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傅瑾南伤势并不严重，在医院观察了两天, 第三天上午就办了出院手续。

    不过两人却没闲着, 因为下午要赶着去傅家。

    ——带昊昊认爷爷奶奶去。

    白阮发了清单给婷婷, 让她帮着买几样礼物, 回过头嗔他：“你怎么还没跟你爸妈说呀？这都多少天了？”

    傅瑾南低声笑：“我倒是觉得刚刚好。”前些天只能认个孙子，现在孙子儿媳妇一起认，可不刚好嘛。

    还好老两口平日保养不错，身体康健，不然他都不敢这么玩儿。

    傅家别墅。

    阿姨在厨房里忙活，高芬也忙得团团转：“哎老傅，老二说那姑娘喜欢吃什么来着？小年糕、牛仔骨、还有什么？”

    老傅带着老花眼镜, 翻手机：“蒸南瓜、煎鳕鱼、红烧牛腩, 切记用胡萝卜打底, 不要土豆……”

    他一样样地念，高芬跟着清点，末了却是笑起来：“老傅，觉不觉得这几样菜挺耳熟的？”

    老傅想了会儿, 恍然大悟：“这不都是老二小时候爱吃的那几样嘛！他小时候就爱吃那老几样, 每次咱俩都要嘱咐阿姨不放土豆，只放胡萝卜。”

    老两口只当是巧合，没多想，又笑着聊了两句傅瑾南小时候的事儿，叹口气：“一转眼就这么大人，之前还担心他的终身大事儿, 现在你看看，终于肯给我带个儿媳妇回来瞧瞧了。”

    老傅取下老花镜：“所以你就别操心了，等着享福就是。”说实话，他完全不能理解媳妇儿成天到晚操心这操心那的。

    “就你心大！这才哪儿到哪儿？还没把姑娘娶过门儿呢，娶了老婆还要操心孩子呢！现在我俩身体不错，还可以帮着带带，要是再过几年想带都带不了。你看看隔壁家昊昊，活蹦乱跳的，你看着就不喜欢？你想想，咱们现在要是有个这么大的孙子，该多好不是？”高芬斜他一眼，“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嘴上不说而已，心里不照样想孙子。”

    老傅被戳中了心事，不吭声了，过会儿，“行了，你操心也没用。两孩子主意都大，自己有分寸。”

    边做事边说了会儿话，高芬看了下时间，三点过了。

    上去换了套见客穿的衣服，收拾了好半天，回头瞅见老傅，不满意地皱眉：“老傅，你那头发，赶紧上点儿摩丝。来，眼闭上。”

    好多年没打过摩丝的老傅：“……”

    刚收拾好没多久，就听到门铃声，阿姨从厨房走出来，便见高芬满脸堆笑，冲她摆摆手：“忙去小李，我来开门。”

    回头摸摸鬓角的头发，再整理一下衣领：“我这形象没问题？”

    末了不放心地叮嘱，“老傅，咱们今天可得好好表现，给人家姑娘留个好印象。”

    说完，走到过去，打开门。

    傅瑾南立在门口，身边跟了个姑娘，高芬面上带着笑，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转到旁边姑娘身上。

    然后，笑容微愣。

    姑娘浅浅笑了下，“高阿姨好。”

    “昊昊妈妈？”她反应过来，重新笑起来，“你们路上碰到的？真巧呢，来进来坐。”

    回头张望两下，问傅瑾南，“你女朋友呢？”

    刚问完，就见儿子牵起昊昊妈妈的手，笑嘻嘻的：“妈，给您介绍下，我女朋友，白阮。”

    客厅的气氛有点诡异。

    沙发上，白阮和傅瑾南并肩而坐，斜对面的老两口的表情复杂，四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

    白阮偷偷戳了戳傅瑾南，示意他赶紧说正事。

    傅瑾南轻咳一声，“妈，那个、我上次不是说给你们一个惊喜嘛……”

    高芬蹭地一下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

    老太太看上去面色有点苍白，却依旧不失礼貌地勉力一笑：“我上楼拿个东西。”说完转过身朝楼上快步走去。

    “妈？”

    片刻，老傅叹口气：“姑娘，你先坐会儿，我上去看看。”

    老傅推门就见媳妇儿坐在床边，一副心塞塞的样子，喃喃道：“老傅，你说这、这叫什么惊喜？那是昊昊妈妈啊！这、这怎么又变成老二的女朋友了呢？”

    隔壁家小胖子的妈妈，竟然就是儿子的女朋友！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都觉得匪夷所思呢！

    说实话，刚刚要不是她调节得好，没准儿心态就崩了。

    老傅其实也不是太能接受，但他心大，这会儿已经想通了，此刻肩负着安慰媳妇儿的重任，只得放缓了语调：“行了，不就是带个娃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成天说我老古董，你瞧瞧你自己，这不老封建嘛。我倒是认为老二喜欢就行，再说昊昊不是挺可爱的嘛，你平日就念叨这要是我们家孙子该多好，老二跟昊昊妈妈要能成，那小胖子不就真成咱们大孙子了吗？”

    高芬叹口气：“可是……”可亲孙子和帮别人带孙子，这能一样嘛！

    老傅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直接：“别可是了，你看老二恨不得把眼睛贴姑娘身上的样子，你还能不接受？不是亲生的又怎么？你看昊昊跟我们老二小时候，长多像啊！咱就当亲生的不就行了？”

    “算了，你别安慰我了，让我自己想会儿。”

    片刻，她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老傅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昊昊这孩子咱俩都喜欢，她姥姥也是个好相处的，白阮长得好性格也好，这姑娘没什么可挑的。我就是一时半会儿有点接受不了，缓一会就好了。”

    “行，咱赶快下去，别让客人久等了。”

    “你说老二也真是，这么大的事儿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要是有时间做心理准备，哪能这么不礼貌。……其实想想也不错，至少结婚的时候，有个现成的花童……哎我那红包放哪儿？”

    ……

    楼下的白阮已经快把傅瑾南揪成狗了，气得：“你怎么不早说清楚啊！”

    后者吃痛，嘶地一声：“我就想看看他们俩的表情，哪知道我妈承受力这么差呢，还躲房间里啧啧。”

    白阮扶额：“幼稚。”

    肩膀被长臂圈住，男人笑着：“放心，我妈虽然承受力不行，但自我安慰的能力绝对一百分，说不定现在已经开始计划咱们的婚礼了。”

    正说着，老两口从楼梯上下来，高芬已经换上了一幅笑脸，打量白阮两眼，递过来一个红包：“好孩子，来接着，老二第一次带女孩子回来，我们也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就给你包了个红包，别嫌弃。”

    她现在已经彻底想通了，就老二那副万年单身狗的样子，能找到媳妇儿就不错了，还有功夫挑别人短处呢？

    太不应该了！

    这么想着，笑得更真诚了几分，“我听你妈叫你小阮来着……小阮，你看你喜欢吃什么水果，苹果可以吗？阿姨给你削。”

    “可以的，谢谢高阿姨。”

    高芬一边给她削着苹果，一边唠嗑：“说实话，昊昊这孩子我跟老傅都特别喜欢，我们也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只要你们小年轻自己觉得合适，我们也没什么意见……”

    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才小心问道：“小阮，那昊昊爸爸那边是怎么个情况，你看老二也没跟我们说。阿姨真没别的意思，就了解一下，希望你别介意。”

    白阮看了眼傅瑾南，见后者还很欠扁地笑着，只好伸手指了指他。

    高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没回过神。几个意思？

    傅瑾南不慌不忙地往沙发上一靠，慢吞吞的：“妈，我让你准备的降压药呢？”

    还没装完逼，就被她妈打一巴掌，高芬：“有话快说！跟谁学得这套呢！”

    “哦，我就是昊昊爸爸。”傅瑾南老实了。

    老傅、高芬：“……”

    一阵沉默后，还是老傅轻咳一声，打破僵局：“老二啊，我跟你妈真的没那么介意，你不用骗我们。”

    高芬补充：“昊昊那儿你们也不用担心，我跟老傅指定当亲孙子看待。”

    傅瑾南哭笑不得：“昊昊真是你们的亲孙子，我不是说了给你们一个大惊喜嘛。”

    老傅、高芬：“呵呵呵。”

    高芬更过分，脸上写满了几个大字：你有这本事？

    傅瑾南：“……”

    他完全没想到老两口是这个反应，只能无奈地从钱夹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A4纸，一层层打开，搁在茶几上，推到两人面前，长指在其上轻轻敲两下。

    高芬瞟他一眼，拿起纸张的时候还在吐槽儿子：“神神秘秘的。”

    然后，下一秒整个人就定住了。

    老傅慢吞吞地拿出老花镜，从媳妇儿手里接过纸张，慢条斯理地看一眼，然后……也定住了。

    ——亲子鉴定报告单：被检父傅瑾南为孩子白亦昊的生物学父亲——

    半晌，老傅机械地转过身，淡定了大半辈子的老干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傅瑾南看老两口抖着手，指着亲子鉴定报告，哆嗦着嘴皮儿半天，愣是说不出一个字，低声笑出来：“抖什么呢？淡定点，多大点事呢。”

    白阮默默转过头，看向他。

    开始装逼了？

    老傅抖着老烟嗓：“所以，昊昊真是你的亲儿子？我跟你妈的亲孙子？？”

    傅瑾南嗯一声，还要说什么，便见他妈捂着胸口，提高音量：“老傅啊，我的降压药呢！”

    老傅到底冷静些，现在已经回过神来，连忙给媳妇儿顺气：“媳妇儿你别激动，深呼吸，来再深呼吸，很好。”

    白阮和傅瑾南也吓一跳，手忙脚乱地围过去：

    “妈，您别太激动。”

    “高阿姨……”

    半小时后，傅瑾南终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了。

    高芬此刻到底平静了些，拿着亲子报告，愣是没舍得移开眼，好半天：“老傅，昊昊是咱们亲孙子啊！”

    虽说她一直念叨昊昊要是她孙孙就好了，可做梦都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啊！现在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仿佛踩在棉花糖上，只能在老傅身上寻找真实感。

    老傅眉开眼笑的：“是是是，这不都写着吗，儿子也说了，小阮生了场病失忆了，所以才没来得及认。”

    “怪不得啊，怪不得咱俩的第一次见昊昊就喜欢得不得了，怪不得和老二小时候长那么像，怪不得啊……”高芬喃喃道，紧接着欣慰地看向傅瑾南，“儿子啊，你出息了！”

    闷不吭声的，老婆儿子都整齐全了，简直人生赢家。

    傅瑾南：“……”

    他文化专业两课第一的成绩考上北影时，高芬没表示，拿奖拿到手软，成为最年轻的双料影帝时，高芬也没怎么吭声，结果就因为昊昊是他儿子，得到了一直嫌弃他的老母亲这么至高的评价。

    高芬还很激动：“昊昊呢！我孙子呢？”

    “高阿姨，您别着急，昊昊一会儿放学了再过来看您。”白阮软声道。

    高芬语抓住她的手，无伦次地说了一大通：“小阮啊，这些年辛苦你了，一个人带孩子，还要赚钱养家……要是老二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打死他……哎，你说我要是早知道昊昊是我的孙子、你是我儿媳妇儿，我、我……”

    顿了下，突然想到了什么，拿起鉴定报告一看：“12月30号？等等、意思是你们一个月前就知道了？”

    说罢，两道凌厉的目光锁向傅瑾南。

    这么重要的事，老二竟然瞒了他们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啊！

    她和孙子整整错失了一个月啊！

    心痛到难以呼吸！

    傅瑾南讪笑：“妈，这个我可以解释的……”

    老傅递给她一根木棍。

    “哎哎，别打我啊……妈，您轻点儿！”

    “4点半放学，这都快5点了，我家昊昊怎么还没到啊！”高芬坐立难安地看一眼时间，焦急地等着孙子放学。

    “别着急，快了快了。”老傅其实自个儿也着急，但还是安慰着高芬。

    “5点01分了，还不到呢？”高芬干脆大开着门，跑门口伸长脖子张望。

    老傅跟着过去，“杵这儿干什么？”身体却很诚实地留在门口，和老婆一起远目。

    着急上火了半晌，才看到王晓静牵着小胖子，从左边的大道上拐进来。

    背着红色小书包，看上去可神气了。

    小家伙转头就看到老两口站在门口，开开心心地跑过去，扑到老傅怀里：“傅爷爷，高奶奶！”

    妈妈的声音柔柔响起：“宝宝，要改口叫爷爷奶奶了哦，傅爷爷和高奶奶是你爸爸的爸爸妈妈，所以也是你的爷爷奶奶哦。”

    白亦昊还不怎么懂这层关系，不过妈妈的话就一定是对的，于是奶声奶气地唤道：“爷爷，奶奶。”

    老两口面带感动之色，齐刷刷应着：“诶！”

    小家伙仰起头望一眼：“咦，奶奶，你怎么哭了？”

    “你奶奶眼里进了沙子，来，爷爷抱一个。”老傅笑着抱起昊昊。

    还没抱热乎，就被高芬抢去，“奶奶抱。”

    过了几秒，老傅：“好了，该爷爷抱了。”

    高芬没理他：“来，你看看，奶奶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蒸南瓜、胡萝卜炖牛腩……你爸爸小时候也爱吃这些东西。”

    “昊昊，爷爷带你看你的新玩具……”

    高芬憋不住了：“老傅你干嘛呢！翻天了你要！”

    老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