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柯清瑶正在用膳，柯裕揉着头走了进来, 常氏见状, 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扶住他, 边道:“喝那么多做什么？难受了？”

    柯裕不答, 半晌才道:“那小子酒量不错, 酒品也好，喝醉了只睡觉，这样最好。”

    常氏瞪他一眼, “好不好的，有什么关系？”

    柯裕不高兴了, 道:“你懂什么，若是那祁奕喝醉了动手打人, 以后不得落到瑶儿身上去。别提让丫鬟伺候那回事, 要是丫鬟起了心思，就算是不收房，也膈应不是。”

    柯清瑶喝粥的动作早已停下，呆愣的看着柯裕, 实在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么多。

    “父王，您对我真好。”柯清瑶过去扶了他另一边走到桌边坐下, 边笑吟吟道。

    柯裕冷哼一声，“我就是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好什么, 不恨我就好了。”

    柯清瑶看他面上虽一片怒意, 眼神里却隐隐带了笑意, 便知他根本就没生气，柯清瑶忙盛了一碗粥递过去，笑道:“瑶儿再不懂事，也不会生父王母妃的气，你们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瑶儿得那么疼爱多年，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

    柯裕接过她递过去的粥，冷哼一声，“算你有良心，我头还疼呢，那小子酒量忒好，又精明得很，他喝一杯，必要让我也喝一杯，一点不懂得讨好老丈人。我就这一回……”

    柯清瑶听着，忍不住想笑。

    常氏又瞪他一眼。

    柯清瑶退了出来，走到门口回头看向桌子边的两人，温馨默契，心里隐隐有些羡慕。听说当年从战场回来的柯裕，偶然间看到来京城探亲的常氏，亲自上门求娶。荼州常氏世代书香，要瞿氏那样的才是理想的亲家，从未想过和皇室联姻。可柯裕再三上门去求，甚至许下只常氏一妻，再不纳妾的誓言，荼州常氏无奈之下才许亲。柯裕名声再差，他也是亲王之尊，至于誓言什么的，随便听听而已，若是他做不到，只是世代书香，清贵传家的荼州常氏还能打上门来不成？

    可是如今柯裕都做到了。

    无所谓身份，只要有心，没什么不可能的。

    柯清瑶这么想着，带着人往前院而去。

    祁奕站在园子中的大树下，手里一块暗红色的枣糕，不时咬一口，不像是在吃，倒像是回味一般。

    柯清瑶提着食盒上前，放在大树不远处的桌子上，走过去笑问:“这么喜欢吃？”

    祁奕回头，看到柯清瑶一身粉色衣衫朝他走来，袅娜里带着些洒脱，他有些恍惚的想，这样洒脱的姑娘，若是将她困在一方天地，可惜了的。

    祁奕见她眼神落在自己手上，低头一看，原来是做工粗糙的枣糕。忍不住笑道:“今日一大早我让院子里的人帮我拿些枣糕，他们还不肯，非得说让王爷知道会责怪他们。”

    “不怕他们看轻了你？”柯清瑶含笑道。

    其实是不存在的，祁奕和他已经赐婚，也就是以后北王府的女婿，府里伺候的人哪个不是人精，肯定不敢怠慢了祁奕，再说，昨晚柯裕亲自陪着他喝酒，也让他留宿府里，今日不过是吃个奴才吃的枣糕而已，就是祁奕想要吃草，也是没有人敢看轻他的。

    “不怕，有岳父在，他们不敢。”祁奕含笑道。

    “岳父？”柯清瑶疑惑的看着他。

    却见祁奕点点头，“昨晚王爷亲自让我以后都这么叫他，我身为晚辈，不敢不从。再说，早晚都是要改口的。”

    最后一句话，他看着柯清瑶的眼睛，认真说的，他的眼里似有情意流转。

    柯清瑶低下头，面色微红。

    “只怕父王已经忘记了，他方才可没有说起这个，你还是……以后再改口的好。”柯清瑶轻声道。

    “都听你的。”祁奕马上接话，语气带了些宠溺。

    柯清瑶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不远处的食盒，道:“听说你昨夜喝醉了，解酒汤喝了，你就回去。”

    “好。”祁奕还是那语气。

    “那我就回了。”

    柯清瑶转身准备离开。

    “瑶儿，我很欢喜昨日能留下来。”祁奕低声道。

    柯清瑶点点头，慢慢走远了。

    凡事都有一就有二，自那日后，祁奕经常上门拜访，北王府的众人也习惯了他经常上门，柯裕若是在府中，还会亲自接待，就算是不在，祁奕也能自己在前院坐坐再走。

    两人的婚礼不紧不慢的筹备着，严帝给柯清瑶赐了一品尊华郡主，一起下来的还有座郡主府，常氏和礼部的人商量着整修了一番，那是以前最得先帝宠爱的怀安公主的公主府，自她去后，便一直闲置至今，此次被严帝赐给柯清瑶，地方倒是够大，还因为地方太大，柯清瑶的品级不够，只占用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地方便做了一道墙，锁了起来。

    日子慢慢过去，就到了柯清华和祁煦的婚期，八月二十。

    说起来祁煦耽误婚期应该在祁奕后面才对，可是庆王似乎没注意到这个，祁煦自己也假做不知，祁奕也无所谓，所以，就有了如今柯清瑶这个庆王府二夫人没进门，柯清华这个三夫人就要进门了。

    柯清瑶隐隐不喜柯清华，若不是以后两人是妯娌，如今庆王还在京城看着，柯清瑶不一定会去看她。

    柯清华住在驿馆，炜王对她就比较上心了，不算皇室置办的聘礼，炜王自己也为柯清华置办了一份，所以，柯清华的嫁妆就颇为可观了。

    庆王对祁煦的婚事也很看重，由于两家都住在驿馆，庆王甚至还去买了一个五进大院子，专门用来给祁煦娶亲用。

    柯清瑶到驿馆时，天已大亮，她虽不能不来，却可以晚一点来，比如眼看着祁煦的迎亲队伍就要到了，她才到柯清华的闺房。

    柯清华的闺房比起柯清玉，跟她的人一样，多了些张扬。

    两人之间有些不愉快，柯清瑶进去后发现柯清玉早就到了，且两人相处愉快。她倒没有那种柯清玉不能和柯清华更好的想法，反正她对她们俩都敬而远之。

    柯清玉还是不错的，柯清瑶颇为喜欢她的性格，开朗活泼，对她疏远完全是因为柳仁的缘故。

    “瑶儿来了。”

    柯清华坐在妆台前，一身大红嫁衣将她本就艳丽的面容称得越发明艳，眉眼间的妩媚让人眼前一亮，看到柯清瑶进来，似乎两人以往的隔阂和不愉快都不存在一般，笑吟吟的招呼柯清瑶坐在一边。

    柯清瑶自顾自坐了，来都来了，她倒不会故意恶心人，只安静的坐在一边，并不说话。

    “华儿今日最美，只怕是祁三公子看到要被迷住了。”柯清玉取笑道，大概因为她成亲的关系，话说得颇为露骨。

    “瑶儿，你说对不对？”

    见柯清瑶独自坐在一边，柯清玉还不忘拉她一起说笑。

    柯清瑶点点头，“华儿本就貌美，那祁三公子可是捡了大便宜，进京一次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回芜城。”

    “说起来，以后你们俩还是一家人。”柯清玉突然反应过来一般，笑道。

    柯清瑶低下头喝茶，不答。

    柯清华只含笑算是回应。

    不想再提这些，柯清瑶笑着看向柯清玉，“玉儿最近如何？”

    “还不错，一开始出了些幺蛾子，现在已经好了。”柯清玉不在意道。

    柯清瑶虽好奇出了什么幺蛾子，却不好问柯清玉 ，只按捺住。

    柯清玉已经自顾自说起来，“那日你们在院子里看到的那个丫鬟，心大得很，居然想要自己爬床，被我亲自逮着。没想到柳仁他居然想要让我放过她。就连婆婆也过来说我，让我别那么善妒……”

    “我直接就把那丫鬟发卖了，谁拦都没用”柯清玉笑道，语气里带着嘲讽。

    柯清瑶看着她微带得意的眼神，想要告诉她，说不定那柳仁已经将那丫鬟买回安置好了。

    不过，柯清瑶只是猜测，并不敢确定。

    柯清华临盖上盖头时，颇有深意的看了柯清瑶一眼，那眼神里隐隐含着挑衅。

    柯清瑶挑眉，她们俩虽说以后是妯娌，一家人，但却是只赐婚那日起，便已经站在了对立面。如今柯清华这样，柯清瑶一点都不意外。

    眼看着迎亲队伍远去，柯清瑶出门，祁煦的院子那边她不想去，就不打算去。

    出门时，柯清玉随着她出来，笑问:“瑶儿，你可要去庆王的院子？”

    “不想去。”柯清瑶直接道。

    柯清玉一怔，才笑道:“瑶儿你还是如此直接。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好？”

    “谢谢关心。”柯清瑶不甚在意的道谢显然并不觉得她嫁人后这样的性子有什么不对。

    柯清玉笑着摇摇头，上了马车，临了道:“你不去，我可去了？”

    柯清瑶点点头，看着柯清玉的马车离去，她也上了马车，“去会赋楼。”

    柯清瑶推开会赋楼二楼的一间房，里面茶烟袅袅，桌子边坐着个人影，听到开门声并不回头，只笑道:“来了？”

    说话间，如玉的手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

    柯清瑶走过去，端起茶杯喝茶，入口一片茶香，然后整个蔓延在口中，柯清瑶微微闭着眼，嘴角隐隐带着笑意，半晌才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祁奕，“你可会伤心？”

    祁奕手里的动作不停，闻言一笑，道:“不会，从来没有期待过，如何会伤心？”

    柯清瑶点点头，也是。庆王夫妇对祁奕冷淡得很，祁奕对他们没有期待也说得过去。

    “跟你说个趣事。”祁奕再次递过来一杯茶，柯清瑶接过，含笑道:“何事？”

    祁奕的面上的笑容有些讽刺。

    “前几日我那父王告诉我，日后我成亲时，就在祁煦那院子里成亲就行，不再另外置办院子了。还说，等他们离开后，我可以一直住在那里。”

    柯清瑶心里一沉，倒不是为了院子，而是为了庆王对几个儿子之间的亲疏远近太过明显，祁奕明显就是最不受待见那个。

    祁奕说这番话时，面上带笑，显然并不在意这个。

    柯清瑶微微放心，祁奕对庆王夫妇越是冷淡，以后知道庆王妃的心思后，就会少受打击。

    如今他还未见过庆王妃，对母亲自然会有所期待。

    “你如何回答的？”柯清瑶还是比较好奇这个。

    祁奕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说，我目前住的那个院子不错，且那里本来就是皇上赐的，若是擅自搬离，没有人追究便罢，若是追究起来，也是一桩麻烦事。再说，你还有郡主府，我们还可以搬去那里住。”

    柯清瑶点点头，这才想起严帝赐给她的郡主府，很明显就是给她成亲后住的。且常氏一直都在给她整修，大概也是打算让她成亲后搬进去的。

    所以，祁奕这话完全没错。

    “瑶儿，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只有你了。”祁奕放下手中的东西，认真看着柯清瑶道。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柯清瑶含笑道。

    “对了，你要不要回去待客人？”柯清瑶笑问。

    “不去。”祁奕说的笃定，又道:“祁煦成亲后，我父王便会带着他们回芜城，我又何必热脸贴上去。”

    柯清瑶突然觉得，祁奕真的有点可怜，庆王身为父亲，居然儿子的婚礼都不参加。眼看着庆王到京城已经有大半年，又何必着这几日回家。

    正想得出神，门口的敲门声响起，胡嬷嬷的声音传出，“郡主，庆王派人来请祁公子回去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