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喵喵大礼包买一送一啦！”

    “花生瓜子糖便宜卖, 走过路过进来看看啊！”

    “自家做的腊肠腊肉, 无污染无添加安全放心，称两斤回家年夜菜不用愁！”

    狭窄的街道里, 来来往往人群拥挤，街道两边满是店铺，摊主站在路边努力的吆喝叫卖。

    “好热闹。”林故跟在莫黎黎身边慢吞吞往前走，左顾右盼看到街边各类店铺, 觉得十分新奇。

    他以前买东西只知道去大超市或者商场，长到二十岁, 还是第一次来类似年货街的地方, 很多店也是初次遇到, 总算意识到原来过年能搞出挺多名堂。

    “礼盒、干果、腊卤…全是我们这边过年常见的东西，家家户户都会买的。”莫黎黎仰头费力的看向林故, 联想到他的身世，歪过头问, “你家里过年肯定是用装在礼盒中, 很贵很高档的东西？”

    林故垂眸, 配合她的身高矮下一截，温顺乖巧的摇摇头回答，“我不过年的。”

    “呃…”莫黎黎瞬间意识到, 自己问了个不应该的问题。

    “抱歉啊。”周围仍旧喧闹熙攘, 莫黎黎却难以融入, 心里几分低落。

    林故知道自己又让她难受了, 用温暖的手掌揉揉她的头发, 拉起小姐姐往前走，边安抚道，“瞎想什么呢？富贵人家过春节，无非是聚在一起联络生意互相攀比。他们不带我去，也没什么值得遗憾。”

    听他的话，莫黎黎非但没觉得轻松，反而更加心疼了。

    她回握住林故，在他掌中轻轻捏了下，用肩膀贴过去，想要分给林故一点温暖。

    林故抽回手，在莫黎黎还没反应过来时，搂住她揉进怀里，脑袋侧过去在她发顶上蹭了蹭，认真的说，“我说过再也不骗你，刚才的话都是真的。如果前半生的留白，是为了等你来填满，那么我毫无遗憾，甘之如饴。”

    他声音低润动听，惹得莫黎黎耳朵都红了，闷闷的说，“你每天吃糖吗？只会说甜言蜜语。真是…”

    林故顺着她的话，帮忙数落自己，“嗯，没错。你属狗，我属狡猾，是全天下最可恶的人。”

    莫黎黎偷偷看了眼，小声说，“也、没有那么可恶啦。”

    “噗…”林故被她想生气又心软的样子可爱到了，低头亲了亲莫黎黎的额角，用下巴蹭蹭小姐姐沾满牛奶香气的头发，重新把她小手严严实实包在手掌中，继续往前逛，“快要天黑了，我们快点给岳父大人选见面礼。”

    “喂，你不许叫岳父了！”她强调很多次，林故还是不肯改口。

    莫黎黎气恼地想甩开他，可手被攥得太紧，压根甩不开。

    “我当面绝对不叫岳父。”林故态度良好的认错讨饶，没等莫黎黎态度缓和，他飞快的补充，“等我们结婚了再…那时候应该随你叫爸爸吗？”

    “谁要跟你结婚啊！”莫黎黎转过头嘟囔。

    当然是你啊。要不是我年龄不够，早就偷你户口本去领证了。

    林故心里偷偷念叨，面上还装出乖巧听话的样子，没有把真话说出来，怕惹得莫黎黎当街把他踹成二手男朋友。

    虽然自己目前还没成功上任，还是崭新的待领养状态。

    林故扣住莫黎黎的手，轻轻嘀咕，“你什么时候让我到岗报道啊？”

    “什么？”莫黎黎正在跟旁边店主问价，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林故探过头，望着她指向的茶叶，顺口说，“茶叶我买过了。”

    莫黎黎疑惑的问，“你不是什么都没准备吗？”

    “我的意思是，没按你们这边的习俗准备，但是烟、酒、茶叶、燕窝保健品之类见长辈要送的礼物，我准备了很多。”林故把她拉出茶叶店，选了个人少的地方，给她报自己买来的东西清单。

    “太多了，我每年回家都没准备过那么多东西。”莫黎黎知道自己不该挑三拣四，得了便宜还卖乖。可见林故准备一堆东西，忍不住唠叨两句。

    “怕有缺漏，干脆多买了些。”林故呈忏悔状，检讨自己的败家，“我以前没有置办过年货，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

    林故表面轻松，第一次登门拜访，其实他心里非常紧张。

    “家里年货莫远同志会准备，我回家只给他们买几样礼物而已。”莫黎黎语气柔和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踮起脚想摸摸林故的头安慰，奈何身高有限，只能拍拍他的肩膀。

    “以后来的时候，别带太多礼物，他们真的用不了。”

    她的重点在东西，而林故的重点却在以后。

    “以后还有机会来？”林故接受到某种暗示，死赖着要求莫黎黎给个回答。

    莫黎黎没有装傻，斜了他一眼，无奈地说，“总不能让你继续孤零零的守岁？我爸爸很喜欢热闹，肯定不介意年夜饭上多一双筷子。”

    林故没有见过传说中的莫远同志，却由衷的感谢他，教出如此温暖柔软的莫黎黎。他蹲下去靠在莫黎黎腿边，把脑袋凑过去，大方的说，“喏，给你摸头。”

    你还蹲下！谁让你蹲的！身高遭到无情鄙视的莫黎黎退后半步，“谁要摸啊！”

    “咦，你刚才一副很想摸的样子。”林故纯良的望着她，见小姐姐确实不打算摸，失落的站起来控诉，“善变的女人。”

    “哼！”

    莫黎黎闹性子，兀自走出十几米，停在一家店前，朝里面大大小小的塑料盒中张望两眼。犹豫半分钟，走了进去。

    林故晚了两步跟过来，被人流冲散。他在原地转了两圈，没看到莫黎黎的身影。

    “阿黎？阿黎！”林故提高声音喊，声音很快埋没在旁边的吆喝声里。

    “花鸟宠物来瞧一瞧看一看啦！”

    “芦柑橘子便宜卖啦！”

    林故没找到莫黎黎，顿时涌上焦急烦躁的情绪。他眼底泛起阵阵冰冷，又迅速的消退散尽。

    他应该学着冷静平和，不能遇到事就想毁灭地球。

    林故站在原地停了会，情绪趋于稳定，连周围的吵闹都可以忍受。

    他正准备继续找莫黎黎，背部传来奇怪的触感，似乎有人拿指头戳了一下。

    林故转过身，发现要找的人藏在身后，手里托着个绿油油的未知生物。

    “喏，送给你。”莫黎黎捧高小东西，凑到林故跟前，“新年礼物。”

    那东西石绿色椭圆形的壳上，布满多边形纹路，旁边隐约能看到四条爪子，间或颤动两下。林故俯下身认真瞅两眼，发现它小脑袋缩在壳中，样子非常安详。

    求知欲旺盛林故戳了戳它的背部，确定这玩意儿是只普通乌龟。

    大过年的，未来老婆送我一只绿头龟是什么意思？

    “阿黎。”林故展开想象的翅膀，一本正经的寻求答案，“你想骂我是王八吗？”

    莫黎黎愣了下，皱起眉。

    “当着小乌龟的面说什么呢！”莫黎黎捂住乌龟脑袋，哄孩子似的说，“乖宝宝不听不听啊，他瞎说的，你才不是王八。”

    “我…”哪里瞎说？乌龟明明就是王八。

    林故看她哄小王八比对自己亲近，顿时又嫉妒又委屈，耷拉耳朵站在她跟前。

    “它是乌龟妹妹，现在正冬眠，等到三月份就醒来了。我家里还有乌龟弟弟，可以凑一对。”莫黎黎摸摸乌龟壳，给他解释，“我刚去首都的时候，一个人特别无聊。鱼让我买宠物陪自己说说话，选来选去买了小金鱼…就是我家的乌龟弟弟。可能是心理原因，有了它每天在家里守着，还真的不寂寞了。”

    原来如此，她是怕我寂寞啊。

    林故很是动容。小心翼翼接过乌龟，单方面跟它对视片刻，郑重的说，“我应该给乌龟妹妹取个名，让他跟小金鱼做伴。”

    莫黎黎扬起头，期待的望着林故，希望他取出可爱的名字给乌龟妹妹。

    林故成绩那么好，脑袋也聪明，取出的名字肯定文艺又好听。

    “就叫小王八！”林故愉快的决定。

    “喂！”

    小王八不要面子啊！

    ...

    临近过年，祖国某个犄角旮旯里，优秀的人民教师莫远同志还奋斗在补课的第一线。

    “高考大题肯定有椭圆方程，所以你们得下功夫学这部分。做题的时候要注意…”

    从清早补到傍晚，莫远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课本上芝麻大点字，视线有些模糊。

    讲着讲着，他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时间。

    “已经这个点了？今天先结束，大家回去注意安全，别在路上磨蹭。”

    “好！”

    莫远合起书，把他们送到屋外，跟学生们挥手告别。

    目送学生走上回家的路，莫远捶捶久坐酸疼的腰背进到屋里。

    妻子徐淑娴正在厨房准备饭菜，食物的香味飘满整个房间。

    莫远探头瞅了眼，发现徐淑娴把炸好的大肉丸捞出空干油，扔到滚烫的油锅里复炸。金黄酥脆的炸肉丸二次出锅，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累了大半天，莫远早就饿坏了。

    他溜到厨房捏起丸子扔进嘴里，边喊烫边往肚子里吞。

    徐淑娴看他猴急猴急的没出息模样，摇摇头数落，“急死你，就不知道吹吹？”

    “好吃！你手艺真棒！”莫远咽下丸子，打量桌上的蒸鱼、烧排骨、枸杞鸡汤。奇怪的问，“晚饭准备太丰盛了，咱们俩怎么吃的完啊。要不我把学生叫回来，一块吃点？”

    “学生学生，你就想着学生。”徐淑娴把丸子摆进盘中，打掉莫远还想偷吃的手，瞪过去佯装生气的质问，“我问问，你还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吗？”

    “好像是有个，我记得叫…”莫远假意想不起来，看妻子满脸风雨欲来的表情，连忙认怂高举双手认错，“马上要高考了，我给他们补补课，又不耽误事。黎黎今天要回来，我一直记着呢。”

    徐淑娴面色稍霁，嘴里还在数落，“记着有什么用？也没见你给孩子准备什么，光顾着给学生补课！”

    “时间不是还早吗？她路上要耽搁…”莫远还打算解释，外面传来敲门声，三轻一重，是莫黎黎惯用的方式。

    夫妻俩对视一眼，慌忙熄了火跑出去给宝贝女儿开门。

    “爸！妈！”莫黎黎看到久违的父母，激动的扑过去抱住他们。

    “黎黎啊，快让妈妈看看，怎么瘦了这么多？”徐淑娴心疼的拉住女儿胳膊，上上下下打量，“在外面工作肯定很辛苦，看你都瘦没了。”

    “我胖了两斤呢，没瘦。”莫黎黎认真的纠正。

    徐女士还是老样子，只要她出远门，回来即使胖成猪，徐女士也会觉得她瘦了。

    “你是我女儿，我还不清楚？肯定是瘦了，老莫你说呢？”徐淑娴说着，用胳膊肘怼了下莫远。

    “瘦了，是瘦了！”莫远拗不过妻子，连忙附和。

    “对啊，我的小可怜呦。过年多呆几天，妈给你做好吃的补补身体！”徐淑娴连忙把女儿往屋里招呼，视线一偏，才发现屋外站了个高高瘦瘦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得特别俊俏，模样精神，身段也笔挺，是徐淑娴年轻时喜欢的那款。

    她盯着人看了半晌，背过身，刚从厨房出来的还没洗的油手在莫黎黎脑袋上戳了下，压低声数落，“你真有出息！带男朋友回来，连个招呼也不打。”

    “啊呀。”莫黎黎可怜巴巴的捂住脑袋，试图解释，“妈，他不是…”

    进入战斗状态的徐淑娴女士已经迎过去，带着丈母娘选女婿的一百二十分挑剔上下打量林故，硬生生没找出什么毛病。

    她瞬间换上热情好客的表情，把林故请进房里，跟他打听，“小伙子你是黎黎的朋友。一起回来过年也不说一声，害得阿姨没准备多少菜。你叫什么名字？跟我们黎黎一个公司的吗？”

    “阿姨您好，我叫林故。黎黎说您手艺特别好，我才缠着她跟来的。”林故走到房间，放下手里大包小包堪比搬家的礼物盒，把上面名贵的保养品和护肤品送给徐淑娴，嘴甜的说，“您真漂亮，我刚才都不敢乱叫。”

    徐淑娴轻易被他哄得开开心心，嘱咐两句回厨房继续炸丸子去了。

    深谙他套路的莫黎黎翻了他一眼。

    狡猾的林故，刚才又把第二个问题糊弄过去了。你敢告诉徐女士自己还在读书，保准她下一秒就挥舞擀面杖棒打鸳鸯。

    呸呸、他们才不是鸳鸯！

    莫远才从‘女儿带男朋友回家’‘养大的姑娘要嫁人’的悲伤中走出来，恍惚的招呼林故，“先坐，我给你倒杯茶。”

    林故连忙说，“叔叔，我带了茶叶。”

    “哦，先放着。”莫远头也不回的应了声。

    他反应太冷淡，林故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把求救的目光递向莫黎黎。

    莫黎黎不明白是什么情况，连忙跟莫远同志过去，叫他一声，“爸？”

    “嗯。”

    莫远低沉的应了声，在莫黎黎记忆中高大的背影，仿佛忽然颓靡了。

    莫远望着沸腾的水壶，近乎叹息的说，“时间过得太急了，我还没准备好送你出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