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程泽邺之前还被顾锐进吐槽过，说给人的备注怎么这么一本正经，他觉得以他和程泽邺的关系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中规中矩地备注个全名啊。

    程泽邺那时候没理他，后来有次他偶然看见顾锐进在手机上给自己的备注名是“邺~邺~”，差点被雷得外焦里嫩。

    顾锐进有时候就是这样，虽然外表看起来挺糙一汉子，其实里边还住着个少女心呢，他们高中毕业的时候顾锐进还特别感性地喝醉了哭了好久，结果一抬头发现程泽邺根本一丝反应都没有。

    那时候顾锐进哭得跟着傻逼似的，一边抽气一边问程泽邺：“你怎么一点不难过？”

    程泽邺那时候反问他：“难过什么？”

    顾锐进一时就没了声，不知道怎么答。

    照理说是该难过的，毕竟同窗三年，程泽邺能理解顾锐进的心情。

    但是他没有这样的感觉，因为他始终觉得，他是一个人活着的，别人于他，就好像是他人生包围圈以外的存在，那存在，没什么太大意义，反正那人也不可能进来。

    “喂。”

    顾锐进给人打电话一般都是不等对方说话就自己先开口了，这回他倒是忍住了让程泽邺先出声。

    “那个……你吃了饭？”顾锐进扯的话题差不多有八百里远，他本来是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放学的时候他不是一个人提前走了么，也就不太好开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有事问你。”

    “嗯。”程泽邺等着顾锐进说话。

    “那个、呃……你昨天……去景秀了？”

    程泽邺其实也晓得这事情总是瞒不过顾锐进的，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他没否认，只是问：“怎么了？”

    “你是为了那小孩去的？”顾锐进没等程泽邺回答先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我听他说了，你们早就见过。”

    “哦。”程泽邺不怎么惊讶，看来温渡想起来他们的初次见面了。

    “哎我说你什么意思啊，明明对人家那么好，我说去看看他你又立马撇个一清二净。”顾锐进有点嘟嘟囔囔的，“你干嘛非瞒着我，我又不会笑话你。”

    程泽邺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笑话，只是说：“所以你有什么事？”

    “那小孩和你什么关系啊？我都没见过你这么待见一个人，他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也不对，要是你家有……”这头顾锐进还在哼哼唧唧，程泽邺已经没再听电话了。

    他也想知道，明明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人，为什么要去帮他。

    记得他前世刚和温渡在一起的时候，温渡到底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没谈过恋爱，脸皮也薄，很少会主动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但是待他却是格外细致，很清楚记得他的喜好，无论做什么都是顺着他自己的意思来，唯恐他觉得不悦。

    就好像真的是对待自己的爱人一样。

    但是程泽邺那时候并不能理解，他谈过恋爱，却没有过爱人。

    爱人，怎么也得是爱着的人。

    他没觉得自己爱温渡。

    但和温渡交往他不觉得讨厌，这一点就足够了。

    那时候他们相处的其实很不错，温渡的性子温软，又很能察言观色，往往是程泽邺还没开口他就知道他的意思，做事情也有分寸，程泽邺说秘密交往，他就十分小心翼翼，在公司里偶然碰见都是面对上司该有的态度，一点不惹人怀疑。

    说实话这场交往对温渡来说没什么好处，可是他却愿意留在程泽邺的身边。

    程泽邺最开始也怀疑过，试探过，等两人交往了一个星期之后他终于打消了原来猜忌的念头。

    温渡真的是喜欢他。

    假装对一个人好谁都做的到，可是假装喜欢一个人很难。

    你的生理反应，你的小表情，你的条件反射，都是没办法控制的，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很容易就看得出来。

    程泽邺记得有人和他说过，一个人如果喜欢你，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的，世界上喜欢这种情感是最不能隐瞒的，就像抑制不住的被磁铁吸引了一样，不经意间，说的做的流露出的都是满满的喜欢。

    程泽邺一直记得温渡那时候被拆穿谎言后的窘迫和羞涩。

    他实在没有办法，才很小声地承认道：“因为我……一直喜欢着程师兄。”

    “不是那种仰慕的喜欢，也不是好友间的喜欢，是……只要一看见你就很高兴的喜欢。”

    程泽邺沉默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

    他不能理解温渡的喜欢，所以他回应不了那份感情。

    但是他也很想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份情感。

    不是学生时代被小女生扯着衣角递情书的喜欢，也不是工作后被形形色色女人主动凑近的喜欢。

    “你喜欢我什么？”

    这个问题程泽邺问过很多人，有的回答说喜欢他静静看着教室窗外的时候俊朗的侧脸，有的回答说喜欢他成绩好人品好，有的调笑着说程总这样的男人谁不喜欢？

    可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喜欢你……很多地方，原本不怎么了解你的时候就很喜欢，越接近……越觉得喜欢得控制不住了，你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很喜欢，笑着鼓励我好好工作的时候我也喜欢，就算是冷着一张脸开会的时候还是觉得……很喜欢。”

    “可能……也不只是喜欢这种程度，我也说不清楚了。”

    “程师兄……你对我，是怎么看的呢……？”

    程泽邺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沉默了很久，久到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已经丧失了全部的勇气。

    他才慢慢说：“你想和我交往吗？”

    顾锐进的嘴炮功夫一向很好，他一个人表演了十来分钟独唱才反应过来程泽邺一直没理他，便吼道：“程泽邺你干嘛呢！”

    程泽邺嫌他太吵，说了一句我要午休了，挂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一到学校顾锐进就瞪着程泽邺，看样子中午是有些生气了。

    程泽邺知道无论如何躲不过，就直接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你最近怎么比以前还奇怪？”

    顾锐进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程泽邺以前确实不怎么正常。

    本来正是十岁出头的年纪，男孩子嘛，哪个不贪玩，哪个不喜欢放学后凑到一起分享最近追的漫画和玩的游戏，偏偏程泽邺不喜欢。

    他就好像孩子们口中无趣的大人一样，天天准时上课，准时回家，从来不上课说话，下课也是沉默，甚至连一点爱好都没有。

    顾锐进要是不找他，他也不会主动邀约，用顾锐进的话说，就是活得好像一个孤寡老太太。

    顾锐进哪里能理解程泽邺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东西。

    但他也不太傻，程泽邺从来不提自己的家庭，他也就知趣不问，事实上，程泽邺都很少有主动提起话题的时候。

    人往往对于不合群的人没什么好印象，一般都离得远远的，但程泽邺不同，他虽是孤僻，但却又有不得不让人注意到他的地方。

    就好像一颗孤星，虽然独自在自己的轨道上默默运行，发出的光芒却又比其他星星都要夺目。

    况且程泽邺只是不爱和别人打交道，真正需要交际的场合他一直都表现得极有涵养，尽管疏离，却不至让人不悦。所以周围的人对他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

    顶多说他高冷孤傲而已。

    程泽邺这一点长大之后改变了许多，他从前要任性许多，之后他才体会到，很多时候，尽管你不喜欢，却还是要装作一副乐意的样子。

    人存在社会中就是这样，身不由己。

    他在这一点做的极好，也很能装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样子，没人能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也没人知道他根本就理解不了旁人的基本感情。

    顾锐进并不是个爱追根问底的人，见程泽邺不说话也就跳过了之前的话题，他怕程泽邺被这么一问不高兴了，虽然他很少见到程泽邺发怒的样子。

    程泽邺这人轻易不发火，一般都不怎么表现不高兴的情绪，除非是遇到胡搅蛮缠的人了，才会发作。

    程泽邺见顾锐进消停了，也就说话了：“你去看了他，他怎么样？”

    “他？哦，你说温渡啊，挺好的，没人敢欺负他了现在。”顾锐进忍不住又多嘴一句，“你怎么收拾的那帮混混啊，搞得温渡他同桌那个叫什么耗子的见了我直哆嗦呢。”

    听到顾锐进提起许浩程泽邺才有了些反应：“他同桌怎么了？”

    “怕我揍他呗，就是一个怂蛋，一看我是临雅的就吓得要死，根本不知道站他面前的和昨天的不是同一人。”顾锐进嘿嘿地笑，“我这算是狐假虎威了。”

    程泽邺听到许浩的情况也就晓得他是折腾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的，不过这人还继续和温渡坐同桌的话……温渡受得了么？一个天天欺凌自己的人，突然有一天不敢动自己了，怎么说，都该是厌恶抵触的心情。

    “哎我说，你那天是使出什么惊天泣鬼神的绝招了？也教教我呗？”

    程泽邺都懒得抬眼看他，说：“你学不了。”

    就顾锐进这性子，还学合气道？程泽邺想，泰拳什么的倒是挺适合他。

    他们两人一路说着都快到教室门口了，顾锐进却忽然闭嘴了，程泽邺一看，门口站着他喜欢的那个周子薇呢。

    一向豪放又粗犷的顾大少居然表现出小女儿情态了，扭捏着问程泽邺：“我今天打扮的帅不帅？”

    程泽邺一阵无语，他中午又没换衣服，不和上午一个样吗？上午周子薇不是已经看过了？

    周子薇正和一个女生站在门口说话呢，好像是别的班的同学来找她，两个人倒是笑的挺开心，一看见周子薇笑了顾锐进的眼睛都发直了，还捅了捅程泽邺的胳膊，说：“哎呦她笑起来怎么这么好看？”

    程泽邺被他这么一说思绪倒是飘到十万八千里了，他突然想起来，温渡笑起来也挺好看的，眉眼弯弯，卧蚕显出的弧度正好，脸颊两边还有小小的梨涡，抿着唇微笑的时候得体又可爱，有点像乖巧的小动物。

    “是挺好看。”程泽邺没留神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顾锐进听到这话却是如临大敌，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不是，你也看上她了？先说明，周子薇可是我先喜欢上的。”

    程泽邺正为刚才自己的失态而自我谴责，随口敷衍了几句，又继续陷入自我批评当中。

    顾锐进还在一味地担心惶恐中，却没想到周子薇看见他们两个往教室走就匆匆和朋友说再见了，然后她准备进教室的时候一抬头就十分精准地和程泽邺他们的目光碰上了。

    周子薇冲着他们两人一笑，说：“都快上课啦，你们才来。”

    程泽邺十分冷淡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顾锐进自然就是一副恋爱脑的样子：“哈哈，是啊，你每天都来很早啊。”

    周子薇又是一笑：“也没有啦。你们是邻居的吗？总看见你们俩一块儿上下学。”

    “不是，我们就是关系好而已。”

    顾锐进还想继续和妹子聊天，程泽邺已经往教室里面走了，还提醒了顾锐进一句：“别把门堵了，后面还有人。”

    顾锐进：“……”

    周子薇自然也就和顾锐进说了一声，跟着程泽邺进去了，徒留顾锐进傻傻站在门口。

    顾锐进：我现在极度怀疑程泽邺喜欢周子薇。

    其实程泽邺哪里是喜欢周子薇，只是想顾锐进别再一味沉浸在恋爱的海洋，上一世周子薇告白被自己拒绝了之后很快就和隔壁的班草在一起了，怎么看都不会喜欢上顾锐进。

    这话又不好明说，他也没办法。

    其实顾锐进这人也不错，现在长得是不怎么符合小女生审美，可以后也算是高富帅了，怎么就一直单着直到快三十岁老婆都没着落呢。

    程泽邺觉得这比有人喜欢自己还不可思议。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我食言了，拖到现在才更新QAQ

    这章勉强算二合一……？（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