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杀机
骆均一不敢想。 长海机场,季思怜走到接机口,一眼便看见四个清一色黑西装黑墨镜的精壮男人。 她不由自主的往骆均一身后靠。 骆均一不动声色的拉住她的手,微热的掌心瞬间安了季思怜的心。 也许是见了骆均一,那四个黑衣人居然没有轻举妄动,一直跟到机场外围。 季思怜悄悄跟骆均一说:“那是你二叔的人。” 骆均一怎会不知? 巧丽早已开着候在外面,他们上车后,巧丽说:“骆先生,那几个人怎么处理?” 骆均一道:“你看着办。” 这些事情交给巧丽,从未让骆均一担心过。 季思怜看见巧丽发了一条短信,十分钟后,车还没开出机场的范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的那辆车居然不见了。 季思怜偷偷问骆均一:“巧丽是怎么办到的?” 骆均一神秘一笑:“还记得我跟你说的把?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 季思怜撇嘴:“不说算了。” 骆均一放松的靠在座椅上,半闭了眼:“以后慢慢你就知道了。” 有骆均一护着,季思怜直接去了老宅。 骆均一跟她说,老爷子眼皮底下是最安全的地方,骆权绝动不了她分毫。 进老宅前,骆均一将一把匕首递给季思怜。 匕首开了刃,刀身闪着寒光,刀柄上镶着一个漂亮的红宝石。 “防身。” 季思怜本想拒绝,骆均一这样说,她没了拒绝的理由。 巧丽透过后视镜看骆均一。 她道:“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揭开真相?” 骆均一闭眼休憩:“小姑是老爷子心尖上的宝贝,骆权却想要送走她亲生女儿,你说,要是老爷子知道了,会怎样?” 巧丽:“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渔翁之利。骆均一心中怅然。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巧丽:“骆权早就应该受到惩罚,和老爷子对弈,我们推波助澜即可。” 骆均一轻笑:“是啊,推波助澜就好。” 老爷子见到季思怜时没了初见时那般热情,面色冷冷。 一旁的白雪梅诧异极了,她道:“你还敢回来?” 季思怜冷笑:“怎么?被你们送去北欧,就不能回来了?” 白雪梅陡然一惊:“谁送你去北欧了!你在胡说什么?” 季思怜:“哦?你丈夫做了什么,没告诉你吗?” 白雪梅这才明白过来。 她不知道骆权对季思怜做了什么,又不敢直接问。这样,等于间接承认他们只是明面上的夫妻。 白雪梅偷偷看了一眼老爷子,但见老爷子脸色微变,想试探季思怜的话也吞了回去。 老爷子问:“你刚才说,老二把你送去北欧?” 季思怜点头。 之前骆均一对她说,只要她将此事如实告诉老爷子,便会有人撑腰。 她不懂内里缘由,目前看起来,骆均一说得对。 老爷子巴掌拍在木几上:“混账!” 他扭头对白雪梅道:“叫他回来!” 白雪梅怨恨的瞥了季思怜一眼,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 屋里剩下她和老爷子两个人时,老爷子问她:“老二跟你说了什么?” 季思怜:“他让我永远不要再回来。” 老爷子眼里光芒变了几圈,忽然站起,不可置信的看着季思怜,见到季思怜后,他将季思怜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一个斯顿学院毕业的女孩绝不可能是骆兰! 年纪也对不上。 老爷子问:“还说了什么?” 季思怜摇头:“他说了这些就直接把我送上去北欧的飞机了。” 老爷子眸色深深,不敢断定季思怜就是骆兰,他的小女儿。 可骆权这样做,绝对不会没有理由。 骆权的办公室。 一只纤细带着病态苍白的手将正在响铃的手机递给他。 “夫人电话。” 骆权嫌恶的看了一眼手机低声道:“又是什么破事。” 电话那头白雪梅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 季思怜突然回了老宅,老爷子让她打电话,肯定又是对他们不利的事。 白雪梅当然着急。 她说:“季思怜回来了。” 仅一句,让骆权忽然站起身来,撞翻眼前茶杯也未察觉。 他匆匆挂断电话,查起机场那边安插的人。 “怎么搞的!人回来没一点动静吗?”他冲着电话吼道。 “您很着急吗?二叔~” 电话那头一道平静清丽的女人声音,尤其二叔两个字带着及长的尾音。 这是挑衅! 骆权陡然变了脸色。 他冲着电话斥道:“巧丽!你想做什么!” “这应该是我们先生问您的话,您想做什么?” 不等骆权再说什么,巧丽掐断电话。 她将刚才的手机扒了电池扔进垃圾桶,侧头对骆均一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骆均一转着手中的笔,想了想道:“这事你先不管,按原计划。” 啪——骆权手里的手机被摔得粉碎,他咬牙切齿:“就不该有妇人之仁送她去国外!” 季思怜在老宅,总能遇见骆樱。 骆樱将她制在墙角:“别以为老爷子护着你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季思怜笑道:“是你母亲的意思?” 骆樱:“是谁的意思你管不着!” 季思怜:“有人要为难我,我还不问问是谁?” 骆樱:“你到底想做什么?” 季思怜愕然。 她要找出阿南身上发生的一切?然后呢? 她不知道。 夜半,一道魅影悄无声息的潜入老宅。 季思怜的窗口声音窸窣,虽微不可闻,可季思怜一向浅眠。 她隐匿在床头的阴影里,骆均一给的短匕她死死擎在手中。 窗开了一条缝,那道细瘦的人影闪入房间,一道微弱的光在他手里亮起,只为确认另一手的针管,药水是否够量。 来者不善。季思怜心惊胆颤。 那人靠近床头的一瞬,她手里的短匕朝那人狠狠刺下。 蹡——那人反应极快,脚下生风一转身,已将季思怜的手卡在半空。 季思怜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救——” 呼救的声音尚未冲出嗓门,那人已经捂住她的嘴。 那人手下力气及中,季思怜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要断掉,手捏不住短匕,叮一声落在地上。 窗外有风,窗帘掀起一角,路灯的微光扫在那人脸上。 苍白,消瘦,如久病不愈之人。他眼里的光是必杀的死气。 那人力气奇大,一手捂住季思怜的嘴,另一手制住季思怜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任她无法挣脱。 注射器尚夹在他的指尖,季思怜无法确认他下一步动作之前,自己是否能够顺利逃脱。 一场殊死之较。 她拖着他在房中迂回,忽然,她卯足力气,重重往后退去。 那是一处墙面置物架,有着尖锐的外角,高度正好,对准那人脖颈与左肩。 “嘶——” 那人吃痛,猛地放开捂住她嘴的那只手。 好机会! 她不顾一切猛地佝头,拼命往后一撞……后脑勺正正撞在那人额头上。 被反剪的双手忽然失去牵制的力道,季思怜反身,又是一脚踢在那人的裤裆处。 他轻看了季思怜! 匕首掉落的位置季思怜一早就摸清了位置,等他正神,匕首已重新握在季思怜的掌心。 一连串的反击已让他失去绝佳的机会,可机会只有这一次!等到她被人重重保护起来时,再想下手难于登天! 他忍住脑后和下身传来的剧痛,举起注射器,再次扑向季思怜! 可她是谁? 从地狱里爬起来的女人! “救命——”季思怜呼救的声音足够响彻整栋楼。 那人面上闪过一丝阴翳,手下的动作更加狠绝。 季思怜手下没有章法,匕首乱刺乱扎,任那人身法及快,在有限的空间内依然无法有效躲避。 几分钟下来,身上居然挂了彩。 而他手里的注射器,没有机会稳稳当当的扎在季思怜身上。 这时,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渐近。 季思怜沉声说:“再不走你就走不掉了!”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听着脚步已到了门口,那人终于不再纠缠,翻身出窗,消失在夜色中。 李管家带着人推门而入,季思怜倚在墙角,已然失去所有力气。 她吓坏了。 刚才,若没有那把匕首,若她犹豫半分,若她不够狠绝果断,此时可能已经变成一具尸体。 那个针管,微泛着蓝光的药水。 一定能要了她的命。 翻出窗外的人身上挂了彩,手臂上中了一刀,还在冒血,脖颈后也是湿湿黏黏。 院子里有一半的人跟着李管家进了楼里,出去竟比进来时更容易。 他的车停在老宅外面不远的一处小树林。 刚走到车边,四周忽然一片炽辆。 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陡然遭到强光,不由得肿胀难受,他抬手想挡,却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光。 “谁?”他的声音总感觉有气无力,就像病入膏肓。 咚——回答他的是腹部的剧痛,突如其来的力道踢得他一口老血几乎喷薄而出。 高大的身影挡住他正前方的光:“管住自己手,什么人该动,什么人不该动,想清楚。” 是骆均一。 老宅除了房内,到处有他的监控。 他看见这条鬼魅般的人影出现在老宅时,就知道,有人坐不住了。 他用最快的时间赶来。 已是他翻墙而出的时候。 还好,她挡下了,性命攸关的时候,她能拼命抵挡,面对这样的鬼魅时,她能全身而退。 她,没让他失望。 尚靠在车身上的人嗤嗤一笑:“我当是谁。” 骆均一浑身带着修罗般的寒意,无论他说什么,他亦全然不在意,他决定将她从北欧那个小国送回来时,就下定决心。 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即使她身份已明,不能做她的男人,便做她身后的男人,护她一世周全。 骆均一手里短刀出鞘,寒光一闪‘噗嗤——’刀见血肉的声音。 他道:“这是替她赏你。” 那人既然毫无挣扎的意思,仍有骆均一的人将他捆起丢进后备箱里。 甚至这样,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 他是个变态。 “扶季小姐起来。”李管家吩咐。 季思怜这才发现,跟在他身后的人,居然一人也没见过。 保护老宅的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刚才翻窗入了她房间的人,却躲过了这些人的眼睛。 老宅大厅,老爷子坐在上首,看季思怜的眼睛里有许多意味不明的色彩。 他问:“知道是什么人吗?” 季思怜捧着热茶,说话的声音微微颤抖:“我从没得罪过什么人。” 这话她说得不心虚,得罪过她的人早已下了地狱。 老爷子说:“别怕,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 季思怜这才抬头,一双眼睛炯炯盯着老爷子:“是他,一定是他,他跟我说过,要是我回国,他一定不放过我!” 老爷子不知内里,陡然一听,觉得季思怜是在无中生有中伤他儿子,陡然失了善意。 他道:“你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丢出去。” 季思怜唰的一下红了眼圈:“不要,你丢我出去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老爷子中气十足:“说实话!” “我……我怕您看不起……我第一次见您确实撒了谎。”季思怜佝着头让人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我怕您找我是因为骆均一,跟您撒谎说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不是这样的……” 骆权要她消失在长海,他是老爷子唯一的儿子。 可从老爷子对她的态度来看,阿南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绝非一般,她决定将阿南的身份告诉老爷子。 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老爷子的庇护。 她顿了顿继续说:“其实,我是青州省深山里头出来的孩子……” “什么!” 说道这里,老爷子忽然站起来,眼里满是不相信:“你说什么?说清楚!” 季思怜说:“我其实……到了长海后才办了身份证,把名字改成季思怜……” 老爷子眼中生出巨大的悲伤,几乎站不住:“你,叫什么名字。” “陈阿南。” 季思怜一字一句,口口清晰。 突如其来的振动让老爷子终于脚下不稳重重跌回椅上,他颤巍巍的伸出自己的手:“兰兰……你活着,你还活着!” 他叫她兰兰! 印证心中的想法,明明应该高兴,可此时,季思怜心里腾起一股巨大的悲伤。 老爷子摒退所有人,只留季思怜在身边。 老爷子接到一家四口皆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噩耗时,将自己关在骆兰走失时就保留下的房间,悲伤许久。 他平复心情,言语中皆是懊悔:“兰兰,我的好女儿,我以为你死了……” 女儿? 阿南是骆家人,是老爷子的女儿! 她是老爷子数年前,被人拐卖进青州深山里的小女儿骆兰! 她忽然想起别墅那一夜,骆均一陡然熄去的欲火……季思怜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段关系,忽然变成禁忌之恋……她不想! 显然骆均一早已知道这一切! 她进了老宅,挑明了阿南的身份,成了他的小姑。 可若不这样,她无法面对灵魂的拷问,对不起真正的阿南! 季思怜心中像是被人徒手挖了个洞,鲜血淋漓的同时,陡然失去所有。 老爷子只当她是感动和害怕,将她的手握住手里,试图给她安慰。 季思怜深吸一口气,才开口说话:“养父养母确实死了……” 她也不知道老爷子接到的信息为什么会有误。 “我和弟弟从外面回来,就看见那场大火已经滔天。”她再次哽咽:“我想救他们出来,可是火实在太大!” 这是她梦里的信息。 “这不怪你,你回来就好。”老爷子老泪纵横:“我们不去想那些,去把你弟弟也接回来,以后你们和我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们。” 弟弟陈小军! 她道:“那场大火之后,我把弟弟托付给四叔,来城里找您,可那时我不认字,也不知道上哪里找您,辗转到现在……” 老爷子摸摸她的头:“苦了你了,不哭,我现在就派人去把小军接到身边来。” 季思怜点点头:“四叔已经到长海来了,他找过我。” 老爷子这才想起,前几天才款待过陈四,只是,出走之后就没回来。 他知道陈四是骆兰养父的兄弟,说要来投奔侄女时,他只当自己的小女儿已经死了,陈四指的是别人。 老爷子一阵哀叹,又是懊悔一番。 无论陈四在哪里,去接小军的事情已经安排下去。 谁知,老爷子派的人还没出发,骆权带着陈四气势汹汹的回了老宅。 骆权将他丢到老爷子脚下:“说!刚才在我跟前怎么说的,现在也怎么说!” 陈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根本不敢直视老爷子,更不敢看季思怜。 老爷子:“骆权,你做什么!” 骆权恭敬道:“听说您找到小妹,我很关心,正好看见她养父的兄弟,带过来认认人,免得认错了亲,传出去您脸上挂不住。” 老爷子震怒:“你这是骂我老眼昏花吗!” 骆权膝盖一软,要不是扶着桌子只怕跪下去。 旁人看见了,定会冲骆权扬一扬大拇指,这才是孝顺尊老的典范是不? 季思怜看着一切,心里鄙夷,这骆权,不去冲击奥斯卡金像奖简直是行业损失! 但看老爷子,似乎很吃这一套。 他的语气软了几分:“说清楚。” 骆权看了看陈四:“说。” 陈四低着头:“她……她不是我侄女。” 他明明来找过她! 怎么现在改了口? 骆权眼中满是威胁之意,怕是捏住了什么不得了的把柄! “你说我不是你侄女?”季思怜轻笑:“我还没有你这个四叔呢!” 季思怜走到他面前:“不认你这个四叔可不行,我还要去接小军的。” 陈四只当没听见她说话,一言不发。 骆权对老爷子说:“父亲,这丫头是骆均一找来糊弄您的,不信您看!” 骆权将一沓照片递到老爷子手里。 那是她还在华策时,见过骆均一为数不多的几次! 季思怜脸色陡然煞白,她该如何解释! 厅里一片渗人的寂静,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突然想起的短信铃声显得格外突兀。 骆权烦躁的掏出手机,原本自信笃定的脸忽然黑沉。 他大步走到老爷子跟前,连恭敬孝顺也不要了,劈手夺过那些照片:“假的,全是假的,是我合成的!” 老爷子诧异的看着骆权,似乎在等骆权一个解释。 陈四也一脸不可置信。 却见骆权跪在地上满脸惶恐:“父亲是我错了,我愿意接受家法!” 家法,那便是绝对的承认与服从! 老爷子扬起一手,狠狠的打在骆权脸上:“逆子!” 季思怜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这是什么情况! 老爷子深深的看了跪在地上的骆权一眼大步往厅外走:“李管家,家法!” 李管家应声:“是。” 季思怜跟着老爷子上了书房,刚来老宅时,这是他们爷俩的‘游乐场’。 她听不到楼下的动静,季思怜忍不住问:“家法到底是什么?” 老爷子脸上色彩晦暗不明,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是他的小女儿,终要养在这个家里。 家法,她早些知道也好。 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场景,让季思怜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只见骆权脱去上衣跪在堂前,小手臂粗的戒棍打在他的背上,一棍一棍,见肉见血。 打了一半时,他的背上青紫淤血,有的地方已经微微渗出血珠。面无人色的骆权几近昏迷。 这家法,即便是要了他的命,也要受! 骆权咬牙,足足撑下五十棍,这样的皮肉伤,能让他半个月直不起背来。 季思怜不禁想,那条让他变了脸色的短信内容到底是什么? 骆权的别墅里,一个男人像是病入膏肓般苍白消瘦,一身垂感十足的衣料挂在身上,仿若看不见骨肉。 他半跪着骆权床前,苍白的脸上竟然挂了泪:“权哥,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大的罪。” 骆权趴在床上,微闭着眼:“你也不轻松,身上的伤,处理吗?” 半跪床前的人眼中阴森,盯着某处,恨恨道:“这些,我一定要找骆均一,连本带利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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