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摘下面具
“娘娘,属下不该疑心娘娘身份,害得娘娘涉险,实在罪该万死。” 容木双手托着那柄弯刀,跪在她面前。 年无忧并没有责怪她,现在她哪有空跟他斤斤计较。 “别跟人说见过我。”说完,便匆匆走了。 自从宴席散了之后,她不敢翊坤宫,保不齐皇帝就在那里守株待兔。 年无忧想来想去,居然躲进了冷宫。 闯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在叠被子。 见她来了,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后来拿烛台照了照,才说:“年无忧,你怎么把面具摘了?” “我在你这里住一晚,明天再走。”年无忧说着,不客气地坐到椅子上。 “为什么来找我?是遇上什么麻烦事了吗?” “没有。” “也是,你应该去找许瑶才对。” “后宫这么多女人,你是最了解皇上的……” “你有话就直说,反正我现在也已无心后位,也没什么不能传授给你的。” “皇上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吗?” “当然……”皇后苦笑,“一言九鼎,不然,他也不会活得那么辛苦。” “我可看不出来。” “那是因为你从没有对皇上上心。”皇后苦笑,“所以你也不会知道,你在眺望窗外的时候,他也在眺望你。” “那你说,他答应过我的事会反悔吗?” “当然不会,除非……” 皇后顿了一顿,还没说完,年无忧就跑了出去。 “除非是要逐你出宫。”皇后叹了口气息,静静地阖上们,好像后宫里的种种风云再也与她无关。 年无忧一口气跑回翊坤宫,该来的总要来,她若想走,谁能拦得住,有什么好担心的。 “书舞,皇上来过吗?” “没啊。”书舞捧着烛台打哈欠,“你可算回来了。” “皇上真没来过?” “真没,你以为你是谁啊,洗洗睡。”书舞打了个哈欠往回走了,忽然回过头来说:“皇上没来,那个叫小燕的宫女来过,娘娘,你是不是打算这两天就出宫?” “应当。” 书舞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也好。” 装什么深沉,年无忧咕哝了两句也回房睡了。 “书舞,书舞……”年无忧叫了两声,“皇上来了吗?” “你都睡了一上午了,还没睡醒呢?” “这么晚了。”年无忧打了个哈欠,“我鞋呢?” “一只在床底下,一只在……”书舞瞅了瞅,“难不成被猫叼走了?”说着抖了抖被子,那只鞋子就掉了出来。 年无忧穿好鞋,紧接着便坐到梳妆台前打扮。 “你说皇上今天会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书舞一边帮他篦发一边说,“你还敢说没有对皇上动心?” “他答应过放我出宫的,怎么就没有下文了。” “要我说,这事您还得去托许妃娘娘帮忙,现在也只有她能在黄上跟前说上话。” “切……”年无忧不屑挑眉,“你少跟她来往。” “她前两日还派人送礼来呢,咱们怎么也不能失了礼数不是。” “那行,你从箱子里随便挑两件值钱的送她。” “是。” 书舞应声,整理了一下便出发了,回来的时候,双眉紧锁,一看就是受了白眼。 “怎么?许瑶现在了不得了,瞧不上咱们翊坤宫了。” “许妃娘娘是好人,但也是个有野心的人。” “她是我朋友。”年无忧叹了口气。 书舞惊讶地瞪大眼睛:“这是你第一次承认有人你又朋友。” “有野心没关系,我也欣赏向上爬的人,但就看她做了什么事。” 年无忧忽然也变得深沉。 “她对你做过什么事吗?” 年无忧轻轻蹙眉,曲起手指扣扣桌子:“问那么多干什么,多管闲事。” 书舞抛来一个白眼:“不说算了,不过以后你还是离她远点的好。” “你忘了,我们都快出宫了,从此以后,她争她的后位,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书舞低头一笑:“是啊,没关系了。” 当天晚上,年无忧对着烛火坐了好长时间,等来等去,却等到皇上去找许瑶的消息。 她当即就把桌布掀了。 好歹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长时间,还想好好跟她道个别呢。 “书舞、书舞……” 她叫了两声,书舞才发出应答。 “你发什么呆?” “哦,我在想厨房里蹲着的汤,养心的。” “我不饿。” “又不是给你喝的。”书舞拍拍自己的脸,“天寒地冻的,我也该补补了。” 这一夜随着融化的烛火悄然退去。 “书舞、书舞……” 年无忧叫了两声,没见人答应,便光着脚匆匆走到她的房门前,也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却发现床铺整整齐齐,根本没动过。 年无忧想了想,回房先穿好鞋子,然后去了厨房。 厨房也收拾地很整齐,炉子上放着一个锅,孩子是掀着的,灶台上洒着的汤渍。 年无忧走近了些,便看到书舞躺在过道上,嘴唇黑紫,鼻子和耳朵都沾着黑血。 随后,她立即叫了太医。 年无忧还对着地上的凝固的黑血发呆,太医被门槛绊了一跤,上前禀告:“卑职无能。” “我知道了,下去。” 不能怪太医医术不精,年无忧发现她的时候,按了按她的脉息,就知道她性命已绝。 眼角是湿润的,她伸手一摸,竟然是泪。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苦味。 皇上说要再给她调一个宫婢,年无忧说不必了。 年无忧这才知道,生命是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调谁来都一样,到头来,还是白伤心一场。 她觉得挺对不住阿麋的。 诺大的翊坤宫,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跟她说话的也只有回声。 他翻墙出去找师兄,可是师兄领兵打仗去了。 皇上终于来看她了,知道她翻墙的事也没怪她。 可惜,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提离宫的事。 “朕知道你伤心,你可以和朕说说话。” 这是她摘下面具之后,他第一次来看她,也是在那零碎的记忆里,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指很冷,只是比起她的,要暖和许多。 “你看,我就说我不要交朋友的。”年无忧一瘪嘴,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皇上下令彻查此事,查来查去,仍及查到了皇后头上,厨房里的线索仿佛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近日来,这件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说的最多的不是皇后德行有亏,而是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公然对抗太后,甚至与整个乌拉那拉氏为敌。 “皇上是不是疯了?” “不是,但也离疯子不远了。” 年无忧一路走来,因为耳力太好,总是能听到宫女背后嘀嘀咕咕。 她来到养心殿,请求面圣,宫人还没通报,便侧身让道。 说这是皇上吩咐的。 年无忧推开门才知道,这里面还坐着朝中的几位大臣。 他们似乎在商量着什么,见她来了,互相交换了眼色,便立即起身告退。 年无忧数了一数,这几个都是平日于师兄走得近的。 “我兄长呢?怎么不见他?” “他领兵打仗,”皇上将奏折扔到一边,“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是都这么久了,他也该回来了。” 小时候难过,师兄都是坐在她身边,拍拍她的脑袋,她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年无忧正在发呆,却觉得肩上一暖,抬头便对上皇上的笑脸。 “来……坐。” 奇怪,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可是在零碎的记忆里,完全找不到他笑脸的痕迹。 “怎么了?不认识朕?”他夹着她的鼻子摇了摇。 是有些不认识。 “皇上,你为什么派兄长去打仗?” “这是为人臣子的职责。” “可我听说,你原本是派别人去的。” “你听谁我的?” “您告诉我,您为什么改了主意,我就告诉你是谁。” 皇帝勾唇一笑:“朕记得,你刚进府的时候,开口闭口都是兄长,朕以前只当你是因为年纪小,现在朕想知道,他真的是兄长吗?” 听皇上的意思,怕是从别处听到些什么风声。 “……当然是!”年无忧粲然一笑,“轮到你回答我了。” 皇上的笑容敛了敛,回答道:“是许瑶,是她告诉朕的。” “我知道了,”年无忧笑着站到他的对面,“臣妾告退。” “无忧!”皇上叫住她,“你能回来,朕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年无忧回头应了一声:“我也是。” 他居然没有责怪他骗她。 当天晚上,年无忧飞檐走壁,避过所有的人模,潜进了许瑶的宫殿。 许瑶背对着她修理琴弦。 “我记得你以前很很喜欢拨琴弦。” “我也记得你以前喜欢在屋顶上走路。” “琴弦什么时候断的?” “很早的时候就断了,我修过,但怎么也修不好。” “现在呢?” “能修好了,但是……”许瑶从桌子上拿起一把剪刀,把其他琴弦都剪断了,“已经用不到了。” “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做是什么的吗?” “来杀我。” “我们曾是朋友,我不会杀我的朋友。” “那书舞呢?你是和她亲还是我亲?” 年无忧沉默地垂下眼睑。 “我来问你件事。” 年无忧这次来是想问她为什么在皇上面前挑拨离间,但是问出结果又能怎么样呢? “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知道。” “你在说什么?” “我在问你,你是和书舞要好还是和我要好?” “我……”年无忧冷哼,“你是知道我来历的,别奢望我能有多少人性。” “我知道的要比你想象中的多。”她莞尔一笑,回过头来,“你知道书舞是自尽的吗?” “我知道。”年无忧回答得很平静。 “你……知道!” “这个丫头是我见过的最笨的女人,就知道拿自己的命去拼。” “她来找过我,哭着对我说,你忘了阿麋的救命之恩,忘了皇后的杀身之仇,忘了阿麋的心愿,她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许瑶哼笑两声。 “然后呢?” “你也说了,凭她怎么会想到这么好的主意,所以我就提醒了她一下,她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笨,一下子就上当了,我真搞不懂,对于报仇的事,她怎么比你还……”化为说完,只觉脖子一紧,双脚便悬空了,呼吸越来越困难。 她咬牙,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无忧,你还是和她比较亲近。” “找死!” 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住手。” 四周刹那间灯火通明。 “朕叫你住手,你听到没有。” 说话的人是皇帝。 “你怎么在这儿?” 年无忧皱皱眉。 “你还不把瑶儿给放了。” 瑶儿?年无忧听到这称呼,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女人丢给她。 “皇上,我没事儿,您别责怪无忧,她只是一时冲动。” “难为你了,现在还替她说话。” 年无忧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只觉好笑。 “年无忧,朕原先还不相信,没想到你竟真的跑来杀人灭口,看来瑶儿说的话是真的,你对得起朕吗?你一直都在骗朕。” 年无忧看向他怀里的许瑶,终于反应过来。 中计了。 “我是在骗你,可我没有对不起你。”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等等,这话好像哪里不对。 他年无忧什么时候需要跟人解释。 “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年无忧扭头就走,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皇上,您最好能寸步不离地守着这个贱人,否则等你一疏忽,我一定把她脑袋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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