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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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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很安静。    目光所及之处, 遍地赤红, 不是血, 而是泥土的颜色。    黎柳风按着受伤的肩头,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正往外冒着黑色的煞气。    这煞气属于他自身, 乍一眼看去,跟鬼域的黑色邪气十分相像,倒有点敌我不分的味道。    他伸手轻轻按在伤口上,四处漫逸的煞气被止住——冥界鬼仙虽没有鲜红的血,却有相仿的煞气,若煞气流失过多,便会损及元神。    现下, 黎柳风的元神已经因为这场大战受损, 万万不能再有什么差池。    “酆都大帝真真具有牺牲精神,实在叫人佩服!”    尊神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来,却辨不明他在哪个方向。    虽然两人进入气旋, 是在黎柳风的计划之中,但那气旋的运转毫无规律,两人一同进来,也被打散到了四面八方。    尊神还有力气放嘴炮, 说明他伤得不重。    相比之下, 自己这边的状况就有点难看了。    其实正如池絮猜想的那样,黎柳风是将自己的一半元神,附在了冥界阴兵身上。如此一来, 阴兵们的战力明显增强,但黎柳风的本体却被大大削弱了。    可他别无选择。    虽是由天地而生,生来无情的鬼仙,到最后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下的阴兵送死。    何况,此次战争是由他一手挑起。    黎柳风微微阖了阖眼,不去搭理一旁嗷嗷乱叫的尊神,只屏气调息。    这一百年来,他无时不刻不在寻找鬼域的弱点,以期将其一网打尽。不光是因为这邻居真的让人很不省心,更因为阿絮曾经被鬼域所害。    黎柳风还记得那天鬼域剧震,他单枪匹马闯入缝隙之后,看到的场面。    其实他们初见的时候,黎柳风并没对池絮的外貌留下多大的印象,满眼都是她潇洒飘逸的身姿,似乎连裙角都沾着点儿飞扬的意气。    可那天,池絮却让无数的鬼围在其中,奋力厮杀也寻不到一条出路,束发的环扣早就不知丢到了哪去,满面黑灰,衣袖上血迹斑斑。    或许,从那一刻起,黎柳风跟鬼域这个仇就算是结下了。    到后来,这几乎成了他的夙愿。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山头,那山光秃秃的,不生什么草木,从这个方向看过去,莹莹地发出红光,仿佛是一个半透明的罩子,将数不清的火焰罩在了里面。    应该快了,他在心里默数。    这一百年来,他始终在关注着鬼域,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将它看得比冥界还重。    这仙冥两界都拿它没办法的地带,当真毫无弱点、是铁板一块吗?    这一百年间,他也曾多次暗地里深入鬼域,又受天意指引,终于探明当天堑大开之时,风门之外会出现一处秘境,名为“虚空”。    那本来是冥界的领土,不知道在哪代酆都大帝的手上被正式割了出去,又隐匿在空中,就这么过了千万年无人察觉。    而虚空秘境中,就隐藏着有使鬼域永远消失的力量。    黎柳风和尊神,此刻便处在虚空秘境当中。    这看起来空旷无比的长空里,其实包含着诸多小世界,故而尊神的声音能传达过来,他本尊却还不知身在何方。    照这样下去,黎柳风想,或许虚空破碎之前,尊神也不会出现。    可惜这一次,运气似乎抛弃了他。    “酆都大帝,我真要好好谢谢你,到了这里,我觉得我的力量都开始猛增了!”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袭来,黎柳风立刻飞身回避,只见尊神从半空中缓缓降落,身上的伤口已然恢复如初。    黎柳风并不意外。    这里怎么说都是鬼域的领土,又积累了千万年的妖邪之气,尊神待在自己的地盘上,自是能够恢复一些。    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是吗?”    尊神哼笑两声:“我看你是死到临头还嘴硬!”他也不再废话,两手各团出一道黑气,直朝黎柳风打去。    黎柳风并不费神同他打,转瞬间便移出去数丈,仿佛游刃有余。    尊神感觉自己好像被溜着跑似的,更加恨得咬牙切齿,正欲再度出击,便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好像数不清的海水排山而来,又仿佛天地崩塌,成群的生灵呼啸着奔逃。    尊神背对着山崩裂的方向,黎柳风却是刹那间就看清楚了。    漆黑的影子如同潮水般涌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向这边奔袭,那些影子仿佛带着生命,张牙舞爪地离开了酝酿出它们的地方,咆哮着奔往新的方向。转瞬间,黑影就堆积在二人眼前,层层叠叠,潮水般覆压而来,足足有数十丈!    若是被波潮水碾过,怕是尸骨都不剩。    黎柳风有瞬间的愕然——那座仿佛火焰般燃烧着的山里,蕴藏的竟然不是能将鬼域烧得干干净净的大火,而是数不清的黑色魂灵。    顾不得再细细思索,黎柳风单手掐诀,临时搭筑了一个结界,尊神倒像是痴傻了一般,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    黑影压过来的那一刻,纵然不是悲观主义者,有那么一瞬间,黎柳风也觉得,或许自己此生见不到阿絮了。    他或许还是太自信,太笃定自己能为不可为之事,太急于将鬼域从三界中抹杀。    就像百年之前,他自信能与阿絮永不分离。    黑色的潮水涌至天顶,像驱不散的阴霾,甚至遍地赤红的土壤也在这厚重的黑影之下,而显得深沉起来。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翻转,人处在其中,不知身在何方。    纵然是天地化生的冥界之主,在元神消耗的状态下,也撑不了太久。    就在这时,有一道无比耀眼的红光自天际而来,那火焰遇到了黑影,自边缘开始熄灭,却并不减速,滚球般地到了黎柳风身边,恰好燃烧殆尽。    稀稀疏疏的焰色里,池絮迎风而立,黑发飞扬,含着杀气的眼神是那么熟悉,一如往日。    她抬脚一撂,将尊神扫出数米远,才隔着结界对黎柳风道:“你怎么样?”    黎柳风只简短道:“还行。”    见他无碍,池絮便放下心来,她单手摊开成掌,掌心渐渐凝出了一柄长木仓,那木仓通体雪亮,足足数丈长,刀锋所及之处,黑影如潮水般退散。    “这样不行。”很快,黎柳风再度开口。    的确,池絮的长木仓能暂时击退那些黑影,但那些黑影很快便会反扑而来,似乎之前的攻击对他们而言毫无效果。    这些黑影聚成一团极难对付,可单个战力却不强,若是阴兵在此,倒还可以……    电光火石间,黎柳风一把攥住了池絮的手腕,将她拉进了结界。    “暂时在这避避,”他说,“把你手腕上的护身符给我。”    池絮并不多问,将手腕上的护身符解下递给他——这块符还是两人即将进入陈家村的时候,黎柳风给她的,当时只说是护身用,池絮并没有想到里面会有什么文章。    不知黎柳风念动了什么咒语,那块小小的符在黎柳风的掌心发出一阵白光,继而整个变大了一圈,质地也从绢布变成了白玉一般。    “这……这不会是……”池絮有点结巴了。    看形状,好像是酆都大帝的玉牌,也是唯一能证明这个人是酆都大帝的信物。    在两人初初“相识”的时候,他便将这块玉牌给了自己。    此中心意,已然不言而喻。    黎柳风随手从肩上蹭下一点煞气,抹在了玉牌上。    随即,地上渐渐起了轰鸣之声,仿佛千军万马隔空而来,继而,地面上凭空出现一道数丈宽的裂缝,裂缝中伴有气旋,冥界阴兵顺着裂缝涌入,不消多时,就与那些黑影打作了一团。    “想不到,我进来的入口,已经转到了我们脚下。”池絮喃喃道。    这不知名的地带,还真有几分蹊跷。    “不对。”黎柳风沉吟道。    池絮道:“什么?”    “我在着手消灭鬼域的时候,未尝没有思考过它的对错。只是那时应了天意,寻到了灭掉鬼域的方法,便得意地不知天高地厚,才走到了这一步。”    凡人在参不透一件事的时候,常常将其归依于天意,殊不知天意真实存在。例如,它让天界高高在上,却不给它们相符的力量;它使天定武神诞生之初,便拥有无与伦比的神力,一生却注定追逐杀戮,最后被天意抹杀。    那么,天意为何指引他灭掉鬼域,却在这临门一脚,将有利于鬼域的力量给放了出来?    “我一直以为天意引仙冥鬼三界混战,最终引我来此,都是为了消灭鬼域,可如果不是呢?”    如果它只是想赋予鬼域新生……?    黎柳风渐渐站起来:“阿絮,替我守住身边。”    池絮点头,手中长木仓横扫,不让任何一道黑影接近黎柳风。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知道她应该帮他,这就对了。    黎柳风一抬手,结界随之消失,两人暴/露在割面的狂风下,鬓发衣角被吹得随风乱舞,谁也没有后退。    “阿絮,若我这一步赌错了……”他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出那句话。    你可就要陪我去死了。    池絮却仿佛有所感应,朝他盈盈一笑。    下一秒,黎柳风手中的黑刀暴涨数十米,直直切往远处冒黑影的那座红山,红山上的裂口被割开更大,更多数不清的黑影蜂拥而出。    他立刻引出体内煞气,让其布满黑刀,而后凭空画出一个图案。    日月光华在其外,魂灵衍灭在其中,是谓轮回。    轮回图诞生的那一刻,原本狂嚣的黑影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命令一般,渐渐停止了动作,它们抬起头,齐齐望向轮回图的方向。    寂静之中,有一道黑影没入尊神的额心,他膝盖一软,朝着黎柳风的方向匍匐而下,在地上长跪不起。    “那是魂魄……?”池絮呢喃,渐渐放下了手中的长木仓。    她的酆都大帝,正在赋予鬼域每一个生灵,一条魂魄。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黎柳风手中长刀一指,黑影们仿佛嗅见了血腥味的群鲨,纷纷扑进了地面裂缝之中。    它们即将去寻得属于自己的身体,获得进入三界轮回的力量。    几息之后,赤红一片的虚空内,便只剩下了黎柳风和池絮。    他的身形有点轻微的不稳,池絮立刻上去扶住了他,知道他元神损耗极大,便掐了个诀,准备快快将人带下去休息。    黎柳风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其实一百年前,我便想,待赢了鬼域的那天,我要在群山之巅,大声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我。”黎柳风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说着说着自己也很失笑,作为酆都大帝,此举实在很不成熟,他的确是伤得重了,歇了一会儿才有气力慢慢道,“如今大声是不太可能了,求婚这件事,约莫还做得到。阿絮,你愿意吗?”    (全文完)    ☆、番外一    “小阿絮!真是恭喜你啦!”    扫把星单手揽着柄扫把, 甫一推门, 就兴高采烈道。    池絮兴致却不高, 随手拨了拨花瓶里的一支桔梗:“恭喜什么呀。”    “你未来夫君升官儿了呀!”扫把星丝毫没有瞧见池絮的脸色, 继续道,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全天界都震惊了, 想不到酆都大帝居然这么不计前嫌,给了鬼域一人一条魂!如今它们也可顺顺当当进入轮回,不会危害世间了!”    关于黎柳风发动对鬼域的战争这件事,天界神仙们其实是大多都觉得他一意孤行,是非常不看好的。他们打自开始就决定袖手旁观——当然,黎柳风也未曾要求过他们同仇敌忾,只是跟玉帝说, 想在天界藏十万阴兵。    十万阴兵不是个小数目, 但也绝不至于让天界神仙感到坐卧不安,于是玉帝便爽快地同意了。而天界的神仙们虽然不必直接参与到战争里瞎搅和,但是也心怀忐忑, 生怕出什么岔子连累天界,故而那几天大家都很紧张,忙着磨刀霍霍。    那之后的进展是谁也没有想到的——酆都大帝几乎倾尽全力,将鬼域搅得一团乱, 最终目的竟然不是杀了他们, 而是赋予他们一人一条魂魄。    就好比,有个人提着四十米大长刀,气势汹汹而来, 你以为他要杀人,结果他却想把这刀送给你……    直到鬼域中每一只“鬼”都拥有了自己的魂魄,黎柳风数十万功德加身,众仙神才明白,原来并不是黎柳风行为反常,而是天意如此。    天意创生了不完整的鬼域,又使酆都大帝赋予他们新生。自那之后,鬼域不复存在,全数归于冥界管辖。    ……这也直接让黎柳风日夜不分、连轴转转了一个多月,至今还没停。    这一个多月里,他跟池絮说过的话,统共不超过二十句,还有其他的都是让别人捎带的,连小纸人出现在池絮面前的时间都比黎柳风长。    反观池絮,就闲得不能再闲了。    黎柳风以数十万功德并一根仙骨,重新塑造了她的神格,使她不必再背负身为天定武神的命运,也就不用干活了。而红里也如愿以偿,拥有了池絮的神格,做起了她梦寐以求的事情——当武神。    天界人人艳羡池絮,有了好夫君,还升了神格,不过话说回来,关于白捡的这个神格,池絮其实还不是太满意的。    她掰着手指跟红里算:“其实我还是亏了嘛,原本从根源来说,我是天地化生的,地位可不是一般得高哦。如今,我的神格却是黎柳风给的,这就约等于二手货哎。”    “二手货”池絮遭到了红里的鄙视:“我求你清醒一点,你现在是兼具仙冥特质的神仙,世间独一无二的好不好?别人想得还得不到呢!”    池絮道:“兼具仙冥特质,有什么特别的好处吗?”    红里沉思:“好像没有,就是听起来牛逼了一点。”    池絮:“……”    末了她自己安慰自己道,至少她如今算半个鬼仙,跟黎柳风的物种差距稍微缩小了一点点……    想到红里,池絮问扫把星:“红里呢,她怎么没来?”    “我在呢……”    红里游魂似的从门外晃了进来。    她板着一张脸,神情肃杀,跟扫把星眉花眼笑的表情对比强烈,让人怀疑他们打算以“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组合出道。    池絮:“……你怎么了?”    红里叹气:“嗨,别提了,带兵可真累,个个都不长记性,跟金鱼似的!”    扫把星很好心地提醒她:“你没成神的时候,也是一条金鱼哎。”    那时候她在瑶池里游来游去,扫把星有那么一两次不慎把灰尘扫了进去,还遭到了甩尾溅水攻击,因此印象深刻。    红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继续道:“总之,一天到晚都累死了,光是找练兵的地方都找了半天,上回我不小心把火焰山炸了,至今牛魔王都还在通/缉我呢……现在我让他们两两对打,抽空跑过来看看你。你出嫁的准备工作做好了吗?”    听起来,她这个武神当得十分惊心动魄,不过她本人似乎并没有察觉,还有心思关心池絮的终身大事。    池絮不明所以:“出嫁么,还要准备什么?”    她和黎柳风的婚期还没正式确定,上回粗粗提了一下大概就是近段时间的事儿了。因为新郎官被从天而降的重任砸成了陀螺,池絮一度怀疑他们的婚礼能否如期进行。    不过好在她天生佛系,也就没管太多。    “我也不是很懂,就随口一说,凡间女子不是都要绣花的么?”红里说,“你想啊,一边绣花,一边期待心爱的郎君看到自己的样子……多么得美妙啊!”    池絮想起自己“惨绝人寰”的刺绣手艺,连忙摇头:“不必不必。”    又想到黎柳风抽空告诉过她一句“你只顾养好身体,婚礼的事不必操心,我会安排。”便补充道:“他说他会看着办。”    黎柳风说“不用操心”,那必然是不用操心的,这点池絮深有体会。    “哼,男人。”红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看看这敷衍的态度,果然是把人骗到了手就原形毕露了。你看着,看他给你搞出个什么名堂来。”    池絮额角微微黑线,不再多言。    红里却是个从不冷场的高手,一茬聊不下去了立刻能换另一茬:“不过,月老起先不是打死都不同意这桩婚事吗?后来又怎么了?”    提及月老,池絮心情微微复杂。    ***    就在她回天后不久,月老便请她去殿里喝茶,意在聊聊百年前的事。    她才知道,当初原来是月老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还将他们俩天定的红线给剪断了。    池絮当时掀起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是这个么?”    月老点了点头,他虽然名字里带了个“老”字,却一直是个精神的小老头,但此刻却显得无比憔悴和苍老,他将脸深深埋进手掌之中:“阿絮,或许是我错了。”    池絮不是没生气,但转念一想,如今她过得也挺好,便懒得计较了,何况月老还对她有照拂之恩。    她将自己的想法跟黎柳风说了,黎柳风只笑了笑道:“心大没什么不好,你只管由着性子来便是。”    ……    “你可别提月老了。”池絮微微笑道,“他现在成天躲在月老殿里不敢出门呢。”    “为什么呀?”红里好奇。    她一天到晚都带着天兵们四处撒野,空闲时间就跑到池絮这来唠嗑,获得八卦的途径实在是少之甚少。    “我知道我知道!”扫把星举手,“因为啊,他有个特别特别好的损友,告诉了大家一件事。”    这位特别好的损友就是太白金星同志,他告诉大家,月老原先就差指着酆都大帝的鼻子骂了,还放出了厥词,说什么“我就算不吃香火,不享供奉,也绝不会把阿絮嫁给你!”    “结果呢,酆都大帝来送定亲礼那日,他比谁都殷勤!”扫把星哈哈大笑,“现在他怼酆都大帝的那句可算是变成‘金句’了,大家一看到他就要说,他自然臊得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哈哈!”红里想到月老羞于见人的样子,暗暗摩拳擦掌,“得空我要去月老殿亲自看一看!”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三下礼貌的敲门声。    池絮道:“请进。”    门微微开了一条缝,黑白无常跟纸片人似的飘了进来。    自黎柳风灭掉鬼域,升了神格,天界的神仙便再也不敢摆架子,立马在南天门挂上了“热烈欢迎冥界同仁上天游玩”的大条幅,十殿阎王们只粗粗走了个过场,并不跟天界走得太近,黑白无常却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因为天界里有很多他俩的迷妹,一看到他们就嗷嗷乱叫,眼冒红心的那种。    黑无常鬼鬼祟祟地关上门,然后长出一口气:“还好她们没追上来,不然我们又要签名签很久了。”    然后,他朝红里挤眉弄眼:“红里小妹妹,你还没有给人签过名?”    红里登时被戳到了痛处——她刚成为天定武神不久,天界神仙并没有多尊重她,而人界就更不要说了,他们或许连主管战事的神仙换人了都不知道。    虽然她不需要享受香火,但是她非常想要引起人们的注意!    所以,黑无常这种似真似假的抱怨,到她眼里就成了赤果果的炫耀了。    红里作为武神,且不论战斗能力,起码嘴炮能力是很强的,她眼珠一转,立刻想到了回击的办法,笑眯眯道:“黑无常,你好像很得意呀?”    黑无常摆摆手道:“哎,一般一般啦。”    “可是有件事你不知道哦!”红里憋足了一口气,大声道,“要签名的大多都是你俩的CP粉,看完你们回家就会出本的那种哦!”    白无常:“……”    黑无常:“……”    岂有此理!    你们神仙的思想怎么这么龌龊!    黑无常愤愤地撸袖子要出门去找他的小粉丝理论,被池絮一把拉住:“……你先等等,黎柳风没什么话要告诉我吗?”    哦哦对,黑无常一拍脑门——险些被愤怒冲昏头脑,忘了正事。    他整整衣冠,非常绅士地朝池絮鞠了一躬:“大帝说,婚期定在九月初二,请阿絮姑娘务必拨冗前来。”    ☆、番外二    提起冥界,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那是一个黑漆漆、阴森森, 十分恐怖的地方, 入目全是压抑的黑色, 甚至还有游魂在四处飘荡。    其实不然, 作为三界中最富庶的地方, 冥界里有数不清的金银珠玉,光是将这些东西平铺在地上,发出来的亮光也足能闪瞎人的狗眼。    但是为什么在外界的眼里,对冥界的误会这么大呢?    黑无常认为,这主要是冥界太低调了。    看看天界,早早地就搞出了“热议榜”,一会儿用七仙女的颜值刷刷屏, 一会儿公布点接地气的气象消息, 一会儿自己爆点丑闻炒作炒作,总之是赚足了百姓们的眼球。    可他们冥界呢?    不管酆都大帝有多帅,十殿阎王多有个性, 环境多么宜人……啊不,宜鬼,在凡间一律被打成四个字“阴森恐怖”。    这误解实在是太让人憋屈了。    他们冥界虽在地底下,却有无数夜明珠照路, 虽然干的是收魂索命之事, 但那也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投胎呀!    黑无常曾经把自己的想法跟秦广王说过:“要不我们也跟天界那样,他们有仙璧,我们就搞一个‘冥璧’, 也发布发布消息,炒作炒作什么的?”    秦广王翻了个大白眼:“发布什么消息?恭喜黑白无常今日喜提多少条人命吗?”    黑无常:“……”    他又跟白无常说,希望自己的这位好搭档可以理解他。    白无常说:“秦广王说得对,再者酆都大帝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黑无常很郁闷,郁闷之下,也渐渐不再提这事儿了。    如今可好,光棍了N千年的酆都大帝马上就要成亲了,这绝对是一个为冥界塑造正面形象的好机会,要知道,凡人茶余饭后都是非常爱听爱情故事的,往前,牛郎织女那种三观不正的故事都能让他们心驰神往,现在还怕他们家酆都大帝和池絮姑娘的爱情打动不了无知的凡人们吗?    黑无常十分兴奋,暗搓搓地决定了——其他的所有事情都可以低调,但是酆都大帝的婚事,绝对不可以。    因为酆都大帝本人,玉树临风,仪表堂堂,年纪轻轻便坐镇一方,而他娶的姑娘,不仅貌美如花,更是天界曾经的天定武神,地位尊崇得一批,不大操大办,简直对不起这二位的身价!    也对不起他黑无常的一片苦心!    可大抵天下的太监们总要经历“皇帝不急自己急”的命运,黎柳风事务繁重,压根不与他提婚礼的事儿,而池絮就更不可理喻了,在黑无常跟她讲解结婚礼仪的时候,她居然露出了“怎么这么麻烦”的表情。    就在黑无常以为大帝真的打算凑合凑合办婚礼的时候,黎柳风把他叫到了面前,给了他一份详尽的单子,事无巨细地罗列了各种婚礼细节,黑无常粗粗看了一眼,就立刻佩服得五体投地。    同时,也感到十分惭愧——毕竟,先前他一直觉得他们家大帝和池絮是同一路货色,不曾想,酆都大帝竟然暗暗这么上心,简直可以说是一反常态。    得了酆都大帝的金令,黑无常就十分狗腿而满意地领命了,自然也没再多的时间去天界找池絮,池絮彻底地成了个闲散人员——天界神仙已然拿她当冥界之人看待,总认为她在冥界有事情忙,而冥界的鬼们却一个都不来找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婚期将近,某天,织女带着一溜的仙童踏入了武神殿。    她让仙童们一字排开,叫醒躺在竹椅上昏昏欲睡的池絮,郑重道:“阿絮,你要选喜服了。”    仙童们齐齐将手里的喜服举起,池絮左看右看,末了道:“有差别吗?”    织女:“……”    末了还是她亲自上阵,指挥池絮换这换那,才最终敲定大婚当日的穿戴。好在池絮虽然本人审美眼光不咋地,但非常配合,换衣服的速度非常之快,就是总爱想方设法将飘逸的裙摆藏起来,约莫是以前当武神的时候落下的毛病。    池絮一面整理自己试穿过的喜服,一面惊叹:“织女姐姐,这些都是你近日做的吗?”    自从得知她准备成亲开始,织女就主动揽过了制作喜服的活儿,方才池絮试穿那么多件,款式虽不同,却件件合身,可想而知,是织女近来按照她的尺寸赶制的。    “是呀。”织女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假意埋怨道,“过两天就成亲了,居然前段时间才告诉我。”    玉帝作证,这可怨不得池絮,谁让黎柳风求亲就求得晚?    “不过话说回来,”织女放下了喜服,“你家那位干嘛这么着急啊?他最近应该在忙着收编鬼域?哪分得出心思来筹备婚礼?”    大家都是神仙,就不能成熟一点,深思熟虑再做事情吗?    其实这个问题,池絮也问过黎柳风,她还记得当时黎柳风眸光深邃,低头凝视她道,因为我等不及。    那炙热的眼神几乎看得池絮心里发慌,只得匆匆丢了个“那好”便逃之夭夭了。    ……    ***    酆都大帝和池絮的喜宴自然放在冥界举办。    月老穿着一身白衣,外面罩红颜色镂空纱袍,拄着一根月老杖,正和太白金星一面谈天,一面往酆都城走。沿路有不少生疏面孔,头顶长了两个珊瑚角的,多半是龙宫里的来宾,边走边抛媚眼并搔首弄姿的,一看就是妖界的狐狸精,再往远处看一点,便会发现,三界之中听闻喜讯,匆匆赶来抱大腿的人可真不少,就连闭关多年的绝顶真人也来了。    绝顶真人自从上次乘了金甲天神的马车,假发被吹掉之后,自觉无颜见人,躲在自家的山洞里面嘤嘤嘤了几十年,如今发量倒是茂密了很多。    有人前去搭讪:“绝顶真人您今天的头发看着好多啊,莫不是闭关修炼,修为大涨,竟至枯木逢春了?”    绝顶真人摆了摆手:“什么嘛,其实我是去做植发啦。”    那人更为惊异:“不知是哪家植发店?”    绝顶真人被夸赞一番,愈加满意,道:“一家小店,回头我把仙璧号推给你,你关注一下,就能跟老板娘聊天了。报我的名字,打八折。”    “……”    两人谈笑着远去,月老对太白金星点评道:“我看他那头发,没几天就得掉。”    太白金星还没说话,一旁有人过来打招呼:“哟,月老也来啦!”    月老听这语气,便觉得来者不善,定睛一看,可不,正是他多年的死对头孟婆。    这两人结仇已久,连凡界都有所耳闻,广为流传的版本是因爱生恨,最终两地分居。实际上嘛,他俩之间压根没什么风花雪月,看不对眼的原因主要是版权之争。    天下皆知,忘情水有使人忘记恋人和爱情之效,而孟婆汤更绝,能让人忘掉一切,包括爱情。因而,孟婆就很沾沾自喜,认为自己的手艺高出月老一筹。月老向来是个不服输的老头,看药效上没什么可争的,便将目光一转,向仙界提出“孟婆汤乃是偷了忘情水的方子制成的”。    这种没影的事儿玉帝自然不会管,黎柳风就更不用说了,于是这俩人一直争不出结果,便一直互相怄气。    孟婆一头银发盘在脑后,斜斜插了一枝黄泉木簪,走到月老身边,倒是温温和和道:“今日是酆都大帝大喜之日,我们呢也摒弃前嫌,莫要伤了仙冥两界的和气……”    月老半信半疑:“你又打什么主意?”    孟婆:“你这人真是,怎么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我是来给二位带路的。”    她说完,伸手一指,只见忘川河这端往对岸延伸出数丈宽的一道红绸,两侧水面上冉冉升起无数明灯,照得水下也如透明一般——那水下竟是人间四季盛开的花,层叠交错,正往上渐渐生长,若留心了,连花蕊上细小的粉末都看得一清二楚。    孟婆见太白金星和月老还是呆立着,便道:“二位,请。”    有别的神仙已经捷足先登,走上了这条红色的锦缎,边走边赞叹不已,有精打细算的已经开始估摸着这一场喜宴该烧掉多少钱和法力了。    女仙和女妖们暂时摒弃前嫌,姐姐妹妹地叫着,手挽手看花灯般地逛,偶尔还交流交流美妆心得,末了感叹一番这新娘子嫁得可真不错。    “什么不错呀,我跟你说,这就是妥妥的一出豪门替身大戏!”有人压低了声音道。    “此话怎讲?”    “你们不知道,那酆都大帝百年之前可是有一位心上人的,可是呢,她不幸战死沙场了。”那人煞有介事道,“酆都大帝伤心得百年未近女色,后来有天偶遇了如今的新娘子,见她一颦一笑都与故去的心上人十分相似,这才决定娶她呢。”    原本的羡慕变成了同情:“啊,竟然是这样……”    “瞎扯什么呀!酆都大帝一百年前的心上人就是池絮姑娘,今天的新娘!你们都没看仙璧热议榜吗?”    ☆、番外三    仙女妖女们抬头一看, 只见今日的仙璧画风突变, 竟变成了应景的正红色, 而被顶在仙璧第一的消息便是这场喜宴了。    这条消息甫一被刷到第一, 凡界的百姓们就炸开了锅, 尤其是姑娘们, 都非常后悔没多去度朔山拜拜酆都大帝,刷个脸熟——若是自己去得勤了,说不定今日风光大嫁的便是自己了,想到这茬,便愈发捶胸顿足,还好奇起了池絮的来历。    “总之现在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这事儿呢。”从方才开始,这个声音就一直在逼逼, 仙女妖女们回头一看, 原来是扫把星在喋喋不休,“你们传得那都是不靠谱的假消息。”    “切,有什么了不起。”先前传了“豪门替身大戏”的那名女妖愤愤离去了。    扫把星单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 就感到手肘被谁撞了一下,原来是月老和太白金星两人,光顾着看四周的美景,却没看前路, 便撞到了一起。三人便结伴踏入了喜宴举行的地方。    三界来宾涉水过河之后, 便算是真正进入了酆都城,只见城内车马繁华,各式琉璃灯高低错落地挂着, 群鬼衣着光鲜,轻飘飘地来来往往,鎏金车马如流水,在身边飞驰而过,入耳全是珠玉撞击的脆响,以及神神鬼鬼的欢声笑语,有种其他地方比不上的瑰丽景象。    “冥界应该像蓬莱岛那样,搞个旅游开发,生意肯定很好。”扫把星总结道。    在侍女的指引下,三人乘上一列马车,马车坐垫极软,雕刻着繁复的花纹,扫把星往四周一看,发现所有来宾都乘上了马车,空中还有几只单薄的小纸人在飞舞,被流光映得红彤彤的。    当中有只骷髅似的小纸人,空洞洞的眼睛往下瞅了几眼,便接过同伴递来的哨子,憋足劲吹了一口气,哨声过后,所有的马车仿佛听到了指令一般,皆放慢了速度,渐渐往两边走去,将中间一道宽敞的过道给让了出来。    沿着这条敞道,挤满了来看热闹的冥界居民。他们有的拿着鲜红的手帕在挥舞,有的在玩一种透亮透亮的玻璃球,玻璃球里映着一点流火,手一松,便飘上空去,成为夜里明灯中的一盏,还有的——大多是女性,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的失恋历程。    冥界的偶像今日就要迎娶他人了,怎能不叫万千少女心碎呢?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流光自城门外而来,沿路滚进了宾客们的视野,不消片刻,便已经铺出了长长的一道地毯,有飘飘渺渺的金线沿着地毯升起,烟雾似的弥散在空中。    而后云雾渐渐散去,由远及近,响起了清脆的马蹄声。    太阳神的三匹神驹拉着婚车远远而来,他本人亲自驾车,马儿们自然也不敢太放肆,不过有眼尖的神仙发现,太阳神的肩膀上站着几只大大小小的纸人,好像还在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其实,喜宴原定的“车夫”是这些小纸人,可太阳神突然横插一杠,表示自己要来赶车,亲自送池絮出嫁,于是临时被换下场的小纸人们就非常生气,直到太阳神允诺它们可以一同驾车,这才稍微妥协一点。    月老本就是个急性子的老头,这会儿更是伸长了脖子张望:“阿絮在哪儿呢?”    只见那婚车高大而华丽,黄泉古木制成的车辕上还泛着淡淡的流光,鲜红的薄纱自四面垂下,随风飘逸出数米远,层层叠叠,里面的人影依稀可见,却看不分明。    婚车同其他马车一同缓慢前行,向酆都城深处驶去。    此刻,在婚车上的池絮,却坐得十分别扭,她向来不习惯正襟危坐,要她穿着这一身宽大无比又碍手碍脚的喜服,头戴珠玉凤冠,还要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势,那简直快比登天还难。    不过,想到织女说的话,她咬了咬牙,还是忍下来了。    有一丝头发挂到了额前,惹得人痒痒,可偏偏这喜服的袖子长得快要没边,池絮压根就伸不出手,只得有点别扭地忍着。    “阿絮,怎么了?”    黎柳风往日的穿着,一向以淡雅为主,池絮见过他穿得最华丽的一次,也就是来天界送定亲礼时的那身墨蓝色云纹长袍了,可今日他却穿着最正的红色,漆黑的长发束起,眉如墨染,眸光深邃,显得英武而挺拔。    池絮有一瞬间看愣了,回神之后,悄悄吐了个舌头:“额头上有东西。”    黎柳风微微靠近,池絮开始后悔了,这样的距离下面,她甚至能感受到黎柳风淡淡的气息在她的鼻尖扫过。    继而,黎柳风伸出手,替她将那一丝头发小心地顺到耳后。    “戴着这个是不是不舒服?”他问。    岂止是不舒服!池絮感觉自己轻轻一晃脑袋,整个冥界就像发生地震一般,连带着她自己的头也重得要晕了。    为了所谓的惊喜效果,池絮的新婚装扮完全是由天庭这边来准备的,主要负责人就是织女。织女约莫是嫁给牛郎的时候宴席太简陋,所以立志要把自己没能达成的心愿加在池絮身上,在发饰和喜服的选择上,都是越华丽越好,越珍贵越好,越烧钱越好——反正酆都大帝不差钱。    就今日这身累累赘赘的装扮,还是池絮几经删减,讨价还价之后确定的。    一次讨价还价过后,织女忽然一改原先的轻松神态,认真对她道:“阿絮,我让你穿这穿那,其实不光是希望你漂亮风光。”    织女说,毕竟是堂堂酆都大帝的喜宴,若是新娘穿得不够格,即便黎柳风不在乎,三界的来宾可都看着呢。    池絮一点即通,在那之后,便严格按照织女的要求,再也不嫌麻烦了。    而“保持优雅端正的坐姿”也在织女的要求范围之内,故而池絮自上婚车开始,就提着一口气,生怕自己稍稍放松,坐得歪七扭八。    眼下黎柳风问起,池絮便故作轻松道:“还好呀。”语毕,还证明似的晃了晃自己的脑袋。    黎柳风垂眸看了她一眼,忽然伸手替她摘掉了凤冠,只留下一个简单的发髻,并几多簪花。    池絮本能地长吁一口气,继而又想起了织女说的话,忙道:“不不不,我还能戴!”    “阿絮不戴这个,也很漂亮。”黎柳风随手将凤冠放到一边,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朵正正盛开的花,将它斜斜戴在池絮的发间。    那花的花瓣似真似假,若琉璃一般透明,向四面散开,衬得池絮整个人愈发娇艳,池絮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从黎柳风的眼神来看,应当是……挺好的了。    两人婚约定下开始,便没怎么见过面,忽然在今日以这样正式的身份见了,池絮的脸上不禁泛起薄红来。    黎柳风明知故问:“阿絮脸有点红,可是哪里不适?”    池絮同他对视两秒,一言不发,视线也从他这边偏移,慢慢转到了道路两旁,“专专心心”地看起了风景。    这红纱不知是什么材质,外面看里头朦朦胧胧不真切,里面看外面却一清二楚,池絮看到好多姑娘红了眼眶,又想起秦广王曾经说过,他们酆都大帝帅得惨绝人寰,每次车驾经过酆都城的时候,城里的姑娘们扔的手帕和水果,能堆满好几辆车。    她忽然福至心灵道:“就是有点想吃水果。”    黎柳风:“……”    阿絮,好像变得有点刁钻了啊。    ***    一刻钟后,婚车到了溯光殿外。    溯光殿乃是属于酆都大帝本人的一座宫殿,殿内陈设乍一眼看去说不上奢靡华丽,仔细推敲看来却发现样样有文章。    例如那扇琉璃珊瑚屏风,用的乃是淮北深渊里万年一生一死的珊瑚,殿中用于照明的不是壁灯,而是数不尽的夜明珠。    ——这倒不是黎柳风本人喜好奢靡,只是冥界本就富庶,是三界之中最大的债主,奇珍异宝于冥界居民而言,没多大收藏价值,不如摆出来物尽其用。    最吸引众人目光的,还要属宫殿正面的那堵光墙了。    那光墙上好像绘了一副壁画,不知用的什么材质的涂料,画面昳丽辉煌,栩栩如生。画的内容却有些奇怪,是战场,天空满是阴霾却不让人感到压抑,阴兵同漆黑的影子作战,画面中央,有一位身披玄甲的女武神,长发随风飞扬,眉眼神态,与池絮均无二致。再仔细看去,众宾客只觉金戈铁马之声扑面而来,却并不让人觉得血腥和厌恶,反倒像是自己正在走一条漆黑的路,直至见到眼前的女武神,才终于寻见光明。    画的右下角,有它的名字,叫作《惊鸿》。    “这个呢,便是酆都大帝第一眼看到池絮姑娘的场景了。当晚他回去之后,便作了这样一幅画。”有人站在画的下面,仿佛是位解说员。    有神仙问:“那池絮姑娘这时候认识酆都大帝吗?”    那“解说员”道:“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    “这人是谁?”白无常抬眼看了看,道,“生面孔,怎么混进溯光殿的?”    “哎!老白,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我跟你讲。”黑无常将他拉到了一个小角落里,“他啊,是尊神!”    白无常:“什么?!”    那传说中的鬼域最大野心家,如今投胎成了个“解说员”吗?    “千真万确,我偷偷查了阎王爷的投胎簿,错不了。本来想看看他的笑话的,不曾想他胎投得还不错,不知道为何天意如此庇佑他们。”黑无常耸耸肩,“不过他也不是在这工作的,他现在负责带生魂走奈何桥,据说他一边走,会一边讲奈何桥的前世今生,话痨得一批——今天他是参加喜宴来了,在这逼逼,多半是职业病犯了。”    “这尊神,搞阴谋的时候专心致志,做讲解员也做得毫不马虎,可见是个人才,怨不得天意也要特别关照他一下。”黑无常又说。    “关于这个,其实大帝跟我说过,”白无常道,“说按照原本的天地意志,是想造一个鬼界出来,使三界成为四界,便有了鬼域的诞生,可后来呢,大概又反悔了,于是鬼域里的东西们都没有魂,终日游荡,祸乱世间,直至这次找到彻底的解决办法。”    “这么说来,天意这东西还真是够捉摸不透的。”黑无常耸耸肩,并未多言,毕竟对于神仙来说,天意就跟凡人眼中的神仙一样,不可揣测,不可捉摸。他马上又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了指远处,“快看快看,要拜堂了!”    凡界之人拜堂,向上要拜天地、高堂,神仙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此次夫妻俩的“天地”和“高堂”都是同一个东西——天地意志,便只向天地拜了一拜,之后,由九天玄女送上神木杯里装的漓泉水,两人交杯喝过,便是正式结亲了。    “亲一个!亲一个!”照例有一些思想庸俗的神神鬼鬼开始起哄,甚至有人敲起了玉筷,“亲一个!”    这样的机会可难得有,三界来宾瞬时放下曾经的成见跟恩怨,齐齐道:“快亲呀!”    池絮本就羞恼得不行,眼看着黎柳风越走越近,她不由自主地后退:“黎柳风,这可是众目睽睽哎!”    话音刚落,眼前似有红纱落下,近在眼睫,池絮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耳边的哄闹声通通不见,连起哄的神神鬼鬼也不见了,宽敞的溯光殿空空荡荡,只有穿堂风轻轻走过。    黎柳风牵起她的一只手:“既然阿絮不喜欢那么多人,那我们便藏起来亲。”    池絮刚要说什么,只微微一动嘴唇,便被封了口。    ……至于翌日起床之后,她责怪黎柳风除了“藏起来亲”之外还做了很多“不该做的”,那便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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