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到了夏天的尾巴天气又突然好了起来，吉莉安信誓旦旦摆放在小广场的花在这几天就能开。

    这可真是一件尴尬的事, 百花节是百花盛开的第一天, 可直到快进入秋天这节日还没有到来。

    从某种意义上百花节珍贵就珍贵于它变化的日期，只有耐心等待的人才能够观赏到最美丽的花儿，但是这一次连本地人都开始猜测也许今年是等不到, 有些花已经开始有了枯萎迹象。

    周西西来到小广场的时候志愿者小姑娘正在把枯萎的花朵挑走, “如果游客看到这些花会失望的。”

    周西西看了看四周, 除了志愿者以外只有稀稀拉拉的人, 更多的是本地人，游客真没几个。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周西西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 反倒是小姑娘笑笑, 主动指指周西西的眼睛, “姐姐你戴了眼镜呀。”

    周西西楞了一下后扶了镜框，“看起来很奇怪吗？”在凯利阿姨她们说了后她就配上一副眼镜, 这边眼镜种类少, 她挑了副镜框是圆的，有点像哈利波特。

    “没有没有, ”小姑娘使劲摇头, “姐姐你很适合戴眼镜，看起来学习就非常好！”

    周西西眨了眨眼, 把这个当做称赞。

    闲谈几句后道别, 周西西和埃尔顿去了图书馆。吉莉安让她借几本关于织毛衣的书，昨天因为没有把花送给马伦而消沉了半天的家伙一觉醒来满血复活, 打算给马伦织爱心毛衣。

    周西西虽然觉得八成又送不出去，但是有个可以转移吉莉安注意力的事情做也好，所以她还是很乐于来跑这个腿的。

    周西西也是第一次来图书馆里找这种书，让她没想到的是即使在这个读书区也能看到艾文，这让她不得不从内心深处佩服艾文的阅读量。

    艾文显然也很意外，“你也来了啊。”

    “让我猜猜，”周西西看他手中的《毛衣的一千种织法》开始推理，“这又是你父亲出的难题？”

    自从周西西见过艾文的父亲后大约有一点点了解他父亲不让艾文成为警察的原因了，作为一个铁塔一样的汉子，他对自己瘦弱得像竹竿一样的儿子是相当的不放心。

    “父亲说要成为警察一定要有基本的生存能力，”艾文刚开始没有注意到周西西的脸部，看清楚后也觉得新鲜，“眼镜很适合你。”

    “谢谢，”周西西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一般人对于警察方面的生存能力可能更偏向于野外生存或者打击犯罪之类的，而不是如此生活地……织毛衣。

    “下午好，”艾文主动像埃尔顿打招呼。

    埃尔顿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这对他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周西西也不期待他会有多热情的回应。

    “既然你已经看了这方面的书了，有没有基础一些的推荐。”周西西问艾文。

    “事实上我昨天已经买过毛线团试过，”艾文挠头，“这些书虽然我能看懂，可是实际运用方面真的很难，我也没有办法给你意见。”

    “有这么难吗？”周西西有些好奇地踮起脚看他手里的那本，里面绘图比文字多，倒是很适合看不进去书的吉莉安，“画的很清楚呀。”

    周西西的话让艾文眼睛一亮，他快步走到长桌，从一个座位拿起棕色的书包，一脸喜悦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几个毛线团和毛线针，“那，你来试试？”

    自从上次周西西把公交车的通讯器修好后艾文对她的动手能力就有着谜一样的信任，而周西西本人又是好奇起来一点也不推辞的人，当场就接过毛线开始尝试。

    事实证明周西西和艾文被人认为是兄妹并不是没有根据的，周西西自信满满的尝试后果就是毛线缠成一大团在毛线针上像劣质口香糖拔都拔不下来。

    一阵尴尬的沉默。

    “看来这个真的非常难，比机器什么的还要难，”周西西强行给自己挽尊。

    “是的，周西西你也不会那就真的非常难了，”艾文作为一个好友和商业互吹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周西西下台阶下得越发顺畅，跟坐滑梯一样，“这个书写的不好，不够通俗易懂，没有把重点写出来，拖了我织毛衣的后腿。”于是她顺理成章地要把书合上。

    “等一下，”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埃尔顿突然开口，“再翻一页，我不知道最后怎么收线。”

    周西西和艾文同时回头，看到原本被艾文放在桌子上的蓝色毛线团和两根毛线针正在埃尔顿手里，他一个围巾已经快织完了。

    完全想象不到的，埃尔顿同学村口等孙子放学回家的大妈一样流利顺畅的针织手法。

    明明大家都是刚开始尝试，周西西看了眼还捏在手里的被自己缠成蛹一样的毛线，竟然有一种被比下去的凄凉。

    埃尔顿围巾收尾得也很漂亮，难得的是他主动对艾文示好，把围巾推到艾文面前，“送你。”

    “呃，谢谢，”艾文顿时有几分感动，“我真没想到会收到埃尔顿的礼物，谢谢你，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也没想到……”周西西都觉得惊讶。

    “珍不珍惜那倒无所谓，作为回礼离她远一个位置就好了，”埃尔顿目光诚恳，“和周西西隔得远一点。”

    艾文眨了眨眼，好像有点听懂又不是很懂。

    “哈哈哈哈哈他开玩笑的，”周西西笑着把埃尔顿往身后推，捂住他需要封住的嘴，“他这性格就是容易说点莫名其妙的话。”

    在艾文一脸迷茫之后周西西转身面对埃尔顿换了张脸，压低声音，“回礼不是这样用的！”

    “你说过这是规定，我送了他礼物他就应该给我想要的回礼，”埃尔顿认真反驳。

    “那是针对你！别人送你东西你要回礼，但你不能用这个要求别人！”周西西觉得自己的幼儿教育可以说非常失败了。

    没想到埃尔顿竟然还能举一反三利用规则来威胁别人，聪明劲全用在根本不需要的地方。

    被周西西瞪了的埃尔顿非常委屈，哼一声转头。

    周西西才不管他这小情绪，反正不一会儿他要走还是跟着走，该黏还会黏上来。

    和艾文交流了织毛衣的心得，周西西挑两本书带回去给吉莉安。

    之前说过的，周西西是一个除了视觉以外其他感官都非常灵敏的人，在他们下了图书馆一楼的时候周西西就闻到了一股香气，内心有了猜测让她不由得加快脚步。

    图书馆大门口正对着小广场，从他们站立的位置能够看到整个广场的景象。周西西亲眼目睹了，那么多，那么多的花朵面朝太阳绽开花瓣的模样。微风带动花香，拍打翅膀的飞鸟像白色闪电卷起花瓣飞上云朵，有一种虚幻感。

    周西西等待花开了好多天，她没参加过百花节，所以她想看看。原本并不是多期盼的事情，因为等待而有了价值，以至于真的实现后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明明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周西西扭头对埃尔顿说，“我们去看看。”

    周西西选的花盆不大，埃尔顿的花也是志愿者小妹妹送的，两个人的都不怎么瞩目，但是周西西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金黄色。

    写着她名字的花盆正中央是太阳一样色彩的花朵，是很普通的颜色但并不会被别的绚丽而吞噬。

    “一样的颜色呢，真是太巧了。”周西西看到埃尔顿花盆中也是金色的小花，比她的大一些些。

    “嗯，”埃尔顿点头，看到周西西抑制不住的嘴角，“你很开心？”

    啊……又来了，周西西内心哀嚎，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自己给埃尔顿解释自己是为了什么开心，以及普及开心的怎样一个由内而外的状态。

    准备打破这个怪圈的周西西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说“我不开心”来打消埃尔顿的追问。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埃尔顿接下来的话和她猜测的完全不一样，“我也很开心。”

    这五个字对于埃尔顿来说太过稀奇，周西西几乎要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到对方符合“开心”这个词汇情绪浅浅弯起的唇角。

    “为什么呢？”这一次提问是周西西的好奇心作祟。鼓起来的好奇心气球一样围绕着埃尔顿，想让这个戴着半个面具的神秘人士说出他的答案。

    在百花从中，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感受不到欢乐的幼年时期的你，怎么可能一下子成长为在快要枯萎的花朵中，在稀稀拉拉的人群中说出“我很开心”的家伙。

    怎么想，都觉得没有办法解释得通。

    “因为你的花是黄色，你很开心，我的花是黄色，所以我也很开心。”埃尔顿这样说，像是说着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果然是这样啊，”周西西叹气，有草绿色的小小飞虫趴在她眼镜框上休息，把花盆放下来，她准备用手赶走那个烦人的小家伙，“我跟你说过，你自己的内心散发出的情感才是你的，别人的你复制不到。”

    缺乏这种情感的你说出的开心不过是兑了凉水的蜜糖，你喝到最上面一层，就以为尝到了最甜的部分，浅尝辄止，学着别人说好甜。

    刚刚触及花盆的手还有些不干净，周西西挥手赶不走那只小虫后犹豫着要不要摘下眼镜。

    突然之间，清晰的世界开始变得混沌，迷茫的目光不知该把焦点落在何处。

    对面的少年伸手把她眼镜摘下，吹落那只双翅透明的飞虫。

    他还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顺手帮一下而已，只是顺口这样一说而已，红得过分的薄唇吐露出清晰的字眼，“我不是因为模仿别人开心而开心，我是因为我的花颜色和你的一样所以开心。”

    本质上的不同。

    眼镜重新回到鼻梁，周西西的目光终于集中，在那双平静的眼眸。

    原本想笑嘻嘻说出的“学人精”因为这句话咽回唇齿，控制不住地后退一步。

    糟糕，差点要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