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送水

    比赛前几天，叶昭昭和顾斐利用下午放学的时间，去跑道练了好几圈才回家。    虽说顾斐一开始不是自发参与比赛的，但叶昭昭知道，一旦他决定了做某件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发挥到极致。    两人各自为对方计时，叶昭昭觉得以顾斐的成绩，拿个一千米长跑第一绝对没问题。    早知道就多为他报几个项目，真是埋没了他的才能。    顾斐不知道叶昭昭的想法，一心看着手表。    回家后，林敏对着他旁敲侧击，“你这几天回来得比平时晚啊。”    顾斐诚实回道，“最近在为学校的运动会做准备。”    林敏立刻训道：“你还参加运动会了？经过我同意了吗？这么耽搁学习，又没什么好处，你是怎么想的？”    顾斐难得回了嘴，“没什么原因，我喜欢。”    林敏似乎惊异于他的反应，又很快反唇相讥，“别忘了你上次的考试成绩，你喜欢，喜欢能为你加分吗？”    “千万不要拿自己去和一中的那些人比。”    顾斐想说些什么，但想到林敏的脾性，最后还是三缄其口。    ……    星期二，开幕仪式上，校长长篇大论的致辞过后，大家翘首以待的运动会总算拉开了帷幕。    几场短跑比赛很快结束，终于轮到了叶昭昭最期待的男子田径长跑。    这几天不用上课，没参加的同学都准备在教室里上自习，却被学校强制到了观众席上吆喝助阵。    叶昭昭和同学们一起到了操场，广播里正通知男子一千米长跑运动员到场就位，她一眼看见了被一群男生包围的顾斐。    即使男生们个子均很高挑，但他在其中修身玉立，还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    高一共有二十二个班，比赛共分为了四组。分为预赛，半决赛和决赛。每组八个人参赛，再取每组优胜的前两名进入下一轮。    叶昭昭他们班，顾斐和宋思远都参与了这项比赛。    男生们正穿着运动服活动四肢，在原地做着热身运动，和其他人相比，顾斐举手投足间仍带着说不出的优雅，真真印证了那句“好看的人不管做什么都好看。”    叶昭昭旁边围拢了一大圈女生，其中一个举着从家里带来的单反，对着包围圈里的人就是一阵猛拍。    她自来熟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好几张都是顾斐的高清独照。    秋高气爽，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干净得像一块透明的玻璃，承载住万丈光芒。    男生迎着晨间清爽的风，像一株挺拔的白杨沐浴在暖阳中。他站在长长的跑道上，微微侧头望过来，神色自若，即使发现有人在偷拍。    他的背后是乌泱泱的人群，可叶昭昭的眼里只能看见他，其他人统统沦为了陪衬物。    镜头定格在这里。    抓拍得不错。    叶昭昭警惕心起，“你怎么只拍了这一个人？”    女生给她看完照片，继续举起了相机，“我还是第一次离顾斐这么近，当然要多拍照留念。”    叶昭昭后悔她怎么就没想到带上相机拍照，便对女生热情地套着近乎，“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照片发我几张？”    女生一口应下，“行啊，你也喜欢顾斐？”    叶昭昭点点头。    她看着前方认真做准备的男生，希望他能够停止散发魅力，让她少点情敌。    可惜，却总是事与愿违。    顾斐被分在了第一组。    八人同时进行，一个男生站一条跑道，全以“蹲踞式”的起跑姿势蓄势待发。    顾斐全身紧绷，一声枪响后，后蹬的刹那产生了极大的爆发力，他一路略微领先其他人。    叶昭昭站在终点看着顾斐遥遥向自己跑来，高挥着手为他加油打气。    旁边举相机的女生喊得比她还起劲，叶昭昭不甘示弱，两个女生嘶哑着嗓子唯恐落后，厮杀得比跑道上的运动员还要凶残。    这时，广播里开始播放加油稿，千篇一律地夸着全体运动员。过后，播音员才开始念大家投递的个人加油稿。    叶昭昭亲自为顾斐写的一篇稿子就夹杂在其中。    顾斐全身心投入到比赛中，还是听见了回荡在校园里的高声朗读的广播腔，“高一二十一班的顾斐同学，你跑如疾风，势如闪电；快如离弦之箭，疾似脱缰野马；你的速度让我们惊叹，你的精神让我们钦佩！啊！我对你的仰慕之情就犹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啊！顾斐！干巴爹！！！”    播音员用正经严肃的声音念出这么浮夸的加油稿，不少人听见后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这谁写的沙雕稿子，真他娘是个人才！”    接着，又有人开始有组织有纪律地学着广播念起了口号：“啊！顾斐！我对你的仰慕之情就犹如滔滔流水连绵不绝，又犹如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如果非要在这段爱情前加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干爹，加油！！！”    叶昭昭：“？？？”    她没写最后那两句话啊，群众演员们还挺爱给自己加戏。    人群里闹出那么大的动静，顾斐闭了闭眼，不用想也知道这份加油稿出自哪位神仙之手。    但所幸没被周遭的环境影响，整个比赛过程中，他的状态一直很好，有条不紊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在最后30米，成功以第一名的成绩冲刺压线。    叶昭昭用手机代替相机，录下了最后短短的几十秒。    一片喝彩声响起。    她走上前去，在一群女生中突破重围，给顾斐递上班里提前准备好的矿泉水。    顾斐接过，道了声谢，发现瓶盖是松弛的，似乎已经被人拧开过。    叶昭昭解释，“我怕你跑完没力气，替你开过了。”    他没再多疑，仰头喝了几口。    顾斐鼻息沉重，漆黑的短发被淋得湿透，薄薄一层运动服黏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修长硬朗的身形。    他闭眼平复起伏的胸膛，动手扯了扯身前的衣服，太阳穴一侧的汗水顺着额角悄悄滑下，贴着他的侧脸，直至消失在精致锁骨下的衣领内。    叶昭昭的视线随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拿出纸巾为他擦拭额间发梢落下的汗水。    顾斐偏过了头，从她手中拿过纸巾，“我自己来就好。”    叶昭昭屈起手指将长发撩至耳后，狡黠一笑，“干爹，现在和我认什么生啊，才刚喝了我喝过的水。”    顾斐的眼睛像被水洗过，干净中带着不可思议，“什么？”    “递给你之前，我口渴没忍住，抿了那么一小口。”    叶昭昭说着，又捻起食指和拇指冲他比划着，仿佛说的是一件什么无伤大雅的小事。    顾斐将水重重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走。    叶昭昭还在不知羞地朝他大喊，“你至于吗？我真的就喝了那么一小口而已……反正我连你的水杯都用过了。”    顾斐鬼使神差咽了口唾沫，对刚才吞下去的水如鲠在喉，他实在低估了她的心有多大。    叶昭昭追上去，假装开导他，实际却在火上浇油，“一次接吻和两次接吻有什么区别吗？你想开点就行了，凡事都取决于心态……”    “哦，不对，我刚说错了，应该是间接接吻。”    顾斐突然停下脚步，叶昭昭差点撞到他背上。    他红着一张脸，因为刚才的运动，脸上泛着的颜色还未消退，反而愈加深厚。    半晌，才别扭地憋出两字。    “闭嘴。”    叶昭昭没有照做，而是笑弯了腰，“好啦，我不过是骗你的，没有人喝过，你也太好骗了。”    她把水递给顾斐，“喏，放心喝。”    顾斐没有接。    叶昭昭得寸进尺，“你不要我就继续喝了？”    “水资源可不能随意浪费。”    她来了兴致，又当着他的面拧开了瓶盖。    顾斐无动于衷地看着。    宋思远紧接其后参加的是第二组。    他跑完，绕过一群女生，看见不远处的叶昭昭，走过来问道，“你给我准备的水呢？”    叶昭昭摊手，“我为什么要给你准备？”    “你不是答应了我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你说我给你写答……唔……”    宋思远话说到一半，被叶昭昭狠狠踩了一脚，阻止他将未说完的话继续讲下去。    她已经想起来了，前几天宋思远帮她写试卷，她答应运动会帮他买水充场面。    然而叶昭昭满心记挂着顾斐，早就将这一档子事抛之脑后。    宋思远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叶昭昭忘记了他的份，她手上拿的，一定是为顾斐准备的。    他一把抢过那瓶水，不顾旁边女生的惊叫，拿在半空仰头就想对着嘴往里灌。    与此同时，还不忘恶心叶昭昭，“既然忘了买，那就喝你的水，反正也不是没喝过同一瓶。”    虽然是幼儿园时候的事了。    最后这句，他没有当着顾斐的面说出来。    叶昭昭背对顾斐用口型悄悄对宋思远说了句“你死定了”，才英勇就义般看向顾斐的表情。    不知道是因为宋思远差点喝下他喝过的水，还是因为宋思远说的那句话，顾斐脸色不太好看。    几乎是一阵模糊的阴影闪过，快到叶昭昭没来得及看清。    顾斐迅速捞过宋思远没拿稳的水，淡漠地说，“你现在想喝的，是我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