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大巴车已经停过一站了, 车上下一拨人,又上来一小拨,车渐渐驶到偏僻的地方,外面插入云里的高楼大厦渐渐远去。略显荒凉的稻田,肆意疯长的野草。 谢怀瑾手上的工作还差个收尾,看眼时间,剩下的进度终于稍稍充裕起来。手还是没移开键盘。 偏过头, 去看眼岳小楼在干什么。 岳小楼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眼眸映着光,想着, 应该很快就能到她们的目的地了。 她长睫微垂,眨眼睛的频率略有些高。 有小溪沟流通在荒凉的稻田之间,缓缓潺潺,蜿蜒无声地分流开来, 葳蕤的草木野花几乎要占据掉整片土地。现在谁还去种地呢。 大巴车又开过荒凉稻田,植物树木越来越多。乘客几乎都下车了, 真的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像是要去神秘的新奇世界,探险。 一路绿意照眼,岳小楼静静地看着窗外景色, 谢怀瑾静静地看着她。 玻璃窗映着她面部轮廓,与光线时明时暗,眼神飘忽,时而放空的感觉。 谢怀瑾垂眼, 看见她缩在袖子里的手,指尖缩着,难掩紧张的样子。 手伸过去,把她的手牵到手心。 岳小楼回神,疑惑地看着她。 谢怀瑾不动声色,只握着她的手,体温温着。然后单手在键盘上打字,给工作结尾。 “……” 岳小楼扬扬唇,脑袋蹭过来,轻轻地靠在她肩膀处,闷闷地说,“越告诉自己别紧张,越紧张。有演讲的经历也不管用的。” 谢怀瑾没说话,先把最后几个字打完,发出去。 慢条斯理地合上折叠键盘,跟平板一起塞回包里,拿下眼镜。 岳小楼看着她摘眼镜的动作,开小差地想,为什么那么五官标致、貌美到端庄的脸,戴眼镜的时候,会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岳小楼腹诽着,忽然被谢怀瑾抱进怀里,她以哄小宝贝的温柔语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一下。良久,有点揶揄:“还紧张吗?” “……” 岳小楼坐在她怀里,低头,脸红了。 — 车像要开进山里似的,两道路越来越原始朴素,岳小楼都怀疑有没有开到外地去,终于到站。 下了车,从车肚子里取出行李箱。 “是往那边去吗,”站在路边,岳小楼指指南面,看着远处疑似有炊烟袅袅村落的地方,“难怪没办法开车。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是吗?” 去的方向根本没有修路。 “是那边,但算不上世外桃源……”谢怀瑾笑了笑,“也不对,爷爷说以前好像确实有人逃来躲着避难。靠着山修的祠堂,好多年没出过什么意外,祖上觉得是福地。” “拆迁居然放过了?” “大概因为位置已经荒得不能再荒了。” “对祠堂来说,确实大福地,”岳小楼点点头,还想说什么,被忽然来的一阵冷风堵回去了。 天空居然飘起了雨丝般的小雪。 南方很少下雪。 岳小楼和谢怀瑾都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她们站在车站牌下面,看着半空里飘过来的细碎雪花,都有点怔愣。 雪花徐徐落下来。 岳小楼慢慢伸出手,特意接了点仔细看,端详着,袖子上晶莹细碎小冰糖似的真的是雪花。她小孩子般“哇”了下。 眼睛亮亮的,看着谢怀瑾,带着清澄的笑意,“竟然下雪了。” “嗯,”谢怀瑾眼带笑意,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接起来,顾霖宗语气有点着急地说在路上,还要会儿才能到,说完,又急匆匆地挂断了。 “得等会儿。” 谢怀瑾看她穿着薄薄的羊毛大衣,有点单薄。转过身,先帮她把帽子戴上,“冷不冷?” 大衣的帽子太大,刚戴上,边沿就软软垂搭下来,把她半张脸都快挡住了,露出一双深棕色的眼眸迎着光透透的,雪白的脸。 摇摇脑袋,帽子边沿一圈柔软的毛就跟着轻轻晃动。 谢怀瑾忽地伸手,单手捏起她两颊的软肉,岳小楼顺势嘟着嘴巴,瞪圆了眼睛,鼻尖冻得红红。傻不愣登地看着她,对视好几秒。 “……” 半响,谢怀瑾偏头:“噗嗤……” 岳小楼:“………” 她鼓了鼓脸,伸爪子,拍掉她的手。 凶她一眼。 “到那儿应该就是晚上了,吃过饭,带你去玩好玩的。那儿算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 谢怀瑾噙着淡笑,目光温柔,旋即把大衣扣子耐心地扣到最上面一颗,“所以,不要紧张。” “嗯。” 岳小楼忍不住,低头在她手背轻轻吻了下。 帽子边沿的毛顺势垂下,贴到她的手腕内侧,痒痒的。 谢怀瑾眼眸微动,岳小楼抬眼,装作无辜地偏头去看旁边的小路。风赶着雪,加快落下的速度,纷纷扬扬,素洁干净的美丽动人。 “小楼……” “嗯?” 岳小楼没来得及完全回头,就被她捧着脸,回眸微扬的动作,似恰好的主动贴过去。鼻尖蹭过鼻尖,手扣在她脑后,亲住她柔软的唇瓣。 深入,熟悉地撬开她的唇舌。 过分宽大的帽檐遮挡住岳小楼的视线。 两个人的脸都被帽子遮挡住,有细碎的雪花落到那顶帽子上,两人的肩膀,衣服上。 岳小楼两颊通红,在帽子里这样,有些喘不过气。 手抵在胸前,想稍稍拉开一些距离,却被她搂住腰身按回来,继续深吻。岳小楼憋着气,眼眶微红着被她欺负得都快哭出来了。 “谢怀瑾!”闷闷恼闹的,瘪着嘴。 她隐隐笑:“怎么了。” 终于舍得松开她。 谢怀瑾指腹轻摸了下她的唇,色泽嫣红,原本浅色的薄唇有点微肿。她盯着看,竟然还想把她按着继续亲。 岳小楼真的快哭了:“肯定肿了。” “没有。”一本正经。 “你在笑??!你知道你在笑吗啊!!”岳小楼看着她微扬的唇角,恨不得原地跺脚,“太过分了……” 仗着没人,就…就…… 为所欲为? “好了,”谢怀瑾清了下嗓子,收敛表情,摸了下她的发顶安抚,突然又笑,“顾霖宗应该就要到了,他说马上,就不会是太久。乖一点。” “让谁乖一点呢。” 岳小楼哼哼唧唧,不服气了,不看她,“是谁不乖?” “自言自语呢,”谢怀瑾把她拉过来一些,并肩站着,隐着笑意说,“安分点,不能太欺负自家小朋友。” 岳小楼弯着唇,不说话了。 脑袋靠在她的肩膀,觉得就这么安静站着,慢慢地等着,心里就荡漾着一股极其幸福的感觉。 几分钟后。 迎风的雪花砸在她脸上,把她冻得面无表情,对高冷这个词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 又一阵风,她睫毛都快凝结着雪花了。 泪汪汪地转过脸,吸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冷。” 这里实在荒郊野外,谢怀瑾看不见有任何可以避避风的地方,想了想,于是拉开棉袄的拉链,把她整个人抱住,拥在怀里。 身体挡住刮来的风,下巴抵着她的帽子,“好点了没?” 抱得紧紧的。 岳小楼靠在她锁骨处,再调整角度,脸埋在她胸前。真的半缕风都感受不到,温暖得不行,鼻尖嗅到很舒服的香气,若有似无。轻轻环上她的腰。 她心头烫烫的,语气软软地说:“怀瑾,我最近新学到了一个词。” “嗯?” “叫……洗面奶。” 她没有多加解释或是重读哪个字,就普通地说完,阖上眼。自我得意。 谢怀瑾先“嗯”了声,过几秒,没听她接下说。 又静静过了会儿。 她哼了下,反应过来了,“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岳小楼闷声笑,做好吃爆栗的准备了。 没想到, 被打屁股了……………… 岳小楼呆掉。 — 好不容易等到顾霖宗。 岳小楼看着他开来的车,掩饰不住目瞪口呆。 谢怀瑾问:“怎么变成这个车了?” “时间太紧张,”顾霖宗熄火拔钥匙,跳下驾驶舱,“我也没办法啊。” 岳小楼都不确定眼前的庞然大物是什么东西,比普通轿车明显大一截,长一段,驾驶舱底下两个小轮子加两个大轮子,身后拖着的那块,底下四个小轮子。 头黑尾红,长得跟变异得很凶的甲虫一样…… 是,拖…拖……拉机吗? “快上来,别愣着。” 顾霖宗从帆布包里抖出一块比普通浴巾还大的毛巾,帮她们铺在车厢里面,絮絮叨叨,“李伯伯真的是小气,昨晚好不容易把他灌醉,答应借我车了,又反悔。嘴皮子都快磨了,还是从张伯伯那儿借来的……” 岳小楼打量着车后部的车厢,这辆明显是用来装货的车,车身外部裹着厚厚好几层的灰尘泥土。 也不知道是用来装什么的。 “运黄土沙子的,不是什么很脏的东西别怕,”顾霖宗说了句,自己扒着车门,就坐回了驾驶舱里。 岳小楼迟疑着,倒不是嫌弃这辆车很脏。 她弱弱地说:“没什么踩的东西吗?” 装货的车筐边沿都到她小腹位置了,轮胎也没法踩,没个踮脚的东西,她怎么上去? 岳小楼求助地看着谢怀瑾。 “先试试看,能跨上去吗,”谢怀瑾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借力,想了想又有点担心地说了句,“算了,要不要我抱你,小矮子。” 岳小楼反应了下,愤愤不平,她哪里就成小矮子了?? 跟她站在一起,也就矮大半个头而已…… 不矮!不要扶! 岳小楼抽抽唇,轻轻冷哼了下。 抽回手,极为端庄,极为客气的义正言辞:“没关系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然后抬起脚发现—— 确实是,她实在没办法直接跨进去,高抬腿都抬不起来。 岳小楼脑袋里急速地思考,能不能往后,然后助跑加速再跳跃上去。小心点应该不会摔跤的,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显得很丢人啊?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的时候。 身体突然腾空。 谢怀瑾从身后把她一托,整个人抱起来,送了上去。岳小楼脚踩到藏青色的大毛巾毯上,刚站稳,谢怀瑾就松手了。 她自己扶了下车头部分。 长腿一跨,好像什么劲都没费,就站到岳小楼身旁来了。轻轻松松的样子。 “……” 岳小楼张了张嘴,眼神晃动地问出声,“怎么,为什么你力气那么大?” “坐稳哦。” 顾霖宗发动拖拉机,悠悠地说,“这算什么呀。她小时候就打人可疼了,登山登得比我快,爬树爬得比我高,能文能武的。跟村里小孩打架,我都是拉我姐一起的。” 岳小楼闻言轻叹口气,找了个角落坐下来。 蹲在一旁,不吭声。 缩着身体当蘑菇,当树桩子,当石头……反正就是不吭声。长睫微垂,唇抿成一条直线,时不时还轻叹下,皱着眉颇郁闷的样子。 她在思考,万分深沉严肃地叩问自己: 能不能有点反攻的可能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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