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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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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话的时候,郑贵妃的眼角透着一种风情,妩媚而多情,像极了紫禁城墙头迎风招展的杏花。

    “郑弘是贵妃娘娘的亲弟弟,娘娘甘愿就这么算了?”宋越问。

    “人都死了,再要个说法又有什么用呢?其实他生前本是个无用之人,不求上进,成天只知道吃药狎妓。大丈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却是于家于国于社稷于百姓一点用处也没有,我作为他的姐姐,也为他感到羞愧。”她停了一下,嫣然一笑,“不过没想到他死后,反倒有了些价值,可以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宋越淡淡睨着她,没有说话。对于新死的亲弟弟,她对他没有投注半分无用的感情,反倒是第一时间想到用这件事来做筹码。这样一个女人,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工于心计,冷漠无情。

    云破月来,清淡的光芒洒落到胡同里,拉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你不是已经背靠徐延这座大山了吗?”他抬眼看她,“为什么还要来找我?”

    “权力和金钱一样,没有人会嫌多的。况且,徐延太老了,不知道哪一天也许就突然过去了。他的儿子虽也有几分聪慧机敏,但到底还是太年轻。放眼朝堂,能与我合作的人当中,自然还是你最好。”她笑了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跟你合作?”

    “因为我懂你啊。”她弯了弯嘴唇,眼睛里眸光流转。

    “你是一个才智非凡,心怀抱负的人,你想要肃清吏治,改革变法,改变这惶惶乱世,你想要焚烧腐朽,破旧立新,还大明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图景。你想要开创新的政局,使朝廷上下焕然一新,解救百姓于水火之间……凭你的能力,如此乱世,正是你可以大展经纶,大有作为的时候。”

    “可惜,徐延霸着首辅的位置,你没有相权,就做不到这些。现在的你倾尽所能,宵衣旰食,也只能推迟这个国家走向灭亡的时间,你无法扭转乾坤,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百姓苦苦挣扎。”

    夜色中,她的声音很清亮,带着一点点刻意压低做出来的磁性。

    宋越的睫毛微微一眨。

    “你知不知道,我虽生为女人,可也皇家之人,也见不得这世道变作如此,见不得大明变作如此。大明始终,我真喜欢沈青辰说的这句话啊。”

    她眉毛微微一挑,目光落到他俊逸而淡漠的脸上,盯着他道:“宋越,我答应你,只要你帮我儿子登上了皇位,首辅的位置就是你的。”

    “到时候,你就是大明两京一十三省这万里疆土上仅次于皇帝的第一人,这朝堂可以任由你统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你一定会成为千古一相,名垂青史。”

    话音落,胡同内一时静默。打胡同口吹来一阵风,掠起宋越的披风。

    羊角灯轻轻一晃,郑贵妃精致明艳的脸上光影浮动。

    宋越看着她,淡淡地问:“你是要我加入你们,待保你儿子坐上皇位后,你再过河拆桥废黜徐延,让我做首辅?”

    “我知道,这样是显得我无情了些,其实我本不是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只是你也知道,徐延已经不适合再任首辅之位了,相权若是再让他握在手里,大明就不会好起来。”她摇摇头,轻轻一叹,“我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我是不会让他毁掉我儿子手中的江山的。”

    “兔死狗烹。于你而言,他日的我与今日的徐延,又有何区别?”他微微抬起下巴,垂眸睨她。

    郑贵妃微微一哂,“你这么聪明,心里又怎么会不清楚,在我心里你跟他自然是不一样的。”

    她笑完了,又正色道:“宋越,我知道你是个骄傲的人,此生你大约不曾受什么人威胁与利诱,也不曾与女人谈过条件。但你应该明白,在这朝堂里本来也不分正义与邪恶,只分有权与无权,所以我也不说冠冕的话。我只把一个简单的道理挑明给你看就够了,只要我们联手,我们就可以开创大明新的格局,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丰衣足食的国度。这是你的心愿,难道你不想早一日实现吗?”

    “今日这番话,我也不怕你会告诉徐延,因为他不会相信你。当初我毫无倚靠,只有找到他,求他帮我出头,得到皇上的青睐。所以在他面前,我只是个一时得宠的妃子,只会魅惑君主,只是他的工具罢了。但他不知道,其实他也是我的工具。”

    “在朝堂里,没有永远的盟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一点你比我更清楚。”

    说罢,她伸出手,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答应我,好好考虑,好吗?”

    宋越却是微微侧了一下身,让她的手垂了下去。

    “这天真冷,你快回去。”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取下腕上的玉镯,“这个给你,若想见我,只将这个交给我宫里的人,我自会与你联系的。”

    “我等你的答复。不要想太久哦。”

    郑贵妃离去后,宋越走回了自己的马车。

    他刚想上车,正欲挑帘的手却是又放了下来,垂到身侧。

    车夫见状,只问:“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宋越摇了摇头,“没事。我想走回去,就不坐车了。”

    “大人昨日连夜赶回京城,想必一夜也没休息,这会子天又冷,若走回去怕是有伤身子……”

    “冷一点,清醒。”他道,“你先驾车回去。”

    “大人,小的在您身后跟着。您若是改了主意想坐马车,也好随时上来。”

    宋越摇了摇头,“不必了。路就这么一条,定下了怎么走,就不会改了,也改不了了。你先回去。”

    马车走后,宋越在冷夜中独行。

    天色昏暗,月光很浅很浅,街道两旁的屋子里偶尔透出烛光,堪堪照亮他前行的路。冷风卷过沿街的招牌幌子和他的袍角,又将树上才抽了新芽的嫩叶吹得瑟瑟发抖。

    朱瑞和郑贵妃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一个说:“你若办不成,内阁便再没有你的位置。”

    一个说:“你若肯帮我,我便让你坐上首辅之位。”

    没有哪一个士子不想当首辅,就像没有哪一个士兵不想当将军,他也一样。

    这个位置的意义太不一般了。一个首辅,一个次辅,期间的差距却如天壤之别。在这一点上,郑贵妃看得很清楚,方才那一番话说得也很透彻。

    但是她其实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二十多年前,徐延任正四品的都转运盐使司同知,私售盐引、贪墨盐税,从中攫取巨大的利益。与此同时,宋越的亲生父亲和其同窗两人正好也在都转运盐使司任职,一个是从七品经历,一个是从八品的知事,都还只是年轻的低级官员。

    一个偶尔的机会,徐延贪污腐败的事被宋越父亲的同窗知道了,他告诉了宋越的父亲。

    宋越的父亲是个心怀正气的人,对于这种行为自然无法视若无睹。彼时其便与同窗商议,两人在暗中搜集徐延贪污腐败的证据,经过一年多的时间,竟也真的追查到了不少问题。

    证据有了,接下来,便是要揪出害群之马,弹劾徐延。

    两个都转运盐使司的官员虽然都还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但也都知道,这是一件可能会掉脑袋的事。

    因为那时徐延已与内阁臣员有所勾结,背靠大树势力不凡,他所任的职位,是自上而下的秘密利益链条中十分重要的一环,上至阁老,下至地方巡抚、知府,这些人都在这一利益链条当中。徐延这一个环节出了事,便会牵扯出很多的人。

    而他们两个人,无足轻重,人微言轻。在那些手握大权的人面前,他们不过如两粒尘埃,那些人只需轻轻地吹一口气,便能叫他们消失得无影无踪。

    既然有可能掉脑袋,那就只能选一个人来弹劾徐延。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的意见,那就是不论是谁上疏,若是出了事,另一个便要替对方照顾家人。

    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最难的问题,那就是由谁来上疏。

    没有人不怕死,可在社稷百姓和坚实的友情面前,这两个年轻的官员却争相赴死。

    那个时候,他们的心中充满了浩然正气,面对强权没有丝毫畏惧之心。在盈盈的烛光里,在彼此相视的目光中,他们看到了对方的决心,却都不愿意让对方冒险,于是争执了一夜。直到天亮,他们才分出了胜负,最终确定了上疏的人选。

    那个人就是宋越的父亲。

    “达人观之,生死一耳,何必生之为乐,死之为悲?生有三万六千日,何其艰难,死只有一日,何其容易。你既是我的同窗好友,便容我自私一些,选择容易的。”

    在这一场输既是赢、赢既是输的争执中,他是通过这样一句话来“取胜”,获得赴死的权利的。

    可惜事实证明,卵是击不过石的。

    宋越父亲拟写的弹劾奏疏在递交给先帝前,被徐延的眼线发现并截获了。这封自请奔赴地府的惨烈宣言没有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动摇徐延的地位,反而是惊动了徐延。先帝最痛恨官员中饱私囊,徐延因此而感到后怕和恐慌,并产生了自保的想法,他开始紧紧盯着那个敢于上疏弹劾他的年轻人。

    不久后,在来自上层的压力下,徐延很快就采取了手段。侵吞盐税本来是他做的事,却被他巧妙地嫁祸给了宋越的父亲,使其成为了替罪羊兼罪臣,被关入了大牢受刑。

    利益的黑手无孔不入,牢门往往只能阻止人出去,却阻止不了有人要进来。经历三天的刑罚后,宋越的父亲最终惨死于牢狱中。

    只是这依然不能让徐延感到心安。到了这里,故事也并没能在一个还能让人接受的程度内提前结束。

    因为宋越父亲奏疏中所提及的证据,徐延还没有找到,那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在宋越的家人将他父亲的尸体入殓的那天夜晚,因为白天的无限哀思和疲惫,一家人夜里都睡得很沉,以致于徐延派人潜入了他们家,都没有人知道。

    几个杀手拿人钱财,替人买命,在宋越的家里上演了一场残暴的屠杀。在梦中被一刀封喉,是当夜最幸运的死法。醒来后反抗的人,往往挣扎得声嘶力竭血肉模糊,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那一夜,残肢遍府,鲜血满地。这般凄惨无比的场景,自此成了宋越晕血症的症结。

    后来,终结这场彻夜悲剧的,是一场“意外”的大火。它被设定为烧毁徐延中饱私囊的证据,以及掩盖杀人罪行。它彻底烧毁了宋越的家,彻底烧焦了他亲人的尸体。

    那天夜里,只有宋越的母亲带着他侥幸逃脱,剩下的十多口人,全部毙命。

    那一年,宋越六岁。

    后来,那位在争执中落败的宋越父亲的同窗,也就是现在的宋知府,履行了承诺,把宋越当成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

    在这一背景下,宋越十七岁就考中了榜眼,并且不到三十岁就入了内阁。他是有天分,但是也付出了别人难以想象的努力。

    因为于私,徐延是他的仇人,于公,徐延是大明的罪人。当年,在小小的身躯里,为亲人复仇的种子和对太平盛世的希望种子同时滋长,终于到今天,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无数的人看不惯徐延只手遮天,祈求他出手,他们却不知道,没有人比他更想让徐延落马,手刃仇敌。他们也都不知道,他在内阁与徐延共事时,不得不听他吩咐、看他脸色,扮演一个淡漠而只专注于公务,识时务懂进退的人,可其实他脑子里却满是死去的父亲的脸,心里燃着一把始终无法浇熄的火。

    有人把他当成扳倒徐延的精神领袖,也有人质疑他过于谨小慎微,贪生怕死,以致于迟迟没有动作。他们却不知道,热血和勇气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懂得用理智控制住自己的热血,在岁月的无情消磨中保持自己的勇气。

    在没有把握取胜之前,他只能一直隐忍,只能默默地尽力积累促进此长彼消,只能静候一个契机。他一直走得很稳,很谨慎小心,在踏足内阁之前的每一步,都凝结了辛苦的付出和智慧的取舍。这是他的个性,也是他不得不做的选择。

    以前青辰曾经问过他,为什么左右两只手都要练字,他当时没有直接回答她。

    其实不为别的,他只是要确保,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父亲此前没有成功完成的弹劾徐延的奏疏,要由他亲手来将其写成,亲手呈给皇帝。

    弹劾徐延,将其绳之于法,已是成了两代人的夙愿。

    而今天听郑贵妃这番话时,大约是到目前为止,他离达成夙愿最近的一次距离。

    ……

    夜里的街道很冷清,却又只冷不清,雾蒙蒙的,就像如今的朝廷一样。

    宋越一直往前走着,黑靴踏在石板路上,高大笔挺的身躯迎着冷风。他的衣袖被风鼓起,身后的披风被吹得不停翻飞。

    转过一个街角,他在路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蜷缩着身子靠在墙边,躲在豪门大户的屋檐之下。

    他走过去,解下自己的披风,蹲下身子披到那人的身上,“到我家去……”

    喝碗热羹。

    可是话才说了一半,就打住了。因为那个人的眼睛是闭着的,在身上多了件柔软温暖的披风后,他也没有半点反应。

    宋越在他肮脏的怀里找到了他的手,指腹搭上他细如竹竿的手腕一探,没有脉搏。

    这个人已经死了。他只是大明千千万万饿死、冻死,没有看到来年春天的百姓中的一个。

    宋越对着他,静默了片刻,然后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取回自己的披风,任它留在了那个人的身上。虽然,那人已经不再需要了。

    前路依然昏暗。

    与此同时,徐斯临也正将他的披风披到青辰的身上。

    青辰刚想说不必,要取下身后的披风,徐斯临却是按住了她的肩膀,“别这样好吗,不过是一件披风而已。”

    这一次的见面,不是徐庶常要见沈大人,而是沈大人在散值后找到了徐庶常。在徐斯临欲坐上回府的马车时,青辰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徐延约她见面的那封信让她感到困惑而紧张,所以,她有些问题想要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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