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星辰？”陆星辰回头看着陆骁，陆骁看她脸色惨白， 说道， “你怎么了？”

    前方红灯，他踩下刹车伸手要碰陆星辰，陆星辰偏头避开， 低头看手机。她脸色难看， 盯着手机屏幕。

    陆星辰颤抖着手打开手机屏幕， 她看到上面照片的时候， 那口气并没有呼出来。

    维和军人刘为民在袭击中牺牲，年仅二十七岁。

    “没事。”陆星辰狠狠揉了把脸，“一个朋友在马里牺牲了。”

    “生死有命，也没办法。”陆骁说，“别想那么多。”

    陆星辰转头看窗外，繁华的城市，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

    刘为民牺牲了，做梦一样。

    车在办公楼下停稳， 陆骁说， “用送你上去么？”

    “不用。”

    “需要什么跟我联系。”

    “谢谢。”

    陆骁的车离开，陆星辰转身上楼。工作室已经很久没人过来了， 到处都是灰尘，陆星辰进门刚把椅子擦干净，曹杰就到了。

    曹杰后面还跟着李迅，两人搬着巨大的箱子进门，说道， “放哪里？”

    陆星辰连忙把桌子腾出来，“这里。”

    李迅穿着曹杰的外套，快成大衣了，显得越加矮小。

    “还有么？”

    “没了。”

    陆星辰去开暖气，曹杰环视四周，说道，“你这工作室——家徒四壁。”

    “没在这里办过公。”陆星辰看了曹杰一眼，心思又沉下去，说道，“刘为民出事了。”

    “我知道。”曹杰抹掉桌子上的灰尘，抬腿坐在上面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烟雾落入空气中，他抬腿把玻璃门踢上，说道，“反政府军干的，袭击驻地维和军营，他倒霉碰上了。”

    陆星辰开箱子的手一顿，半晌叹一口气。

    “昨天的事，今天才传到国内。”曹杰抬眸看陆星辰，“蒋队恐怕会回来。”

    陆星辰倏然抬头，曹杰说，“烈士要回国，不会就那么放在国外，蒋泽岩是直接上司。”

    陆星辰抿了抿嘴唇，她打开箱子看到设备。明明才过去不到一个月，她怎么感觉过去了半辈子呢，恍若隔世。

    再见蒋泽岩么？

    “哎对了，还要钱旭过来么？”

    “不用了，也没什么事。”陆星辰把设备搬出来，道，“李迅会做后期么？”

    李迅黑白分明的眼盯着陆星辰，陆星辰自己也是个奇葩，就不说李迅怪胎了。

    “你现在还有其他的工作么？”

    “没有。”曹杰说，“我替她回答，她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让她留在你这里，你给找个住的地方。”

    “行。”陆星辰说，“那晚上你跟我回去。”

    “我会。”李迅说。

    “那好。”陆星辰说，“回头我再给你找个搭档。”

    李迅又不说话了。

    陆星辰看她身上宽大的衣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拿了烟盒拍了下曹杰的肩膀，说道，“跟我出去抽根烟。”

    抽烟还要人陪？

    陆星辰叮嘱李迅，“你先收拾着东西，放哪里都行，你自己安排。”

    两人出门走到安全通道，陆星辰把烟盒装回去，看曹杰，“李迅什么情况？”

    “孤儿，我一个战友把她带大的，那个战友最近癌症住院，她就被撇下了。她不缺乏能力，就是这个——”曹杰指了指自己的头，皱眉道，“好像有点问题，融不进社会，很难找到工作。”

    “那我留她了，我以为你们两个——”

    曹杰抽烟的动作一顿，随即回过神怒道，“我这年纪都能当她爹了。”

    “也就大十几岁。”

    曹杰斜睨陆星辰，“你是不是后悔刚刚答应的太快，现在想甩锅？”

    “想多了！”

    “我毕竟是个男人，她一小女孩天天跟着我算怎么回事，对她也不好。”曹杰说，“如果你这边不方便，我再想其他办法。”

    “方便。”陆星辰说，“我家不大，不过多住个人还是可以。”

    “那就行。”

    问清楚了，陆星辰就往回走，说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家里有个小工厂，就看着厂子。”

    “那下午别走了，晚上请你们吃饭。”

    “好啊。”

    一顿饭让曹杰打扫了一下午的卫生，整理好办公室已经是下午六点。天暗了下来，外面飘起雪花，B市的冬天干洌的冷。

    三人一块下楼，在地下停车场陆星辰看到曹杰的车，黑色牧马人，线条硬朗。

    拉开车门上去，陆星辰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来看到号码目光沉了下来，陆星辰狠狠拉上车门，接通了电话。

    打电话的是父亲的秘书，温和的声音落过来。

    “星辰？”

    “有事么？”

    “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的。”陆星辰因为不喜欢父亲，连带他身边的人都不待见。

    “那就好，司令很担心你。”

    “谢谢。”

    挂断电话，陆星辰把手机装了回去，曹杰看了她一眼，说道，“刘为民回国的你要过去接么？”

    “我没资格去接。”陆星辰说，“等他回到家乡，我们过去吊唁。”

    “行。”

    因为父亲那边的电话，晚饭陆星辰吃的心不在焉，吃完饭电话再次响了起来，陆星辰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是陆骁，她接通。

    “吃过饭了么？”

    “嗯。”陆星辰听到他声音里的含糊，问道，“你喝酒了？”

    陆骁因为喝酒，嗓音悠扬低醇，“应酬。”

    陆星辰握着手机，手指擦过手机背面，道，“少喝点酒。”

    “陆星辰。”

    陆星辰心思一凛，陆骁全名叫她显得很严肃。

    “陆骁哥？”

    “算了，没什么。”陆骁说，“再见。”

    电话被挂断，陆星辰看着手机皱了下眉。

    抬头就对上曹杰沉邃的眼，陆星辰握着手机起身，“要去你那里取李迅的行李么？”

    “她没行李，你随便给她找几件衣服。”曹杰说，“我送你们回去。”

    李迅一直不声响，陆星辰也就没多说什么。陆星辰在市区租了一套两室，不大，但足够两个人住。

    曹杰车停到楼下，说道，“男女有别，我就不送上去了。”

    “那回见。”

    陆星辰和李迅上楼，陆星辰打开门冷空气就扑了过来，她去开暖气说道，“好长时间没回来，都是灰。”

    她打开暖气回来看到李迅埋头在打扫卫生，陆星辰一怔。

    这孩子还挺听话。

    李迅话不多，做事也牢靠，陆星辰没有不留她的理由。

    第二天陆星辰联系以前做后期的同事，陆星辰人缘还不错，借了两个人开始拉后期。陆骁是第三天打电话过来，要和C电视台的领导吃饭。

    “他们打算做一个系列，想跟你详谈。”

    “几点？”

    “晚上六点我去接你。”

    “不用，你告诉我地址，我开车过去。”陆星辰说。

    电话那头的陆骁沉默片刻，说，“那行。”

    坐陆骁的车，意义就不一样了。

    晚上陆星辰开车过去吃饭的地方，车载广播放着新闻，前面红灯，陆星辰踩下刹车想换个频道。忽然一条新闻落入耳中，陆星辰放下手。

    “中国无战事，军人有牺牲……马里维和的中国军人刘为民在二零一三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凌晨遭到恐怖分子袭击壮烈牺牲。外交部长发出沉痛长文，向我们最伟大的军人致敬——”

    后面喇叭声响，陆星辰回神发动汽车开了出去。

    “烈士灵柩二十八日晚从巴马科机场启程回国，预计一日能到达首都机场……”

    陆星辰抬手按了下眉心，她拿到烟盒取出一支烟咬着，却没找到火机她把烟扔了回去，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面的路。

    车到了酒店，陆星辰停车后没有立刻下车，她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电话里传来暂时无法接通的回应，陆星辰放下电话，翻出信息。

    蒋泽岩给她发过一条信息，这是他们唯一的联系方式。

    陆星辰抿了抿嘴唇，深吸气，推开车门走出去。冷冽的寒风扑面而来，陆星辰扣上大衣扣子，走进了餐厅。

    她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进了二楼的包间，先看到了坐在中间的陆骁，另外还有两个男人，其中有一个C台比较知名的主持人。

    陆骁站起来介绍道，“陆星辰。”

    他挥手，“星辰，过来。”

    陆星辰走过去，陆骁介绍其他两人，一个是他们台内项目主任叫徐建业，另一个是主持人冯刚。

    陆星辰和人握手，陆星辰穿一身墨绿色大衣，皮肤白皙，微卷的长发披肩，整个人气质卓然。

    “陆小姐比视频上更加夺目。”徐建业笑眯眯道。

    “谢谢。”

    陆星辰的座位安排在陆骁身边，陆星辰入座，他们聊了会儿家常就开始谈节目。

    “你这个节目想法不错，受众群体比想象的要大。我们电视台最近也有个类似的题材，希望能跟你合作。”

    背靠电视台好办事，陆星辰没有不合作的理由。

    陆星辰是个工作狂，聊起来工作就刹不住了，聊到晚上十点半才结束这场对话。冯刚跟她互相留了号码，约好下次再聊。冯刚不仅仅是节目主持人，他也参与制作。

    走出酒店，陆星辰单手插兜往自己的车方向走。

    “星辰。”

    陆星辰回头看陆骁，陆骁穿黑色大衣，英俊的五官隐在阴影下，他注视着陆星辰。陆星辰目光下移，看到他皮鞋上的光。

    陆骁走了过来，一直走到陆星辰面前，他嗓音沉下去，“我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