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明镜亦非台 十

    肖涯看着面前的书信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按理来说, 以他的身份和人脉是不应该收到这种信的, 抛去阴姬这个特殊的朋友不谈, 肖涯此前所认识的人只局限于各个寺庙之间，江湖中人, 是断断不认识他的。

    可是，现在他面前的这封书信，却是让肖涯怀疑, 他的姓名是不是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要不然,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收到这么一封信, 肖涯所纠结的自然不是信本身，毕竟, 整封信用簪花小楷写就, 向佛求解之情亦是言辞切切, 但是, 那信中最后的落款却是让肖涯头疼不已。

    那信笺的最后，用温柔小意的字体盈盈地写着三个字——龛中人。

    龛中人, 谁为龛中人？旁人或许还要猜上许久, 但是肖涯却不可能不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的是谁——石观音。那个身在大漠之中, 比蛇蝎更毒上无数倍的石观音！如果说对于南宫灵肖涯还有些无奈可怜的情绪的话，对于石观音与无花，肖涯是没有半分怜悯之心的, 尤其是石观音，如果不是因为他现在是和尚不能破杀戒的话, 肖涯是绝对不介意杀了石观音的。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石观音所养的罂、粟对人的危害，那可是让近代华夏陷入数百年战乱纷扰、任人欺凌的导、火索啊！毒、品所带给人的危害已经不仅仅是伤害就可以一言以蔽之的了，那是在谋杀！谋杀人的精神！而在肖涯看来，毁灭一个人的意志，远比伤害一个人的身体更加的邪恶，更加的罪大恶极！

    像石观音这种肆意运用罂、粟来操控他人的人，肖涯是绝对没有半分怜悯之情的，即使她有着悲惨的过往，但是那也绝不是她报复社会的理由！而肖涯面对这封信笺，纠结的却是到底要不要答应石观音的邀请。他虽然也想带着楚留香去戳穿石观音的面纱，让她身败名裂，身死大漠，为民除害。

    但是，想也知道石观音既然来信请他必然是不怀好意的，而且，以石观音的性格，肖涯也不觉得她真的会请他去她的老巢。对于石观音的手段，肖涯还是很介意的，不过虽然说他不想招惹石观音这种神经病，但是既然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他自然也没有避让的道理。

    肖涯看着面前的信笺思考了片刻，终还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信笺折好收入了自己的怀中，随即起身向楚留香的房间而去。这邀约，他怕是不想去也要去了，石观音既然能将信送到他手上，必然是已经掌控了他的行踪的，她恐怕根本就没打算给肖涯拒绝的机会。只是不知道……石观音这请他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以肖涯对石观音的性格的了解推测，他觉得，他这次前往大漠，恐怕是要走桃花运了。毕竟……一个被水母阴姬放心的允许自由出入神水宫的人，石观音怎么可能不敢兴趣，若是这样一个人都舍弃戒律跪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岂不是更说明她的魅力无双，美貌绝世。

    肖涯不由长叹了一声，对于自己的猜测只感到心累不已，到底是怎么回事才会有石观音这么自恋的人啊？自恋到这种地步，也是没谁了。不过，槽要吐，动作也不能慢，比起坐等变故，肖涯更喜欢主动出击，所以他做出决定之后便当即找到楚留香说明了情况，然后便去向水母阴姬告辞。

    阴姬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没有继续挽留肖涯，只是询问肖涯是否需要她的帮助，毕竟，要说石观音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害怕的人的话，恐怕也就非阴姬莫属了。不过，肖涯婉拒了阴姬的好意，毕竟他这次去可不是和和气气去讲经的，他是抱着想要端了石观音的毒窝的打算去的，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让楚留香去干的好，神水宫家大业大，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

    辞别阴姬之后，将三女托付给阴姬照顾之后，肖涯便与楚留香二人一起踏上了前往大沙漠的路途。

    奔波数日，途至兰州，肖涯与楚留香还未入城，便被人截住了去路，“二位请留步，我家老爷有请，还请二位赏脸。”

    老爷？很好，肯定不是石观音了，按照肖涯的性格这种不明不白的邀请他是不会应邀的，可是，看着面前毫无武功的普通人仆从，肖涯却是不会拒绝的，江湖人的邀约不应也罢，但是，普通人……他还不想得罪兰州本地的豪强，再者，看在这人态度十分恭敬的份上，肖涯还是决定跟他去探上一探，肖涯转头望向楚留香，楚留香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就这样二人便跟着那小厮左转右转，最终走进了一座豪华的府邸。

    那小厮在大厅门前停住了脚步，对肖涯二人道：“我家老爷就在里面，二位请自便。”说完也不等肖涯他们应答，便匆匆离去了。

    肖涯与楚留香不由面面相觑，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就这么走了？也不怕他们走了？肖涯也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头，他们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到了哪里呢！虽然说这么一座豪华的宅邸在兰州肯定是十分醒目的，只要出去随便找个人问问便知。但是，他们进门的时候那小厮带他们走的却是侧门，没有门匾，他们也无从得知他们现在到底身在何处了。

    不过，他们既然都到了门口了，自然没有转头离开的道理。肖涯环顾了一圈院中之后，当即也不再犹豫，径直推门而入。楚留香本来就是陪肖涯来应石观音之约的，既然肖涯已经做了决定，他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

    一踏进门，肖涯便被门中的景象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因为……好香啊！肖涯看着倚坐在上首的冷面男子手边的桌上堆满了的各种美食美酒，肖涯心中差点尖叫出声，QAQ好多好吃的！可可可，可是他都不能吃！甚至连想吃的意思都不能表露出来，嘤，这简直就是虐待！他好想打死这个人行不行？肖涯的心里已经抑制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过，即使心中已经哭成了狗子，但是肖涯的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分毫的，毕竟……都吃了这么多年素了，他要是今天一下子没绷住，没有抵抗住诱惑崩了人设，那他才是真的没有地方哭去呢！肖涯匆匆瞥了一眼上首的人的相貌，随即立刻合上了眼睛，索性眼不见心不烦。QAQ虽然还是能闻到食物的香味，但是至少可以避免他的眼睛忍不住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美食。

    肖涯现在只觉得，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记住他了！简直就是魔鬼！可怕！这个魔鬼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肖涯正在心里咆哮的时候，这时楚留香终于为他解开了疑惑。只听到楚留香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惊喜和疑惑：“死公鸡？！”

    肖涯顿时睁开了眼睛，这个外号……只见上首的人一听到这个外号也一下子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楚留香一眼，随即冷笑道：“呵。死公鸡？老臭虫你倒是跟那只花蝴蝶学的挺好的？”

    楚留香一时失语emmmm他这真的是一时失言，谁知道会在这种情况下突然遇到旧日的伙伴？这不是一时失察之下就脱口而出把他的外号喊了出来，这也不算是大错？

    看着楚留香尴尬地神色，姬冰雁一下子就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当即冷笑道：“没过脑子的脱口而出，说出的才是你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emmm好，这么说也没毛病，他心里确实是……算了，他还是乖乖地别说话的好，楚留香识趣的闭上了嘴，低下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虽然说他的武功比姬冰雁高得多，但是，谁让他刚刚戳了他家兄弟的爆点呢？这么作就算是被锤死也只能认了。毕竟，别人说说也就算了，他们这些是姬冰雁的兄弟的人，是没资格那么说的。

    看到楚留香认怂，姬冰雁这才冷哼一声，目光转向了肖涯，二人目光相触，姬冰雁不由打了个怵，倒不是害怕，只是，那种眼神实在是太平静太干净了。

    姬冰雁今天之所以用这种方式将楚留香请来，便是抱着不相信肖涯的想法的，毕竟，他实在不怎么相信世界上有明虚和尚这种人的，哪有活人会活得像真佛一样？他这么厉害怎么还不成佛飞升呢？无论是无花还是明虚，姬冰雁对于江湖上的传言都是半分不信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完人？

    可是，此时见到肖涯，仅仅是一个对眼，姬冰雁坚定地内心就不由动摇了，很多人形容得道高僧的眼睛总喜欢用古井无波这个词，他们的形容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那是参破了世事的残酷之后所保留的平静，纵然平静，但那已经是一片死井了，但是肖涯的眼睛不同，他的眼睛是一汪清泉，是一潭活水，沁人心脾，又干净冷澈。

    这是一个心怀悲悯，看的进世事纷争，却又不会被世间纷扰扰乱的人，他的眼中是对这整个世界的善意与悲悯，他不是单纯的看客，他是真正走进了这世间的超度者。

    姬冰雁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移开了自己的眼睛，好，他承认了，这个明虚和尚确实名副其实，但是，这双眼睛，他还是少看的好！这样的一双眼睛，他要是一直这么看下去，他真怕他的心灵都要被净化了，他可是还要赚他的可爱的小钱钱的，他半点都没有想出家的念头！

    姬冰雁不由起身，对肖涯施了一礼：“在下姬冰雁，是这老臭虫的老伙计，这次用这种方法请大师和他过来相见，还请大师勿怪。”

    楚留香：？？？你不是应该跟他道歉吗？为什么是请大师勿怪？哇！这么过分的吗？你到底是谁兄弟啊？

    肖涯自是不知楚留香心中的心思，而是轻笑道：“无妨，姬施主的名号贫僧也是听说过的，短短数年，施主便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做到如今的地步，实是令人敬佩不已。”

    “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姬冰雁的冷面上也不由勾起了一抹淡淡地自傲的浅笑。虽然嘴上说着不敢当，但是，身体上还是相当诚实的，嗯，看得出来，他自己也是相当骄傲的。

    不过寒暄认识完之后自然要步入正题了，姬冰雁面色一转，认真地问道：“大师，你们此行可是要进沙漠？”

    “然也。”肖涯点头应是。

    姬冰雁不由皱起了眉头：“这是为何？大沙漠中危机四伏，你们有什么事情非要去闯这生命禁区？”

    这次肖涯还没开口便被楚留香抢了先：“自然是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楚留香显然是不想让姬冰雁牵涉进来，但是只见姬冰雁微微一皱眉，随即眉毛倒竖地喝道：“我问你了吗？老臭虫你给我闭嘴！我跟大师说话呢！”

    肖涯也是无奈，他自是知道楚留香与姬冰雁之间的兄弟之情，毕竟原书中楚留香入大沙漠寻人，姬冰雁可是因为楚留香一封信就抛下亿万家产毅然相随。而现在知道他们是想去沙漠中应对石观音，姬冰雁自然是不可能袖手旁观的，而楚留香自然也是不想自己的兄弟陪自己去面对这样的危机的。

    可是，谁让他是个和尚呢？出家人不打诳语，姬冰雁不问他还好，但是姬冰雁这么问他，他却是不好不答的，更是不能说假话的。肖涯不由轻叹了一声，轻声道：“我收到了石观音的邀约，故而请了香帅随行，我们此行，正是去赴石观音的邀约。”

    “石观音？！”姬冰雁顿时震惊地失声站了起来，“你们知道是石观音的约还敢这么大大咧咧地去赴约？我就知道老臭虫你突然行迹那么反常肯定要闹出来大事情！”

    肖涯看到他这么焦急的样子，也不由心生歉意：“一切皆因贫僧而起，还望姬施主莫要责怪楚兄。”

    姬冰雁不由一顿，随即连连摆手道：“大师别这么说，别这么说，我只是……只是……关心则乱。唉！”姬冰雁无奈地摆了摆手，随即道：“这大沙漠中太危险了，更何况是面对石观音那老毒妇！还好我知道老臭虫到的地方必然麻烦缠身，我已经跟老胡通过信让他过来了，大师你们且在这里暂住几日，待我处理还手头的事情，等老胡到了我们再一起启程去找石观音。”

    楚留香还想再劝，却被姬冰雁冷眼一横，不得不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肖涯与楚留香对视一眼，最后也不得不轻叹一声，点头应了下来：“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