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 付屿不得不面对现在的难题。

    她把顾长夺拉到内室，让他坐到床上。顾长夺显然误会了什么：“阿屿，现在会不会太早, 天还没黑呢。”

    付屿噗嗤笑了出来, 这让他的脸更红了。付屿新生怜爱地伸出手抚上他的脸颊，顾长夺手覆住她的手。

    顾长夺眼中的情绪愈发炽热, 付屿感觉自己不说点什么就真的忍不住了。明明眼前是温情旖旎，心里想的却是打打杀杀, 付屿稳了稳心神, 觉得必须要坦白了。她柔声道：“长夺, 我必须要跟你坦白一件事情。”

    顾长夺也看出付屿是同他开玩笑，于是收起了心里的那点羞怯心思，脸上稍稍正经些来, 尽管脸上的温度一直不下。他垂下手，付屿索性将他两手一起握住。

    “我再来这里之前，也遇到过一个顾长夺。”付屿人言轻轻，落到顾长夺耳朵却是平地一声惊雷。

    “甚？”顾长夺的眉毛瞬间就蹙起来了。

    “你不要激动, 他跟你一样样貌，但是性子完全不同。”付屿解释说，“其实, 我感觉出他是喜欢我的，我也是喜欢他，你不要激动。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你，但是我觉得这一定不是偶然。”

    顾长夺似乎很难消化这个事实, 他的表情有点受伤，还有点难以置信：“那阿屿，你还喜欢他吗？你是喜欢他而不是喜欢我是不是？”

    “不是的，当然不是，”付屿握了握他的手，“我觉得你只是把我忘记了，我经历的这些，都是为了让我在日后记得你，好让我们不至于错过。”

    听了付屿的承诺，顾长夺看着付屿：“你是真心么？”

    “我真的真心，我发誓，我现在只爱你一个。”付屿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发誓。”

    “那你是怎么来的呢？”

    付屿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和顾长夺解释这件事情，至于自己前世“轻凰”的放浪，自然是浅浅略过。

    “你说，你最后是死去了是么？”顾长夺最后问。

    “嗯，其实也不是，我不是来找你了么。”

    顾长夺眉又皱起来：“可是这不是你的结束，你也许还是要回去的。你不在这里，你只是一个灵魂的过客，你会走的。”

    付屿其实从来没有严肃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是现在她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如果她走，是不是说她又要在某个时机失去性命，然后在下一个时代活过来？

    如果她走了，顾长夺怎么办呢？没有了她，他是该以何种心态度过余生呢？付屿站起来在房间里走，顾长夺只沉默看着她。

    “长夺，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要么我们一起走。”

    “你是说我跟你一起死吗？”

    付屿愣了两秒，是啊，她是死去才过来，万一顾长夺有什么，她岂不是自责死？这改如何是好？付屿皱着眉咬手指，步子越发碎起来。

    顾长夺站起来走过去，把她给停下，抱住她。

    “阿屿，无论你什么时候走，我都珍惜你现在的日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现在还没有发生不是吗。我们还有时间，其实就算你走了也没事，我已经一个人这么多年，我没关系的。现在，珍惜眼前人，好吗？”

    好吗？自然是好，可是……付屿攀着他的肩头，觉得心里一阵酸楚。

    “对不起，对不起。”付屿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遍遍道歉，“要么你先别喜欢我了，等我再回到你身边你再喜欢我好不好？”

    顾长夺的身体一紧，然后他埋首到她颈窝：“不要。你是不是傻了，那就不是我了，我会把你忘记。我只要现在就好，你在我身边。”

    夜晚很快到来，空气里莫名漂浮不安因子。粗心如小瓜也感觉到了，他从前院跑到后院，拉上小黑转了一圈，确定府里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

    小黑一脸严肃地跟着他转，小瓜问：“小黑，府里现在没有危险？”

    小黑说：“没有。”

    小瓜说：“那就好，我回去睡了，困死我了。”

    小黑说：“不要睡。”

    “为什么？”

    “今晚可能有危险。”

    小瓜有点儿懵了：“你不是说没危险吗？”

    小黑抱着剑点头：“他们都在外面，最近的一个目前在后院墙外的树上。”

    “什么！”小瓜大吃一惊，随即猛地捂住嘴，靠近小黑小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小黑说：“他们人太多，你没有武力，我单独出去府里的人会有危险，所以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小瓜佩服他的好定力：“那你让我们跑啊！”

    小黑反问：“你往哪里跑？”

    没处跑。突然的无力。

    小瓜着急，耳语道：“那怎么办，咱们找人去？”

    小黑看看天：“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们都睡了，你找的人还没过来说不定他们就听到动静动手了。再者，你这么说话他们听不见的，就算听到了也没什么影响。”

    “……不是，到底是些什么人啊？”

    “我不知道，反正不是什么正派人士。”

    没有退路之后小瓜反而松了口气：“我现在能做什么？”

    小黑说：“我还没有想好。”

    小瓜急道：“那咱们还是去找先生，找阿桃去。”

    两人急忙忙赶到顾长夺卧房，灯已经熄了，两人似乎睡了。就在两人纠结要不要敲门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付屿一身黑色夜行衣，突然出来把小瓜给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付屿也吃了一惊，她出了门把门关上，小瓜留意到她背了一个包。光线昏暗看不清，但是他觉得付屿似乎换了张脸。

    “你要去哪？”小黑问。

    付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告诉他们：“我有师门的人来了，我需要给他们个交代。等我做完任务就回来了，不用担心我。”

    小瓜长呼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得罪了谁呢，不过阿桃你是什么门派啊？”

    “一个小门派，你不知道的。”付屿说。

    小黑直直站着，黑夜中如同黑色立柱，付屿觉得很安心：“如果我走了，他们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好好保护顾长夺，我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小瓜觉得有点奇怪，可是又不好说什么。

    小黑点头，让开路。付屿微微颔首：“多谢了。”

    “我应该做的。”

    小瓜和小黑看着付屿离开，渐渐没入夜色中。两人站在门前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身后一凉。

    “她走了。”顾长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门。

    “啊！”

    小瓜这次真的差点连魂都吓没了，他紧紧抱住小黑的胳膊，咽了好几下唾沫。

    不怪他害怕，小黑也吓了一跳。顾长夺悄无声息就算了，现下昏暗，他一身白衣，长发披散，笔直笔直站着，如同鬼一样。

    小黑把胳膊上挂着的小瓜扯下来：“走了。”

    顾长夺站了一会儿，望着付屿离开的方向，似乎要把空气看出个洞来。

    “骗子。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动情，怎么能舍得我。”

    如同情话般的埋怨出口，全化成了缱绻的寂寞。

    顾长夺站一会儿回去了，他们这才注意到他赤了脚。深秋夜地板湿且凉，也不知道顾长夺站了多久。

    黑夜长长，前路漫漫。良宵苦短，奈何佳人已远。

    付屿是给顾长夺下了安神香的，可是她没想到会被顾长夺换成了普通香。

    华灯初上，夜色温柔。

    她予他温暖，予他柔软，极尽缠绵。

    他逃避，他迷恋，他沉溺，他成欢。

    付屿赐给他身体印记，脖子，手臂，胸膛，腰腹。

    每一处都落吻，他不自禁吻她眉眼。

    付屿落衫。

    没人能比她更缠绵。

    今夜无月，今夜刮风。

    夜猫在枝头叫。已经很晚了。

    回想起顾长夺怀里的感觉，付屿再一次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她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回来。

    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她还有这么多时间吗？

    跟踪的人没有追上来，付屿小心翼翼躲避着找偏僻的地方走。逃亡何时是头？

    小包袱没什么重量，可是心里的心事却要将她压垮了。如果这次她能把恩怨一并了解，她或许就可以安度余生了。

    想到这里，付屿更加坚定了离开的信念，心里只存一句——顾长夺，等我。

    ——

    顾长夺卧房里，床榻上一团凌乱。被子窝在一处，只顾长夺睡的地方是平整的。

    屋里很黑，蜡烛芯已经沉溺在灯油里了。

    就在一个多时辰之前，他们还在这里缠绵。顾长夺的指腹还留着她的温度，唇角还有她皮肤的柔软触感。可是现在，一切都不见了。

    付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他一室的凌乱。顾长夺收拾好床榻，把付屿落下的簪子收好，然后躺倒在床。

    满室安静，不知道她一个人好不好，他不能陪着她，只能为她祈祷。

    顾长夺闭上眼睛。

    要走可以，可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是，为何不与他说？

    心有戚戚，顾长夺突然乏困。

    香不宁人，人可自宁。

    阿屿，你一定要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