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自参加完老爸朋友的婚礼后, 乔溪心境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受到肯定是假的。    陆知非说的那段话，让她寝食难安。    倒不是他对自己表白, 而是他说，她跟季斯年的那些约定, 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画饼而已。    正是陆知非说到戳到她的痛点，所以她才觉得无比讨厌和难受。    是啊，她要不是没有信心，为什么现在就不和季斯年在一起, 而是要和他约定七年。    还不就是怕结果太现实, 太快打破她的美梦吗。    以往过年，乔溪都极是高兴的。    家里热闹，她睡到中午，一向唠叨的母亲也不会责备她，家里呈现一派祥和的氛围。    但今年, 乔溪却再无过去半点喜悦的心情。    陆知非那天在酒席上, 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没多久, 全家都知道陆知非喜欢乔溪, 并且还去她学校当老师的事情。    她父母恨不得她一毕业就让她和陆知非结婚就算了, 就连她那娶了媳妇忘了妹的老哥，竟也开始关心她感情上的事。    乔溪哥乔睿长她六岁, 陆知非长她八岁。    对于小时候的事，乔溪没有记忆，但她哥乔睿却印象深刻, 跟她讲了将近两个小时候的“童年趣事”。    “你小时候动不动爱哭鼻子，一哭鼻子就喜欢烂，又喜欢跟着我，去哪你就跟着哪，我嫌你烦，还跟你取了个外号，叫‘红鼻子丑小鸭’。知非哥，当时是我们院子里的大哥，我们这些小屁孩，最喜欢跟在他身后跑。有一次，我们这帮小屁孩偷跑去街上新开的游戏厅玩，你非得跟着，我就想了个办法，特地绕路，绕到一家破旧的厂房门口。那里有一条很凶的狗，只要有人走过就会狂叫不止，我想用狗把你吓跑。”    “结果，我们走过去的时候，那狗竟然没有叫，我就捡了块石头朝那狗丢去，那狗立即跳了起来，凶狠的朝我们叫，甚至恨不得冲破铁门咬我们。我们赶紧跑开了，你最小，腿又短跑不快，于是很快又被吓哭了。最后是知非哥哄的你，一路抱着你到了游戏厅。我们几个屁孩，玩游戏机把钱都玩光了，当时天气很热，我们都很想喝买健力宝。在当年那个年代，健力宝可是稀罕物。于是你知非哥，当时特地当着我们几个的面，买了三罐健力宝。他一罐都不给我们，只是给了一罐你，让我们看着你喝。当时可把我们眼馋坏了，纷纷求知非哥给一罐我们。他啊，就要我们每个人跟你道歉，道歉一句，就让我们喝一口……”    乔睿边讲边回味，那张早已褪|去少年气质的一张脸，此时却呈现一丝难得的童趣和纯真，唇边还浮现笑意。    乔溪狠狠瞪了乔睿一眼，妈蛋老娘小时候竟然这么被你这么欺负的吗。    乔睿感受到乔溪那燃烧着熊熊烈火近乎要杀人的眼神，唇边的笑意立即收住，轻咳一声后，继续说道，“结果我当时跟你道歉后，知非哥，他还要我以后再不准喊你的外号，要是喊了，就不让再跟在身后跟他一起玩。不过我那时候还是很烦你，对知非哥的话阳奉阴违，你不知道，后来知非哥因为你的事，没少整我。我们当时玩的那一批小伙伴都知道，知非哥最喜欢的都是你了。”    听到她哥乔睿说的这些话，乔溪心情五味陈杂，之前对陆知非的一些怨念，又烟消云散。    她确实不记得这些事了，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印象中她五六岁的时候是很喜欢哭，然后院子里的小孩总是逗她，谁叫她最小，不过后来不知怎的好像大家就都不敢再欺负她的样子。    “知非哥父母离婚，他就离开大院跟着他|妈去了外地生活，我记得他走的那天，还送了你之前跟家里吵着闹着非要买但家里没跟你买的赛车。”    在十几年前，人们的物质水平处于一个比较低的时代，那时候乔溪父母都只是普通职工，并未下海做生意发迹，自然不像现在这般要什么有什么。    赛车对五六岁的乔溪来说，确实是稀罕物了。    乔睿说到这里，脸色一僵，似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虽然那赛车其实是我想玩，我怕被爸妈骂，然后哄骗你跟爸妈要的，后来那赛车被我玩坏就丢了，所以你一点都印象都没有。”    乔溪再次恶狠狠朝乔睿瞪去，想到小时候自己被他这般哄骗欺凌，气不过，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砸了两下，“滚滚滚，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别说我是你妹！”    乔睿自觉心虚，被乔溪砸了那么两下后，陪笑着将功赎罪的问道，“现在你想要什么，哥都跟你买还不行吗，以前小时候那点破事，你就别放在心上。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以后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乔溪才不信他的这些鬼话，没好气道，“你当时结婚的时候，也没少吩咐我帮你做这个帮你做那个，我才不想跟你扯上关系，在你这我可没讨到一点好处。”    “那不你是我妹，又聪明又漂亮的妹妹，我结婚，你不帮我多招呼点，撑着点场面，我的婚礼哪里能进行的那么顺畅。”    “是，所以当时你结婚的时候房门都要你这个又聪明又漂亮的妹妹撞？”不说还好，越说乔溪还越来气了。    他们那有个习俗，新郎去接新娘子的时候，新娘子会关门为难一下，不过是图个热闹，结果新娘子的闺蜜那天为难她哥，她哥那帮子兄弟就开始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去撞房门。    她哥怕他那帮哥们没个轻重，把房门给撞塌，而且女方那屋里就三个闺蜜，双方力量差太悬殊，这一撞把人家女方那边几个闺蜜得罪怎么办。于是她哥就哄骗新娘子闺蜜把门开出一条缝的功夫，拉了乔溪来当壮丁去撞门。    于是穿着小礼服美美哒的乔溪，当着众人的面，憋红了脸，使出吃奶的劲，一人大战新娘子那边三个闺蜜，终于在大家的热烈欢呼加油下成功把房门给撞开。    事后，她嫂子提起这件事打趣道，说她那几个闺蜜，没想到她老公的妹妹这么生猛，当时那撞门的气势，把她们都给吓到了，稍作抵抗之后就放弃了。    乔睿继续陪着笑脸，“当时不是给你一万的红包当奖励了吗？”    “帮你做了那么多事，一万块很多吗，还害我后来被妈骂，说我一点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跟着瞎胡闹什么，我现在才发现，你原来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坑我了。”    乔睿招架不住，找了个借口逃之夭夭，早知道会被乔溪这般忌恨，他就不提小时候那档子事。    ……    自乔睿说了乔溪小时候被陆知非各种花样护着的事后，她在家就郁闷了两天，想着自己那天对陆知非板脸色做的是不是不大对。    年前两天，季斯年主动约乔溪出来看电影，乔溪欣然赴约。    大城市不少外来务工者，过年大都返乡回家，整个城市虽然张灯结彩，处于节日的氛围中，但街上的车，明显减少很多。    只是商场，繁华依旧。    乔溪看到清瘦的季斯年，心里一阵难过。    她寒假在家好吃好喝，每天几乎睡到中午起来，而他却还要每天去打工赚钱。    “那个……你过年回家的车票买了吗？春运回去的话，不好搭车？”乔溪关心问。    季斯年身上穿着一件微微泛旧的大衣，棱角分明的面孔略显冷峻，但清朗的眉眼，却又综合了那份距离感，让人不由心生好感和亲近之意。    他朝乔溪微微一晒，弯起来的嘴角，在这天寒地冻中给人春风拂面之感，“老家的一个亲戚在外面做生意自己开车回来，经过这里就顺便带我一起回去。”    乔溪微微放心的“哦”了一声。    乔溪怕逛街的时候买东西花钱，特地在电影开场前半个小时到，两人见面后再不紧不慢的走到电影院，时间刚刚好。    季斯年在自动取款机取了票，去收银台那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和奶茶，其中一杯递给乔溪，“可乐是冰的，怕你冷，就买了奶茶，不知道你怕不怕长胖。”    乔溪甜蜜的接过，反正他买的，什么都可以。    “没事，长了再去减肥。”    乔溪说话时喜欢笑，弯弯的眉眼，很讨喜。    季斯年看着她闪闪发亮的眼睛，心底柔|软一片。    “不用对自己要求那么高，你再胖二十斤都没问题。”    这话乔溪听着是真开心，“啊？真的吗？可……我这么高的个子，要是一长胖，岂不是人高马大虎背熊腰，人家稍微矮一点的女孩子长胖还能说是可爱，我到时候可就只能说是吓人。”    季斯年不由被她这句话给逗笑了，“你应该怎么想，同样的肉，分布在不同大小的体积上，体积大的肯定比体积小的平均分布的少，所以总体上，你还是占优势。”    “诶，你这么一说，那倒也是。”    乔溪笑点很低，虽说身边坐着季斯年，但她还是忍不住时不时被电影里的情节逗笑，有时候不注意，还激动的拽着季斯年胳膊一起笑。    暗的看不清人影的空间里，季斯年却觉身边的人，身上像是会发光一般。    他眼底的清朗，逐渐变得灼热起来。    他喝了一口奶茶，很甜。    看完电影从电影院出来，乔溪脸上还笑意还未退，兴奋的边走边跟季斯年讨论剧情。    季斯年没说，刚才在电影院他其实并没有注意什么剧情，看她就够了。    时间已是不早，乔溪恋恋不舍的道，“我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    季斯年：“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叫车很方便的。”    “这么晚你一个女孩子叫车，我也不大放心。”    乔溪家的别墅，不在市中心，最近的公交车站都要走二十多分钟。    虽然乔溪也想再跟季斯年多待一会，但是她想到季斯年送完她，只能自己打车回去，又要花钱，很麻烦。    而且最重要的，其实她哥跟嫂子也出来看电影，不过是在别的电影院，离这不远，他们约好了一起回去。    她没有这样说，因为她哥今天开出来的车，特别骚包，一副典型暴发户的模样。    她不想让他看到这一幕。    “你真的不用送我啦，都快十点了，你送完我还得折回去，太麻烦了。再说，我都这么大一个人了，坐个车能出什么事，我没那么娇气。”    “嗯，上车后发现不对的话跟我打电话，不要坐在副驾驶，坐在后面。”    乔溪乖巧点头，“好的好的。”    两人来到马路边，乔溪挥手叫了出租车，上车前跟季斯年说了两句话让他放心。    季斯年记下车牌号，但他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个女大学生打车被司机杀害这个新闻，心里还是放不下。    越是快过年，越是不能放松警惕，他看网上调查显示，每次过年前夕，各种小偷小摸的犯罪率反而比平时要高，很多人想在过年前捞一笔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想了想，还是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让司机跟在乔溪刚才上的车后面一点。    可是很快，他却看到乔溪乘坐的出租车停在路边。    然后她下了车，笑嘻嘻朝两个年轻的男女走去，三人有说有笑了一阵，上了一辆黄|色的玛莎拉蒂。    “掉头。”    安静的车内，这个声音，似交杂了很多情绪。    无奈，苦涩，自嘲，以及疲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