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贺绽因为从嫂嫂那儿知道了洗面奶的事情, 一晚上心情都不大舒畅, 好在后来全家人吃饭的时候, 大家都挑着开心的事情说，贺绽这才收住了心思, 好好吃饭。

    因为贺绽和晏行玉刚从美国回来, 时差还没倒过来，贺母早早就让大家各自回屋歇息去。一回生, 二回熟。晏行玉和贺绽打了暗号，他又悄悄进了贺绽卧房。

    “今天的事情你别困扰了。”晏行玉听完洗面奶的事，他的心里虽然为那些人唏嘘，但如果要让贺绽站出去，以暴露他的异能为代价去治愈那些受害者, 晏行玉做不到。

    说他心肠冷硬也好、冷漠自私也好，反正晏行玉是经历过灭顶的绝望的人，被挚友、心腹、生死之交的张宿新背叛之后，他很难对人性揣测真伪。谁能预料一个人会因为哪个理由而变得利欲熏心、毁天灭地呢？

    更何况，因为洗面奶受害的人定有上万了, 这么多人，阿绽怎么可能操心得过来。如果他给一个人治疗, 定会被逼迫着给第二个、第三个……无穷无尽的受害者治疗, 直至痊愈。人的欲.望和恶念难以想象, 晏行玉拒绝让贺绽面临这样的困境。

    “我还好。”贺绽不想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身边的人, 他收住不提，“一起睡了吗？”

    晏行玉看一眼手机, 现在还只是九点多，他想了想说：“睡前看会短片？”现在倒头就睡是不可能的，毕竟俩人都还心事重重。

    “也行。”贺绽说着，拿来自己的手机和平板，他和晏行玉刚躺靠在床上，贺绽一滑开手机，一条信息就映入眼帘。他在和家人相处时，不会轻易看手机分心，这时候才发现手机上的未阅信息。

    “这是……”

    【贺绽先生您好，我是祝星，是协安局的局长，关于这次的洗面奶催老事件，我们恳切地请求贺先生的帮助。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还请贺先生放心，我们不会强迫贺先生做不愿意的事，一切都看您的意愿。】

    “协安局？”贺绽看着手机短信念了出来，“这和美国的特殊安全局是同一个性质的部门吗？”他又看看“祝星”的名字，这个祝星是他想的那个吗？贺绽也会看电视新闻，特别是在晏行玉融入社会、天天看新闻的那一段时间，祝星的声音总是充斥在客厅里。

    一旁的晏行玉却是暗暗叹气：果然，该来的总会来的。他们躲过了安东尼特殊安全局的邀请，又迎来了祝星的协安局邀请。

    他是抱着怀疑的心思的，但贺绽看完短信，迟疑了一阵，又侧过脸来看着他，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之前是我想错了，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你拥有治愈力的异能。”晏行玉看他陷入沉思，不禁开口说了，“你想怎么做就顺从内心，我跟着你一起。”协安局的人怕是早早就知道了贺绽治愈异能的存在，只不过是出于某些原因一直没有找上门来。

    不过，贺绽怎么走，他就跟着去。反正近来他的灵力也在一点点回来，只要不是对上特别强大的异能者，晏行玉还是可以轻松抹杀那些对贺绽心怀不轨的人的。

    关掉手机，又再滑开页面，贺绽点了点头：“我先加上他的账号，聊一聊再说。”

    晏行玉看着他查找了祝星的联系账号，然后添加了好友，没想到一添加对方当即就同意通过了，看来是在一直守着呢。

    祝星先与他打了招呼，简简单单一句话：“贺绽先生，您好。”

    ——你好，祝先生。

    贺绽其实跟完全陌生的人不怎么会聊天，发完之后，他就呆呆地等着对面的人说这次的事情。

    对话框顶部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几十秒后，一段话发了过来。

    ——相信贺先生对我还有协安局还有很多疑惑，协安局是上面的人为了维持异能者和普通人和平共处的社会而新建的秘密部门。贺先生一定知道自己拥有了最珍稀的治愈异能，而协安局的成员也都各有异能。这次的洗面奶事件，影响范围巨大，众多的无辜群众被波及。

    ——贺先生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语音或者视频线上聊一聊？

    “嗯。”晏行玉虽然不是很想让贺绽和那个祝星线上视频，但这既是证明祝星身份的捷径，又是俩人以后合作的基础。

    贺绽这才低头点开了视频邀请，祝星很快就接通了视频通话。

    看见手机屏幕上熟悉的面孔，贺绽和晏行玉还是吃惊不小的，刚刚的疑虑都烟消云散，毕竟这个可是在国家一号台七点档的新闻直播员啊。

    祝星还穿着笔挺的西装，神情严肃，对着贺绽打招呼：“贺绽先生，你好。”晏行玉在一旁，他没有入镜，却也能看到屏幕上的这人。

    祝星的声音一出现，他们是真的信了这个祝星是他们想象中的人，毕竟这个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你好。”

    “相信你也听说了洗面奶那件事，我们介入调查后，发现的确是异能者所为，现在根据粗略的统计，已经有72人重度伤害、3788人中度伤害、19290人轻度受伤。”

    在视频前的贺绽和晏行玉油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仿佛此刻他们正在听着最新的新闻播报。

    “她们大多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生，经此事后，大多数人都受到了创伤，如果贺先生愿意施手相助的话，协安局会给予您奖励，所有受害者也会由衷感谢您。”

    贺绽凝眉：“……我可以问问，你们想要我做些什么吗？”

    祝星知道贺绽犹豫迟疑的原因，他继续说：“可以的，贺先生无需担心，我们会做好一切的保密工作，您的身份是不会暴露的。目前初步的计划是，邀请贺先生到我们这儿，在新款的‘药膏’中注入治愈力，而这些‘药膏’会通过医院销售给那些受害者……”

    贺绽心里一动，这个方法未尝不可。

    倒是他身边的晏行玉，冷静又沉默。既然那异能者罪犯还没有落网，说明下一次他还有可能出手。这次是洗面奶，谁知道下次会不会是什么食品、药品。

    难道每一次都需要贺绽帮助吗？

    贺绽发觉身边人的情绪，抿了下唇，又问祝星：“祝先生，我还有一个疑问，那罪犯还在潜逃吗？”

    对面的祝星沉默了阵，才说：“是的，我们目前完全没有掌握对方的信息。”他的坦然倒是叫人吃惊。

    “不过你放心，我们会给贺先生你提供安全保护的。对于逃走的犯人，我们也会最快将其绳之以法。”

    “时间也不早了，贺先生先休息，如果您思考出结果了，明日再给我们答复也不迟。”

    祝星瞧见贺绽往身旁看了几眼，猜测他身边还有另一个人，这个时候已经挺晚了，他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了。

    挂断了视频，贺绽才对晏行玉说：“你觉得呢？”

    “一切都看阿绽你自己。”晏行玉觉得自己不应该让他陷入困境，但若是阻挠贺绽前去帮忙，实际上就是令人陷入两难的境地了。

    “……我想去试试。”贺绽没想要用治愈力拯救世界上所有人，他不想当超级英雄，但这些事情就发生在他眼前，还是异能者用异力导致的。

    “嗯，好的。”晏行玉安抚似的伸手揽着他的肩膀。

    贺绽安心地点点头，当即给祝星回了信息说，自己愿意前去帮忙。他没有等着祝星的回复，只把手机关掉，然后窝回被子里。

    两人躺回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祝星约了贺绽前往一家隐秘的小咖啡屋里碰面。贺绽和晏行玉都没有开家里的车出来，而是打车到地铁站，乘了地铁再步行到约定的地方。

    今天还飘着小雪，晏行玉手里撑着大伞，遮挡着贺绽，两人都戴着口罩、围着贺母给的长厚围巾。地铁出口离约定的地方有些远，等他们到了目的地，已经是十多分钟后了。

    “你好，我们约了人的。”小咖啡馆里没几个客人，里头开着暖气，零散稀拉地坐着几个人，有的在看书，有的在对着笔记本噼里啪啦，总体来说安静得很。

    收银台前的老板也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了一眼贺绽二人，指了指他右侧的长廊：“最里头那一间关着门的。”

    看来是祝星先到了。

    贺绽和晏行玉走几步到门口，轻敲了门，推进去，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们来迟了。”

    “没关系，这地方难找，我也刚到一会。”祝星站起来，朝两人看过来，贺绽在手机上就问了他，可不可以多带一个人出来，祝星想着可能是昨晚在他旁边的人，没想到竟然是个男人。

    两人把口罩摘下来，祝星瞧见晏行玉的脸愣了一下，这不正是最近当红炙手可热的超模吗？祝星看过他的广告。

    原来他们俩是这种关系吗？祝星看破了，也面不改色，平静地招呼着人坐下。

    晏行玉对他始终保持着警惕的态度，三人都坐下来后，祝星先让两人点了喝的，这才开始说：“事情紧迫，我们是想着能越快解决越好。”

    “我这几天都可以的。”贺绽说。

    “那事不宜迟，等会儿我们先一块去看看？”祝星说了个地名，贺绽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不就是嫂嫂公司底下的生产地点吗？

    “……你们租用了化妆品公司的生产工厂？”贺绽问。

    “你知道那儿？”祝星愣了下，“是的，我们已经找好了地方，和那家化妆品公司的上头签订了协约，他们给我们提供鳄梨油、马脂等原料、生产线，我们自己带人过去。”

    “那是我嫂嫂公司的地方。”贺绽点点头说。

    “……这。”祝星没想到竟然这么巧。

    “没事，我们都装作不知道。”贺绽继续说，“除了他，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有异能这件事。”他朝晏行玉看了看。祝星了解地点了点头。

    祝星看贺绽已经是答应下来的意思，就是他身旁的男人好像还有意见，他便问道：“如果二位还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我。”

    晏行玉这时也不沉默了，他考虑的全是贺绽，只问：“贺绽帮你们一次，那以后呢？”

    “你也是异能者，应该知道，过度使用异能后对异能者自身的伤害会有多大。”晏行玉没有和他客气，对于他们来说，修炼是要频繁运用自己的内力冲破修为的禁锢，但后天才激发异能的异能者还是不大一样的。

    祝星显然早有准备：“这一点晏先生不用担心。我们协安局会做保密工作的，不仅是外人不知道，上头的人也不会知道的。”当初建立之时，协安局就是完全独立的一个部门，不受任何压制。

    “纵有下一次异能危害事件，如果贺绽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勉强贺先生出手相助的。至于那些不正经的心思，是绝无可能被实现的。贺先生，我们是一条线上的。”以后可能不会有这么大规模的异能伤害事件，至于有些人想要投机借住贺绽的治愈力，来挣取不该有的寿命，那是绝对被禁止的。

    这是原本就规定了的，上头的权利再大，也无法逾越过这一条向他们施压。

    晏行玉倒是睨了他一眼，不说什么。他无欲无求，以往修炼也只是为了活下去，所以魔教一直低调，盛名渐微。现在有了贺绽，他是会为了保护这个人做出任何事情的。

    三人喝了咖啡暖热了身子，祝星今天特地开了辆不起眼的车，他亲自开车载着二人就前往工厂的生产车间。祝星等人应该是花了大价钱及时租用的，嫂嫂他们生产厂子里有三个大厂，四十来个车间，协安局租用的是最隐蔽最安静的一个车间。

    这会儿工人们已经在生产线上了，贺绽三人下车抄了小路走，在贵宾区的专用通道进去消毒后，穿上了白大褂、戴上防护薄帽和手套，乘了专用电梯上楼，直达预定好的封闭车间。

    这儿得刷卡验证身份才能进去，陆斐已经等在里面了，见他们通过重重大门进来了，当即眉飞色舞：“你们终于来了。”

    “嗯。”祝星应他一声，“我们马上开始。”

    贺绽看过去，这人应该也是协安局的，他只朝人稍稍一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祝星带着贺绽直接到了生产线，这里空阔又安静，只有他们四人。他们打算用来制作“药膏”的原料已经准备好了，一列排得齐整的巨大的圆柱体钢化箱内分别注满了不同的物质，凡士林、马油马脂、甘油、鳄梨油等等。

    说是通过医院把“药膏”销售到受害者手上，其实最重要的成分是贺绽的治愈力，所以那些成分倒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我要怎么做？”贺绽看着那些比他还高的器械设备，“直接把治愈力注入吗？”

    “是的。”祝星说，“我们后来检查了‘雪盈’洗面奶，那个异能者应当也是直接把异能注入洗面奶中，里面的异能很稀薄，只有长期频繁使用才会显现出效果……如果不是特地检查，我们也很难发现其中的微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晏行玉忽然说：“我能不能看看那种洗面奶？”现在市面上的雪盈洗面奶全面下架了，没法再从市面上找到，易锦的整个公司都处于□□状态。

    陆斐点头：“可以的，我刚好有带过来，等会出去给你看看。”晏行玉应了声好。

    “贺先生还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祝星说，“如果不方便，我们可以退到外面等着你们。”

    贺绽刚想说没关系，晏行玉就先开口了：“暂时不用了，我留在这儿陪着他就成。”

    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祝星和陆斐只好走到外围，留下他们俩。

    “他们没有坏心思的。”贺绽知道晏行玉是为他好。

    “嗯，不过他们在这儿你会不自在，还是少点人好。”晏行玉看着一身白大褂认真的贺绽，又望了望高大的钢化柱体。

    “……有点高了。”贺绽跟着默默抬头望了一眼。

    晏行玉看见身边有专用的工具扶梯，搬过来撑开，他双手撑着三角架身，然后说：“从这儿上去，我在底下等着你。”

    “好。”贺绽小心翼翼地爬上扶梯，到了扶梯中间，刚好可以看见盛满了各种原料的大罐顶部，有雪白的凝脂凝膏、剔透纯净的油脂还有果冻状的化学物质。

    偌大的车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安静得能听得见俩人的呼吸声。

    贺绽低头，这儿就唯独他没有戴手套，此时，他把双手放在半空、圆罐的正上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这一罐的油，催动着体内的治愈灵力。

    登时，肉眼可见的一股股水蓝色浓雾从他手心酝酿着涌出，晏行玉在下方也能看见，贺绽释放出浓厚的治愈力，纷纷扬扬涌入了圆罐。

    只要贺绽心中有所想，他就能控制着治愈灵力注入其中，这满满的一罐原料很快吸收着贺绽的治愈力。贺绽已经习惯了，也熟练得很，以前为晏行玉疗伤，他的身体才叫是无底洞，怎么给他传输浇灌治愈灵力，都远远不够。

    不过第一次结合后，晏行玉从他身上开发出了新的“治疗”方法，这种可比什么牵手、亲吻的治疗来得猛烈有效多了。他们俩胡天胡地一整宿，几乎每次都能逼迫出晏行玉体内的寒毒，现在残余的寒冰五毒应该不多了。

    而正因为如此，晏行玉近来修炼也是突飞猛进。

    直到一整罐的原料再也吸收不下任何治愈灵力了，贺绽才从扶梯上下来。

    “阿绽很棒。”晏行玉一直默默地给他稳住扶梯，这时候轻轻在贺绽额头上啾了一下，才由着他轻笑着继续给第二罐原料灌注治愈力。

    贺绽不留余力地运出治愈力，等他还想继续时，晏行玉轻轻按住他的手，拦下他：“阿绽，今天就先到这里。”贺绽不说累，一直源源不断地运内力，其实消耗也挺大的。

    “……嗯，听你的。”贺绽呆了一会，才知道晏行玉的意思。他的治愈力很强，如果一下子把这里的全部原料都给灌输完治愈力，大家都会忌惮和窥伺他的。

    “嗯，等回到家里，我们多吃点。”晏行玉见他从扶梯上下来了，当即揽住他的腰身，小心翼翼地环抱着他，好像刚刚那几罐用掉的灵力，已经把他整个人都弄得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