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节
周皓的嘴皮子功夫,江羽骞从来就比不过,两人分开的这几个月,这功夫甚至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百毒不侵的地步。
江羽骞比不过他这功夫,只得傻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看,试图从里面看到一丁点以往的影子。
周皓避开江羽骞的眼睛,站起身,“我走了。”
江羽骞拉住了周皓的手,“别这样,我错了……”
周皓情绪淡淡的,“你也回去,程子旭还在等你呢。”
小疯子果然比谁都狠,江羽骞的手渐渐无力松开,任凭周皓走到了门口。
“对了,听说房价又涨了,这房子估计能卖不少钱。”周皓边换鞋边说。
“这房子我不会卖。”
鞋换好了,周皓转过头,“照这涨势,以后兴许还能翻倍。”
江羽骞失神地望着面前跟他讨论房价的男人,“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他俩之间已经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了,江羽骞不懂这个道理,周皓也懒得跟一个不相干的人解释,于是就这么一直稀里糊涂的。
今天,趁他心情好,周皓决定敞开来说:“江羽骞,你以前总说我瞎折腾,怎么你现在也开始折腾了。好好跟程子旭过日子,小娘炮人不错。”
江羽骞扯了扯嘴角,脸色灰败,“好。”
“那盆枯死的树,扔了,不吉利。”周皓又说。
“好。”
周皓离开了公寓,这个夜晚,江羽骞守着两人以前的家,彻夜未眠。
四年来,小疯子无缘无故地挤进了他的生活里——家里绝不能落一丁点看得见的灰尘;厨房的油烟机用过就得擦;出太阳就得把被子搬到阳台去晒晒,晚上盖着舒服;还有啊,楼上那户人家总把垃圾往下扔,以后逮到一定得把他往死里骂……
他无形中被“逼”着习惯了这一切,小疯子却说:这游戏不好玩,我要换个人玩去。
回到了闵临区的家,周皓站在门口,又是一阵傻乐,然后深吸了口气,把面部表情好好规划了一遍,变得刻板严肃。
进了门,孙奕文趿着拖鞋走了过来,“老周,今天怎么这么晚啊?”
周皓没搭理他,往餐桌瞄了眼,乖乖,又是一大盘子饼。一想到这小子,以后离了他可怎么活啊,天天就光吃饼。
孙奕文知道周皓死要面子,得给他一个台阶下,这会儿他脑瓜子一转,也学着周皓早上的模样,假模假样地嘀咕起来,“哎,我今天的饼又摊多了,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要是有个人能跟我分担一下,就好了。”
周皓抿在嘴里笑,突然间把孙奕文拽进了房间里,“砰——”地关上门。
“还敢学我?”周皓佯装嗔怒。
孙奕文撇撇嘴:“谁学你呢!我跟自己说话不行啊。”
“还敢嘴硬!”
……
两人闹腾到了床上,一上一下,四目相对。周皓觉得有点燥热,扯开了衬衫的第一个扣子,呼吸也变得粗重。
孙奕文眨眨眼睛,“要不今天再试试?要是再不行的话……我去网上买两个飞机-杯回来。”
周皓脸色一沉:“孙奕文,赶紧起来吃你的大饼!”
38.坏了的毛衣
日子终于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老周和小孙早上一块搭地铁,晚上一块回家。孙奕文大四上学期结束, 在一家广告公司找了份实习,搞搞文案, 实习工资还行, 就是老加班。
前几天, 孙奕文给他买了两件内搭的毛衣,墨蓝色跟灰色,把他原先的老年人同款压了箱底,“年轻人嘛,穿活泼点啦!”
周皓面上没什么太大的喜色, 可心里乐开了花,还是头一次有人给他买衣服。
这天, 他就套着新毛衣去上班了,同科室的小姑娘没少夸, 颜色好, 款式棒。她们夸一句, 周皓这心里就跟齁了蜜糖似的, 甜滋滋的。
晚上下班, 他还寻思着,反正从医院到地铁站也没几步路,索性就把外面的羽绒服敞开了, 露出了崭崭新的毛衣。
寒风里的人, 上下身都十分臃肿, 就连爱漂亮的姑娘也都顾不上洋气,怎么暖和怎么来。他倒好,怎么显摆怎么来,恨不得全a市的人都能瞅见:哎呀,那小伙子穿得毛衣真好看。谁买的?人家男朋友呗。
真是个古怪的人!他自己一点也没意识到。
坐在车内的江羽骞,随意瞥了瞥外面,就看见那个小疯子大摇大摆从他车前擦过去。这些日子他很少会来这里,偶尔,不过每次都是躲在暗处。
怎么穿得这么少?衣服竟然还敞开了?
江羽骞没坐住,拉开车门快步追上了周皓,拍了拍他肩膀。
周皓回过头,脸上的笑容滞住,嘴角的弧度明显向下。走起来还好些,这儿站住脚,越发觉得这鬼天气真冷,周皓快频率地搓搓手。
“这是什么天啊!衣服还敞着!”江羽骞的口气就像在责备不懂事的小孩。
周皓不想跟江羽骞周旋,他现在怎么看江羽骞,怎么像一只喜湿的蛞蝓,黏答答的。
“还好,不觉得冷。”周皓说完,也不寒暄,继续走自己的路。
江羽骞抓住了小疯子的胳膊,语气强硬,“上车,我送你。”
周皓没有说话,江羽骞毫不忌讳地看着他,冻得通红的鼻头和两颊,长长的睫毛,还有一对平日里总是嚣张跋扈的眼睛……他怎么跟人生活了四年,现在才有功夫仔细把人好好地看了一遍?
这一看,心里的不甘又添了几分。
“外面挺冷的,我送你。”江羽骞坚持。
周皓摇摇头,望着面前试图赠予他深情的男人,“不用麻烦,我去地铁站,就几步路,马上就到了。”
聪明的周皓无比地明白,他这一坐,他跟江羽骞的那点破事就更扯不清了。
“把衣服拉好。”江羽骞放弃了,两人的争执中,其实他从来没赢过小疯子。
周皓还真把羽绒服拉链对好,从下拉到上,崭新的墨蓝色毛衣消失在a市人的视野中。
小疯子衣服都穿好了,他也没有理由抓住人家不放了,江羽骞扭头走开了。
坐回车上,江羽骞盯着小疯子的身影久久发呆,不久,他的电话响了——
“羽骞,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乱了,一切都乱了。纵然他有心想扭转如今一败涂地的局面,也已经力不从心了,他跟小疯子之间,还夹了个程子旭。没法扭转,根本扭不过来了。
“晚上有事,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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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皓乘地铁到了广告公司门口,已经是六点钟了,孙奕文还没从里面出来。周皓还是老套路,去附近的一家肯德基坐了坐。这是他跟孙奕文商量好的,他先过来的话,就在这里等他。
有暖气的地方就是好,衣服怎么敞都不会觉得冷,这下他把外面碍事的羽绒服给脱了,给自己跟新毛衣来了几张合影。挑了几张好看的,发给了孙奕文,很快那边给他发了个“赞”的表情。
他傻愣愣地笑了笑。
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特别容易满足的人。
初中开学的第一天,他妈骑着小电炉送他上学,他开心了整整一天,比谁都认真听讲,晚上睡得也早,作业完成得也快。
小孩子嘛,你给他颗糖,他能记你很久。
其实,这么多年,他压根就没长大过。
没多久,孙奕文走到了他旁边,周皓还盯着那几张照片看呢。
“老周,走。”
周皓抬头笑眯眯地看着来人,“帅不帅?”
孙奕文点点头,表情很夸张,“帅,就是跟我比还差了点。”
周皓套上外套,右臂一挥,夹着孙奕文的头就走了出来。寒风凛凛,两人闹着笑着,跺跺脚,追逐打闹地跑到了地铁站。
“老周,快看,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周皓顺着孙奕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原来,这小子指的是烤红薯。
孙奕文眨眨眼睛,“我今天发工资了,你猜多少钱?”随即他伸出了三个手指。
周皓故意逗他:“三万?”
孙奕文佯装生气地捶了周皓一下:“去你的!三万块我去抢劫啊!”
周皓抓起孙奕文的手,放在嘴边哈哈气,又给它们使劲搓了搓,“咱们这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
“老周,走,小孙请你摘星星去!”孙奕文第一次领薪水,嘚瑟的劲儿一时下不去。
他们买了两个烤红薯,进了地铁站,准备带回家吃。连着吃了半个月的速冻饺子,就为了省下房租的钱,小孙领了工资,两人可以稍微轻松点了。
赶明儿,估计还能下馆子搓一顿。
两人正走着,迎面就碰上了一煞星。周皓也就纳闷了,怎么有一种人,甭管他穿得再多,再怎么憨态可掬,此人的方圆百里总透着一股垃圾的气味。
瞧瞧,即便已经过冬了,郑世初依然那么讨人厌。
“周皓!”老鼠眼贼精明,眼睛眯个缝,他就猜出了周皓跟孙奕文的关系。
“哟,跟江羽骞分了,这生活档次蹭蹭下降啊,连烤山芋都吃起来了。”
要不是孙奕文在旁,周皓真想拎起这傻逼,找个没人的地方,干一架。
“冬天了,虽然冷,这牙齿还是得刷得嘛!”周皓用手轻轻地捂了捂鼻子,“孙奕文,咱们走,这里空气不太好。”
郑世初伸出脚故意绊了一下他俩,孙奕文没注意,踉跄往前冲了几步。周皓彻底被激怒了,他冲上去狠狠地踹了郑世初一脚。
矛盾激化,两人就在地铁站打了起来,周围很快就围了一圈人。新时代,大家通常不会拉架,只会掏出手机,来段刺激的小视频。
孙奕文有点害怕,一个劲儿地把周皓往外扯,试图平息这场风波。吃亏就吃亏,别闹出事才好。
“老周,别打了,走!别打了!”孙奕文快急哭了。
周皓在背后用胳膊卡住郑世初的脖子,郑世初完全处于被动,只得把手背到身后胡乱扯,逮啥扯啥,一把就扯住了周皓的新毛衣。
新毛衣不经扯,扯断了几根线,新衣服坏了。
周皓的眼睛瞬间冲了血,像是豁出了命,执意要跟坏人拼个你死我活。
孙奕文觉得势头不太对,赶紧假装摔倒在地,周皓这才松了手,去扶他。
“老周,走,别闹出事了。”
那边郑世初刚喘上气,弯腰哈背一顿干咳。
周皓却像失了魂,眼睛还是充血般的红,呆滞地说:“毛衣坏了。”
孙奕文抓住他的手,死命地往前拽,“我再跟你买一件。”
周皓也不反抗,任凭着小个子的孙奕文把他扯进了地铁站里头,只是恍惚的他,又重复了句,“毛衣坏了。”
通身狼狈,裸-露在外的一小段脖子甚至还留下了淤青,黑色的羽绒服上沾了大半的灰尘,他都没在意。他唯一有意识的就是:他的毛衣坏了。
谁会懂他?孙奕文吗?不,孙奕文不会懂。
没有人能懂成年的皓皓,他只能把自己蜷进自我编织的密室里,偷偷地自己去懂自己。
因为,他的新毛衣坏了啊。
回到家,孙奕文把买来的烤红薯放进微波炉里热了热,周皓洗了个澡,把衣服换了。
墨蓝色的坏毛衣被平整地摊在沙发上,断了的线头,似乎怎么也接不上了。
“老周,别看了,吃饭啦!”孙奕文半侧着身子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吃完饭后,周皓把坏毛衣洗了洗,寒冬腊月用冷水洗的,怕热水给洗缩了。
孙奕文在一旁好说歹说,让他别洗,反正都坏了,周皓就是不听。
犟起来跟头驴似的!
39.合照
日子就在每天每日的柴米油盐中流过, 速冻食品依然吃得多,不过条件稍稍改善了, 两人隔三差五也会去外面潇洒潇洒。
孙奕文的饼是摊得越来越好了,一咬, 滋溜满口油, 够味儿!
快过年了, 两人都有了假期,周皓准备带孙奕文回老家看看他爷爷奶奶,下周一就走。他们合计合计省出点钱,给两老人买点大城市的好东西带过来。
老两口忙碌了一辈子,也没想过什么福, 唯一的儿子,还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周皓一想起他奶奶混沌的眼神, 开口连声音都颤,“皓皓啊, 年底回来啊, 奶奶等着”, 他这心里就泛酸, 难受。
许久不抽烟的他, 站在南面的小阳台点了一根,吸了几口,又觉得没意思。迎着冬天的风, 他这脸被刮得生疼, 一不小心连眼睛里也疼出了泪来。
“老周, 你来看看还有什么要带的?”孙奕文朝阳台喊。
周皓捻灭了烟,走回了客厅。
地板上,摆了两个敞口的黑色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全是衣服。周皓走近了,才发现只是瞧着多,其实没几件,厚棉袄一搁,几乎就占了三分之一。
孙奕文看见了周皓眼睛里的红和湿,默默地,他收回了嘴里刚想叨叨的话。
两人就这么站在十来平的小客厅里,墙壁上陈旧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响,两只小家伙时不时地喵喵几声,一切那么安逸,那么暖和,周皓这心啊,也渐渐从老家的乡野中收回。
周皓突然抱住了孙奕文,把疲惫放空的头搁在小个子的肩膀上,“文文,我刚才想我奶奶了。”
是文文,不是小孙,也不是孙奕文。
这么酸溜溜的话真不像从周皓嘴里说出来的,孙奕文一动不动,任他靠着,为他撑起了一座顶天立地的山脉。
文文懂他了。
很久,周皓才从悲伤里解脱,轻快的话从他嘴里冒出来,“孙奕文,你以为咱是去度蜜月啊,带这么多东西?”
前后情绪转变之快,没留一点让人反应的空隙,好在文文又聪明地接上了。
“那你就当度蜜月呗。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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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羽骞又搬家了,从a大附近搬到了远离a大的道和区。这次程子旭没叫来搬家公司把他那堆用习惯了的家具搬走。
江羽骞再也没有去附属医院那边偷窥小疯子,他在逼迫自己忘掉曾经的四年。
可有些事,你要硬生生地去强迫自己摒弃掉,它反而在你脑袋里生了根、发了芽,一刀斩下去,来年开春他又重新生根、重新发芽。
循环往复,这辈子都休想斩得断。
偶尔,他会一个人偷偷躲在滨江一号的那间公寓里,一呆就是一整天,他把这里住成了一个家。
地板隔一天就会拖,床上的被子也总挪出去晒太阳,卫生间里的洗漱用品总是成对的,还有那两盆吊兰,也被他养得翠色如洗……
真像个安逸的家,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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