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节

    就散发出摄人气魄的中年男子，模样刚毅方正，因长期干农活身体练得很结实，皮肤也晒得很黑。    应该是队长。    不说话站在那里，都能让人觉得胆怯。    “那个爷爷是坏人……”安小暖向那个中年男子哭诉道。    几个好事的人仔细瞧了安小暖，见小丫头穿着整齐，短袖、长裤，圆圆的脸蛋挂着泪花，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瞧着你，叫人心里头发软。    不管有没有事，这欺负人的事，刘老汉也没少干，每回给人逮着了，要不然倚老卖老哭诉别人冤枉，要不然装疯卖傻趁人不注意溜走……    “嘿，别让那老头溜走了！”    刘老汉原本坐在地上，不断往另一端出口小心翼翼退缩挪动，一听被人发现，忙撑起手，快步跑开了。根本跟上一秒卖力喊疼的年迈老者判若两人。    没等刘老汉跑出，身后一阵风似得刮过，先前被安小暖可怜兮兮望着的刘队长，几大步追上前，揪住刘老汉将他反手身后控制住。    “哎哟，老头我的手快被你折断了……”刘老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叫唤道，实在那边手腕先前被安小暖折断了，这一碰都疼，更何况被人高马大的刘峰抓住。    “哎哟，哎哟，你轻点。哎哟，疼死老头了。”刘老汉呜咽哭出了声音，蜡黄布满褶皱的脸庞，被泪水冲洗出一道道水痕。    “队长，可千万别听，这老头狡猾着，上回我七叔家的就被他给这么糊弄过去了。”    “可不是，这老头贼眉鼠眼的，遇到厉害的就会装模作样，遇到弱的，只管欺负，上回我侄媳妇被他摸了屁股，侄儿追过去，就让这老头装疯卖傻给跑了……”    各个都有一两桩跟这刘老汉相关的事。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的响。主要平常摸一下、傻笑一下，事儿实在太小了，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报了案到最后也便宜这糟老头了，把他那贼胆越养越大了。    “哎哟。哎哟。痛啊！老头这手给扭断了啊……”那刘老汉也不管，扯着嗓子大哭大嚷。    刘峰正要说什么，突然瞥见，刘老头脸上留了一道棍印，嘴唇浮肿，有血迹干涸在嘴角。脑袋上似乎也有几处红包……    刘峰笑了一下。    视线转向安小暖方向，朝她点了下头，没想到这娇弱的小丫头，倒让这色胆包天的惯犯吃这么大的亏。    刘峰喊了几个人，一块将刘老头押送到公社，再扭送去公安局。    留下的几个认识的人，心疼的多问了几遍安小暖状况。    确定小丫头被拽了下辫子，胆儿吓坏了，其它啥事也没有，都放心的回去继续干农活了。    回到安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    “姥姥怎么样了？”安小福坐在矮墙上，一看见两姐妹手牵手走来，就出声问道。    周边草蚊子嗡嗡的响，安小福不时抬起手，看准了啪的一声拍落下去。    安小萍顿时红了眼眶，眼泪嗒嗒滚落下来。    安小福不安地皱了眉头，视线转向了安小暖。    “小妹，姥姥还是迷迷糊糊的不认人么？”安小福咽了咽卡在喉咙里的唾沫，一整日他都觉得心神不宁。    “姥姥天亮就去了……”    安小福一下僵住了，清亮的眸子顿时被泪水糊住了，看什么都朦朦胧胧的。    三兄妹无声的落泪。    默默地往堂屋进去。煮好了晚饭，一张桌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地瓜干稀粥都吃不出甜味，本就煮的不多，结果都还剩下一人分量，菜也剩了半盘子。    很早就关了灯，各回各屋。    次日。    安妈李慧荣骑自行车回了一趟，有大营公社的人告诉她昨天小暖差点被刘老汉欺负了，万幸只是被拽了辫子，大营公社的社员就赶到了。    安小福一身伤听到动静早早躲进了屋里，刘慧荣只看到安小萍、安小暖。    见两姐妹都啥事，悬着一颗心也松落了。    “小福呢？一大早又上哪去了？”    “妈，我在屋里穿衣服呢。”安小福的声音从反锁的门内传了出来，还因为哭过显得沙哑，“你有啥事？”    李慧荣扶了自行车。    “姥姥去了……”声音哭腔道，“我跟你爸在舅家帮忙，你们几个别到处乱跑，听到没有？”    “知道了。”安小福闷声答道。    李慧荣瞅了眼神色黯然的一对姐妹，暗暗叹了一声，“你们看好小福，可别让他再出去闯祸。”    踩着自行车就开走了。    安小暖两人在院子，还能隐约听到李慧荣刹车，跟郭妈杜春华说话的声音。    安小暖若有所感，抬起头望向了走来的人，跟郭宝强的视线在半空中不约而同的对撞。    郭宝强弯了唇角冷冷一笑。    视线转移了，落到了距离安小暖两步外的另一个女孩身上。    安小萍愕然回头望去，总觉得后脊背莫名一阵发寒，回望过去，源头处站着的竟是郭宝强！？    054 归来寻仇（一）    “你们节哀。”郭宝强道。    李慧荣还在那边拜托郭妈照顾三个孩子。郭宝强听到了几句，走过来第一句话，便对两个面容忧伤的丫头说道。    十六岁的他，在两个十岁、十五岁的丫头面前，显得人高马壮的。    养病这些日，他晒得黝黑的皮肤光泽了几分，薄薄的嘴唇仍有些干皮。酷似郭父的五官越发瘦削憔悴，深邃的双眼皮轻眨，眼底浮现一层令人胆怯的阴鹜。    安小萍自以为错觉，竟从往日活泼洒脱的郭宝强面上，看到一份神似于李元明的那股暴戾。    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险些被自己绊倒了。    “小萍妹，你怎么了？”郭宝强移开视线的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安小暖。才落到了后方险要摔跤的安小萍身上。    安小暖自然看懂了郭宝强那一眼透露的警告。    安小萍讪讪笑了一下，面色上有些微红。    “没什么。”怎么会突然害怕起了郭宝强？安小萍心底纳闷的想道。又抬起头，仔细盯着郭宝强。    真的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了。没有往日那股洒脱劲，反而多了一份……阴郁？    阴郁？    安小萍直觉的不对劲，很不对劲，又找不出其它不对劲的地方。心跳砰砰被自己吓得加速乱跳。    原来是头顶上罩了一大片乌云……    安小萍瞅了眼傍晚的夜空，黑压压的一片，觉得这便是让她看到郭宝强脸庞阴郁的缘故。安小萍揪着的一颗心，这才松落了下来。    进屋去取了一把伞，跑着过去送给了李慧荣。    郭宝强全程目光都跟随着安小萍，看着她逃一般的拎着黑伞钻入昏暗的土路，目光也追随着到拐角口，直到视线死角，才收回了视线。    似笑非笑看向安小暖。    安小暖也一样在注视着郭宝强，目光相对。    “强哥，有些事急不得的。”见郭宝强沉默，安小暖先开了口。    “你把事情都告诉安小萍了？”    雷鸣声炸响。    隐隐有雨滴飘落，冰凉凉的。安小暖抬手擦拭额头小水珠。    “这种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想到这几日安小萍来看他的各种异样举措，郭宝强心底对安小暖半信半疑，光线昏暗下，安小暖也看不清郭宝强脸上的神情。    “那你……”郭宝强坏笑着扯了唇角，凑近了安小暖几厘米，压低了声音道，“还跟我合作么？”    安小暖摇了摇头，倒退了两步，跟他保持了距离。    从郭宝强身上，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弥漫。搞不好，什么时候就被他拖入麻烦之中。    几道闪电划过苍穹，照亮了脸庞，安小暖清楚地看见，那一瞬间郭宝强的眼底充满了残暴的笑，正以一种狰狞的笑，注视着她。    “不合作？”郭宝强重复了一句，面上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问道，“那你会背叛我么？”    安小暖心底一沉……    更加笃定要跟郭宝强保持距离的想法。    她来不及谨慎的回答郭宝强。雨量骤然变大了，很快就侵湿了衣服。    安小萍跑着回来，伸着手就顺便将安小暖扯进了堂屋。    而郭宝强则被同一时间跑回来的郭妈半搂着跑去了郭家，不知道郭父跟郭泽强去了什么地方，那边郭家静悄悄的。    躲好了，安小萍拍着半湿透的衣服，一脸烦躁，斜睨了一眼门边想心事的安小暖。    “强哥跟你说什么？我看他好不对劲。”    安小暖犹豫了开口道，“姐，那你以后离他远一点。我也觉得强哥变得有些奇怪。”    不愿再多谈这件事，安小暖转身进屋，“姐，我进去换一身衣服了。”    安小萍却愣在原地。    自从海边那一场局险些要了郭宝强的命，还让李元明被判了三年。安小萍想起来便觉得后悔，更是被郭宝强阴森的眼神吓坏了，每一晚都做噩梦。    惊醒后又都不记得上一刻梦了什么。    头发沾到的雨珠，滚滚落下，将她变得狼狈不堪。    安小暖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安小萍还站在门边望着外面雨天发呆。    “姐，你不换衣服吗？”    顺手取了架上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了安小萍。    安小萍接过，擦了脸上水珠，又擦了头发，咽了咽卡在吼间的唾沫，眼睛仍是呆滞的望着门外边，雨水砸落在积水，圈起一串串涟漪。    闷声问道：“强哥，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安小暖困惑道。    安小萍心虚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你怎么突然让我躲强哥远一点？”    姥姥的离世，勾起了往事……    三兄妹曾坐在姥姥家院子前，有萤火虫飘舞，老人讲着老虎成精吃人的故事，扇着蒲扇。三兄妹坐在矮凳前，不时恶趣味的打断老人的故事，说些无关紧要的童言。    老人乐呵呵的笑着，一颗镶嵌的金牙仿佛会发光。安小福就拿那颗金牙开玩笑，被安小萍跟安小暖合力追着打……    连带着勾起了安小暖对两姐妹往昔被遗忘的微妙情谊。    “我也跟姐一样的感觉。”安小暖沉声道，“觉得强哥变得有些怪异。”特别是刚刚，她分明从郭宝强眼底，看到了一丝果决。    谁也不知道，郭宝强的枪口，究竟对着谁……    安小暖潜意识里只想避得远远的。    “姐，别多想了，进去换一身衣服。”安小暖往回拉了安小萍一下。    触电般的惊悚感，让安小萍吓得叫了一声。    同一时间，屋外苍穹划过一道闪电，雷鸣轰隆炸响。    方长的堂屋被高挂的灯光照亮了一处，其余的位置依旧显得昏暗。安小萍一回头，突然瞅见站在阴影中的安小福，吓得猛地退了一步。    脚下打滑，手扶着凳子一块摔倒在地上。    几声响。    安小福蹙眉道：“姐，你撞邪了。一惊一乍的！”    撞邪？    安小萍心头一跳。还指不准真是撞邪了，不然怎么会一桩又一桩不顺心的事找上门。    她拧着眉头，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心事重重的从安小福边上绕过，进了她自己屋子。    安小暖走过去将倒了的大圈椅扶正。    “小妹，姐她发什么颠啊？”安小福好奇道。    055 归来寻仇（二）    雷鸣声轰隆炸响。    安小暖的声音被掩盖住了。一道闪电亮起，照亮了视角，一刹那又灭了下去。昏黄的瓦灯愈显黯淡。    每一处角落都像是潜藏着什么诡异。    再加上她们姥姥的离世，三个人将剩饭剩菜热了以后，都没什么胃口的勉强吃掉。    谈话声不时被外面的雷声淹没，到后来，一桌三人默默吃着，谁也不说话。    收拾了碗筷。安小萍拽住安小暖，犹豫了才开口道：“我跟你一块睡？”    要走进屋的安小福顿住了脚步，微侧过身子，眼角余光扫过去，将安小萍苍白的脸、兔子一般惊惧的眸子尽收眼底。    “姐。”安小福正对她们，皱眉头问道：“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    他不关心安小萍死活，只关心，为什么两姐妹关系又变得这么好了？    安小福的直觉告诉他，这里面一定还发生了什么事。安小福索性走过去，扯了矮凳，坐到距离饭桌、距离两姐妹、距离主卧最近的位置坐下。    “别瞒着我。”看到安小萍犹豫的模样，安小福沉声道。    外面雷声一声压过一声，搅得安小萍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起来了。    安小萍缩了缩脖子，避开了视线，莫名烦躁训道：“你想知道什么嘛？怎么变得这么聒噪？”    安小福扯着矮凳，拖着往安小暖的位置移了几步，椅腿在地上磨蹭出刺耳的声音。安小萍缓过神，正想要开口把心里压积的恐惧都变成愤怒给发泄出来。    安小福提前一秒打断道：“小妹，你们碰到危险了？”    敏感的字眼，钻入安小萍耳膜，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咽在了吼间。    危险？    自从看到郭宝强，她真的就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了。    安小萍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恩。”安小暖回答安小福的问话，“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老色狼刘老汉，追着我跟姐姐不放。后来被人抓走了。”    安小福沉默了几秒。    实在没料到是碰到那个有名的疯老头，他还猜想了以为又是哪个人认得这两人是他姐妹，所以找她们茬。    念头一闪，安小福下意识看向安小萍……    “姐被追上了？”安小福问安小暖道。    安小萍眼角突突地跳，眼里蒙上了一层怨毒，隐晦的盯了一眼安小福。    他的话，勾起了她对往事的痛。    “没有。”安小暖心里奇怪，猜想大概是安小萍刚刚表现出的各种不对劲，让安小福误会了。“姐跑开喊人了，我运气好，找到一根棍子防身，打了那老头几下，姐就带人来救我了。”    安小福听着安小暖那口柔软的娃娃音，因为听不到感兴趣的话题而感到乏味，撇了撇嘴角，他双手撑着矮凳站起了身。    “我先去睡了。”安小福背对她们，懒羊羊的打了哈气，边走边说道。    吱呀一声。安小福那边门关上了。    后半夜哗哗的雨声才停了。    安小萍睡在安爸安妈的床上，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后半夜睡了一会，噩梦连连，嘴里呢喃着什么，却因为声音细若蚊蚋，让人听不清楚。    原本就浅眠的安小暖，被搅得睡不好觉。顶着两项黑眼圈，天没亮就到屋外吹风了。    “早。”    郭宝强站在安家矮墙边上，笑意盈盈道。    天色蒙蒙亮起。    昨夜落下的雨水积了一滩又一滩。那边土路也显得黏滑，吹来的风带着雨露的芬香。