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绝望之境

    苏晚照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个漆黑的地牢里，她睁开眼睛，目光朝四下扫了一圈。    发现，地牢里并非只关着她一个人，在她前面，地牢里另一端，同样关着几位妙龄少女。    其中就有前阵子失踪的，那个苏晚照相识的那个侍女。    她目光看着那些眼神呆滞，神情木然，蜷缩成一团坐在地牢另一端的少女们，注意到她们眼下的异常。    这些女孩，都被夺了心智。    已经对外界没有感知了。    这让苏晚照心下不禁一阵触动，无论是在哪界，即便是在魔域，夺人心智都是不被容忍允许的禁法。    并且，这类禁法鲜少有人知，即便是苏晚照，纵观各家秘法，也不曾见过此类禁法。    所以，眼下这情况就耐人寻思了。    隐泉山庄这位夫人，到底是从何处寻来的这等邪恶禁法，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抓捕囚禁这些妙龄少女，夺她们心智。    即便她出自神秘莫测与外界隔绝的巫族，也不当会此等残忍禁法，巫族对于这类夺人心智的禁法，亦是零容忍。    疑问很多，但是苏晚照不急。    她知道，这长久以来的一切谜团和疑问，都会在不久之后迎来答案。    事件会被解决。    而她只需要演好她的戏份，一个称职的诱饵，一个无辜而倒霉的惨遭囚禁的柔弱少女。    她的戏份已经演完了，接下来就等着英雄上场了。    故事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从天而降的大英雄，制裁了残忍邪恶的女巫，救出了惨遭迫害的无辜少女。    苏晚照靠在阴冷而斑驳脱落的地牢墙壁上，脑海中漫无边际的想着这些有的没的。    打发时间。    然而，率先到来的却并非是“大英雄”，而是故事里助纣为虐的黑恶势力的帮手，干了坏事的反派女配。    一束光，忽地从前方穿透下来。    让这座终年不见天日，阴暗无光的地牢，瞬间明亮了起来。    那扇囚禁着无辜少女的地牢大门打开了。    光从外面照了进来。    苏晚照微微眯起了眼，这黑暗里突然出现的光芒，让她的眼睛不适。    她抬起头，目光朝着前方的大门看去。    只见——    一袭雪白长裙的叶萱，从地牢外走了进来。    在她走进牢后，身后的那扇门，又立即关闭了。    顿时，阳光消散。    黑暗始终如一。    片刻之后。    一簇小小的橘红的火苗窜出。    带来了微弱的光。    是叶萱，她手中拿着一只小小的点亮的蜡烛。    这一瞬间，苏晚照甚至想笑，你说她怎么那么鸡贼呢？如此熟练，早有准备。    她觉得有趣极了，第一次，她开始觉得这位高傲而任性的大小姐，有意思了起来。    那内里的灵魂，在这一瞬间，变得生动而有趣。    在这之前。    苏晚照可从未将她看在眼里，只当她是一个背景板一般的无关紧要的存在。    路人甲。    叶大小姐，手捧着蜡烛，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它，让它不至于一下没注意就熄灭。    然后从台阶上，款款走下。    她来到苏晚照的面前，停留在关押着她的牢笼外。    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她。    这一刻，叶萱的脸上，是面无表情，冷漠的不像是平常的那个高傲任性的大小姐。    也意外的成熟，冷静。    “看见我，你应当明白了。”    她站在牢笼里，目光看着被关在牢里的苏晚照，语气冷漠的说道，“你一向是聪明的，应该明白都发生了什么。”    “是的，没错，是我让你被关在这里的。”她说道，“是我做的。”    苏晚照听了她的话，顿觉好笑，她目光看着她，说道：“所以呢？”    闻，原本还神色冷漠的叶萱，顿时皱眉，目光盯着她，说道：“什么所以？”    “所以，你要做什么呢？”苏晚照目光盯着她，好笑说道，“抓人总有目的的？”    “是你抓的我，那你想做什么呢？”    “……”叶萱。    她闻沉默，半响之后，才目光看着她，冷冷说道：“我还是头一次看见如此上赶着寻死的人。”    “是啊。”    苏晚照无视她的讥讽，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反正都要死了，那还请叶大小姐，行行好，将一切真相告诉我。”    “让我下了黄泉地狱也知道，谁害了我，真凶是谁，我该找谁报酬。”苏晚照说道，“死也请让我死个明白。”    “……”叶萱。    目光盯了她半响，才无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慷慨赴死的。”    “那是大小姐你见识少，这世上的奇人异事多了，你才见过多少？”苏晚照顺口说道。    又引发了叶大小姐的一阵沉默。    许久之后，叶萱抬头，目光看着她，语气认同说道，“你说得对，是我见识少。”    “外面的世界很大。”    她说道，“我想出去看看。”    闻，苏晚照目光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苏晚照这随意，淡然自若，像是聊天一般毫无敌意的悠然态度，让叶萱放下了警戒一般。    她原本身上武装包裹，竖立起的刺猬，都收了回去。整个人像是放松了下来一般，竟直接就在苏晚照的牢笼外，就地坐下了。    将手中的蜡烛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面前地上，然后学着苏晚照的样子，双腿盘膝，也不怕脏的往地上坐下。    她抬眸，目光看了一眼前方被关在牢笼里的苏晚照，说了一声，“你真奇怪。”    “我看你才奇怪。”苏晚照说道，“哪有大小姐如此不拘小节，往地上坐的？不怕脏吗？”    “你今天穿的可是最容易脏的白裙诶，很难洗的，你这不是为难洗衣的侍女吗？    “要你管。”    叶萱冷哼了一声，大小姐的脾气上来了，傲娇说道，“脏了就丢了，不过一条裙子而已。”    “有钱人，不愧是大小姐。”苏晚照说道。    “……你真不恨我？”    叶萱突然说道，目光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像从她的脸上看出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般，说道：“是我害你到沦落到如此地步。”    闻，苏晚照嘴角翘了翘，说道：“那要看你坦白从宽了。”    “什么意思？”    叶萱皱起眉，说道。    “非要我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吗？”    苏晚照叹了一口气，说道。    她目光盯着面前的叶萱，“要抓我的那个人，不是你？”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恐惧。”    苏晚照目光盯着面前的叶萱，说道：“你在害怕。”    听着她的话，叶萱的瞳孔猛地一缩，她发现了！    她知道了。    “你知道了太多秘密，所以你在恐惧，害怕，和愧疚，这些长久以来都在折磨着你。”    盯着叶萱煞白的表情，苏晚照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和安抚，“那就说出来，如果一个人感到痛苦的话，两个人来分担。”    “就不会那么的让人疼痛了。”    随着话落而来的，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没有人说话。    许久之后。    才听见叶萱说道，“你还真是自以为是啊。”    “自讨苦吃！”    她像是嘲讽又像是轻蔑一般，冷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得对，我已经受够了！”    “不想再继续忍耐下去了。”    她说道，然后抬起头目光看着牢笼里的苏晚照，眼神紧紧的盯着她，“如果是你的话，是你这个家伙的话，那就无所谓，没有关系。”    “反正你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你也没有说出去的机会。”她说道，“你快要死了。”    “就和你旁边的那群女人一样，很快的，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听着她的话，苏晚照脸上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化，淡然，冷静的。    就好像，叶萱口中的那个快要死的人，不是她一样。    盯着她的脸，“你果然是个奇怪的人。”    叶萱说道，“难道你以为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来救你吗？”    “不会的，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她说道，脸上表情看上去痛苦极了，眼中充满了挣扎和扭曲，最终化为一道深深地恨意，“不会有人来救你的，死心！”    然后，不顾苏晚照的反应，她就自顾自的往下说道。    就像是如同她自己所说那般，她已经忍受了很久，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    急需一个发泄口。    她将自己长久以来的痛苦根源，在苏晚照的面前，发泄一般全都说了出来。    “小时候，我就发现，我身边的侍女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叶萱说道，“刚开始，我还会去问，去寻找那些失踪的侍女。”    “但是身边的人，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告诉我，不过是一个侍女，不见了便不见了。在那些侍女失踪之后，我的身边立马就会补上新的侍女，但是这些人很快的就又会消失不见。”    “后来我发现，不仅仅是我身边的侍女，整个山庄的侍女都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但是所有的人，都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只有我一个人觉得这是不正常的，但是所有人都告诉我，这是正常的。”    “我感到很害怕……”    “后来，我知道一个秘密。”    说到这里，叶萱停住了，她脸上的表情苍白，没有丝毫眼色，目光中充满了惊恐，“原来那些失踪的侍女，都是……”    “我亲眼看着，她们被割断了手腕，脚腕，被割破了咽喉，鲜血瞬间的喷涌而出。”    “满目的刺红。”    “全是血……”    “她们像是人畜一样，被丢在了祭坛上。”    “我躲在旁边角落里，害怕极了，但是我不敢出声，死死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女孩，痛苦的哀嚎，绝望的死去……里面就有我认识的，不久前还在我身边伺候，与我说话，笑容灿烂的侍女。”    牢笼里的苏晚照，目光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的述说，没有打断她的话。    “后来，等她们走了，我从角落里爬出来，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我去找了我父亲，对他说我看见的，那个女人……是妖魔，杀了她，必须杀了她！否则，她会杀害更多人的。”    “但是……”    “父亲听完我的话，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我，冷冷的对我说，你都知道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惊恐极了，浑身都在发抖，冷，冷，冷极了……整个人仿佛瞬间，坠入冰窟，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说到这里，她抬起眸，眼神漆黑无神，那里面没有一丝的光，就如同她的灵魂，坠入了永夜的黑暗一般，她对着面前的苏晚照，惨笑说道，“你知道什么是绝望吗？”    “那就是，你以为是希望，你最信任濡慕亲近的人，亲手将你推入了绝望的深渊，从那之后，我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这个世上，无人可信。”    “你至亲的亲人，都抛弃背叛你，更何况其他人。”    “我恨，恨啊，日日夜夜的恨着……”    ——    看着面前神色惨白，充满恨意和痛苦的少女。    苏晚照目光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在她的神色看上去稍稍冷静了下来的时候，说道：“你有事情隐瞒，没有说出来。”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不足以让你如此憎恨，恐惧。”苏晚照目光看着她，“你隐瞒了什么？”    闻，叶萱抬起了头。    一双大而无神，茫然而充满扭曲痛苦恨意的目光，看向了她，“果然瞒不过你，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