捱了捱,紧紧贴在他背上,用下巴抵住对方的头顶,双手环住小叔的腰,将他往怀里一拉,以背后拥抱的姿势,安然入睡。

    翌日,阳光落入屋中,杜言疏才清醒过来,怔了怔,发现自己正蜷在引之的怀里,这也就罢了,下半身,双腿之间,还有一个灼热的事物……顶着……同是男子……他自然晓得……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小子……真……血气方刚……

    蹭的一下,杜言疏从床上滚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要按摩么?

    小叔:……可以

    引之:小叔要调理灵息么?

    小叔:……可以

    引之:小叔要试试双修么

    小叔:……可以

    ( ̄ε(# ̄)☆╰╮o( ̄▽ ̄///)

    引之:小叔,我伺候好了没

    小叔:……还……成

    ……

    咳咳咳~小叔是真从床上滚下来了哦~因为太()了

    想你萌又爬来更新啦

    小叔:这小鱼儿画风不对可以退货吗

    废柴作者:不可以哟您都用过了呢

    日常表白大天使~~

    ☆、海市

    杜引之感觉怀中一空,蓦地睁开眼,便瞧见跌坐在地的小叔,愣了愣,回过神来忙要起身抱起对方。

    “你,待在床上别动——”杜言疏自然看穿了他的意图,忙出声阻止。

    闻言,杜引之的动作瞬间凝住了,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从地上爬起的小叔,平时杜言疏都是一副清冷淡漠处变不惊的形容,他何曾见过如此慌乱狼狈的小叔,不解的同时又觉得很有趣。

    “我昨晚抱着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杜引之晓得自己做错事,遂装出一副睡眼惺忪半醒不醒的模样挠挠头。

    “……”

    “小叔生气了?”

    “……”杜言疏不搭理,默默无言将褶皱的衣襟整理好。

    “因为昨晚被我抱了?”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心道这孩子怎么说话的,‘抱’这个字的含义也太容易引人遐想了,为了掩饰心里的动摇,他垂下眼,声音极轻:“收好你的尾巴。”

    杜引之怔了怔,尾巴?他没露出尾巴啊?

    杜言疏眼神闪烁:“凶器……”

    那事物,咳,硬邦邦的,可不就是凶器么……

    杜引之愣了许久,才回过味儿来,脸刷的一下红到脖子根,面上却是有些俏皮的笑:“小叔,侄儿知道错了,下次会注意……”

    这事儿是注意了就可以避免的么……

    “没有下次……”

    “……赶紧解决掉。”冷冰冰的抛下这句话,杜言疏再不愿意与他废话,甩袖子走了。

    ……

    相安无事过了一段日子,这日天色晦暗,晾在回廊里的衣物仍不见干,阴雨连绵数日,雨季来了,与雨水一道儿造访的,还有西海蜃炎岛送来的海市请柬。

    蜃炎岛岛主三年举办一次海市盛会,邀请各仙家家主,散仙名士一道儿谈经论道,交流感情,后者的意义远远大于前者,据说,许多仙门大家的联姻,都是在海市盛会上谈成的。

    杜言明收到请柬,扫了一眼,就将其放置于桌案上,负手立于窗前锁眉叹气,窗外落花微雨,天光晦暗,倒也是一番愁绪绵延的光景。

    这邀约,不好拒。

    杜言疏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兄长,今年的海市,我去罢。”他自然晓得兄长在愁什么,先前杜言明被困于骨女幻阵差点丧命,这事儿牵扯出各种流言,众人秉着看热闹的心态,也对杜言明有诸多猜测,皆不离贬低嘲谑之意,堂堂一家之主,如此不堪,当真笑话!

    这种时候,还让杜言明出席仙门海市这种热闹场合,不就等于将他送出去给众人笑话么,杜言疏自然一万个不愿意。

    杜言明沉吟片刻:“言疏,你不必勉强。”

    “勉强什么,我只想带引之去瞧瞧海市的热闹光景,见见世面罢了。”杜言疏云淡风轻道,这个理由,确实相当有说服力。

    因仙家名士云集,海市也是各修仙小辈崭露头角最好的时机,说白了,人多,热闹,有德高望重者出没,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就要抓紧这个机会出风头,吸引前辈的注意,说不准被哪位高人瞧上了,传授一身武艺绝学,也是种际遇。

    自然,出类拔萃如杜引之,是无需凑热闹引起修真界前辈注意的,纵然他行事向来低调沉稳,修真界早已流传着关于他的各种传说,什么独闯魔窟屠妖龙,只身入海擒水魅,前阵子救了灵山赵家小公子,这几日又救了北疆白庄大小姐,简而言之,意气风发,锋芒初露,日后必成大器。

    杜言明自然晓得弟弟在给自己台阶下,微微点头:“引之也到了年纪,去海市瞧瞧总归好的。”这句话,算是领了弟弟的情。

    闻言,杜言疏心思百转,把兄长的话曲解为:侄儿都这般大了,可以考虑寻个道侣,而海市女修士云集,莺莺燕燕姹紫嫣红一片,少年人又有足够的机会出风头,确实是结缘定情的绝妙时机,故海市也被戏称为姻缘市集。

    “是,也不晓得引之会看上谁家的姑娘。”说这话的时候,杜言疏有意摆出一副长辈式的慈爱笑脸,不料嘴角抽了抽,面部表情一言难尽。

    杜言明愣了愣,旋即桃花眼微微一弯,神色有些莫测:“言疏,我不是这个意思。”

    “……恩” 杜言疏讪讪应了。

    “寻常姑娘,怕是入不得引之的眼,他这事儿,我们无需操心。”说罢,杜言明暗暗地看了眼弟弟,又似笑非笑收回目光。

    杜言疏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声音更是冷淡:“随他。”

    杜言明笑而不语,再不舍得拿言语去逗这不坦诚的弟弟。

    ……

    现在出远门,杜言疏从不为要带什么上路而烦恼,只要有引之在,该有的都有,自己心血来潮想要个新鲜事物,引之也能立刻弄到,这侄儿可谓居家旅行必备。

    瞧他兴致勃勃收拾行囊的背影,杜言疏凉凉道:“去趟海市大会,就能欢喜成这样?”

    杜引之笑:“能与小叔去见世面,自然欢喜。”见不见世面无所谓,能与小叔一路游山玩水才是重点。

    打点妥当,已是子时,因现下是暮春时节,暖意中透着薄寒,杜言疏褪了外袍,只披了件轻薄的绸衫,那绸料软而滑,杜言疏一躬身,衣料便如水一般淌过身体,将他的身体线条勾勒得清晰分明。

    “小叔,今夜让我在你屋中睡罢?”杜引之咽了咽唾沫,目光却是敛着的。

    “不行。”杜言疏脱口而出,说话间微微侧头,隐约可见衣襟下修长白皙的脖子。

    “天暖了,我睡地上就好。”杜引之锲而不舍。

    杜言疏侧过脸,淡淡扫了他一眼:“引之——”

    天青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

    “是不是平日里,我对你太过纵容了?”

    声音冷而轻,杜引之撇撇嘴,面上乖乖的不再多言,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于一时,不过,真的很想搂住穿着绸衫的小叔入睡呐~

    杜言疏自然觉察不到对方的小心思,只当他还是个长不大的撒娇孩子。

    与引之一道儿睡,他并不讨厌,只是那孩子睡着后总是不自觉地贴着搂着他,早上那玩意儿又特别有精神,即使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蠢蠢欲动的灼热……

    终究有点尴尬。

    ……

    杜言疏往南边去了信,告知柏旭他与引之赴海市盛会之事,让他调查完毕后,直接到西海来。

    又亲自刻了护身的人偶符给杜言明,暗暗在杜家庄外设了结界,以兄长现在的情况,让他独自留在观津城,杜言疏多多少少有些放心不下,好在他身边还有个裴匀,虽然说话有些不着调,修为灵力也只是马马虎虎,应付寻常魑魅魍魉也总是够的。

    西海处于西域荒漠之地,茫茫沙海中蓦然出现一望无际的深蓝海岸线,飞沙漫天,巨浪击石,天空常年布满红云,如火焰般灼灼烧至彼岸,冲突奇异的画面让眼前的一切显得光怪陆离。

    蜃炎岛隐匿于西海,与海中的流雾一样,并无固定位置,飘飘渺渺行迹不定。

    叔侄两人抵达西海之时,已到了初夏时节,西海地处内陆,昼夜温差大,正午时分日头毒辣,就连杜言疏这般体质寒凉之人,额角都捂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行了大半个月的路,从观津城到西域双盘城,眼前青山绿水的景致渐渐被漫天漫地的黄沙所取代,杜引之还是第一次看到西域黄沙长河的风光,兴致极高。

    双盘城这半个月颇为热闹,长街上人头攒动,放眼一望皆是长袍广袖的修士,长途跋涉,都打算在这双盘镇歇息一两日,再御剑乘船去寻悬浮于西海的蜃炎岛。

    “引之,寻间客栈歇一晚上,明日再出海。”杜言疏瞧了眼毒辣的日头,用手巾擦了擦额角的汗。

    “侄儿明白。”两人出门在外,跑腿的事儿自然是杜引之代劳。

    可一条长街走到头,叔侄两才发现,这几日修士云集,客房紧俏,问了三四家,皆是满客。就在杜言疏放弃了希望,打算吃顿饭歇脚片刻,直接御剑奔赴蜃炎岛之际,引之寻到第五家客栈,伙计说,好巧,还剩最后一间客房,要的话,他就差人去收拾。

    “那就有劳了。”杜引之当即付了银子,才笑吟吟与小叔道:“小叔,只有一间房,没关系罢?”

    杜言疏斜了他一眼:“有关系。” 哭笑不得,你都订下了,还问我做什么……

    “那我睡地上好了。”引之依旧是笑模笑样的,兴许因为生得俊朗端正,无论他怎样‘得寸进尺’,杜言疏都无法真正生气。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凉凉道:“不必——”

    闻言,杜引之双目发亮,脸也莫名红了起来,简直无法相信小叔轻易让他上榻……

    “你睡房梁上。”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杜言疏跟着伙计上楼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小叔,凶器是什么?

    小叔:……明知故问

    引之:那尾巴是什么?

    小叔:……够了

    小叔内心os:这家伙有两条尾巴╭( ̄▽ ̄)╯╧═╧

    ……

    诶等等!!!

    小叔:明天是双十一还更新么?

    废柴作者:反正也没钱还是更新……

    小叔:要不你再考虑一下→_→

    废柴作者:恩~考虑一下

    说真的明天双十一大家还会看文么哈哈哈哈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

    ☆、醉鱼

    双盘镇有种酒名血玉,色泽红润,果香馥郁,用琉璃盏盛上,清冽透彻,如温玉流光。

    因地处西域,饭桌上清一色的牛羊肉,杜言疏吃了几块烤羊腿便觉腻得慌,与引之走在长街上消食,夜色渐浓,路边陆陆续续摆满卖血玉酒的摊子,觉得新鲜,又听说血玉酒酸甜清冽十分解腻,遂多看了几眼,杜引之当然晓得自家小叔的怪脾气,笑微微的掏出银两:“老板,劳烦来两坛。”

    老板晓得他们都是修仙之人:“道长,我家这血玉酒,不仅仅好喝,还能活络灵脉增进修为,绝对是求仙问道必备品,在你们家乡怕是喝不到的。”

    血玉酒增进修为一说自然是杜撰的,杜引之却笑道:“好,再多拿两坛。”

    老板看这位客人上了钩,眉花眼笑格外殷勤:“好嘞,二位稍等,我这就去把最好的血玉酒端出来。”说着便弯腰捣鼓了一阵,拎出四摊子酒,杜引之接过酒,杜言疏瞧他没闲手,便默默的掏出钱袋会了账。

    末了,兴许是做了生意心情好,老板笑吟吟地瞧着他两,喃喃道:“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了,还真没见过像两位公子这么好看的人。”

    杜引之闻言,乐了,露出小小的虎牙,自语道:“是了,我这小叔生得可好看了。”声音不大不小的,老板没听到,却逃不过杜言疏的耳朵,他顿时面上一红,讪讪的咳了咳,一脸不自在。

    杜引之瞧小叔面色嫣嫣十分可爱,一时管不着自己的嘴:“我说的是真话,小叔别不好意思。”

    杜言疏不去望他,加快了步伐:“轻佻。”

    杜引之拎着酒追了上去:“我只在小叔面前这般。”

    “这么说还有理了——”杜言疏哭笑不得,却也不真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欢喜。

    顿了顿,望着他手中四坛血玉酒,又道:“你买这么多,我们也带不去蜃炎岛。”

    杜引之不解:“为什么要带去,今晚就能喝完。”

    杜言疏眉头微蹙:“可别醉了,明天要赶路。”他从未见过引之喝酒,对他的酒量酒品很是忐忑。

    “小叔放心,不会醉的。”杜引之这保证,可一点儿都没有说服力。

    ……

    虽已是四月天,但西域荒漠夜里十分寒凉,气候干燥,夜空无一丝云,越发显得月明星朗。

    杜引之卸了行囊,将客房中的被褥枕巾都检查了遍,看起来还算洁净,才放心让小叔睡。

    “小叔,随我去一个地方喝酒罢?”

    杜言疏仔细洗了手擦了脸,漫不经心道:“在哪喝不一样。”

    “自然不一样。”眉花眼笑,兴致极高。

    “随你,带路罢。”对这小侄儿,他面上冷,却总忍不住心软。

    杜引之咧嘴一笑:“好,小叔别动,我带你去。”说着便一手将四个酒坛子拎起,两人走到院子里,引之打了个响指,无妄应声出鞘,飞身上剑,朝杜言疏伸出了手,笑道:“小叔,上来。”

    杜言疏并没有抓他的手,自个儿纵身上剑,立于引之身侧。

    月色清透,御剑夜行。

    两人飞了片刻,无妄落在郊外沙漠最高的一处沙丘上,站在此处,遥遥可见月色下水光粼粼的西海,与四周细白柔软一望无际的白色沙海相映衬,别是一番奇异的景致。

    杜引之一屁股坐在白沙上:“小叔你看,这里是不是最适合赏月饮酒之地。”

    举目四望,茫茫沙海,蔓延至天际的海岸线,杜言疏沉吟片刻,淡声道:“还行。”

    漫天漫地苍白的月光,会让人产生渺茫的孤寂感,他收回目光,垂下头,正好与引之四目相对,天青的眸子光华流转,给人一种缠绵炙热的错觉。

    被这样的目光凝视着,一种奇妙的颤栗感蔓延到四肢百骸,杜言疏定了定神,拢着衣摆坐在引之身侧,补充评价道:“就是太荒凉了,还冷。”

    杜引之笑,脱下外袍披在小叔身上:“有我在,小叔不会冷。”说着揭开一坛血玉酒的封泥,用灵力微微加热,仰头就是一大口:“这酒甜似糖水,怕是不醉人。”

    “悠着点,醉了我伺候不动你。”杜言疏也拿起一坛酒正欲喝,引之就将自己喝着的这坛举到他唇边。

    “喝我的,已经温好了。”夜色寒凉,最适宜喝温酒。

    杜言疏也不推脱,就着引之的手喝了一大口,感叹血玉酒当真果香馥郁口味清淡,就和醪糟差不多。

    “小叔,你喝醉了,我伺候你。”

    杜言疏嗤的笑了出来:“要你伺候?”微微别过脸,迎上对方温柔得似能滴出水的目光,心中一跳,笑容敛了去,不自在地别过头。

    “你不要,我也赖着不走。”

    “孩子气。”杜言疏不敢再去看他的表情,只遥遥望着平静的西海,月光沉入海底,暗流汹涌。

    兴许这柔和的氛围作祟,今夜引之的话,听着总有别一番心思,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杜引之笑而不答,又灌了几口酒,默默喝了半晌,一坛酒下肚,抬眼间,小叔眼角那粒血红的泪痣跳入眼帘,嫣嫣的红色化作一簇幽火,将他狠狠地烫了一下:“我说真的,这一辈子,赖定了。”

    思量了一番又道:“下一辈子,也赖着不走。”

    “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不走,小叔你认栽罢。”说着竟邪邪一笑。

    “……”听到这里,杜言疏终于肯定,这条鱼,是,真,喝多了!

    血玉酒虽入口寡淡似糖水,却是后劲十足的……

    “小叔……”舌头有些捋不直了。

    “……恩”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么?”一双天青色的眸子也水雾蒙蒙的。

    “不可以。”杜言疏扶额,他可不想回答醉鱼的问题。

    “那我也要问,疑惑很久了的。”

    “……”

    “小叔你,是不是性冷淡?”

    “……?!”这条醉鱼莫不是疯了?

    “是不是?”竟然是一脸关切的发问。

    “……滚!”杜言疏差点将一坛子酒泼他脸上。

    “或者有什么隐疾?”眼神无比认真。

    “……”

    “没关系的,隐疾也好,性冷淡也罢,我都可以给小叔治好,我发誓!”居然还竖起三指,做出一副对天发誓的模样。

    杜言疏一张脸憋得通红,说不好是气的气的还是气的,他鲜少怒行于色,此番真是忍耐到了极限,什么隐疾?性冷淡?自己一直给人这样的误会么?

    他一把抓住杜引之的衣襟,想要给他一拳将他打醒,又觉着自己没必要与一个醉鱼计较,踌躇之际,杜引之挣开他的手,反将他拥入怀中,收紧手臂似要将他糅进骨血里。

    “小叔……”

    “我好喜欢你。”

    “想抱抱你,抱了就舍不得放开。”

    “想和你一起睡,你总不愿意。”

    被死死抱在怀里的杜言疏十分绝望,原来这小鱼儿喝醉了会甜言蜜语会发情!

    杜言疏刚想运转灵力将对方劈开,不料被引之觉察到了他的小动作,三两下就封住了他周身灵脉,让杜言疏不光运转不了灵力,甚至动弹不得。

    “……”杜言疏心如死灰地瘫在醉鱼怀里。

    “小叔别乱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我拒绝。”他拒绝又有什么用,这条醉鱼不仅仅是将他紧紧捁在怀里,还用酒气熏天的脸蹭他的额头……

    一副小心翼翼又得寸进尺的形容……

    杜言疏放弃了,彻底,不再试图动弹。

    “小叔可以让我好好说一会儿真心话么?”

    “……快说……”你不是一直在说么,醉话真不真心就不晓得了。

    “小叔。”

    杜言疏在他怀里凉凉一笑:“你还记得我是你小叔?”

    “小叔你现在在想什么?”醉鱼的话已毫无逻辑可言。

    “……想打你,想回客栈。”这是真心话。

    杜引之沉吟片刻,愣愣道:“好,我们回客栈。”

    就在杜言疏疑惑,你不给我解开灵缚我怎么带你回去时,杜引之打了个响指,无妄应声出鞘,他一手托住小叔的背,一手抄起他的脚弯,将杜言疏打横抱起飞身上剑。

    “……”杜言疏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从没见过谁喝醉了还御剑飞行的,他这个样子,能识路?不会直接翻入西海里?

    “小叔,我们回客栈,睡觉。”出乎杜言疏的意料,喝醉后的引之御剑十分平稳,流畅度与清醒时相差无几,若要说有何不同,就是速度也忒快了,周遭的景致变得模模糊糊,脚下的灯火都化作一簇簇流光,一划而过。

    片刻,无妄便行至他们的客栈,可速度丝毫未减,杜言疏眼看客房的窗户越来越近,心中暗道一声不妙,杜引之下意识将小叔护在怀里,果然,咣啷一声响,无妄破窗而入……

    又不是贼,为什么不能好好走正门……

    杜言疏一抬头,就看到杜引之额角渗出一道血迹,想是方才破窗而入被断裂的木板扎破的,又气又心疼,蹙眉道:“……人狂有祸。”正想抬手给他查看伤口,将血渍抹掉,才意识到现下自己动弹不得……

    “你先解开我灵脉,我给你看看伤。”

    杜引之双目灼灼的看着怀里的小叔,声音有些低哑:“无妨。”

    “……”这一撞居然没把他撞醒?

    “解了你灵脉,你就跑了。”杜引之认真的说,语气里竟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恩?……喂!”

    杜引之将怀里的小叔扔到床榻上,自己则以半跪的姿态凝视着对方,目光灼灼似能将人烫伤。

    “小叔,我们睡觉,抱着睡。”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所以我小叔到底是不是性冷淡

    废柴作者:你到时候试一试就知道啦

    引之:脐带!

    废柴作者:试过后可不能退货了哟

    引之:恨不能天天推到榻上怎么可能退货啦

    闪瞎了我的废柴眼(//?//)

    ……

    撒糖撒糖~

    来给剁手节来看文的大天使一只醉鱼→_→

    棍棍节表白大天使~

    ☆、酒醒

    杜言疏软软的瘫在榻上,月光从被撞得支离破碎的窗户漏了进来,正好落在他身上。

    “引之,别闹了,给我解开灵脉。”

    “不行。”杜引之半跪在小叔身侧,天青的眸子似有暗潮汹涌。

    “……那你想怎样?”

    “给小叔治病。”语气笃定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没病……”杜言疏无力道,想到之前他说的话,不难揣测,他口中所指的病就是性冷淡隐疾之流。

    不对,即使真有这毛病,他打算……如何治?细思恐极,杜言疏额角冒了一层冷汗:“引之,你别乱来。”

    杜引之乖巧地点头:“不乱来。”

    正当杜言疏想要松一口气时,杜引之眨了眨眼睛:“小叔,我好热,难受。”

    “……你热脱我衣服?!”杜引之已经扒掉他的外袍,骨节分明的手似活鱼般滑进半敞的衣襟,贴在他心口出,灼灼的烫人。

    “小叔也热。”

    “我不热……”

    “骗人,都出汗了。”说着俯低身子,额头贴着额头,将杜言疏额角的冷汗蹭掉了……

    “……”杜言疏无语。

    “心跳好快。”湿濡的嘴唇贴在杜言疏的耳垂上,吹出温暖的,散发着淡淡酒香的气息,绵绵缠绕而来。

    “……被你吓的。”

    “小叔别怕,我不会做什么。”语气温柔又郑重,吹拂在耳边,杜言疏身子猛然一颤,奇妙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

    就在杜言疏心神不宁之时,一个温软灵巧的事物轻轻撩拨而过,湿濡的触感描摹着耳部轮廓,冰凉的皮肤立刻如着了火般,灼热的酥麻感从耳根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咬咬牙,将差点脱口而出的低吟声生生咽回肚里。

    “杜引之……你过分了!”从牙关挤出的声音也染上了一层旖旎,平日的清冷尽数化了去。

    杜引之听小叔声音变了味儿,常年冰凉细滑的肌肤也渐渐变得温热,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心头一颤,似在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瞬息燃了,更得寸进尺地将小叔的耳珠子含在嘴里,温热柔软的耳珠子渐渐变得滚烫,杜引之觉得有意思,伸出舌尖轻佻撩拨,甚至用前牙轻咬慢啄。

    “咦,小叔越来越热了。”低哑的声线似毒舌的信子,嘶嘶游走于杜言疏的神志。他觉察到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动摇,也慌了神,咬着牙抿紧唇再不敢露出一丝声音。

    杜言疏从小不与人肢体接触,除了他洁癖的小毛病,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他极怕痒,身体对外人的触碰敏感至极,如今引之封了他的穴脉,又这般得寸进尺的挑拨,加上方才喝了半坛子酒,他的身子早已酥软如泥,瓷白的肌肤染了层薄薄的绯色,细长的眼眸泛了层水雾,眼角的泪痣艳得似滴出血来——

    对于反应如此过激的自己感到厌恶羞恼,又抑制不住一阵阵酥麻的颤栗,杜言疏面上呈现出一番情动的隐忍,在清冷苍白的月色下显得禁忌又暧昧。

    杜引之最后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小叔的耳珠子,才恋恋不舍地抽出舌叶,抬起脸凝视对方面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笑得露出小小的虎牙:“没想到,小叔还有这样一副表情。”

    “……不准看……”杜言疏恨不能飞天遁地隐了身形,他怕痒又敏感这事儿,完全不想让别人知晓……

    杜引之双目灼灼:“小叔好可爱。”

    “……”杜言疏只希望明日醒来是梦一场。

    “只是这样就有反应的小叔,好可爱——”杜引之似发现了宝似得,将小叔紧紧锁在怀里,一叠声好可爱好喜欢好可爱好喜欢……

    杜言疏越听心越凉,好歹自己是个男子还是长辈,并不希望被晚辈这般‘夸赞’,虽说喝醉的人明儿酒醒就会忘了今夜的事,可,他自己怕是再也忘不掉了……

    就在杜引之说了不下百次可爱喜欢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匀长深重的呼吸,滚烫的身子压在衣襟半敞的杜言疏上方,一动不动。

    “引之?”杜言疏试探着问。

    不应——

    这混蛋,睡着了,所以,这被封的灵脉,谁来解?

    杜言疏绝望地想,怕是要以这羞耻的姿势,两人身体相贴四肢相交,捱到明儿早上……

    被一个‘庞然大鱼’死死的压在身上,他晓得今夜铁定睡不着了,对方滚烫的脸贴在他的脖子上,时不时动一动蹭一蹭,浓长的睫毛轻触敏感的皮肤,痒痒的,就似一只小猫举着小肉爪子在他心口轻挠。

    陌生的、令人不安的躁动,搅得他心神不宁,杜言疏安慰自己,我大概也是喝得上头了,一时头脑发晕,才会有这种荒唐的错觉。

    北疆干燥微凉的夜风卷着细沙,从破损的窗户呼呼漏进屋,兴许是因为引之将他紧紧裹住,杜言疏并不觉得冷,反而觉出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存来。

    他高估了自己,舟车劳顿了数日,此刻喝了酒又被人温暖的抱着,不多时,便沉入黑甜。月色清亮,杜引之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嘴角一直微微扬着,甜甜的,贴在对方的脖子上。

    ……

    杜引之醒来,心情十分复杂。

    他抱在怀里一夜的,是衣衫不整的小叔,他行事向来克制沉稳,从未有过喝醉的经历,如今宿醉醒来,神志未完全清明,记忆也支离破碎断断续续,所以,昨夜,我是把心心念念的事给办了?

    毕竟,含在口中绵软炙热的触感,还记得。

    杜言疏早醒了,觉察到引之的动静,他不敢睁眼,如今这幅样子,面对面就太尴尬了,索性继续装睡……

    他希望引之能默默的为他解开灵封,默默的从他身上起来,默默的退出屋子,默默的假装所有事未发生,一切恢复到喝酒之前的模样……

    “小叔……”杜引之偏不遂他的愿,小心翼翼地摇着他的肩膀:“小叔,我……我对你……做了……”

    杜言疏担心他再口出惊人之语,闭着眼冷声道:“什么都没做,睡觉而已。”

    杜引之倒抽了一口气,望向小叔的眼睛闪闪发光,他似乎对‘睡觉’一词有所误解,愣了愣,收紧手臂勒得杜言疏险些喘不上气,声音因激动有些颤抖:“我会对小叔负责。”

    杜言疏被这预料之外的进展吓懵了,心思转得飞快,旋即心下了然,这鱼儿怕是误会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引之,不是你想的那样……”杜言疏终于睁开了眼睛,斜了眼压在他身上的大鱼儿,眼神一言难尽。

    杜引之身子明显一僵,缓缓抬起头,与小叔四目相对:“我没把小叔睡了?”语气里竟还有些失落的意味。

    “……”杜言疏无语,这失望的语气落寞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是你小叔你能睡么?能么?

    “小叔没骗我?”杜引之神情十分认真慎重,再次确认。

    “放心,你若真做出那禽兽之事,我会亲自把你阉了。”杜言疏咬牙切齿。

    “恩……那也值了。“杜引之神思恍惚,一时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赶紧从我身上滚下去。“杜言疏忍无可忍,声音颤抖,再不复平日的云淡风轻。

    杜引之迟疑片刻,缓缓坐起身,日光漏进屋中落在小叔瓷白的胸膛上,两点玲珑的粉红在耀目的光线下颜色越发浅了,淡淡的,瞧得杜引之一阵心神恍惚。

    要是昨夜趁着酒劲……想归想,他自然不希望伤害小叔,真要做,也等彼此心意相通,自己也做了充足的准备才行,不强迫对方,不让对方疼,毕竟是最珍视的人。

    觉察到对方灼灼的视线,杜言疏就算再迟钝,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了,他沉下声道:“引之,有些心思,你不该有。”

    小叔的话语如兜头一盆凉水浇下来,杜引之心冷透了,神色一凝,垂下眼道:“侄儿酒后失仪,还请小叔责罚。”

    引之跪坐的地方正好逆光,杜言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这凝肃冰凉的语气,让他心中也莫名的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但这心思,彼此,确实不该有半分。

    “你先下去罢。”

    杜引之点了点头,替小叔解了穴脉,乖乖的披衣穿鞋下了床。

    长久凝滞的经络灵脉骤然复苏,杜言疏顿觉灵息翻涌四肢百骸酸麻不止,想要行动自如还需一点时间恢复。杜引之又变回往日那个贴心乖巧的小侄儿,替他掖好被子:“小叔歇一会儿,待会我让小二端盆热水来。”

    顿了顿,他迟疑道:“我先出去一趟,小叔若有事,随时唤我。”

    杜言疏点了点头:“你去罢。”他自然明白,引之这是怕他尴尬好意避开,彼此先冷静冷静。

    说罢,杜言疏便闭上了眼睛凝神调息。杜引之深深看了眼被自己抱了一夜的小叔,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无声无息地出门了。

    杜引之离开后不到一炷香时间,店里的伙计就端来一盆沐浴的热水,瞧见破了个大洞的窗户也不惊讶,动作利索用布帘暂时糊住破洞,还格外殷勤说客官暂且忍耐一下,现下客满没有可替换的房间,杜言疏淡淡点头,想必引之已赔了许多修葺银钱。

    他此刻已恢复如初行动自如,他昏昏沉沉地泡在热水了,舒了一口气,让那些荒唐的心思纷纷扰扰的情绪都消融在氤氲的水雾里。

    待他将自己收拾妥当,店里的伙计又来拍门,眉花眼笑说,楼下有一位唐姑娘,想邀杜公子赏脸去喝杯茶。

    杜公子?哪位杜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原来小叔不是性冷淡(^_-)

    小叔:……废话

    引之:而且这么()感觉捡了个宝

    小叔:……谁捡的谁╭( ̄▽ ̄)╯╧═╧

    ……

    这两天的醉鱼料理还满意么?希望不会被扣押~

    【请假预警:周一(11月13日)请假一天】

    最近三次元崩坏了……我去处理一下哭唧唧,周二按时回来~嘛~反正废柴从不食言啦

    也把好运分给最近考试的小天使啦~

    日常表白~蹭~

    ☆、行船

    能有姑娘寻上门的,自然是意气风发的杜小公子。

    杜言疏嘴角抽了抽,吩咐伙计让那位唐姑娘稍等片刻,待伙计下楼了,才不慌不忙用传音符将引之唤了回来。

    杜引之此时正魂不守舍地在双盘镇街市上闲走,满心满意都是小叔的事儿,杜言疏那句「有些心思,你不该有」如一根针刺进他心里,来回翻搅将他扎了个千疮百孔。

    当时小叔的神色并非玩笑,但他不明白,为何不能动这心思,虽然唤对方一声小叔,但彼此又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

    正当他失魂落魄之时,忽而接到小叔的传音信,一时竟欢喜得愣住了,他早已做好了对方暂时不会理睬他的准备,没想到……回过神儿来,立马风风火火的朝客栈奔去。

    那厢杜引之正火急火燎往回赶,这厢杜言疏正优哉游哉喝茶醒神,约莫半个时辰后,门终于被推开了。

    “见着唐姑娘了?”杜言疏眼皮都不抬一下,轻描淡写问。

    杜引之莫名有些发虚:“见着了,唐姑娘此番来,是邀我们一道儿坐船前往海市的。”

    玖江唐氏是仙门世家,自然也收到了蜃炎岛主的请柬,杜言疏淡淡的点头,挑眉道:“你答应了?”

    杜言疏神色莫测摇了摇头:“侄儿正是来请小叔定夺。”

    若不是他顾虑唐家也是世族大家,不好驳了人家面子,且与杜家也有些交情,早就一口回绝了唐雯芝。

    沉吟片刻,杜言疏道:“也是唐家一番好意,应下罢。”

    闻言,杜引之明显一愣,显然没料到小叔会应下。

    “只不过,有来有往才不失礼,我们也应回礼才是。”杜言疏决定与唐家同船前往蜃炎岛,不仅仅是为了打趣引之,曾经杜子循身染鬼族奇毒,当年唐家家主为讨回解药也出了一份力,自己虽自在惯了,但此番是以杜家庄的名义而来,也不能太任性妄为失了礼数。

    “侄儿明白。”说罢,杜引之又暗暗瞧了瞧小叔神色,看并无异样,才略略放下心离开客房,下楼回应唐姑娘。

    听到脚步声远去,杜言疏才抬起眼,看着早已消失在门外的人影,心情微妙……这小子,倒是个风流胚子。

    ……

    因搭唐家的便船,叔侄两又在双盘镇呆了一日,杜言疏简单的喝了一碗粥又去补觉了,杜引之将回礼之事打点妥当,看小叔睡下,又到镇上逛了几圈,在书画坊里消磨了一个时辰,落了夜才回到客栈,寻了个褥子卷在地上睡了。

    翌日天未亮,叔侄两便抵达码头,与唐家家主唐文清、其妹唐雯芝寒暄了一番,彼此上船叙话。

    不多时,唐家的船破水而行,驶向隐匿于西海流雾中的蜃炎岛。

    途中,杜言疏让引之将一副天外镜作为拜礼交与唐家人。唐家人喜好搜集各类奇异仙器,天外镜能映照诸鬼怪原型,也算一件稀罕的宝物,送与唐家人,正是投其所好。

    唐文清也是一副斯文俊美的模样,与杜引之同辈,故而唤杜言疏一声前辈:“杜前辈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与前辈行方便,也是晚辈应该做的。”

    杜言疏勉强与其客套了几句,杜引之不好插嘴,站在一旁看这位唐公子眉目含笑与小叔叙话,心中稍稍有些不舒坦。

    唐雯芝作为唐家唯一的姑娘,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多多少少养成了些娇纵任性的脾气,此刻见杜引之一人无聊,也不忌讳男女之别,几次三番上前搭话,杜引之全副注意力都在小叔与唐文清的一举一动上,自然无心思理这大小姐,全程温文有礼地敷衍,让唐雯芝讨了没趣又生不起气来。

    杜言疏这边客气地与唐公子叙话,也时不时注意引之那边的动静,唐姑娘的心意再明显不过,他瞧在眼里,忍不住将唐姑娘与戚蓉比较了一番,若是作为侄媳妇,他自然喜欢后者。

    不过杜言疏算是看明白了,像戚蓉唐雯芝这样倾心于引之的姑娘,怕远不止她们两。

    自己养大的孩子受欢迎,他心境稍微有点复杂。

    ……

    入了夜,众人吃罢饭各自回房歇息,杜言疏沐浴洗漱完毕,正襟危坐于榻上入定,忽而听到一阵极轻的敲门声,以为是引之,遂漫不经心道了声请进,不料来人竟是唐文清。

    唐文清笑容款款,杜言疏也忙敛了面上的诧异之色,一番客套后,终于切入正题:“先前在玄灵洞狩魂,多亏杜公子出手相助,才救得舍妹一命,晚辈一直没寻着机会前去杜家庄答谢,雯芝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今儿能顺路搭载杜前辈与杜公子前往蜃炎岛,也算是了了晚辈一个心愿。”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重点却是在他妹妹唐雯芝身上,杜言疏心中明白,面上却装糊涂:“唐公子客气了,他们同为修行之人,理应相互照应。”

    嘴上坦荡,却忍不住在心中戏虐一笑,引之这孩子,当真处处留情,思及他前日夜里的行为,若当时被他那样轻佻对待的不是自己而是某位姑娘,引之可就要翻船了。

    唐文清点头莞尔:“杜公子天纵之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的修为灵力,当真令人赞叹。”

    杜言疏谦虚一笑:“唐公子过奖了。”心中却道,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还需你深夜与我唠叨一遍强调一次么……

    顿了顿,实在是有些乏了,不愿再与他打太极,心平气和道:“唐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唐文清愣了愣,旋即朗声一笑,直言道:“杜公子人品天资如此出众,可有欲结道侣的对象?”

    “这事儿恐怕你得亲自问引之了,他从不与我谈及这方面的心思。”此话并非敷衍唐文清,引之从未与他吐露过对哪家姑娘倾心,凭他迟钝的神经,更不可能觉察到了。

    唐文清得了这话,便知杜引之未有以家族为纽带的结亲联姻对象,替自家妹妹松了一口气。

    得到了答案,唐文清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杜言疏寄人篱下也不好下逐客令,彼此枯坐片刻,对方竟坐下来沏茶,杜言疏无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盘腿于榻上敛息闭目入定。

    “……”唐文清为对方坦率的‘不见外’感到微微诧异,素来又听闻杜言疏为人清冷淡漠,遂笑得客气:“时候不早了,晚辈就不打扰前辈歇息了。”

    听到唐文清起身,杜言疏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得对方朝自己走来……

    他倏忽睁开眼睛,抬头一瞧,那张眉目含笑的俊美面孔近在咫尺,难得露出了凝肃的神情:“杜前辈,这半年来,你的梦境可有何异常之处?”

    杜言疏怔了怔,沉吟片刻淡然道:“无”

    他自问没有说谎,前世被鲛魔杀害的梦魇重生后一直重复不断,算不得这半年才出现的异常。

    唐文清蹙眉:“奇怪,杜前辈身上,有被人使用过枕蝶的痕迹。”

    “枕蝶?”杜言疏只在博物异闻录中见到过相关记载,枕蝶暮生朝死,以灵火燃其尸可入他人梦境,故枕蝶又名引梦蝶。

    唐文清点头:“杜前辈若是不介意,晚辈倒是可以用灵识为前辈探查一番。”

    唐家喜欢研究各类仙器灵虫,在这一方面自然比较擅长。

    杜言疏毫不迟疑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他心中了然,能对他用枕蝶而不让他察觉的人,除了引之还有谁?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前世的梦境……思及至此,杜言疏心头一沉。

    被杜前辈如此果断的拒绝,倒是唐文清怔了怔,心中莫名有些失望,可对方态度坚决他又不好再争取,正在踌躇之际,忽而听到一阵拍门声,轻而急——

    “小叔,你可睡下了?”

    明知故问,屋中烛火未熄,杜言疏睡觉时容不得一点儿光亮,此刻哪有睡下的道理。

    “进来罢。”

    杜引之推门而入,瞧见的就是小叔坐于榻上,而唐文清则虎视眈眈立于他身侧的画面,顿时窝了一肚子火气,面上却笑得温文得体道:“这么晚了,唐公子也在。”

    唐文清面上讪讪的,与引之招呼了一番,便知情识趣地离开了。

    待门关上,杜言疏淡然道:“有何事?”

    杜引之坦言道:“方才我听到唐公子进了小叔的房间,久久未见出来,有些担心过来瞧瞧。”

    杜言疏觉得这话有些别扭,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未及细思道:“唐公子深夜来此,也是为了与我说你的事。”

    “我的事?”杜引之蹙眉。

    杜言疏点头,云淡风轻道:“两件事,一好一坏。”

    顿了顿,瞧引之有些发懵,挑眉道:“好事是,唐姑娘瞧上你了,唐家有意与杜家结亲——”

    杜引之面色微沉:“那坏事是?”

    “也算不得坏事,我只是想不明白——”杜言疏沉吟片刻,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引之,你为何要对我使用枕蝶?”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我小叔好不好看

    唐文清:好看(*/ω\*)

    引之:他是我的,你不准看

    唐文清:……

    小叔:谁家煮了醋鱼?

    ……

    咦那家伙多看了小叔一眼~那家伙半夜进小叔的房~那家伙对小叔笑……好气喔

    小鱼儿你是直男癌么噗

    唐小公子也是个小可怜呢~

    日常表白大天使~我回来啦虽然三次元还是一团糟但是好想你萌~蹭一蹭

    ☆、浮棺

    杜引之一颗心往下沉,面上血色顿失,咬着唇低着头不言语,半晌沉声道:“小叔什么事都不与我说,我不甘心。”

    “所以,你都看到了?”

    杜引之迟疑片刻,点了点头:“看到了。”

    杜言疏瞧他面色发白,紧握双拳的样子,叹了口气:“梦而已,忘了罢——”顿了顿继续道:“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开口问,不要再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了。”

    杜引之半晌没有回应,只垂目低头愣愣站着,烛火昏暗,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杜言疏正在疑惑间,对方抬起了头,天青的眸子燃起一簇蓝色的火花:“小叔,我不会娶唐姑娘的。”

    没想到对方突然转到这一茬,杜言疏怔了怔,淡淡的应了声:“这事儿你自己定夺,我和你二叔都不会干涉。”

    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唐姑娘虽与引之门当户对,骄纵任性却也是出了名的,若被引之娶回家,杜家庄清净惯了,怕是会被她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不仅是唐姑娘,别的姑娘,我也不会娶。”杜引之定定地望着小叔,语气笃定。

    四目相对,杜言疏被他像在说什么山盟海誓似的语气逗笑了:“好,你还小,不急。”

    他心里琢磨着,引之说这话,也怪他,先前是他说不会给引之娶婶婶的,这小孩居然将这话学了去。

    “小叔,我不小了。”看到小叔这副忍不住发笑的模样,引之越发急了:“我心里对——”

    船身猛然一晃,他未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杜言疏眉头紧蹙,西海上无风无浪,这一阵颠簸绝非寻常!正在他敛息凝神正准备进行灵查时,杜引之沉声道:“是浮棺祭。”

    浮棺祭,是鬼域巫女在海中设下的幻阵,以流雾浮棺障眼使人迷陷其中,被困之人在亦真亦幻的境地里迷失沉沦,据说海面出现多少具浮棺,巫女便要取多少人的性命。

    “敢对唐家的船动手,怕是有备而来。”杜言疏迅速披衣穿鞋,他虽如此说,心里却也不是真的慌乱着急,毕竟引之在,破这类幻阵不算难事。

    “小叔放心,交由我一人处理便可。”换一个人说这话,估计会让人产生狂妄自大的印象,可从杜引之嘴里说出来,便让人觉着他十分有担当可信任,不自觉地就吃了定心丸。

    “话别说这么满,我和你一道儿去瞧瞧。”作为长辈,杜言疏还是有必要提醒他一句。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舱门,流雾浓白如织,目不能视物,船身颠簸得厉害,杜引之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住小叔的手,杜言疏觉察到他的举动,将手一偏,不冷不热道:“别闹,成何体统。”

    浓雾中隐隐约约看到一个身影朝他两走来,语气焦急道:“杜前辈,杜公子,你们方才见到舍妹了么?”

    杜言疏道:“我与引之一路走来,并未遇到任何人。”

    唐文清急得跺脚,毕竟年纪轻,捉妖除怪也都是狩魂那种场合,突遇变故,平日里家主沉稳的架子全然不见了,声音都有些颤抖:“雯芝她不知天高地厚,行事冲动,方才我用灵查也探不到她的神识,我担心她冒冒失失独自去破浮棺祭出事了。”

    四下寂静无声,浓厚的白雾中隐隐可见暗红流光,想必光源正是浮棺所在,杜言疏心中虽知凶多吉少,嘴上却安抚道:“唐公子先别急,待我深入浮棺阵中探查一番。”

    “前辈,还是我亲自——”

    还未等唐文清将阻拦的话说完,杜言疏便欲纵身离船入海探查,却被杜引之一把拉住了:“小叔,我去。”

    杜言疏蹙眉:“哪有让晚辈冒险的道理?”

    杜引之声音平稳坚定道:“小叔,我去比较稳妥一些。”

    “……”

    “……嗯,千万小心。”

    杜言疏再不想说话,引之这理由,也太直白了些,和直接说‘小叔你别闹,论灵力修为你没我高’有什么分别……

    浓雾吞噬了一切景物与声音,杜引之刚一跃离船,便被吞入浓稠的雾气中去,杜言疏知他修为远在自己之上,且具备鲛人血统水性极好,故也不瞎操心,只搜肠刮肚思考着浮棺祭的破解之法。

    一旁的唐文清救妹心切,竟迷迷糊糊也欲随引之纵身入雾,杜言出言阻止:“唐公子,此事交给引之即可放心,你无须再去冒险。”

    唐文清身为唐家家主,修为灵力在小辈里虽然出挑,却不是最拔尖的一拨儿,贸然进入浮棺阵怕是有些勉强。

    闻言,唐文清愣愣的,眼神迷糊发直,一副神魂游离不安的模样,杜言疏瞧着不对劲,忙双指按在他眉间输送灵力:“唐公子,念清心诀。”

    这流雾是幻术所织,若修为不够又掉以轻心,神志很容易被侵扰吞噬。

    唐文清得了杜言疏灵力护持,清醒了大半,漆黑的眸子也聚了光:“晚辈无能,被幻雾迷惑,多谢杜前辈相救。”

    瞧他恢复了清明,杜言疏敛了灵力,淡淡摇头:“无妨。”

    说话间捻了个指决,不归出鞘,朝浓稠白雾急急削去,剑刃划过处裂开一道口子,浓雾似流动的液体般向两边散去,片刻又重新聚拢黏合。

    “这雾是活的。”杜言疏的眉目终于舒展开来。

    唐文清会意:“杜前辈,所以说,这雾可以调服净化?”

    “恩”杜言疏面上坦荡荡应了,心里却道,身侧这位若是引之,根本无需与他确认,早就敛气凝神催动净化决了……

    “调服净化之事交由晚辈就好,杜前辈无需动手。”

    “……”杜言疏不知为何今天人人争相让他不要动,不要动,不要动……

    他自然不会真袖手旁观,早先于唐文清一步运转灵力催动净化决,从指间流溢而出的淡蓝光带缓缓缠住浓稠的雾气,将漫天满地白雾捆成一团团一簇簇,越卷越小,最后化作一缕幽幽的鬼火。

    “杜前辈好俊的术法!”唐文清在心中默默赞叹,瞧得眼睛都直了,片刻回过神来也念决调服,竭尽全力辅助杜言疏。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浓白的幻雾已被净化得差不多,清冷的月光落在海面上,一切又恢复清明平静,漂浮在海面上的十多口浮棺渐渐聚拢,其中一口棺木有灵力加持结界守护,猛然撞击上唐家的船,唐文清探身一瞧,面上又是欢喜又是急切:“雯芝!”

    躺在棺木里的,正是昏迷不醒的唐雯芝,唐文清将他妹妹捞上大船,探查了一遍神魂灵脉,确认无恙才松了一口气。

    只杜言疏眉头越拧越紧,护住唐姑娘棺木的结界上分明残留着引之的灵识,定是他所结,可为什么……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未归来!

    杜言疏再不复往日云淡风轻的神情,海面已恢复风平浪静,他再度调动灵力进行灵查,却寻不到一丝引之的踪迹。

    “引之——!”

    他面上血色顿时,手指因慌乱微微颤抖,唐文清从未见过露出如此慌乱神情的杜前辈,关切道:“前辈莫急,我再探查一遍,杜公子——”

    他话音未落,浮于海面上的棺木瞬息炸裂,曝出漫天红光。杜言疏面色陡然一僵,喉头一股腥甜未来得及咽下,喷涌而出洒在了唐文清的白衫上,从心口处传来撕裂魂核般的剧痛,就似有人拿刀子凌迟他的神魂肉身,他双目发花视线模糊,全身剧烈颤抖,双膝一软捂着心口直直跪在了地上。

    “杜前辈!”瞧杜言疏这副猝不及防痛苦至极的模样,唐文清也慌了神,忙按住他的眉心,用灵识探查杜前辈的神魂,灵力迅速流遍了对方的灵脉。

    他按在对方眉间的手指微微颤抖……

    这是,魂契的波动!

    眼前这位谪仙似的世家前辈,居然会与人缔结魂契!运用这种最无耻霸道的方式烙下羁绊!

    然而目前的状况也容不得唐文清顾及太多,他将灵力尽数灌向杜前辈体内,试图稍微减轻一些他的痛苦,至于魂契这事儿,现下暂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这件事一旦曝光,足以让杜前辈身败名裂。

    一阵阵热流从胸腔直涌喉头,杜言疏低俯在甲板上,全身抽搐手指直嵌进木板里。神魂震荡得如此厉害,魂契的羁绊似一把刀子深深戳入他的心口,一刀一刀穿心透骨而过——

    引之出事了!

    探得杜言疏的神魂渐渐消弭,虚弱得只剩一口气,唐文清彻底乱了阵脚,他将奄奄一息的前辈托在怀里,对方瓷白的面孔已隐隐泛着死气的灰:“杜前辈!杜前辈!”

    正在唐文清手足无措之时,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冷肃杀的声音——

    “唐公子,将小叔交与我。”

    唐文清猛然一颤,透骨的寒意爬过背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引之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引之:比我大的

    小叔:记下了

    引之:长得好看的

    小叔:记下了

    引之:禁欲系的

    小叔:?记下了

    引之:性别相同的

    小叔:??记下了

    引之:叫小叔的

    小叔:记下了

    ???等等!!!!

    !!!∑(°Д°ノ)ノ

    ……

    魂契的问题渐渐暴露啦~这很重要哒

    话说唐家人都是痴汉诶~

    哥哥痴小叔,妹妹痴小鱼儿→_→

    日常表白大天使~

    这两天我要去雍和宫拜拜希望也能给你萌蹭到好运呐~

    ☆、登岛

    杜言疏睁开眼,天蒙蒙亮,暗淡的蓝光映入帷帐中,脑中一片混沌,喉头还残着淡淡的腥甜。

    身体有些冷,手却被某个温热的物体紧紧拽住,他刚想张嘴说话,声音还未发出来,就被腥涩的血块咽住,轻微一阵咳嗽,牵扯得心口隐隐生疼。

    “小叔,先别急着说话。”紧握的手松开了,移至胸口处上下轻抚替他顺气。

    杜言疏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了,微微抬眼看向对方,四目相对,天青的眸子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杜引之微微勾起唇角,温言安抚道:“我没事,小叔放心。”

    杜言疏淡淡地点了点头,闭目不语,他心下了然,昨夜那阵神魂撕裂般的剧痛,是因引之受到浮棺幻雾的干扰,心神紊乱,波动通过连接彼此的魂契传到他这方。

    令人琢磨不透的是,魂契一般是单方面的感应,只有从方承受主方的痛苦,从无主方要与从方共同承担之说,可自己为什么能感应引之的痛苦呢?

    难道结印的时候出了什么差池?又或是引之的神魂过于强大,使结印的主方受到了反噬?

    歇息了半晌,杜言疏总算回过一点儿气来,再度睁开眼,引之心领神会地一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半托半抱扶了起来倚靠在自己身上。

    按理说,引之应该承受了比他更大的痛苦,可对方居然跟没事人一样,还能好端端的伺候他,杜言疏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是我大意了,被幻雾迷惑让小叔受苦。”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嘶哑。

    顿了顿,沮丧道:“当年小叔可没说,结下魂契后你会遭到反噬,要是早些知道,我就——”

    “后悔了?”杜言疏截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因有残血凝结在喉咙,声音依旧低哑,轻飘飘的很是勉强。

    “有一点。”杜引之坦诚道。

    “那也没法子了。”杜言疏轻描淡写道,典籍中未有记载反噬这事儿,但已成定局,又有什么好说的,况且自己做出结魂契这种无耻的行为,遭点报应也不为过。

    看小叔声音嘶哑,杜引之寻了个引枕垫在他腰后,自己则摸到桌边沏了杯茶,用灵力加热举到小叔唇边,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温茶顺过喉咙,杜言疏顿感清爽多了。放下茶杯,杜引之再度将小叔揽在怀中。

    杜言疏沉吟片刻:“引之,你日后还需多磨练心性。” 这段时日引之数次在他面前灵力暴走,被魔音幻雾干扰便心神混乱,可见他虽灵力高强天资过人,却在心性修炼上欠了火候。

    杜引之自然乖乖应承下了,天青的眸子却晦暗无光,他的神魂他自己最清楚不过,翻江倒海的躁动决不是磨练心性就能解决的,没这么简单……某种隐藏在身体里的未知能量躁动不安……

    可涉及到小叔,他自然要想办法抑制……

    杜言疏乏到骨子里,又被搂得十分舒服,此刻也懒得理会什么辈分规矩,恍恍惚惚在引之怀里小眯了片刻。

    杜引之一动不动地抱着他,从指尖缓缓灌输灵力安抚小叔的灵息,看对方呼吸匀长,确定是睡着了,才微微侧头,嘴唇掠过瓷白的脸蛋,蜻蜓点水,不经意地。

    ……

    歇了一日,又有引之灵力护持,杜言疏算是恢复如初了,他去瞧了眼唐雯芝,对方还处于昏睡状态,但神魂完好灵息顺畅,应该无大碍了,只唐文清态度有了些变化,客气依旧客气,恭敬也丝毫不减,却显得拘谨小心,再不复先前言笑晏晏。

    对待杜言疏如此,对待杜引之更是如此,他看杜引之的眼神里,似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

    杜言疏瞧出一丝端倪,对那夜唐文清替他灌注灵力缓解疼痛隐约有些印象,也多多少少猜到对方已经察觉魂契一事,思量片刻,开口道:“引之,你先出去,我有些事想与唐公子单独谈谈。”

    杜引之怔了怔,恭敬乖巧道了声是,天青的眸子似有利箭射出,唐文清被瞧得猛地一哆嗦,避开目光不敢对视。

    待杜引之身影消失在船舱外,唐文清才松了一口气,惊觉额角已浸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杜言疏瞧他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模样,有些疑惑,却也没兴趣多问,只抬起眼道:“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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