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架

    每学期开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排座位。

    一只脚迈入七岁大关的唐小姐很明显比雷霆同学矮了一截，一年级的时候大家的身高差距还不明显，她跟着雷霆坐在最后一排也没有什么，可到了二年级，就显出她生长速度格外滞后来了。

    唐小姐心情沉痛的举起了自己最不喜欢喝的牛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一天两杯奶的良方并没有在她身上起到效果，唐小姐捂着嘴巴，发现自己现在打嗝儿都带着奶味儿。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牛奶好不好喝还在其次，关键是她为什么长不高呢？

    唐小姐比划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距，扬着下巴勒令道，“黑炭，你长得慢一点，等等我！”

    黑炭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是身体却很诚实。

    作为全班身高最突出的男生，雷霆自觉做起了擦黑板的任务。

    这个值日任务原本是归唐珂的，可惜唐珂第一次擦黑板就被呛了一脸粉笔灰，而且以她袖珍的身高，跳起来也擦不到黑板的最上端，只能无奈放弃。

    从此，这个任务就交由雷霆接手。

    唐珂觉得，她们家雷小狼真是个善良的男孩子。

    可惜，善良的雷霆之前并没有对任何踮着脚擦黑板的女生露出半点恻隐之心。

    二年级开学之后，唐珂被下放到了第三排。

    虽然家里不缺钱，但是出于对女儿的保护，唐先生给唐珂设定的成长路线与普通孩子一般无二。

    上的是公立学校，零花钱也是少量多次发放，即使是老师问起家长信息，唐珂的回答也是格外低调：“母亲早逝，父亲是个做小买卖的。”

    唐先生希望女儿可以低调快乐的长大，就像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一样，有着单纯的伙伴，真挚的友情，无忧无虑。

    所以，在学校里，除了之前就认识她的几个熟人之外，其他人都以为她是个小商贩的女儿。

    努力低调的唐小姐趴在第三排，回头看着坐在后门旁边的雷霆。

    他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唐珂却莫名的觉得他此刻有些难过。

    也对，他在这里唯一熟悉的人就是她了。

    雷霆面无表情的坐在最后一排，书拿倒了也不知道。

    他在想，或许他该报个京剧班子，学一学程砚秋先生的绝活“存腿儿”。

    只要他的身高缩了水，就可以和唐珂继续做同桌了！

    他们两个之间隔着一条走廊，五张桌子，七步的距离，对他来说太远了。

    唐珂靠在窗台上，手里转着笔，转了两圈，“啪嗒”一声掉在了桌上。

    她对他眨眨眼，比着口型：黑炭，下课等我一下！

    看着她俏皮的动作，雷霆抿了抿唇，心情像是坐着气球，“砰”的一声飞上了天。

    下了第二节课就是大课间，以前大课间要做课间操，后来改了规矩，允许自由活动，但是教室里不许留人。

    班里的其他女生三三两两跳着皮筋，踢着毽子，咋咋呼呼的在操场上到处嚷嚷，唐珂不喜欢这种活动，有时候拉着雷霆在操场上跑两圈，有时候就干脆去小卖部买点吃的等上课。

    下课铃打响的时候，唐珂正在往嘴里塞糖，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让她乐的眯起了眼。

    体委已经在往外轰人，唐珂扯着雷霆的袖子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吐槽校服的手感差。

    班里的男生挺多，可惜和雷霆的关系都不太好，谁也看不惯他每天跟在一个小姑娘后头同进同出，像个没主心骨的小跟班一样，总是两个人私下活动。

    私下活动的雷霆跟着唐珂来到了楼梯间，这里空无一人。

    唐老师背着手，手里还拿着一本小册子，顺着台阶一节一节往下跳，一边跳一边教他背诗。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她说一句，雷霆就跟着重复一句，复读机似的，一个字也不落下。

    从一边经过的班主任老师脚步顿了一下，一个电话拨到了唐先生手上。

    “请问是唐珂的家长吗？我是唐珂的班主任老师，我想告诉您，别给孩子太大压力，要适当放松一下，课间就不用这么努力背书了，死读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二年级的孩子大多还是贪玩的年纪，连课间都这么用功读书，会把人读傻的。

    唐先生正在签字的手一抖，钢笔直接掉到了桌子上。

    死读书？唐珂？

    唐珂？死读书？

    他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

    并不知道老师已经联系过家长的唐老师已经蹦到了最底下，她没心没肺的笑了一声，“等以后你走的时候，唐老师也给你缝一件，绝对比孟郊妈妈缝的还要好，针脚特别细。”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跟头发丝儿似的那么细。”

    虽然她连针脚是什么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唐小姐把牛吹上天。

    雷霆一愣，“我走？去哪儿？”

    唐珂耸耸肩，“你总不可能一辈子跟在我身边！”

    雷霆脚步一顿，“为什么不能？”

    这个问题，唐珂还真没想过。

    她从把他带回来的那一天起，就认定他总会有一天要离开，至于是早是晚，是快是慢，就不归她操心了。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其他同学陆陆续续的回到了教学楼，唐珂的同桌小眼镜招呼了她一声，“唐唐，上课了！”

    唐珂招招手，就把刚刚的问题抛到了脑后。

    雷霆直接按住了她的肩膀，不允许她离开，“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不能一直留在你身边？”

    单细胞的雷小狼想不通这个问题。

    灰扑扑的狼尾巴都耷拉下来了，无精打采。

    哲学家上身的唐老师回过身，“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短暂的分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智商突然上线的雷小狼打断，“既然是为了重逢，那为什么还要分别呢？”

    唐珂两手一摊，“我怎么知道，我只是一个七岁的小朋友。”

    七岁的唐小姐信步回到了教室，小眼镜捅了捅她的胳膊，“唐唐，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啊？”

    不要以为小朋友什么都不懂，每一个孩子都有雪亮的眼睛。

    唐珂认真的思考了两道题的时间，给出了答案，“他是我的。”

    小眼镜一愣，“你的什么？”

    唐珂郑重其事，“他是我的人。”

    至少目前是，不用挂牌子也能看到他身上的“唐珂专属”四个大字。

    漫不经心的唐小姐开始托着下巴思考刚才的问题。

    对啊，他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呢？一直跟在她身边不是挺好的吗？

    比起五岁的唐珂，比起那个说出“腻了再把人赶出去”的小朋友，七岁的唐小姐显然已经非常深思熟虑了。

    深思熟虑的唐大小姐想要给雷霆传个纸条，但她一抬头，就看到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

    唐珂吐了吐舌头，掰着手指头一算，如果她要成功把纸条传到雷霆手上，至少需要经过七个人手上，万一某一个人被火眼金睛的老师发现了，麻烦可就大了。

    她已经圆满完成了“一年不被老师告状”的伟大任务，可不能败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

    下课铃声一响，唐珂就迫不及待的窜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马尾辫被人揪了一下。

    第一次被人揪辫子的唐珂愣了两秒，机械的转过了头，“你扯我辫子干吗？万一我脱发秃顶了你负责吗？”

    她的语气并不严厉，即使是斥责的话听起来也没什么威慑力，后座的男生漫不经心的笑了笑，又扯着她的头发揪了一下。

    “我！乐！意！”

    唐珂刚要说什么，旁边的小眼镜就推了她一下，“别和他吵架，你吵不过他的。”

    吵不过？

    天不怕地不怕的唐小姐撸起了袖子，“吵不过就打一顿好了！”

    一年没打架的唐珂心情有点激动，一只脚已经踩在了凳子上，很有高手风范的活动着自己的腕关节，高高的马尾来回晃荡。

    “说，还敢不敢手贱了？”

    小眼镜善意的拉了她一把，“他妈妈是学校的老师，你小心一点。”

    唐珂嗤笑一声，她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胡萝卜……呸！不吃亏！

    她抬起头，清了清嗓子，正要喊一句“黑炭，揍他”，雷霆就已经抄起了凳子，大步走过来，一下就把手贱的小胖子砸倒在地上！

    唐珂觉得十分欣慰：还好还好，他没用牙咬！

    凳子是个好东西，不伤手，无残留，而且还特别方便。

    班里的其他同学哪里见过这阵仗，已经吓的乱叫起来，像炸了锅一样，有人已经跑出去喊了老师。

    于是，班主任在短短的一小时之内，第二次拨通了唐承越的电话。

    “唐先生，唐珂和雷霆同学在班里打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的唐先生突然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唐小姐的正确打开方式！死读书是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