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蓝衣男子静静的凝视着这一对主仆，然后转身挡在她们的面前，彬彬有礼的对着那些人道：“各位，还请你们看在我水清秋的面子上，这场闹剧就算了罢。”

    男子淡然的神情，但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根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此话一出，街道顿时一阵喧哗，接着一身华丽衣裳的男子上前，拱手作揖道：“水公子，小生不知道这位两位公子是你的朋友，这纯属误会，还望你大人有大量。”

    说着又对姚雪梅点头哈腰，赔礼道歉“两位公子，刚刚是我们多有得罪，还请二位多多包涵。”

    男子话刚落，紧接着那一群刚为难雪梅她们的男子也齐刷刷的上前，异口同声的道歉道：“刚才是我们的不对，希望两位公子见谅。”

    雪梅冷眼望着这一切，丝毫不予理会，她现在好奇的却是旁边的这位蓝衣男子，水公子这名号有这么出名吗？为何他们听到这个一脸色变，而且看他们的神态，好像不是惧怕他，而是敬重他。

    冷冷一哼，冷羽撇过头理也不理，才不管他们赔礼不赔礼，仿佛多看了一眼便会脏了自己的眼般。

    “呵呵……”干笑着，那华丽衣裳的男子被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道：“既然如此，那小生不便多扰，水公子，两位公子，告辞！”

    语落转身便走，心里倍感不爽，如若不是看在水公子的份上，他一定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街道上的人顿时作鸟兽散，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待他们走了，蓝衣男子才转过身来，衣褶翻飞，任青丝随风扬起，他负手而立，神情冷漠，仿若玉山修竹。

    雪梅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他秀骨清相，目似朗星，有着狭长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眉宇间透着一股隽秀，一头乌缎般的墨丝仅用一根碧玉刻着青竹图纹的玉簪束起。

    一袭蓝色的华丽锦缎衣裳，做工精细，外层罩着一层同色系的薄纱，飘逸自得，去尽了人间烟火。

    只一眼，雪梅便知道他们是同一种类型的人，同样的孤独，同样的心高气傲，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她以前的自己。

    “多谢水公子搭手相救，吴雪在此谢过。”美眸一转，脑海里便涌出这个名字。

    “不用。举手之劳。”睨视着眼前雪白衣裳的男子以及后面的侍人，水清秋眼底流光一闪而过。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手相救，只是刚刚在人群中随意一瞥，看到这个男子浑身散发出一种悲悯而不独于凡尘的感觉，他的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出现，这对于他的作风完全不符。

    水清秋神情冷然的暼了他们主仆二人一眼，转身只留下句：“既然无事，还是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声音依旧冰冷清凉的，没有一丝的起伏。

    盯着他离去的身影，雪梅黛眉微挑，疑惑问道：“小羽，对水清秋这个人，你了解的多吗？”

    这么个翩佳如玉、超然脱俗的公子，她还是在江湖中第一次见到，心底有一股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他的深交。

    冷羽哪能不知道王爷所想，于是缓缓说道：“水清秋这个名号在江湖中颇受影响，他是一位隐士，才华超群，而且心高气傲，一向远离权贵与名利，很多帝王都想请他出仕做官，就连我朝皇帝也想请他出仕，可惜，他一向淡泊名利，深居简出，一向不与外界接触。传闻他武功非凡，精通文学和乐曲，还从来不知水公子与何人有过深交，不过……”

    停顿了一下，冷羽冷眸微闪，有点难以启齿的模样。

    “不过什么？”拧着眉尖，雪梅刚听到兴头上，却不想小羽突然止住，一副为难的神情，她硬声便吩咐道：“小羽，你一向干脆利落，有什么不妨直说，你主子我洗耳恭听。”

    “不过……传闻水公子与国师是惺惺相惜的君子之交。也有传闻他与国师是情投意合的情人，只因这男男之间的不轮之恋不为世人所认同，因此这段恋情也便不了了之了。”

    说到这里，冷羽看了看主子的神情，再次强调了句，“不过这流言毕竟只是流言，不可信！”

    国师……

    雪梅微怔，神色渐渐迷离，多久……没听到国师这两个字了。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了，久到让她自己也忘了这号人物，只是潜意识里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呵……”雪梅苦笑，终于明白小羽的顾虑是什么了，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她还会伤心，心还会痛吗？

    也对，这么一场闹剧，如此的别开生面，轰动了整个五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都知道她姚雪梅有违女德，在本朝乃至其他四国面前当众表白被狠遭拒绝之事，这也早已成了百姓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议论话题。

    对她来说，奇耻大辱。

    这——也是她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次。

    掩在宽袖的纤手屈成粉拳，攥得紧紧的，勾唇，雪梅自嘲一笑，“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或许。”

    流言未可轻信，但事也未必空穴来风，关于他的那些传闻，怕还是事出有因！

    “走，小羽，我们回酒楼，被这么一搅和，观赏灯节还是作罢了。”背过身，雪梅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悲伤。

    莫说乞巧赏灯、游玩庙会了，在听到国师这两个字以后，她什么兴致都没有了，都没了。

    冷羽亦步亦趋的跟在姚雪梅后面，一双冷眸溢满了担忧，但脸上神情却依旧是冷冷的。

    对于三年前的事情，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好像是主子在五国举办的才艺表演中以一曲琴声博得天下才女的名号，亦时，更是当着四国的使者和本朝的文武百官面前当众表白，哪知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当朝堪比天人的国师，当众拒绝了主子，连一点的颜面也不给主子，还让主子沦为了全国嘲笑的把柄。

    哪怕这些年头过去了，但因着半年的王爷头卸，本该淡了的旧事此刻在皇宫中再次铺卷而来，甚至比起三年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子当官，在黄燕国以男子为尊的世界，向来是最受光注的，同时是风火浪尖的最高锋。

    她本来的主子是主人的姐姐姚诗妮，因着和亲去了赤影王朝，所以，她把自己留下来保护主子。

    在没有现身之前，她一直是隐身保护主子，本想着此生做一个影卫便罢了，却没料到王爷孤身一人来闯荡江湖，这一路上的杀手不再少数。

    虽然她在怎么天衣无缝，还是被主子发现了，于是主子见到她的第一面便只是淡淡的吩咐道：“你以后就不必再当死士了，从此，你就是本王汝鄢郡王府的贴身护卫。”

    于是，她不再是隐在黑暗的死士，而是多了一重护卫的身份。

    经过这半年的相处，冷羽对新主人的感情一点也不比老主人的感情好，更甚说，对于这个主人，她还多了她从前没有过的一种感觉——心疼。

    亲情，至少她从来就没有得到过，所以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主子她拥有过，但是却是如此的短暂，甚至比一般女子沉受的还要多。

    七岁那年，镇里突发洪涝灾害，她被自己的亲身父母以五十文钱的价钱把她卖给了人伢子，以换取一点食物给她饿着肚子咕咕叫的亲生弟弟吃。

    爹娘为了保全弟弟而牺牲了她，一直在心底扎了根——她是个被遗弃的孤儿。

    后来，她被旧主子姚诗妮从人伢子那买了回来，好吃的好喝的招呼着，吃过她从未吃过的美食，穿过她从未穿过的凌罗绸缎，还请了黄燕第一女杀手粉燕来教她们武艺，而小冷羽也很用心，拼命的练习武艺只为了回报旧主子，因为旧主子说过，只有有实力的人才能留在我身边！

    为了这个目标，她孤身一人与荒山野岭的野兽作战，与死神战斗。那里边还有与她一般年龄大小的孩童，他们一样都是被爹娘抛弃的孩儿然后被旧主子买了回来的人。

    旧主子让他们互相照应，理解伙伴的意义，还让她们能把性命交给背后的伙伴。

    虽然路程艰辛，也好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至少她是幸运的，因为旧主子让她结识了一群生死与共的伙伴。

    从那时起，她不再怨恨她的爹娘，她甚至还很感激。如若不然，她的一生只会是嫁为人妇，平平庸庸的一生，哪会让她见识到江湖的宽广，天下的广大。

    她永远都记得，一身粉衣华丽衣裳的女孩童站在贩卖所的下面，粉嫩圆润的食指指了指她，用奶童般清脆的声音道：“这个人，我要了。”

    她仿佛是天边的仙女，驾着云彩来来救她一样，脸上挂着月牙般的笑眼，美丽动人。

    所以，当旧主人要她留下来保护她妹妹的时候，她答应了，因为妹妹是她最重要的家人，保护了新主子，就是保护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