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何山县夜里的街道空荡荡的, 只有寥寥几人。 虽然再没有县衙管辖, 可百姓还是习惯了晚上不出门。 方拭非跟林行远脚程快, 一路追上两个, 绑到树上去了。冲出门的时候还看见几个人影消失在街口。 “抓到一个是一个。”方拭非说,“拆了县衙的门, 怎么也得赔。多抓几个才赔得起, 免得他们说没钱。” 林行远深有同感。 然而那群哗哗而散的闹事恶徒,不知道有几人,还全分成几路跑了。二人分身乏术,随意选了条小道跟过去, 就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走的这边。 对方呼吸声沉重,似不止一人,方拭非听见了,知道他们正躲在小巷的墙后。 她警惕地伸出一只脚,探出去,晃出身影叫对方看见后,又迅速拉着身体后撤。 迎面的壮汉满脸横肉,白色的衣服在月光下还是显眼的, 他扫见衣角,便一拳挥去,结果打空, 朝前趔趄一扑,被方拭非一棍扫开。 那人捂着腹部倒下,翻来滚去不敢起来。 后面的人补位上来喝道:“怕他们做甚!不过就是一群不能打的草包而已!” 他手里举着一块石头, 就要发狠朝方拭非砸来。 方拭非又是一棍,敲在他的石头上 一声闷响,石块从他手中滑落,沉沉下坠,砸到了他的脚。 “啊!啊——!” 男人眼前发黑,直接栽下去,抱住脚趾发出连声哀嚎,都不带喘气的。 那石头块大,高高落下,估计是出血了。 几人的喊声惊扰了周边的住民。附近的窗户被打开,又悄悄合上,终究无人敢出门查探。 方拭非堵住他的嘴。对方挣扎着双手还不肯就范,结果挨了一巴掌,才总算消停。 林行远把里面的两个人也提出来,四人堆到一起。 方拭非直接扒了一人的外衣,撕成长条当绳子使。把众人手脚都绑了,以防他们再做小动作。 林行远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方拭非拍拍手道:“把这群人拖回去。你在这儿先看着,我回去拿捆绳子来。明天……” 她话说到一半,顿住。 暗中似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耳边有细微的金属震颤的嗡嗡声。 是宝刀出窍了。 逃避危险的本能让两人火速回头,看向后方。 空气被撕开一条裂缝,刀身倾斜,映出半空的圆月。银色的冷光从刀刃上反过,打在方拭非的脸上。 那把刀从她鼻尖上方刺过,横在胸前的长棍下意识地往前倾斜,将刀向外推了一分。 她从将将掠过的白刃上看见了自己略带惊讶的眼神。 “方拭非——!” 林行远一把长剑挑了过来。电光火石间,三人已呈对立之势重新站位。 那人乍一靠近,方拭非便出了身冷汗。 悄无声息的轻功,利落果决的身手,如果不是最后泄出的杀气,让她有了防备,可能鼻子就没了。 可对方似乎又不想杀她,要是刚才对准的是她的心口,那现在起码起码能削伤她的手臂。 杀人,自然是以致命为先。 对方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身材挺拔,握刀的姿势蓄满力量。只露出一双眼睛。眼尾上钩,双目中满是寒光。 林行远小步挪了一下,估算二人的距离,随后率先冲上去。 对方手腕一动,与他正面交锋。 林行远虽然执的是剑,却更喜欢用刀法。所以他的剑术不似常人柔软多变,直来直往,更多是介于刀与剑之间。 对方的武功看不出特别花样,与他一身衣服一样,很是简朴。 人来他出招,人走他追击。举手间一招一式明明都很清楚,却步步紧逼,叫人躲闪不及。而对方的眼神,至始至终都像一潭无波无澜的死水,似乎未将林行远放在眼里。 此人绝对不是凡人。 林行远心中暗惊。这样的高手,即便是历数天下,也没几个。 林行远尚在分心,不防,被他一刀击退。 他下意识地抬肩防守。可剑毕竟比不上刀,在防守上趋于劣势。 一退后再退,对方的刀已经到了他眼前。那寒光直刺他的眼球,林行远心跳不由慢了一拍。 他!是!谁! 娘的这身手真像他爹! 林行远后腰发力,上身后仰,方拭非参入。 她一根长棍从侧面敲去,迎上刀身。 今日救它两次,这东西可以荣誉身退了。 木棍断裂,三人趁机重新拉开距离。 林行远如临大敌,手臂被划伤了一小道。再次认真打量对方,而对方还是淡淡地站着不远处。 何山县哪里来的此等高手? 他抬起刀,左手两指顺着刀身滑到底部,将上面的血渍擦拭干净。 林行远皱眉道:“我生平最讨厌比耳朵装聋的人。” 方拭非丢下手里只剩半截的木棍,揶揄道:“好过装傻?你?天下第一高手?” 林行远把剑插入地下,开始重新系腰带,把衣服下摆也扎紧,哼道:“没准备好而已。你看看他穿的什么衣服,我穿的什么衣服。” 他收拾好了,一把抽起剑。将剑归鞘,拿来当刀使。 方拭非:“再上!” 林行远:“当然!” 两人一起攻前。方拭非没了武器,打的是拳,只伺机在侧面偷袭。 这样打了一圈,三人招式间,竟隐隐都有些相似的地方,仿佛师出同门。 这就非常尴尬了。 那灰衣的杀手也察觉到了这点,招式中带上了些许犹豫,动作放缓,攻击的地方也开始偏移。 林行远眉毛一跳,接连旋身横批砍下。先是震在他的刀柄,再是手腕,最后对着他的胸口一刺。 灰衣人后撤。 林行远得意道:“怎样!” 方拭非问道:“你是谁?你是为了冥思教来的,还是为了我?你的武功是从哪里学的?大家或许还有些渊源,为何要斩尽杀绝?” 对方手上一旋,将武器归鞘,背到身后。终于开口说:“我今日,杀不了你们。” 他的声音同兵器,清脆而冷冽。 林行远叫嚣道:“加个今日做什么?来日你也杀不了我们!” 方拭非:“诶,因为他只有今日,没有来日了。” 林行远:“哦——原来如此。” 对方并不为他们激怒。 “你师父是谁?”他问,“你的武功是谁教的?将军,还是太傅?” 方拭非:“与你何干?告诉你,你又想做什么?” 他说:“我今日先不杀你。” “你方才还说是杀不了我。”方拭非问,“你非杀我不可吗?冥思教有什么好的,要你这样卖命?” 对方并不多说,干脆地转身离开。 林行远见他走远,才松了口气,说:“他跑了。” 方拭非哼道:“得亏他跑得早。” 林行远以为她下句是放大话,结果方拭非道:“不然就是我先跑了。” 林行远:“……” 他认识的是什么人呐! 方拭非回衙门,找了捆绳子出来,把几人绑回衙门。 叶书良和顾泽长自然是睡不着了,也穿了衣服出来,在大堂里等着。 他们一共抓了十来人,全押在大堂下。 有的受了轻伤,血淌到地面上,染湿了一片。 几位侍卫高大的身影,抱着武器在前方威慑,这群人便一个接一个地说了。 林行远的手臂也被划了一道。 两人未向叶书良提及那神秘杀手的事情,怕惹他们担心。可方拭非又时常听说杀手都喜欢往剑上抹毒,所以用清水给他洗了两遍,第二天大早带他出去就医。 所幸,那杀手没这爱好。只是普通的伤口而已。 可他一口一个地强调今日,方拭非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来找自己。 方拭非让大夫把林行远的伤口包得极其严重,从手腕一路缠到了手臂,打了厚厚一层,尤其是手肘的包围,导致他动作都不方便。 林行远甚感丢人,抵触道:“我没有!我这伤马上就好了,你看连血都没有!” 方拭非:“你乖一点,我就不亲自动手给你放血了。出来,有人来了你就喊疼。” 林行远:“我一大男人!” “见到棺材也是要落泪的。”方拭非说,“走,找冥思教算账去。多伤多赔。你那小口子,想只混碗饭吗?” 林行远被迫沉着脸。 侍卫把昨夜来袭的人全都拎了出来,又架出个牛车,能走的就让自己走,不能走的就叠到车上。 方拭非从后堂角落翻出个铜锣来,一下一下地敲着前去寺庙。 昨夜动静本就不小,在声响消去后,便有人出来查看。如今天亮,更多人聚集到县衙门口刺探风声。见他们如此阵仗,都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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