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简单
《长歌传》拍摄进行到三分之二了,许罂的戏份今天拍完就杀青。 谁到杀青都兴奋,可这一星期剧组的人却发现许罂时常靠在躺椅发呆,兴致恹恹。 有人问丽莎,许罂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跟最近小道消息传的深夜去G市,幽会圈外神秘人有关。 丽莎年纪虽然小,却不傻,当即否认说那些都是谣言。 但否认归否认,玫瑰美人不正常,这谁都看得出来。 晚上,同剧组的演员给许罂办杀青庆祝兼欢送,地点在影视城外的一间新疆大盘鸡饭店,连导演都来了。 许罂圈内人脉好,认识的大佬多,引得演员们暗暗羡慕。导演咔位那么大,对许罂却一点架子都没摆。 觥筹交错,两圈酒喝下来,不少人渐渐上脸。 第二场是去KTV,导演几个长辈走了,年轻人一下子放开了嗨。先点了几件黑啤,又要了三支红酒。男男女女一起嗨,热闹的一屋子。烟味儿、酒味儿混合着名贵的香水。 变换闪烁的彩光。绚丽,躁动。 有一对因戏生情的男女演员酒意上头,眉来眼去,而后拉着手出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大家看破不说破,这种事在复杂的娱乐圈里是见怪不怪了。 许罂领头唱了两首,就退位让贤。她是歌星出道,真唱起来演员们就没机会上了。 许罂在黑皮沙发里坐下后,接过别人递来的女士烟,跟人头碰头地借火点燃,却没往嘴里放。 雪白的双腿交叠,许罂慵懒地坐着,任香烟在指间袅袅地燃。 KTV光线昏暗,烟雾里,她像一株开在深夜的浓丽海棠。 自在G市那场和顾星沉的意外重逢,回来已有近一星期。 期间,她再没跟那号码发过骚扰信息。 那个号码一如先前,也没回复一个字过来。 曾经最亲密的人,现在,相见了,却彼此逃离。 许罂心里有些乱。 太突然了。 无所适从。 回忆重逢那天,印象最深的,却是顾星沉插在西裤兜里的手,皮肤白,能看清淡淡的血管印子,腕上戴着只深海蓝、银指针的腕表,袖口雪白洁净,有黑色的金属钻扣。 简单,细节却精致讲究。 现在的顾星沉,比以前更成熟英俊。可当四目相接,她撞进男人那双清深晦暗的眼睛,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小树林的那个晚上…… 张钰璐唱完一首,把麦递给男主演,然后在许罂身边坐下来。“你最近精神不好?” 许罂闻言抬了下眼皮,笑,“有吗?” “嗯。” 张钰璐用牙签扎了两颗草莓,一颗给许罂,一颗自己吃。“喏。” “谢谢。” 张钰璐观察许罂,红色的草莓,嫣红的唇,哪怕娱乐圈美女如云,许罂也是个中翘楚。她是真的美,根本用不着滤镜。皮肤白嫩、头发乌黑浓密,最好看的是她的手,细细白白的,一点儿凸出的关节都没有。 天生丽质,让人羡慕不来。 张钰璐看了她一会儿,说, “暑假档火的几个剧全是女主傻白甜的大狗血。” 她捶捶自己吊威亚有点儿酸的腿,“现在想大火挣钱,女演员必须走傻白甜人设啊。戏里戏外都得扮。唉,我都有点儿扮腻了。” 许罂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半空的啤酒杯,没抬头,“没办法,观众和粉丝喜欢。” 张钰璐:“许罂,以你的外形条件和演技完全可以走甜美人设,让公关团队操作一下,多发点通稿。” 许罂对她笑了下,想起一个曾经与她同期通告的女星,刚从大佬床上爬下来,就换上天使小白裙接受采访,说自己还没谈过恋爱。她全程看着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草莓印子,一股子恶寒。 “那路线,我大概是走不了。还是随心随性,自由。” 装清纯小白花,曲意逢迎,不是她的作风。 也正因如此,许罂给公众形象总有股冷艳的味道。 很美,却有些傲气。 加上少年成名,被人扒出从小是年级大佬的黑历史,黑黑红红的,爱她的粉丝爱到疯狂,恨她的也恨得深沉。 许罂作为歌手出道,曾大红大紫,后来才转战影视。 当时有人嘲她才尽,许罂没有解释,只在微博上发了四个字:随心,随性。 网上评论两种画风,一边是疯狂的崇拜,一边是嗤之以鼻恨之入骨。 张钰璐不能理解许罂的脑回路。进娱乐圈大家都是为了捞金的,拍戏是装,混圈子、包装个人形象也是装,本质有什么差别呢? 许罂没解释,没心思去让别人懂自己的三观。 她们又随便聊了些话题,凌茜茜就来找张钰璐一起去卫生间。 凌茜茜有点儿八卦,拉开门的时候悄悄跟张钰璐说:“你还不知道。许罂家里豪得很,有钱任性,跟咱们这样普通家庭出生的艺人不一样……” 张钰璐惊讶了一下,回头看一眼许罂,美人正托腮懒懒玩着手机,低低调调的,真没觉察出她原来是白富美。 张钰璐:“难怪许罂的手那么漂亮白嫩,从小养尊处优。” 卫生间有点儿远,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许罂—— 黑历史多,不良少女,人相处起来却很礼貌。 18、9岁就小有名气,一经出道,首张同名专辑就大卖。自带热搜体质,天生当明星的料。但对娱乐圈,她似乎有些不屑低头。 在音乐事业最火的时候,突然宣布退出音乐圈子不唱了。至今还是个迷。 “你知道她当时为什么退出音乐圈子吗?”张钰璐好奇地问。 凌茜茜摇摇头,然后想起什么,“我听到过个八卦。说她退圈是因为一个男人。” “谁?” “不知道,”凌茜茜继续说,“她退圈前最后一场演唱会,中途唱到那首《爱你》,好像哭了,后半段整个就有点儿疯……” “啊?” 她们一路聊,越聊越觉得许罂有点儿传奇、神秘…… 包厢里,许罂一个人坐了会儿,偶尔应付旁边人碰杯喝两口。 慢慢,有些无聊了。 她随手拿了iPad,点开百度,百无聊赖,就在搜索栏里随意搜索了个关键词,“顾星沉”。 信息寥寥,只有一条——上个月G市金融行业峰会上新闻,配图有顾星沉的发言照。 照片里千人会场很大,远远的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影。 信息好少。 许罂皱了下眉,然后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高奕曾告诉她顾星沉有个英文名。 她翻了微信,找到那条,把Elvis Ku,复制到搜索栏里。 一秒刷新之后,许罂就有点儿傻眼。 她摸了摸耳垂、眨眨眼睛。满屏的英文链接,Elvis Ku的名字是标红的,说明都是他相关。 许罂看得直晕,然后随便点了靠前的一篇。 链接进去的网页,风格是英联邦国家的蓝色背景,通篇英文。 手指在屏幕上往下滑,许罂看得要崩溃的时候,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字母里找到张照片—— 顾星沉站在米字旗旁边的讲台,神色平静,藏蓝色西服,在讲着什么。 台下观众大部分是白人,夹杂着些许亚裔和黑人。许罂看不懂英文,但看他们衣着、场合,应该很大型高端的活动。 许罂目光重新回到讲台后的人身上,点击图片,整个放大,直到能看清男人那双纯黑深邃的眼睛为止。 顾星沉衬衣扣到最上面一颗,打着同色系领带。一丝不苟。 这男人越严肃禁欲,越性感撩人。 许罂看了一会儿,心跳有点儿快。 ——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她像一个脑残的暗恋者,默默窥探一个男人的私事。 “哇,这男的好帅!” 凌茜茜和张钰璐去卫生间回来,刚好看见,她凑过来看,“从头发丝到脚尖儿都透着股高级知识分子的矜持。” 张钰璐看了一眼照片, “挺像我上部戏的男主角。” “那不是个斯文败类吗?” “哈哈是啊。” “那种角色只存在于艺术啦,真人不可能有这种。” “嗯,这个男人看起来蛮纯的。” 许罂听着他们聊,默不作声,就笑了一下。 她揣得明白。 不好意思,这只,活生生的。就是。 凌茜茜看了一会儿,皱着眉把平板还给许罂,似笑非笑,“许罂,这个人挺像你前两天热搜绯闻的男主角嘛。” 许罂眼皮朝她一撩,笑容有点儿阴。“照片都糊成那样了,你都能看着像?” -- 15点一到,公司墙上电子板的股市曲线瞬间静止。 公司里的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小隔间办公桌,精英们都不约而同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 顾星沉从会议室出来,看了一眼电子板上的收盘数据,吩咐高奕做一份当日分析送到办公室。 顾星沉进了自己办公室后,秘书在门外轻轻将门掩上,他在椅子前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看文件。但看了一会儿,就有些看不下去。 最近的他有点儿……不对劲。 他托着头摁了摁鼻梁根,眼睛睁开一点,目光就落在旁边的手机上。 顾星沉看了两秒手机屏幕,然后拿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短信箱。 之前不屑一顾的短信,这几天,他却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 像个傻瓜。 宽大的棕色实木桌,顾星沉手臂放在上面,棕褐色与衬衣的洁白视觉碰撞,有一种牛奶混咖啡的优雅。 顾星沉把短信箱里那几条信息细细看了一遍,导出来存档,免得丢失或者误删了。 然后他翻到通话记录未接来电那里,把那串号码好好地保存起来。编辑了名字,“许罂”。 嘴角略微上扬了一下,有没成型就散去的笑意。可没多会儿,顾星沉又皱了眉。 他沉凝地看了一会儿。 改了主意。 把许罂的号码和短信,都删了。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是高奕来交报告。 高奕捡重要的说完,也没出去,顾星沉看他:“还有事?” 高奕有些尴尬,酝酿了一下,说:“老大。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 “嗯。” “还记得我之前联系的女明星吗?我感觉……”高奕顿了顿,破釜沉舟,“我感觉她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抱歉啊老大,我没想到她套路那么深,聊了你不少事。” 顾星沉眼睛有波光浮动,心中讶然。 许罂接近高奕,是因为……他。 真的,会么…… 高奕抱歉地打量了顾星沉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说,“老大,前两天热搜那个是你。‘车库幽会门’那个。” 顾星沉看他,没说话。 高奕从他平静的脸上猜不到情绪,但他向来油,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顾星沉这种不玩儿女人的男人,怎么看都正直单纯。容易被骗。 高奕觉得自己风流害了兄弟兼领导,挺愧疚,好心提醒: “老大你可要小心,她套路深呢!百分百的大渣女。” 顾星沉看向他,高奕有点儿莫名,总觉得自己老大脸色不太好,眼神……嘶,有点儿冷,以及嘲弄? “你怎么就判断出她是渣女。你很了解她?”顾星沉往椅子后一靠,正正经经地跟高奕说话。 高奕没注意到对方眼睛细微的变化,真诚地奉劝: “臭味相投的人,远远就能闻到彼此身上的味儿。” “老大,我作为资深渣男多年,奉劝你一句,千万别上她当!” “你别看她一开始对你好,等她玩儿腻了,甩起你……” 高奕猛地顿了一下,改口,“我是说,甩起‘别人’来都不带眨眼的!” “哦?”顾星沉尾音上扬。 高奕:老大“哦”是什么意思…… 顾星沉看着他笑了一下,高奕觉得后背有点儿凉,尽管顾星沉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还是那深沉而温和的样子,但莫名让人觉得冷飕飕的,怕得很。 他把报告递给他:“拿去,重做。把过去三十天的数据一起。” 高奕懵了。 “三三三十天?” 顾星沉弯了下唇,嗓音柔和:“嗯。明天9点,我桌上要么是你分析报告,要么是你辞职报告。” “老、老老大……” 高奕委屈惨了。 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boss不高兴。 夜里。 顾星沉一个人在客厅坐了一会儿。茶几上摆着几本书和一杯热咖啡,热气袅袅。 顾星沉从茶几下面的抽屉拿出一只盒子,用绒布仔细擦了许多遍,才把女士墨镜小心地放进去。 摆好。 然后看了很久。 手机上许罂的电话号码已经删掉了。许罂应该不会再联系他。而他,也没有脸和尊严去联系,面对。 他曾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玩心术骗取她的爱,最后,在树林里,有那样禽兽地,险些玷污了她。血淋淋地斩断所有关系。 她怎可能原谅。 又怎可能再敢接近一个,伪装已经被撕破的,衣冠禽兽。 在许罂面前,他那副美好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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