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由章曼姿主演的都市爱情电影《我比从前爱你》还未开拍，便吸引了诸多的目光。    电影的出品公司共有三家，排在第一位的便是编剧江楼签约的一辞映画。大家敏锐地发现，章曼姿的回归作品《栖息乐园》同样出自这家公司。    自《栖息乐园》上映后一年多，一辞映画又推出了两部作品，但提起他们的代表作，首当其冲被说出来的，却依旧还是江楼的这部处女作。    前段时间他参与编剧的那部悬疑片也已经杀青，李谨仗着背后有靠山，后期制作和宣传都请来了国内顶尖的团队，声势浩大得令人眼红。    如今他的第三个剧本，得到了大导唐文瑞的赞许，因此在组班子拉投资的时候进行得格外顺利。    方景明很想给江燕送一份大礼，要不是她当初从中作梗，他还不一定能把江楼给签回来。    不过他同样佩服的还有江楼的恋爱运，不声不响和章曼姿订了婚，两人互相借力，在拍片消息刚传出去时，就先赚足了一波讨论度。    章曼姿的《沪城旧事》已经上映，虽然只有当年最佳女演员的提名，但她在大银幕上展现出的全新一面，无疑让所有人都开始期待她接下来的表现。    天时地利人和，《我比从前爱你》算是都有了。方景明每每想到这一点，都要从梦里笑醒。    电影的外景地都选在市内，开拍当天业内知名花花公子李谨跑来探班。他跟个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等了半天，才终于等来江楼的驻足。    “我看你忙了半天都在干制片的活，”李谨翘起二郎腿，没个正形地瘫着问，“方景明真让你转制片了？以后你还写剧本不？”    江楼把印着一辞映画LOGO的羽绒服脱下来扔到一边，他忙着跟各个部门确认拍摄事项，大冬天里热出一身汗。    “写。制片先学着，过几年再说。”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李谨刚要说话，导演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跟江楼说了几句，等对方走远了他才接上话题：“其实我觉得你做编剧就挺好，操心的事儿少，而且你那性格……我讲句实话啊，你就不是爱跟一群人瞎逼逼的人。”    江楼点了下头，把椅子往旁边拉了一点，小声问他：“编剧和制片，哪个对演员的帮助更大？曼姿不可能总拍我的剧本，时间久了会扼杀她作为演员的想像力，但制片不一样，多合作几部也没问题。”    “……搞半天你还是为了她啊。”李谨拱手表示佩服，“不过话说回来，你以前就没想过万一吗？万一她就是不喜欢你，不愿意嫁给你呢？”    这是李谨一直想问的问题。他总觉得江楼跟他以及他认识的许多人不一样，这么多年心里就只住进了一个女人，像是被玻璃罩隔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外界的纷纷扰扰他都一律听不见。    跟个坐在月亮上的人似的，清清冷冷踩不到地上。    江楼笑了笑，一抬头看见做好造型的章曼姿出现在了片场。    深冬时节，空气中透着干燥的寒意，枯叶摇摇欲坠地立在枝头，整座城市显得萧瑟而寂寥。穿着统一黑色羽绒服的剧组成员正在等光，一片黑压压的身影或疾或缓地移动着，仿佛末日般安静。    可她一来，太阳便跃出了地平线，阳光倾泻而下。    章曼姿远远地朝江楼挥了挥手，视野中的颜色忽然丰富了起来。    “有光了。”江楼望着她的方向说。    剧组顿时忙碌起来，看似分散的各部门仿佛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拧在一起，有条不紊地开始运转。    李谨看着江楼起身跑向章曼姿的身影，觉得刚才那个问题算是白问了——他只顾着往她的方向走，从来没考虑过其他任何的假设。    她出现，光便出现了，从此他就沾上了人间的烟火。    ·    元旦刚过，何岚来到一家剧院门口。    这家剧院被《我比从前爱你》剧组租下来拍戏，她绕过门口的工作人员进入后台，在灯光最亮眼的地方看到了章曼姿。    章曼姿戴着一顶有纱网的帽子，穿着一条拖地长裙，何岚怀疑那裙摆展开能有三米宽。夸张而艳丽的造型没有减轻人物的存在感，白皙修长的身体被包裹在橙红色的纱裙里，像一只随时都会挣脱而出的天鹅。    导演正在给演员说戏，何岚认出那是位近几年声名鹊起的新锐导演，好几部片子都跟大腕合作，拍出来的电影无一不是叫好又叫座的佳片。    “何岚姐？”身后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    她回过头，看见江楼腾出一个座位，便走过去坐下，接着问，“你们还有多久杀青？”    “半个月。”    “婚礼呢？都准备好了吗？”    江楼从地上箱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给她：“还在拟客人名单，你愿意给曼姿当伴娘吗？她在圈子里最好的朋友就是你。”    何岚怪笑一声，打趣着说：“怎么连这事都是你来问，她当真做个甩手新娘啦？”    “她每天拍完戏都很累，我能做的就一起做了。”江楼顿了顿，目光在章曼姿身上流连忘返，然后突然坐直了身体。    何岚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原来是演员就位准备开拍。    场记板一拍，她就算知道江楼在紧张什么了。现在正在拍的，是男主角在幕布后面亲吻女主角的一场戏。    她心想江楼写这场吻戏干嘛，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可是看着看着，她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男演员揭开章曼姿帽檐下的纱帘，两人的嘴唇眼看就要碰到一起之时，幕布毫无预兆忽然拉开，他们都愣在当场，台下的群演发出善意的笑声。章曼姿演出害羞的样子把男演员往台后一推，迈开优雅的舞步来到了舞台中央。    “OK，过了。”导演喊道。    章曼姿晃晃脑袋，看见不远处的江楼松了口气，旁边的何岚正朝她挤眉弄眼地笑话她。    她当然猜到何岚在笑什么，江楼那点小心思太明显了。    他在戏里把这场吻戏设计成被意外打断，台下不知情的观众以为是舞台设计的一部分；而至于戏外嘛，自然是他不高兴看见别的男人和她演吻戏的别扭了。    “你什么时候来的？”章曼姿挽起宽大厚重的裙摆走过去，听见何岚说刚来，便自然地靠在江楼身上，“看见了，年纪小的男人不一定听话的，心眼可多着呢。”    何岚立刻点头：“你没看见他刚才的表情哦，万一人家不小心亲下去了，他估计要冲上去打人。”    江楼手握成拳，装出与他无关的表情轻咳几声。    “自己写的剧本哭着也要看我演完，是不是？”章曼姿一边逗他，一边没忘了爆料，“我说要不然把这场戏删了嘛，他又说男女主人公的感情需要在这个时间出现一个氛围升华。”    江楼看她一眼，不满地拧紧眉毛：“本来就是。”    章曼姿被他自我纠结的模样逗得直笑，眼看他眉间的沟壑越来越深，才凑上前在他唇上轻轻一点：“好啦别吃醋啦，哄哄就好了。”    江楼：“！！！”    最近章曼姿越来越不注意场合，找着机会就要亲亲要抱抱，这会儿旁边何岚还看着呢，她也半点不打算避讳。    “哎哟，饶了我。”何岚刻意地捂住眼睛。    皮肤太白的坏处此时就体现了出来，江楼的耳朵不争气地泛起点红，章曼姿得意洋洋地又亲了亲他的额头，觉得他这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口。    “行了。”江楼挡住她，眼睛往四周瞟了几眼，见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里，便伸手拦腰一勾，把她带到自己怀里，“晚上有你好看的。”    章曼姿把脸埋在他的胸前，心想这下完了，她好像又作死了。    ·    《我比从前爱你》上映后的某天，章曼姿自掏腰包买了VIP影厅的两张票，在广告播放结束后，和江楼偷偷摸摸地溜了进去。    坐在最后一排，章曼姿心有余悸地打量着周围的观众，确定没有人认出他们才放心地拍拍胸口。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江楼笑她，好好的包场不看，非得混到人民群众的队伍里找刺激。    “今天可是七夕，我们就不来谈一场普通的约会吗？看包场没意思。”黑暗中章曼姿的眼睛亮亮的，看到银幕上江楼的名字出现时，她激动地跟他咬耳朵，“你看你看，这位编剧是不是就是那个又帅又有才华的江楼大大？”    江楼嘴角一抽，琢磨着等主演名字出现时，他是不是也得跟着商业互吹一把。可是犹豫了几秒，他感觉这种话实在说不出口。    偏偏她还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他只好看一眼银幕上身穿舞蹈服的章曼姿，又看一眼身边戴着鸭舌帽的章曼姿，才在她耳边吐出一句话：“你看，无论哪一个你，都是我的女主角。”    章曼姿耳朵一痒，差点把扶手上的爆米花掀翻了。    ·    暑期票房在十几部电影的厮杀中落下帷幕。    《我比从前爱你》拿到了第二名，只输给了一部进口的好莱坞大片。剧组特地选在江楼生日那天办了庆功宴，席间大家起哄着让章曼姿和江楼站到台上，让他们各自发表一下感想。    江楼淡淡地笑着，从前总是冷漠的神色间多了一点温度：“我能有什么感想，就是觉得挺好的。”    他在外面向来话不多，方景明带头喊着：“这不算啊，多说点！”    江楼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让章曼姿救场，却听见宴会厅里同时响起了好几声提示音。    以方景明为代表的几个人都默契地拿出手机，最后也是方景明先站了起来，他猛地薅了把头发，江楼差点以为他要把假发片给扯下来，结果就听见他嘹亮地吼了一嗓子。    “入围名单出来了！”    有人马上将手机连上了宴会厅的投影仪，将长长的入围名单展示给大家看。长长的入围名单里，《我比从前爱你》的名字一共出现了四次。    最佳摄影、最佳原创音乐，以及对章曼姿和江楼而言最重要的两项——最佳女演员与最佳原创剧本。    江楼微微发怔，他一心想把章曼姿捧上影后的宝座，却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入围。    “恭喜你。”章曼姿先他一步反应过来，在台上拥抱着他。    “也恭喜你。”江楼笑了起来，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有人吹了声口哨，把他们两人在台上相拥的画面拍了下来：“行了，现在改成入围感想。曼姿来说两句？”    “不准说‘我也觉得挺好的’啊！”    笑声四起，章曼姿握紧江楼的手，俏皮地笑了一下：“那我觉得江楼说得对。”    众人纷纷大笑起来。    ·    庆功宴结束后，汪茜开车送他们回家。    “今天去哪边？”最近她早已习惯一上车就问这句话，“云湖湾还是半山公馆？”    江楼斜着肩膀，让喝了酒就爱搂着人的章曼姿睡得更舒服点：“云湖湾。”    “好嘞。”    车开到半路，路过一处楼盘广告时，汪茜想起一件事：“上回你们看中的那套别墅，经理人今天打电话说可以去办交款了，你看哪天方便？”    这一年多以来，她习惯的不仅是先问今天回谁家，更习惯了大事小事交给江楼去管。老板的这位未婚夫简直把老板宠上了天，她懒得去处理的事情全被他包揽了下来。    谁知江楼却指了指怀里的未婚妻：“这得问曼姿，钱都在她那儿呢。”    好，前言撤回，财政大权还是在掌握在她手里的。    汪茜点点头，认为江楼这辈子算是栽在她老板手里了。还没结婚呢，就乖乖地把所有的一切都双手奉上了。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羡慕。    有一回章曼姿跟她聊起过，说江楼从小到大就只喜欢过她一个人。那时候她问：“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是种什么感觉呀？”    “我也问过他，”章曼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说……就是认准了豁出去了，谁也拦不了的感觉。”    啧啧啧，汪茜悄悄摇了摇头。想起章曼姿复述那话时的眼神，就暗自给后座的两人盖了个章。    谁也别笑话谁了，他们是互相栽在了彼此手里。    回到家里，章曼姿心情大好地耍赖，怎么都不愿意自己上楼回房间。    江楼只好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上楼梯时章曼姿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捏了捏他绷紧的手臂肌肉，笑着问：“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啊。”江楼轻松地回答道。    “我也很开心，但是我想你更开心一点。”章曼姿指了指二楼的沙发，让江楼抱她去那边坐下。    江楼猜到她口中的“更开心”是指什么，他垂下眉眼，想了想说：“要不还是算了。我妈可能不会跟你和颜悦色，没必要。”    章曼姿抬头望着屋顶的吊灯：“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想，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最后也可能变成和江阿姨一样的人。”    江楼正要反驳，却被她打断：“记得三年前我刚回来的时候吗？工作室里任何一件事，最终的拍板人都必须是我，而且那段时间我也根本没想过要谈恋爱，我认为感情是不可靠的，只有我的工作不会背叛我。”    “你妈妈不是坏人，她只是一件牺牲品。”    听见章曼姿如此评价江燕，江楼不禁有些动容。    她笑了笑又说：“虽然具体情况不一样，但我稍微能够理解她变成这样的原因。我知道你们母子之间的问题，也知道你希望我不用为此感到愧疚，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会变化的。”    江楼侧过脸望着她：“你认为可以？”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想为你做点事。”章曼姿握住他的手，两人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一起，“至少在我们的婚礼上，我希望你可以不留一点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完结！o(≧口≦)o    ☆、正文完    燕合总部顶层的会客室内，垂下的吊灯光芒四散，照亮了墙上一幅油画。那是一只鬃毛浓密的雄狮，威风凛凛地注视着大地。    江燕进来时，章曼姿正在欣赏那幅油画。听见脚步声，她回过头浅浅地笑了一下：“阿姨好。”    沉重的木椅在地毯上无声地被拖动，江燕坐下后开始翻阅手中的合同，语气随意：“说，什么事。”    一张请柬轻轻地放在她手边，镂空的花瓣围绕着一对新人的姓名，花团锦簇的设计勾起江燕嘴角一丝冷笑：“原来他这么没出息，需要你来求情？”    “阿姨您误会了，我不是来求情的。”章曼姿在她斜对面坐下，彼此之间的距离令她想起第一次与江燕见面时的场景。    江燕把合同翻过一页，才抬眼看她：“那就是求和。但我没必要跟你谈，哪怕江楼站在这里，我也不会点头。”    她神色冷漠，章曼姿仍然笑着，看上去一派轻松，但如果江燕有透视眼，一定会发现她揣进衣兜的手正在疯狂捏懒蛋蛋。    章曼姿心脏跳得很快，她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惹怒江燕，希望这位长辈不要一气之下叫保安把她拖出去。    “您之所以这么反对江楼的所作所为，是因为嫉妒他吗？”不过她还是一气呵成地说了出来。    不出所料，江燕第一个反应是挑眉，接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嗤笑：“章小姐，如果你是来说相声的，那么现在可以离开了。”    见她抬手已经准备按呼叫铃，章曼姿加快语速：“江楼跟我说过，您一直不愿意再和祁叔叔生孩子，因为您人生的转折点就是从孩子开始的。但您和丁叔叔结婚后，年过四十却依然决定生下丁沐，是由于这一次孩子成了可以巩固事业的工具吗？”    “没家教，你父母就这么教你说话的？”江燕按下呼叫铃，对那边说，“来人送……”    话还没说完，章曼姿直接扑到桌上，在她膛目结舌的表情里关掉了呼叫铃。江燕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她难以置信地瞪向章曼姿，对方反而给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阿姨，让我把话说完，耽误不了您多长时间。”    章曼姿不敢拿开手，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继续说道：“您认为一直以来都是在报复父母，但事实上您早就被周围的环境同化了。被控制的人变成了试图控制别人的人，阿姨，这一点上江楼就赢过您了。”    “他还是保持着本来的样子，可您已经变成了您最讨厌的那种人。”    江燕看她一眼，起身打开房门：“你可以走了。”    “婚礼的时间地点都写在请柬上了，如果有空的话，非常欢迎您带家人来参加。”章曼姿该说的都说完，知道再拖下去明天可能会有一条“章曼姿被赶出燕合”的新闻。    她礼貌地鞠躬道别，走到门边时看向江燕，“您可以来看看，您本来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江燕不置可否，一扬下巴让等在外面的秘书把章曼姿送下楼，然后回到会客室，捡起桌上的请柬打开看了一会儿，接着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她不喜欢章曼姿，从第一眼见到就心生厌恶。    那时江燕拿出银行卡递过去，虽然只是一个瞬间，但她看见了——江楼用求救般的眼神望向章曼姿——他当着父母的面，将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视若神明般信任。    没出息，江燕心想，这样的江楼，凭什么能让她嫉妒。    ·    秋风送爽的十月。    大剧院门外两排苍翠的梧桐换上了金灿灿的新衣，红毯从大门里一直铺到路口，早早赶到现场的媒体工作者们架起摄像机，在粉丝们的欢呼声中准备记录下今晚的一切。    作为本届热门影片的《我比从前爱你》剧组压轴登场，章曼姿身穿一席白色的鱼尾裙，缓缓地走下了车。    场边尖叫声瞬间盖过了快门按动的声响，她向两边挥手致谢，然后将手交给了等候在一边的男主角，同时越过几个剧组成员，悄悄朝江楼眨了眨眼。    江楼今天穿了身黑色的西装，纽扣一如既往地尽数扣好，领带是出门前章曼姿给他选的，闪光灯打过来时照亮了黑色领带上的暗蓝色花纹。    他回应地冲章曼姿笑了笑，方景明在一旁小声说：“别眉目传情了，等会儿我真怕你在红毯上把人家给挤开。”    “都怪宋导。”江楼脸上表情很淡，侧过脸打量紧张得同手同脚的剧组导演。    这位名声在外的新锐导演走红毯完全没有在片场工作时那么雷厉风行，他羞怯得恨不能躲进人堆里，最好谁也不要看见他。    原本为了照顾江楼的小心思，章曼姿主动提出红毯由导演、男女主演以及编剧走一排。可谁知宋导在公开场合怂得如同鹌鹑，对这个提议连声拒绝，并坚决要求除了演员以外，所有主创人员全都走在后面，务必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江楼满心腹诽地走着，听见红毯尽头的外场主持人正在介绍：“值得一提的是，这部影片的主演章曼姿和编剧江楼已经定于今年完婚，让我们恭喜二位。”    他赞赏地看了看主持人，觉得这人简直前途无量。    进了剧院大门，男主演主动把章曼姿带到江楼面前，开玩笑说：“去去，我刚才一路感觉背后都有人在瞪我。”    “对，是我。”江楼挑眉承认。    周围的人都在笑，章曼姿亲昵地挽过他的手臂，跟着大家一起入座。    剧院里空调开得太足，露肩的鱼尾裙显然抵挡不住四周的寒意，她自觉地把往江楼那边斜斜地靠着，把他当成暖炉来用。    “获奖感言想好了没有？”她问。    江楼无所谓地摇摇头：“入围的几位编剧都是前辈，我希望不大。”    “谁说的，我可看好你啦。”章曼姿回过头，看了圈身后的剧组，“唉，这届的女演员竞争也很激烈，我听说评委都更喜欢李妍。”    男主演凑过来搭话：“李妍那部是讲亲情的文艺片，明摆着就是冲奖项来的。但我不太看好，目的性太明显了。”    “我也不看好。”鹌鹑导演伸长脖子加入讨论，“她那个基调从头到尾都是苦情，章老师的表演有层次多了。”    方景明也从江楼的左边伸出脑袋：“说得没错，要对自己有信心啊！”    江楼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感觉这群人烦死了。安抚未婚妻的紧张情绪，难道不该由他一个人完成吗？    大概是他眼神过于冷冰，其他几人被冷风一扫，缩缩脖子不吱声了。    江楼这才抓起章曼姿的手，放在掌心里一寸寸地抚过：“别听他们的，我说你能赢，你就一定能赢。”    章曼姿被他逗得直笑：“他们也没说我会输呀。”    “不一样，”江楼歪过脸看着她，“我那天去庙里拜过了，比他们灵。”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和封建迷信的发言完全不搭调，却透出比谁都要认真的模样，看得章曼姿心里软软的。要不是顾虑到江楼今晚做了发型，她很想摸摸他的脑袋夸夸他。    虽然脑袋不能摸，但别的奖励还是可以有的。    章曼姿指着他的衣兜：“我在里面藏了几颗奶糖，拿出来。”    江楼：“……”    什么时候放的，他完全没发现。    开场表演的音乐声响起，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台上的歌手吸引，两人像上课偷吃零食一样，一人喂了一颗奶糖到对方嘴里，然后相视一笑。    颁奖仪式与歌舞表演穿插进行，每当轮到他们剧组被提名的奖项揭晓，剧组所有人都会屏住呼吸，安静等待嘉宾宣布结果。    然而事与愿违，最佳摄影与最佳原创音乐两个奖项都与他们擦肩而过。    方景明小声嘀咕：“靠，没道理啊，最佳音乐居然输了。”    旁边有别的人安慰他：“就当是攒人品。”    “对对对，攒人品。”方景明扭过头拍拍江楼的肩，“都给你们两个攒着呢。”    江楼扯扯嘴角，看见一男一女两位颁奖嘉宾走到台前，年迈的女嘉宾调低话筒：“下面要颁发的是最佳原创剧本。”    他一下子紧张起来，既然都来到了这里，说不想拿奖那必然是骗人的，但他又确实没有太大把握。    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章曼姿握住他的手：“这是你花那么长时间准备的情书，它一定会是最好的。”    摄像机扫到这一排，江楼淡淡地看了镜头一眼，尽管知道他们牵着手的画面会被拍到，却还是不想放开。    章曼姿没有留意镜头的位置，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台上的嘉宾，心脏怦怦直跳。不可能输，她在心里强调着，哪怕江楼的对手都比他资历更深，但这又不是谁先入行谁就赢的比赛，她知道江楼为此付出了多少，他的心血一定能被评委认可。    颁奖嘉宾拆开信封，推了推眼镜，然后张开嘴唇。    章曼姿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唇语专家，试图从她还未出声的话里判断出信封上写着谁的名字。    不料对方开口却说起了别的。    “我很高兴今天在现场，见到了许多新面孔。电影行业正是由于你们源源不断地加入，才能保持蓬勃的生机。”    章曼姿相当抓狂，这个时候你说这些做什么！可她刚要皱眉，却猛然从这句话里体会到了一层深意。    新面孔……    “获得最佳原创剧本的是《我比从前爱你》。”    方景明一下子跳了起来。    江楼本人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好像对这个结果接受得十分淡定。    章曼姿赶紧推他：“是你是你，快上去！”    “……啊？”江楼应了一声，梦游般转过头看她，“是我吗？”    她哭笑不得掐了掐他的手：“就是你，别傻啦。”    江楼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在方景明的催促声中上了台。他外形本就出众，一走到台前便引起阵阵惊叹。    章曼姿捂住下半张脸，无声地尖叫。    好帅呀，那条领带也好衬他呀，大家快来看看这就是我的未婚夫。默默叫完了她又觉得自己越活越幼稚，于是收起了粉红色的少女心，专心地听江楼发言。    江楼单手拿着奖杯，向两位颁奖嘉宾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望着台下。    “谢谢曼姿，没有你我不可能站在这里。”他说。    章曼姿瞬间红了脸，她相信江楼确实没有准备获奖感言了，这绝对是他头脑一片空白时的本能发言。    江楼顿了顿，亡羊补牢地接道：“哦，谢谢评委会和喜欢这部电影的观众……还要谢谢剧组所有演员和工作人员。”他话少的习惯又开始发挥，谢完之后感觉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重复了一句，“最后谢谢曼姿。”    台下的人都快笑疯了。    江楼很无所谓地下了台，刚一落座就把奖杯塞到章曼姿手里，低声说：“曼姿姐姐，我拿奖了哦。”    “我看到了哦。”章曼姿学着他的语气，听出他那点想要撒娇的心思，干脆把最后一颗奶糖也拿了出来，“真棒。”    台上一个男声响起：“章老师，糖还有多的吗？给我一颗呗。”    章曼姿一愣，回过头才发现原来他们刚才的动作全被实时放到了大屏幕上。新上台的颁奖嘉宾以前和她合作过，正站在话筒前笑得十分欠揍。    她摊开双手，示意没有了。江楼迅速剥开糖纸，把糖喂进了自己嘴里。    等到大家的关注点被转移到下一个奖项后，章曼姿才戳了戳江楼的腮帮，看他又把那颗糖用舌头顶了回来，同时还得意地看她一眼。    “这颗糖是你当着大家的面给的，”他歪过脑袋往她这边凑了凑，“你都猜不到它有多甜。    章曼姿原本还为最佳女演员的评选结果感到担心，此刻却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带着奶糖的味道，忽然之间放松了许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颁奖嘉宾的身影再次出现在舞台上，章曼姿微眯着眼，从还未完全亮起的灯光里认出其中一位。    竟然是唐文瑞。    江楼小声说：“这是个好兆头。”    章曼姿出道拿奖的电影就是唐文瑞拍的，《我比从前爱你》的剧本也是由他指导修改完成，两者相加之下，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着什么。    大屏幕上播放完五位入围演员的演出片段，唐文瑞的搭档嘉宾在音画停止后拆开信封，看了一眼便把信封递给了唐文瑞。    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便如同提前泄密般公布了答案。    果然，唐文瑞一看便笑了：“章曼姿，《我比从前爱你》。”    现场乐园顷刻间奏响《我比从前爱你》的主题音乐，江楼把她抱进了怀里。    章曼姿牵着裙摆上台，双手轻微颤抖地接过奖杯，面对唐文瑞时她心中感慨万千，小声地说了个“谢谢”，对方慈祥地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向所有人说点什么。    提前背好的发言精准地在脑海中被回忆起来，章曼姿不是第一次拿奖，她早有经验，知道接下来该用怎样的语气来发表感言。    可是她远远地望向江楼，决定把背好的发言稿全部抛开。    她定了定神，擦掉眼角的泪水，然后优雅地笑着说：“谢谢江楼，没有你我不可能站在这里。”    ·    章曼姿和江楼两人的获奖感言，在颁奖典礼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登上了微博热门。“没有你我不可能站在这里”在几天之后，甚至成了一个被大家玩成了一个梗。    当然，今晚的章曼姿对之后会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    颁奖典礼结束后，她在采访区被记者围着采访拍照，直到脸上都快笑僵了，才好不容易看到了另一边同样正在接受采访的江楼。    “麻烦大家暂停一下，让我去和江楼合影好吗？”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记者们难得通情达理地让出一条路，章曼姿踩着高跟鞋往江楼的方向走去。他背对着她来的方向，没有察觉身后的变化。    编剧受到的关注明显不如演员多，因此记者提问的声音也清晰许多：“我记得您在之前的采访里说过，这个剧本其实反复写了好几年。那么我想请问，这几年里你都认定主角一定是章曼姿吗？”    “对。”江楼简洁地回答。    记者夸张地耸耸肩，感到不可思议：“是什么原因让您坚持非她不可呢？”    “因为……”江楼轻声说着，忽然听到身后快门的声音越来越近，他福至心灵般回过头，看见章曼姿身后跟着一群记者。    她就站在闪光灯不断亮起的几米外，让他刹那间险些睁不开眼。    “因为什么？”记者追问道。    江楼笑了笑，视线轻柔地落在章曼姿脸上：“因为我想给她写一封最好的情书。”    记者把话筒伸向不远处的章曼姿：“那么您认为这是最好的情书吗？”    “这还用问吗？”她上前几步，当着所有人的面与江楼接吻，“当然是啦。”    ·    十二月的异国岛屿，正值鸟语花香的初夏。    洁白轻盈的纱幔从树上垂下，在花园里点缀成浪漫的景致。由白色花瓣铺成的通道占据了草坪最显眼的位置，穿过几扇鲜花拱门，将视野带往更远的地方。    远方尽头是一处能看见大海的观景平台。石灰色的平台三面被湛蓝的海水包围，乍看之下仿佛与大海连成一片。    天是蓝的，海也是蓝的，穿着婚纱缓缓走来的章曼姿变成了天地之间最亮眼的一抹白色。    章怀述郑重地将女儿的手交到江楼手里，江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眼眶酸涩。    他确信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因为梦不会这么真实。她的手很温暖，笑起来的样子让他想到阳光的味道。    结婚戒指用了江楼二十岁那年预订的那两枚。款式是章曼姿选的，铂金戒托内侧不仅印刻着他们的名字，还有三行小小的数字。    分别是他们初识、再遇以及结婚的日子。    她在这些细节处花了许多心思，钻戒本身是否够大够闪，却好像从头到尾没在她的考虑范围内。最后还是江楼选了两颗足够漂亮的让设计师镶嵌了上去。    江楼替她戴上戒指时，海风扬起了章曼姿的头纱。她没有伸手去挡，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江楼的眼睛。    她曾经在那双眼睛里，看到过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呵护和关心，那时她满心慌乱，避之不及。    三年过去，章曼姿在心中感叹着，还好。    还好她没有一直逃下去。    否则她就不会看到，此时此刻江楼眼中不仅盛满了爱意，还多了几分承诺与责任。    “我爱你。”江楼亲吻着她的手背，如同刻下一道不会磨灭的誓言。    章曼姿笑着回应：“我也爱你。”    他们的声音被风送远，宾客席间响起祝福的掌声。章曼姿回过头看向来宾，目光一一扫过眼熟的亲朋好友，最后落在神色傲慢的江燕身上。    江燕最终还是来了，章曼姿向她感激地点了下头。    庆祝仪式一直持续到半夜，章曼姿喝过酒又开始撒娇，黏着江楼不肯松手，大家哄笑着让他赶紧把新娘带回去房间。    江楼熟练地把她抱了回去，他们的房间同样面向大海，晚上睡觉时能听见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声响。    “我给你倒杯水。”把新娘放在床上，江楼正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拉到了床上。    章曼姿撑起上半身，两人鼻尖碰着鼻尖，呼吸间带着湿热的气息。    “开心吗？”她笑眯眯地问。    江楼低下头吻她：“一整天都很开心。谢谢你，今天我确实什么遗憾也没有了。”    章曼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伸出手臂环抱着他：“傻不傻呀，今天还没结束呢。”    她偏过头，半边脸贴在他的胸口，眼睛望向夜色中的大海：“之前是谁答应我的，要听着海浪的声音做？”    江楼轻笑一声：“来啊。”说着便解开了她长裙的腰带。    “其实我想过了，以后还可以多试试别的地方。比如树屋、雪屋，还有……”章曼姿还在做着未来计划呢，江楼已经等不及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他嗓音沙哑，将她压在身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入洞房，好不好？”    章曼姿笑了起来：“好。”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明天还有一个番外就全文完结~    谢谢大家看完这篇好像一点都不娱乐圈的非常任性的娱乐圈文，下面是点名时间！    夏夜晚风、蹄蹄、可乐够凉、大口吃西瓜、26317858、打麻将，以上六位小可爱麻烦来微博私信敲我，等《隔壁邻居很美味》的实体书出了之后送你们签名版（就算不想要也别告诉我，求你们），这两个月多谢你们一直评论打气，MUA！    别的小朋友也不要气馁（毕竟上面六位同学太优秀），只要是以前留过评的，再来这章下面撒撒花，统一送点小红包给你们。    最后让我充满求生欲地再喊一嗓子：欢迎收藏专栏和下一篇预收文《丝丝入你心》哟！    ☆、番外    灯火通明的演播大厅里，新一期的采访正在录制中。    舞台被布置成极为温馨，章曼姿在米色毛衣外搭了条松绿色的披肩，坐在沙发上微笑着听主持人说话。    这几年她的气质被淬炼得愈发沉稳，说不上哪儿有了具体的变化，但给人的感觉越来越像一块温润的玉，眼波流转间散发出沉淀后的光彩。    “曼姿尝试了许多不同类型的角色，有什么心得体会能跟观众朋友们介绍一下？”这档访谈节目走的是亲民路线，主持人说话的腔调也当真像是老朋友闲聊一样。    采访的内容都是提前审过一遍的，章曼姿略一思索便流畅地答道：“心得说不上，就觉得能演绎那么多不同的人生，好像生命的时间也延长了一样。所以我真的很推荐大家多出去走走，生命重在体会。”    主持人笑了笑，又问：“说到体会啊，我们大家都知道，你现在接拍的这部戏制片人是你的丈夫江楼。我代表广大粉丝问一下，这次和他做编剧时的合作在体会上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提到江楼时，她眼中的光变得更加温柔，“之前两次他主要还是编剧嘛，平时没事就拿把小椅子坐在边上看，拍完一场戏我就可以去跟他聊两句。这回换成做制片，我拍完了回头想看看他，就发现他又被别人叫过去了。”    主持人乐呵呵地接道：“感觉被抢走了是？”    章曼姿笑着点头，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自从《我比从前爱你》上映后，他们两人分别又拍了几部戏。江楼攒了那么多年的经验在第三次合作时总算全部派上了用场，每当剧组里有什么麻烦，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找他来调解。    像根定海神针似的，人人都格外信任他。    她一边为此感到欣慰，一边又有些怀念没事在片场亲亲抱抱的从前。    “哎，那他毕竟是做编剧出身的，在片场会要求编剧按照他的想法来改剧本吗？”主持人往她杯中倒水时问。    章曼姿摇头：“这倒不会。可能因为他了解编剧的工作，所以也会尽可能地尊重对方的想法，除非实在是编剧和导演的想法差异太大，才会出来商量着大家说该怎么改。”    话说到这里，她感觉必须要称赞一句了：“他是会很靠谱的制片，抛开我们私人关系来说，跟他合作也是件愉快的事。”    访谈录制结束后，主持人起身与章曼姿握手告别。    临走前他指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问：“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知道呢，”章曼姿低下头，手掌轻柔地贴在毛衣上，“我们觉得只要健康快乐，别的都不重要。”    出了演播厅回到休息室时，江楼正在跟人打电话，一身灰色大衣衬得他身形更加挺拔。见她进来了，他便捂住话筒问：“现在走吗？”    “走。”她刚一点头，他便过来扶住她的胳膊。    章曼姿有些无语，这才五个多月，江楼就成天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成天不是怕她摔了就是怕她磕了，小心翼翼得她不禁怀疑自己在他眼里是不是小脑发育不全。    不过嘀咕归嘀咕，她还是搂着江楼的腰一起往外走去。一路上电话那头不知在说什么，只见他时不时皱起眉，满脸写着欲言又止。    虽然具体的交谈内容尚不清楚，但章曼姿踮起脚尖把耳朵过去，还是能听到一点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她无声地问：“丁沐？”    江楼沉痛地点头。进入停车场，他打开车门让章曼姿先坐进去，又单手替她系好安全带，上车后终于忍到极限：“我是你哥，不是你爸。这事你跟我商量也没用。”    封闭的车厢十分安静，这一回章曼姿总算听清了丁沐的声音。    她在挂掉电话前扯着嗓子怒吼了一句：“不自由，毋宁死！”    江楼递给章曼姿一个稍等片刻的眼神，转而拨给丁家颂：“喂？丁叔叔。有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对，她不想练琴。行……你跟她好好说。”    章曼姿在一旁忍着笑，看他精疲力尽地应付完家人，把手机扔到一边。    江楼手肘撑着车窗揉了揉眉心，侧过身抱住她：“好烦啊。”    章曼姿扯扯嘴角，三十岁的人了，私底下跟她撒娇时还是像只毛茸茸的大型犬，偏偏她还总是吃这一套，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丁沐又在家里闹啦？”    埋在她肩窝里的脑袋动了两下，江楼叹了口气，垂下手在她的肚子上打着圈轻轻地摸着。一家三口坐在温暖的车内，享受这难得宁静的时刻。    江楼算了下日期，嘴唇吻过她的额头：“下周又要去医院？我陪你去。”    “一辞那边的事你忙完了吗？”章曼姿回应着他的亲吻，“哪儿还有时间呀？”    江楼看她一眼，昏暗的空间内眼神深邃：“什么事也没陪老婆重要。难得你能休假，不多陪陪怎么行。”    章曼姿一时也不知道是谁陪谁，见劝不动他便点点头同意了。    江楼脸上一喜，正准备开车，手机铃又见缝插针地响了起来。    这一回对面的人换成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小男孩儿嗓音稚嫩，说话开门见山：“哥，离家出走要做哪些准备呀？”    江楼差点崩溃了，好不容易才劝这位年仅八岁的小朋友打消了念头。    看他一副被折腾得想死的模样，章曼姿就按捺不住偷笑。    这几年江楼和父母的关系依旧不咸不淡，但也没再继续恶化下去，逢年过节还是打电话问候一下，上一回知道她怀孕了，祁海科和江燕都托人送来了礼物。    江楼家里亲情观念本就淡漠，她原本想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也挺好。    谁知两个小孩子不知从哪儿听到了江楼当年的丰功伟绩，从此将他视作大海中的灯塔，但凡有点什么成长的烦恼，第一时间都要来请教他。    可怜江楼的孩子还没出生，他就先积累了一堆和叛逆儿童相处的经验。    手机铃第三次响起时，江楼差点想打开车窗把手机扔出去。最后还是章曼姿拦住了他，主动把来电切换到免提功能。    这一回还是祁家那个小男孩儿，他一本正经地说：“哥，你刚才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我才八岁，一个人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江楼没搭话，打转方向盘把车往右拐。    “那依你看，十岁可以吗？”弟弟仿佛深思熟虑了一番，将计划延后两年。    “不可以。”江楼挂断电话，一脸深沉地问，“我这算是报应吗？”    章曼姿嘴角含笑，打开了车窗。    春风送来淡淡的花香，让江楼一路烦躁的心情舒缓了不少，被熊孩子吵成一团浆糊的大脑也终于清醒过来。    等待绿灯的时间里，他手指轻叩着方向盘，三十秒内做出了决定。    “等检查完了，我们出去旅游，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章曼姿睫毛一颤：“工作怎么办？”    “下周一并处理完。”江楼咬牙切齿，“一出国境线我就关机，看谁还能来烦我。”    ·    江楼说到做到的性格在旅行这件事上也展露无遗。两周之后，章曼姿就坐在旅馆房间里欣赏窗外的美景了。    他们选了一座古老的欧洲小镇作为度假的地点，小镇坐落于峡谷之间，中心有一条蜿蜒的河流经过，依山傍水的环境加上沐浴过百年风雨的异国建筑，让早已习惯忙碌的他们也入乡随俗地慢下了节奏。    傍晚时分，下过雨的街道倒映着街边的灯，铺开一条如同星光般璀璨的路。旅馆楼下有一位街头艺人正自在地拉着手风琴，浪漫的音乐飘进室内，让章曼姿的心也跟着飞了出去。    收拾好行李的江楼走过来，从身后怀住她的腰问：“看什么呢？”    章曼姿把手伸出窗外指给他看，楼下的人像是听见上面的动静，停下演奏向他们鞠了个躬。    “下去吃晚饭？”江楼把外套拿过来给她披上，“这儿国人不多，今天你不用戴墨镜了。”    室外有些阴冷，章曼姿选出两条情侣款的围巾，一人一条地戴好之后便下了楼。    街头艺人认出他俩，远远地便朝他们微笑。    那是位蓄着长胡子的老人，章曼姿兴致勃勃地拉着江楼来到他面前，往地上的帽子里放了几枚硬币后便驻足欣赏起来。    一曲终了，老人变戏法般掏出一朵小花。他上前几步，在章曼姿面前弯下腰，将那朵小花放在离她小腹很近的距离点了几下，又将花递到江楼手里，才指了指章曼姿挽好的发髻。    江楼道了声谢，心领神会地把花别在了章曼姿的发间。    告别了卖艺的老人，两人沿着河岸去找餐厅。    章曼姿把右手揣进江楼的衣兜里取暖，语气里带着欢快：“你说这算不算我们第一次一家三口出来旅游？”    江楼愣了愣，说好的二人世界呢？    “干嘛，你不能因为孩子还没出生就不算进来。”章曼姿用左手戳了下他的脑袋，“这些日子以后都要记下来的。”    江楼帮她把围巾拢紧，想了想说：“那这是第二次。”    “嗯？”    “第一次是树屋那次。”他意有所指地帮她回忆，眼神中藏着狡黠的光。    章曼姿耳朵有些发烫。    去年他们结婚纪念日的时候，章曼姿定了一家树林里的旅馆。虫鸣鸟语环绕着建造在大树上的木屋周围，她和江楼度过了一个绮丽的夜晚。    就是在那一晚，有个小生命悄悄地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走过一座古老的石桥，就来到了小镇餐饮业集中的区域。他们选了一个临河的位置，刚点好菜，小雨便又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雨水落在湖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    章曼姿手撑着下巴，深刻感受到江楼的决定是正确的。    出国前她给汪茜留了一个号码，叮嘱她除非遇到天塌下来的大事才能打。江楼同样把那个号码扔给了方景明，原话是“只要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别来烦我”。    他们抛下了一切琐碎的杂事，私奔般来到这座宁静的小镇，才能享受到凉风轻拂过脸，听到雨水与湖水交融的声音。    夜幕降临，餐馆服务员室外的客人送上一盏小小的蜡烛。    火光跃动着落在两人眼中，和湖面的灯光糅杂在一起，让他们的视线都蒙上了一层绚烂的色彩。    一艘小船从河中经过，打破了水面规律的雨声。    江楼心念一动，握住章曼姿放在桌上的手：“等孩子出生了，我们再带他一起出来，好不好？”    “会很麻烦哦。”章曼姿挑眉。    “我来照顾你们，你只管玩就好。”江楼笑了笑，继续说道，“等他成年就不带了，那时候我们又能变回二人世界，你想去哪儿，我就跟你去哪儿。”    那应该会是十几年后的事，章曼姿听他轻声说着，仿佛已经可以看到今后的十几年、二十几年甚至三十几年。    许多年以后，她和江楼都老了，或许行动不再利索，要拄着拐杖才能慢慢走路。但是她相信到了那时，他们还是会和现在一样，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的体温在无声中传递着对方的心意。    章曼姿垂下眼，让手指与江楼的手指交错握着，十指连在一起，像是组成了一个不可分开的承诺。    未来还很长，但今后他们还会一直走下去。    幸福的笑容爬上她的眼角，章曼姿想，这封情书恐怕要用她的一生才能读完。    但她也同他一样，沉醉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送上，全文完结啦！因为这篇的时间没控制好，所以下一本应该改成10月再开了，这一回我想试试存稿（哭泣），具体时间会在微博和下一本的文案上通知。    ——————————    以及，在这里给大家推荐一部……网剧（？），片名叫《罪途》，腾讯视频可以看。    这是一部探讨未成年人保护的片子，题材比较沉重，由于成本限制也有不少瑕疵，但我在文里写的《栖息乐园》，虽然主题不同但想要表达的一些想法是类似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部剧的编剧是我的好基友，在写这篇文的时候，她为我提供了许多帮助（当然涉及到的数据并不一样），在这里要感谢她！    ——————————    好啦，说完啦，希望下一本还能见到大家，爱你们，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