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窃喜

    十一月，天气转凉。    首都大学是个好地方，无论哪个季节都有自己独具一格的美景。民国建筑中规中矩，红色的瓦沿向外延展，弧度勾起，给人一种古朴感。周围有银杏树包围，枯叶渐渐凋零，打着旋儿往下落，风一吹拂，极具美感。    晏秋上课经过，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儿拍照的情侣，姿态亲密，笑意融融，悠闲又自在，她手里还抱著书，望向那边，脸上浮现出艳羡的神采，继而失落感慨。    真好！可是，这一幕并不属于她。    收起那一点点忽然之间的感怀，匆匆一瞥又调开了视线，她继续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今天的课堂上会有一个小测试，可江湛还是没来。    教室里，讲台上的人又开始例行点名了。虽说晏秋之前已经帮过江湛很多次，可每回还是觉得心惊胆战，当他的名字再一次响起，她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到——”    教授若有所觉，抬头往下面望了一眼，晏秋暗暗叫糟，眉毛都快拧到了一块儿。    “怎么又是你？”教授捕捉到她的身影，话语仿佛轻松。晏秋正觉得莫名，却见他朝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年轻人嘛，我理解的。”    话一出口，周围的人纷纷向她投来关注的视线。    晏秋还想解释，估计也是徒然，索性迅速垂下头，将自己快要煮熟的脸掩埋。还以为......以为没人发现呢？结果人家的眼神比谁都要精明。    她简直无地自容。    可比起被当场抓获，让人误以为她和江湛之间有什么关系，这一点反倒令她更不自在。尴尬过后，心里竟然有些小小的悸动，微妙不可言。    原来他和她，也有“相提并论”的一天。    然后真正见了面，她又卑微起来，想到那天他对自己的羞辱，生气的同时更有强烈的挫败感。    社交舞社的形体室内，晏秋独自一人站在了旁边。赵彤彤有事儿没来，落单的她也觉得无趣。    江湛站在了另一边，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她，保持着一贯的姿态。    晏秋又怒又气馁，心思矛盾，一时集中不了精神。    别的人都已经开始和舞伴搭档练习了，只有她，默默地守在角落，抠着墙壁，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来到了她的身边。社长何昫体谅地问了一句：“怎么不去和大家一起练习？”    晏秋立即拘谨起来，朝人喊了声学长，她挺直腰杆，悻悻地回应，“他们都练得比我好，我不好意思去拖人后腿。”    何昫笑了笑，“我刚进社的时候也是这样，担心自己太差，常常一个人在边上自己跳。”他转头看了看学员，似乎想起了什么趣事，“第一次和女生跳舞，就把人给踩疼了，对方当时就嚷嚷着要换舞伴。”    听他这样说，晏秋一下子放松下来，诧异地反问了一句，“真的？”    她是真的想象不到，他也会有那么青涩的一面。    何昫点头，“度过这个阶段就好了，不是都说量变引起质变么？”    和他对话，晏秋觉得安心，可也不敢距离太近。话锋一转，他又问了她一句，“这次的圣诞舞会，有没有找到合适的舞伴？”    她愣了愣，讪笑着摆手：“我不打算参加的。”实在是实力太差，不敢上去丢人现眼呐！    正说着话，一道高挑的身影忽然从旁边经过，距离自己有几步远，晏秋注意到他，余光跟着瞥了好几眼，直到人彻底不见了，这才回过了神。    江湛走了，一点也没有预兆。    耳边还有断断续续的声响，是学长的劝导，“这是个好机会，不拿名次也没关系，能体验一下也是好事......”    又聊了几句，她只敷衍地应下。    晏秋从楼里出来时，赵彤彤正往台阶上跑，到了入口，两个人终于会合。    赵彤彤喘了几下，“我是不是来晚了？”    “不晚，不晚，正好赶上饭点儿。”晏秋玩笑着回应。    她哭丧着脸，“又错过了一次的课堂。”    “乖啦~”晏秋摸了摸她的脑袋，“咱们下次一定能补上。”    赵彤彤去挽她的手臂，一路边走边聊，“这次社团组织的比赛，你有没有兴趣参加？”刚才学长也提过，只是晏秋的回答仍然没变，“你看我这样子是能得奖的料吗？”    “那可不一定！”赵彤彤撇撇嘴，拉着她一块儿下楼梯，“如果你的搭档优秀，不照样能得第一么？比如说......江湛！”    她突然间灵光乍现，却顿时吓了身旁人一跳。    晏秋还处于心悸之中，又听见了她后续的话，“毕竟没有专业评委，如果只是靠大家投票，你们的胜算还是很大的。”    说得像真的一样！晏秋摇头苦笑。    每年的圣诞舞会算是社团的众多重大活动之一，不仅仅是社团内的成员，全校学生都可以参加，最终的投票权也只掌握在观众手中，即便不是最出彩的，有方法吸人眼球，同样也能得奖。    这大概是赵彤彤能说出这番话的原因了。    可先不说她的意愿，至少江湛多半是没兴趣的，“发报名表的时候，他是第一个走的。”    “这样啊。”赵彤彤语气失望，接着叹了一声，“也是！”    晏秋的表情始终没有波动。    巧合的是，这边两人刚议论完，后一秒就在食堂遇见了那位话题人物。    江湛就坐在隔壁桌，和晏秋仅仅只隔了一个狭窄的过道，在场的还有肖尚和，尽管没跟她们坐在一起，也并不妨碍他跟赵彤彤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你们专业课不是挺多吗？怎么还这么闲？连一个辩论赛也能和你撞上。”赵彤彤一边喝汤一边和他聊。    “也不差那点时间，今天要不是我们学院的一辩状态不好，估计你们也不会赢得这么轻松！”    ……    晏秋一味地埋头扒饭，无聊了就听几句，偶尔一个偏头，正好与江湛目光相撞，相对无言，她立即调开视线。    不过这匆匆一瞥倒让她看清了他们那桌的菜品，糖醋排骨，京酱肉丝，白斩鸡，还有两道素菜和素汤，都是需要单点的精品小菜。    明明只有两个人，吃得了那么多么？晏秋郁闷地看了眼自己的餐盘，里面盛着最普通的套餐，两荤一素，足够她的饭量。想到自己刚才还因为仅仅只贵了四毛钱的东北大米而纠结半天，她心里不平起来。    原来这也是分等级的！    她用筷子插起盘里的丸子，拨弄一阵，反倒没有胃口下咽了。    正出着神，忽然却被赵彤彤晃悠的手给打断。    “江湛叫你！”她朝人递了一个眼色。    晏秋觉得莫名，扭头就问，“做什么？”    对面的人口吻平淡，“问你有没有找好搭档，不是出来了一个什么比赛吗？”    奇怪他会这样感兴趣，晏秋只是摇头，“我不想参加。”    他说得漫不经心，“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几千块的奖金。”末了又问，“难道你不想要？”    她头皮一麻，夹菜的动作也滞住了。    她是穷！可也不用他在耳边提醒！晏秋赌气似地回话，“欠你的钱我会还！”    赵彤彤跟肖尚和面面相觑，默契地闭上嘴。    觉察到自己反应过激了，晏秋沉了口气，回过头来不再说话。其实他没有贬低她的意思，一切只是因为她太敏感。意识到这一点，她更加羞愧了。    赵彤彤开口替她解难，转头问江湛，“怎么会突然想到参加圣诞舞会了？”    对方口气平常，“认识一个大二的也要参加，他作风太差，估计也不太适合出风头。”    肖尚和要客气很多，“那位学长也跟我们一样申请了国家项目。”    “哦！”赵彤彤点点头。    晏秋听了，默默念了两个字——幼稚！    她吃了口菜，又听见室友问了，“那为什么要选小秋当舞伴？”其中话里是有引导的意味的。    说起这个，晏秋还是不死心地期待起来，握紧了手里的餐具，莫名的忐忑。    江湛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调不高不低 ，恰好能让几个人听见，他说:“不找她，怎么体现逆袭的艰难？”    “……”晏秋差点被鱼刺卡着。    “呵呵～”赵彤彤尴尬地笑了。    这时候，有个女生从不远处走来，径自将餐盘端到了江湛那桌，唇角一弯，就朝人招呼起来。    左思思一点也不见外，“我就说背影怎么那么眼熟！”    晏秋瞥了一眼，接着心不在焉，临走时，还依稀听见了两人的谈话声。    “舞伴找好了吗？要不要一起组队？”女生声音尖细。    “已经搞定了。”江湛回应说。    “那真遗憾！”    “……”    无论如何，晏秋没法否认，这一刻，自己是真有些窃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