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差距

    清晨, 阳光被厚重的窗帘挡在窗外，半梦半醒的徐楠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脚背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吓得她急忙把盖在头顶的被子扯下来。    看清旁边的“生物”后，她微微松了口气, 蹑手蹑脚坐起来把衣服扣好, 靠着枕头打量熟睡的人，寻思要不要把他弄醒, 让他去做蛋炒饭。    他闭着眼睫毛像一把小扇子，长的让徐楠嫉妒，棱角分明的脸比清醒时多了几分柔和，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和纯白的被单，给她这个偷窥的人造成了不少视觉冲击。    要不是肚子饿, 她真的舍不得去捏他的鼻子, 程礼从窒息的恐惧中醒来，一睁眼就对上她无辜的表情，抬手勾住她的后腰, 一个翻身把徐楠压在床上。    “大清早的，你闹什么？”    “我肚子饿了，你昨晚说了要给我弄蛋炒饭的, 快点去。”    她从没想做个贤惠的人, 所以什么趁男朋友睡着, 小心翼翼的去做饭, 这种事几乎不可能出现在她身上, 该懒的时候就得懒。    “再让我睡一会儿。”    以前她就觉得不对劲，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你怎么比我还喜欢睡懒觉？”    她一直觉得，像程礼这种干大事的人应该是严于律己，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但是相处久了，她发现他比她还懒，特别喜欢睡觉。    “我就周末才能睡懒觉。”    松开对她的钳制，他翻身躺回去，捏着眉心慵懒的抱怨，“你再给我二十分钟。”    徐楠坐起来，不太想当个善良的人，“不行，你答应过我给我做蛋炒饭的，快点起床！”    今天她起得比平常还晚一些，再磨叽下去就该吃午饭了，偏偏某个人没有自觉，只想睡觉。    程礼不肯起床，徐楠也不肯认输，用上了十八般武艺，终于把他的瞌睡虫赶跑了。吃饭的时候，他明显还有些不高兴，一直闷头吃饭。    “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学校？”    喝着牛奶、吃着蛋炒饭，徐楠一脸满足，完全不care对面人的脸色有多差。    “急什么，今天周天。”    “是周天啊，但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    说完，终于见他抬头了，只不过眼神有些冷，她急忙补充。    “我不是说和你待在一起无聊，是学校里有事，班上、部门都要开会，我还得抽空去看看赵枫……”    “赵枫是谁？”    “一个学弟，我前两年给他当家教来着，他爸你可能认识富源集团的副总，他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说是要请我吃饭，我说抽时间请他吃饭，明天正式开课了，我就没时间……”    说着，她发现对面的男人没吃东西了，正端着杯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我…我说错什么话了？”    难得被他那种带着威压的眼神注视，徐楠不由自主的心虚，勺子在碗里拨了几下只舀了几粒米起来。    “没事，你快吃，饭该凉了。”    说完，他低头继续喝牛奶，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却搞得她一个头两个大，之后都不敢再继续唠叨，乖乖吃饭完把碗交给他。    他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徐楠盘腿坐在沙发上沉思，把今天说的话仔细、反复回忆了两三次，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急忙穿上拖鞋去厨房。    “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    正在擦洗案板的程礼，转头给了她一个“你是不是没吃药”的眼神，看得她想打人。    “我刚才就提了下学弟，你就和我翻脸，还说不是吃醋？”    发现她居然认真了，程礼忍俊不禁的摘下手套，把掌心贴着她的额头。    “没发烧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我对你那个学弟不感兴趣，我对你说的富源集团有些兴趣，看不出来你爸在这边资源挺广，改天我得再去一趟你家。”    希望破灭的徐楠，一言难尽的打掉他的手，她在聊感情，他在讲工作，完全就是对牛弹琴的感觉。    “懒得理你，你快点，我还要回学校呢。”    丢下这句话，她趿着拖鞋往客厅走，没了来时的兴奋和雀跃，程礼看着她的背影，仿佛看见了一对耷拉下来的耳朵和一条垂在身后软趴趴的大尾巴。    回了客厅她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宿舍那三只都在问她什么时候到，主要是问她什么时候把礼物拿来，看着这群没良心的在群里叽叽喳喳，徐楠不禁感叹世态炎凉。    他收拾完厨房出来，就见她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凝视着头顶的吊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算在上面缠根绳子自尽。    “你干嘛呢？觉得吊灯不好看？”    “没有，你看！”    他弯腰看着她的手机上被点开的照片，上面是几排清秀的汉字，准确来说是一张购物清单。    “室友让我帮忙带的，这群人要不要这么懒！”    “东西还不少，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反正是要去超市，就把东西都买齐。”    他冰箱里也没什么物资了，打算送她回了学校之后，再顺路去超市买些东西，现在刚好可以一道解决。    “我？我想不到，哦，我牙刷要换了，好像棉签也快……”    “你找东西写下来，免得还没出门你就忘了。”    老实说，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缺什么，根据室友的清单交叉比对，给自己列了一份物资清单，生活用品都不缺，就是缺零食。    快中午的时候，俩人才出门，徐楠握着两页购物清单走进超市，他推着车子跟在后面，不认识的人都把他们看成了情侣。    “你喜欢喝什么饮料？”    她正埋头找饼干，听到他的声音，急忙拐回来，笑嘻嘻的问。    “你要请我喝饮料？”    “我家冰箱比较大，你喜欢喝什么，自己挑。”    听他这么说，徐楠的表情突然就猥琐了，凑到他身边，一脸坏笑的撞他的胳膊。    “我还没说什么时候去你家，你就想着买吃的贿赂我？”    他站在冷柜前，低头看着手里的两种酸奶，“要喝哪个？”    见他不搭理自己，徐楠撇撇嘴把头凑到他胸前，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胳膊上，看了半天后，选了柜子里的一款酸奶，他把东西放进购物车。    “这东西有保质期，你自己记得来喝。”    “那我要是不去呢？”    知道她是故意拿自己寻开心，程礼一手推着车，一手握着她的胳膊往前走，“爱来不来，不来我就扔掉。”    “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没见他说过一句软话，尤其是在外面的时候，一脸高冷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她倒贴呢。    “除了酸奶还要什么？”    不管她怎么闹，他都是旁观者的态度，该干嘛就干嘛，完全不受徐楠的影响，所以搞得她特火大，她狠狠剜了他一眼，低头把车里的酸奶拿出去，又当着他的面放回冷柜里。    就这样，他还是没什么反应，所以，买完东西出来，徐楠就想自己叫车回学校，结果被他塞进车里。    “你放我下去！我自己回学校，不劳你送我。”    看着一心想推门下车的人，一直表情沉稳的程礼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握住徐楠的手，心累又无奈的看着她，看得她心里发慌。    两个人看着对方，都没说话，她有些担心，下一秒会听见他让自己滚蛋，最近相处的太融洽，她都快忘了小时候遇到的程礼有多冷血，有多不近人情。    他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哄人这种事他不太擅长，加上他们俩年龄和阅历上的差距，他不可能像谢弈明用甜言蜜语甚至是油腔滑调的哄女生，也狠不下心对她说重话。    “下周末，有时间吗？”    等了半天，没等来他的叱责，徐楠有些意外，轻轻咬了咬唇角，摇头说。    “不知道，你有事吗？”    “我请你看电影。”    闻言，她低头垂眸像是在思考到底有没有时间看一场电影，实际上是在想别的事，现在她终于看见了自己和程礼之间的差距。    这个差距和年龄、阅历有直接的关系，也许她这辈子都追不上他的脚步，可她能感觉到，他在试着停下来等她。    见她一直低着头，还以为是让她为难了，程礼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着说。    “不用现在给的答案，周五之前都来得及，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或者周末想做的事，可以在周五告诉我，我陪你。”    感受到了他的退让和诚恳后，徐楠心里的那点小别扭也在瞬间消失不见，可人的咬着嘴角点了点头，接着他从兜里拿出一颗牛轧糖。    “你小时候挺喜欢吃，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有。”    看着程礼掌心的牛轧糖，她想到刚才买东西的时候，他推着车子到处打转的样子，问他找什么，他也不说，就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转，想着想着便觉得眼眶有些发烫，吸了吸鼻子问道。    “就一颗？”    “后备箱里还有，你要是不喜欢，我就送给谢弈明。”    她撇撇嘴鼻子酸酸的，把糖拿过来，拨开糖衣放进嘴里，闷声闷气的说。    “我都要了，你不许给他，不许把给我买的东西送人，哪怕是我不要的 ！”    见她一边用力的嚼糖，一边恶声恶气的给自己立规矩，程礼弯弯唇抬手捏了捏她的脸。    “好，以后只给你买东西。”    车子重新上路后，两个人就不再说话，徐楠失神的望着窗外，嘴里还有那股奶香味，她觉得刚才是自己不对，但又拉不下面子和他道歉，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他倒是没那么多想法，她的脾气一直都这样，心里知道错了，嘴上却不肯承认。小时候得罪了他，从来不说对不起，只是悄悄地往他书包里塞她的零食，可他根本不爱吃那些东西，最后都归了谢弈明。    “中午一起吃饭，和谢弈明一起，我请客！”    闻言，他偏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又开始用这种方式认错了，心里有些无奈，但是没忍心拆穿她。    “可以，就在学校附近吃，你们挑地方。”    她点点头不禁喜笑颜开，拿出手机给谢弈明打电话，让他抓紧时间起床，昨天他喝了那么多，今天肯定还在宿舍里葛优躺。    程礼把车开到她宿舍楼下，徐楠提着两大袋东西上楼，害怕他被室友看到，她也没敢打电话叫救兵，结果到了宿舍发现那三只都不在，看样子是去吃饭了。    这也正好，她就不用解释自己去哪里，把东西扔在桌上就关好门下楼，接上谢弈明后三个人去外面吃饭。    “话说，你出门前就不能打理一下你的头发？你这脑袋是被炮仗炸过了吗？”    说着，她还用手去揪谢弈明的头发，像是想看看这上面到底是不是真头发，他皱着眉头往边上躲。    “你给我起开，还不是你爹，一个劲的灌我酒，现在脑袋还在疼，下次再也不去你们家吃饭了，你求我去我都不去！”    想着昨天母亲的话，徐楠有些同情他的遭遇，但很快就恢复到幸灾乐祸的状态。    “你可以不和他喝啊，自己傻，还能怪别人？你早饭吃了吗？”    “吃了一点，东哥给我带了个饼子，我没吃完。”    说到这，谢弈明突然来了精神，身体往前倾，扒着驾驶座的椅背说。    “舅舅，一会儿去吃什么？”    “你问徐楠，她请客！”    一听这话，谢弈明的眼睛都直了，“真的假的，周扒皮终于舍得花钱了，哎呦……你，你松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徐楠一把揪住头发拽了回来，光是用耳朵听，程礼也知道后座的情况有多惨烈，这么多年谢弈明就没赢过，他也不担心徐楠会吃亏，能让她吃亏的人真的不多。    想着回学校方便，徐楠也没选太远的地方，吃完饭他们俩坐一站公交就能到校门口。    点菜的时候，谢弈明还在向程礼抱怨，“舅舅，你也不帮帮我，她在学校就一直这样欺负我，我这些年被她打得伤痕累累……”    听着外甥像个祥林嫂似的诉苦，程礼一言难尽的把头偏到一边，疲惫的捏捏鼻梁不想说话，他忍不住为谢弈明的将来担心，就这个性格，找媳妇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将来是怎么打算的？在公司实习了一个假期，有没有什么想法？”    “我…我还是想出国，继续学我的专业，我真的不喜欢做生意，更学不来你们在谈判桌上的状态，舅舅，公司还是交给你。”    正在看菜单的徐楠，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瞥向谢弈明，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只是觉得他和她那个不务正业的老爹有些像，但是谢家就他一个孩子。    “你想得美，我为你们谢家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你们也该给我时间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了。”    见舅舅如此狠心，谢弈明只好把注意打到徐楠身上。    “你帮我劝劝他，他在公司里干的也不错，比我爸还强，我回去能干啥，打酱油啊？”    “你们家的事，跟我没关系，我才不管！我点了这几个菜，你觉得够不够？”    先不说她根本做不了程礼的主，就算她有这个本事，也不会提这种让他为难的要求，欲带皇冠必承其重，谢弈明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少爷，也该履行一下他自己的义务了。    “你…你们俩都一样，一个比一个心狠，我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的……”    他在旁边自怨自艾，徐楠低头玩游戏，程礼淡定的喝茶，压根没人搭理他的小情绪，不过他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相当迅速。    饭菜上桌后，谢弈明就顾不上当祥林嫂了，拿着筷子胡吃海塞，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    “大少爷，你能不能悠着点，没人和你抢。”    “你懂什么，我昨晚就没吃东西，今天早上就吃了半个饼，现在都前胸贴后背了。”    说完，他又继续往嘴里塞东西，徐楠摇摇头，一抬头发现对面的人在看自己，眨了眨眼有些好奇，就听见程礼说。    “你吃，不用管他，不够的话再加菜，我买单。”    “我根本不是为了钱好不好，我是怕他把自己撑死。”    没想到他竟然真把自己当成葛朗台了，徐楠看着他的眼神就有些焦急，程礼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碍着有个电灯泡在不敢说。    过了半分钟，她收到一条消息：吃，不然好东西都被他这个饭桶吃掉了。    看完消息，她抬头看向对面，见他抿嘴唇角在冲自己笑，心里是又好气又好笑，瞥了眼谢弈明后，发现程礼说的没错，再不吃，东西都被他一个**害完了。    “吃饭了，懒得管你们。”    吃完饭，徐楠搀着“孕妇”往学校走，程礼说要送他们，被她拒绝了，她觉得谢弈明需要适当的运动来消化肚子里的食物，不然回了学校肯定会肚子疼。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么大个人，怎么还不如天天。”    摸着肚子的谢弈明，不得已把上身往后倾，那副姿势活脱脱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他皱着眉头慢吞吞的往前走。    “南瓜，你有没有觉得我舅舅变了？”    “哪里变了？”    “我说不上来，我就感觉一个暑假没见，他随和多了，而且你也不对劲，当初你不是怕他怕的要死，现在怎么不怕他了？”    对上谢弈明好奇的眼神，徐楠眨眨眼有些心虚，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差点给他拍吐过去。    “我什么时候怕他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怕他了，我这辈子怕过谁？”    弓着身子捂着肚子的谢弈明，好不容易才把那种想吐的感觉压下去，急忙甩开她的手，躲得远远地。    “你离我远一点！我就随便说句话，你就动手打人，像你这种暴力狂，难怪一直找不到男朋友，哎哟，我的肚子。”    “谢弈明，你信不信我今天把你脑袋揪下来当球踢？”    感到威胁后，刚才还要死不活的人，瞬间想吃了兴奋剂似的，抱着肚子往前冲，徐楠磨着牙想追上去恁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